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s.bookben.cn---书本网【实在是无语】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重生之上位 作者:斐成章 晋江VIP2015-01-20完结 非V章节总点击数:96375   总书评数:1525 当前被收藏数:1833 文章积分:28,807,216 文案 一个高中辍学的小混混,重生后碰上高富帅,一步一步成为超级明星的狗血故事。 吊丝逆袭记 【主攻】二货攻x酷炫狂霸拽受 看文须知: 本文前期攻比较弱!!!但是会慢慢成长!!! 本文先虐攻再虐受!!! 内容标签:三教九流 平步青云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阳,陆歇 ┃ 配角:诗晚,徐望川,王嘉木 ┃ 其它:贺想容,李崇言,周寻乐 ==================   ☆、第一章 (已补完) 七个小时前,周阳获得了内地最佳新晋歌手奖,春风得意,星途平坦。 他从红毯上下来,西装一丝不苟,用得体的笑容应对每个前来祝贺的人。 庆功宴,酒局,一杯一杯喝到胃泛酸水。 终于脱身时,已将近午夜一点。 “我要死了——”毫无形象的哀号着,周阳东倒西歪的在奥迪车后座哼唧。“诗晚,我今天把这辈子的酒都给喝了——” “当明星就是这样。”诗晚从后视镜中看了周阳一眼,“被人捧着哄着,叫着大明星的感觉爽不爽?” “爽,当然爽——比他大爷的跟人打`炮还爽。” 周阳惬意的调整了一下姿势,看着认真开车的诗晚,突然很明白对方为什么执着于出名了。 说起周阳这个人,往好了讲,是个历经磨难终见彩虹的励志型新星。说白了,他就是个学啥啥不成的二流子,高中辍学帮人端盘子,酒吧驻唱,没想到某天走了狗屎运成了个什么最佳新晋歌手。 所以说真相一般都是残酷的,就周阳这实际情况要是说出去,绝对吓死一堆人。玻璃心的小女生说不定还要哭着骂着说社会太可怕。 至于诗晚,和周阳则是从小耍到大的兄弟,两人都知根知底。诗晚其人,那是真厉害,从小就是双百分,三好学生拿到手软。人家成绩好,心也大,小小年纪就表示以后绝对要走出家乡那个穷地方,到大城市闯个名堂。这不,才20出头,已经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了。周阳自己踏入娱乐圈也多亏诗晚帮忙,所以,对于眼前这个人,他是相当的佩服和钦慕。 “以后你说话得注意点形象,别动不动就他大爷的,你和别人的大爷是有多大仇?” “知道了——” “还是把你送到那个巷子口?” “对啊,老地方。”周阳吹了声口哨,“过两天就换地儿了。” “这种贫民窟,趁早换了也好,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徐少给你找房子了?” 周阳倒是很老实的承认了,“徐少也说这地方不好,人杂,要是以后真能混出点名堂,住这儿会给人落个话柄。” “呵,”诗晚短促的笑了一声,“怎么,你很听徐少的话嘛,也难怪,你是他一手捧出来的。” 伸了个懒腰,周阳看了眼窗外,“行了,让我在这儿下吧。明天见了。” “巷子黑,自己慢点走。还有,恭喜你,大明星。”诗晚重新发动车子,踏着油门眨眼就没了影。 周阳啧了一声,这车不错啊,以后赚钱了自己也去买一辆。 计划着美好未来,他走进了巷子。 鬼地方,连个路灯都没有。被脚下不知什么东西绊了一跤,周阳低骂道,“大爷的。” 摸黑走了半天,快到巷尾时,有五六个人或站或蹲的在那抽烟聊天。 周阳也没在意,正要走过他们身边,其中一个人扔下抽了一半的烟,用脚摁灭后,问道,“喂,周阳么?” 停下脚步,仔细看了看这群人,确定自己不认识。看对方样子,又像是无所事事的混混。他不动声色说道,“你们是?” “听说你是那个什么超级新星?”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看了看,“就是你了,没错。” “怎么,你想要我签名?”还拿着自己照片,变态啊—— 那人笑了几声,把照片扔到地上,说道,“我他妈想要你的命!”眼神顿时变得凶狠,其他几个人已经将周阳围住了。 周阳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么一群人,他来北京三年,除了公司就是和诗晚有接触,能得罪谁? 又或者,在没察觉的情况下的确得罪了公司某些人? 但现在明显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周阳就算是圣斗士转世,也没法以一敌五啊。三十六计走为上,瞅准机会一脚踹开离自己最近的人,他转身就想跑。 可他喝了太多酒,本来就有点全身发软。踹人没力道不说,跑也不如人家跑得快,几步就被追上了。 脚和铁棍落在他身上,一下一下,每一下都非常用力。他拼命捂住头,身上非常痛,周阳想喊声救命都做不到,因为胸口被人连着狠狠踹了好几脚。他觉得肋骨一定断了。 “有人让我告诉你,专心做自己的事,别搞些乱七八糟的。”头顶上的声音非常冷酷,“离诗晚远点,听到没!你他妈老子问你话呢!” 诗晚……? 意识已经有点模糊,但周阳还是牢牢记住了这两个字。 那些声音还在不断的骂嚷着,周阳却渐渐无法再听清。他的眼前被鲜血染成一片红色。 周阳所有的记忆停留在了那个人开合的嘴唇上。那人说了一句话,是自己最后听到的话,但可惜的是,周阳已经无法分辨出那句话到底说了什么。 七个小时前,他是最佳新晋歌手。七个小时后,他死于一场谋杀。 身体每一处都如同被碾压,周阳想睁开眼睛却觉得有点困难。 慢慢他感受到了一点光,接着是越来越大声的喧杂。 太吵了…… 不满的蹙眉,他刚要抗议。接着脸上有了温温软软的触感,一个激灵,他彻底被吓醒。 然后,周阳就被惊呆了。 只因为,眼前出现的,是一张完全没张开的小屁孩的脸。 “哥哥醒了!”小屁孩大喊大叫,扑到周阳身上继续高分贝,“哥哥醒了!” “周寻乐……我的耳朵……” 周寻乐是周阳的弟弟,同父异母。 自己的亲妈死了没多久,那个男人就娶了一个年轻女人,之后,周阳就有了一个弟弟。 不知道是周阳命苦,还是后妈克夫,嫁进来才五年,周阳的爸爸就因为一次工厂事故意外死亡,他们家虽然得到了一笔赔偿款,但也养不起两个孩子,尤其后妈还是个嗜赌成性的烂赌鬼,加上周阳成绩差的可以,所以高二就辍学了。他记得上辈子,自己这个后妈也没少欠债,最后赌的连房子都被人收走。 自己也真是倒霉啊,怎么睁开眼又回到这个破房子里了? ……等等! 直到这时,周阳才猛然发觉到底出了什么事——这个房子,是他少年时候住过的地方。眼前这个小屁孩,怎么看也不过八岁左右……可自己出名那会,这个小鬼都上初中了!不对劲,自己是在巷子里被人打晕的,就算醒过来也该是在北京才对啊! 一个鲤鱼打挺,周阳利落的从床上蹦了起来,三两步冲到镜子前,他彻底愣住了。镜子里的那个人,赫然是个瘦胳膊瘦腿,头发乱糟糟的高中少年。 傻了半天,周阳在身上乱摸了一阵,一点伤口也没有。现在,他才真正开始相信——自己见鬼了! 周寻乐看他魂不守舍,怯怯拉了拉周阳衣角,“哥哥你怎么了?” “不科学啊……难道我重活了一次……”周阳被连串打击刺激的有点懵。 “哥……我听不懂你说话……” “老子我才刚出名,转眼就一朝回到解`放前了,坑我啊……” 周寻乐愣愣的看了周阳一会,终于哇的哭了出来,边哭边往外跑,“妈妈快来啊!哥哥疯了!” 逆天高音震的周阳差点一趔趄。 经过大半天的思考人生,周阳终于回过味来了。自己这算捡了个大便宜,推倒过去重活一世么?是不是意味着这辈子可以不那么悲剧了?至少知道几年后会发生什么事,这么说来,一些不好的结局也可以避免?比如……上辈子莫名其妙的死亡。 想到这里,周阳百思不得其解。至今他都不明白当初到底得罪了谁。那些人下手非常狠,而自己死前也没听清对方最后说的那句话,不然很有可能多得到一些信息。倒是那群人提到了“诗晚”,这让周阳很是介意。难道是诗晚的疯狂粉丝?大爷的,真是这样,自己也死的太冤了。 他还没迎娶白富美,当上大明星,走上人生巅峰呢,结果就这么翘了辫子,想想都要哭。 但周阳也不是那么矫情的人,既然老天格外照顾,让他重生了一次,那么这辈子,一定要活得认真,好好读书,走一条光明正途。 他迎着微落的夕阳,感觉到了豪气万丈。 突然门外一个女人怒骂道,“周寻乐你个小王八蛋,老娘供你读书,你就考个39分来给我!周阳以前还知道考个40分呢!你以后是不是也和他一样等着被开除啊!” 接着,周寻乐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响彻了整间屋子。 周阳之前的踌躇满志瞬间`萎`了。 再次踏上青山镇的水泥马路,周阳感慨万分。 这是他的家乡,也是一个稍显落后的城市,镇子不大,坐车绕一圈撑死两小时。在北京,堵个车都要两小时。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屁大点的地儿。 路边的大爷大妈大叔大婶闲着没事就爱在楼下乘凉扯淡,看着过路人就习惯目不转睛,扇子一摇,开始八卦,永远说不完的家长里短。这就是青山镇的一个小小缩影。 在这座城市里,他出生,他长大,他看着父母去世,他尝遍生活疾苦,他走过世态炎凉,他一步跃上枝头,最终却也没成为凤凰。 如今,周阳重生后回到的这一年,正是他妈妈去世的第十年,也是他自己辍学的第一年。 梧桐树随风吹得沙沙作响。 周阳的影子被阳光拽的又窄又长。 他向前走着,直到踩上了另一个人的影子。一抬头却愣在了原地。 正前方的高瘦少年穿着整洁的白衬衫,那是十六岁的诗晚。 “喂,”他微笑的时候眼睛也是弯弯的,“周阳,真巧。”   ☆、第二章 周阳略尴尬的站在那里,没动也没说话。因为他想起了上辈子被揍的经历,所以现在猛一眼看见诗晚还有点小不自在。 “怎么了,在家躺了两天连话都不会说了吗?”诗晚朝他走近,语气中带着自然而然的玩笑。他们彼此都熟得很,根本不存在什么客套。 “……没有。”周阳想要说点什么,却一下止住了话头。他心里冒出这样一个可能性,既然自己重生了,还有着以前的记忆……那么眼前这个诗晚是不是也有以前的记忆? 没容他多思考一会,诗晚蹙眉道,“你到底怎么回事?不就是被自行车撞了一下在家躺了两天啊,至于连智商都出问题么?” “……”周阳默默擦汗,没出名前的诗晚也不怎么注意形象啊!攻击人都不带眨眼的,很难想象眼前这个少年会在五年后成为一个风度翩翩、八面玲珑的男人。不过,那副清秀到近乎漂亮的轮廓倒是一点都没变,迷晕一片少男少女也不奇怪。 同时,周阳大概能确定现在这个诗晚应该不是上辈子那个人了。 心里一松,他说道,“因为吴阿姨让我去饭店里帮忙,我想着这件事呢,一下没回神。”吴阿姨就是周阳的后妈,全名吴淑芳。只是周阳从来不喊她一声妈。自己的妈妈就那么一个,去世了之后没有人可以替代。因而周阳只坚持叫吴淑芳为吴阿姨。 诗晚不屑的笑了一声,“什么饭店啊?一个破菜馆,你在那里端盘子还端的挺有劲儿是不是?一个月八百块钱,给鬼鬼都不要。” 周阳脸色有瞬间凝固,因为他觉得自己这一世就像是个多偷了几年光阴的野鬼,随时都可能在阳光下现出原形,魂飞魄散。现在被诗晚这么一说,他更觉得不是滋味。 诗晚看他沉默,以为是自己话说得重了,拍拍周阳肩膀,将人往自己怀里一揽,说道,“听兄弟我一句劝,反正都不读书了,做什么不是做啊?别去端盘子了,来酒吧和我一块儿唱歌吧,钱多也不累。你声音很好,真的,我会害你吗?你总不愿来试试,到底怕什么啊?” 周阳冲他翻了个白眼,“你大爷的就是没事找事,成绩那么好还瞎折腾。别到时候东窗事发,你爸回来削你。” “狗嘴吐不出象牙。” 周阳则是回敬了一根中指。 其实说句实在话,他是真的有些担心诗晚。诗晚这个小混蛋吧,一向是老师眼里的好好学生,成绩没的说,性格好得很,见谁都是一副笑脸。脾气再不好的人,看见这样的祖国花朵那也是软了三分。可是,周阳知道,诗晚在好好学生的面具下一直藏着一个叛逆危险的灵魂。不甘平庸、随心所欲,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有时,周阳也会困惑,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诗晚?但好像两者也不矛盾,一个出没于白天,一个潜伏于深夜。听过去好像也略牛逼啊。 上辈子周阳就是被诗晚三两句给鼓动了,于是加入了对方的行列,至此从酒吧的小舞台一路走向北京的大舞台。然而这辈子,他是绝对不要重蹈覆辙了。毕竟重生不容易,想多活几年。 再次被拒绝后,诗晚不太高兴,扔下周阳自己走的飞快。 周阳也很郁闷。大爷的,上辈子死的是我又不是你,你那些个疯狂粉丝我是不想再碰第二次了。 和诗晚不欢而散后,周阳来到了家乡小菜馆,这是他目前工作的地方。 这儿的老板姓张,镇上的人都叫他张老秃,张老秃和周阳的后妈吴淑芳是朋友,这份工作也是吴淑芳的意思。 本来还翘着二郎腿嗑着瓜子,一看见周阳进来,张老秃脸部肥肉迅速随着表情皱到了一块儿,笑呵呵的说道,“哟,周阳啊,我昨儿还和你吴阿姨说起你呢,怎么样了啊身体?那骑自行车的也是缺德啊,都把人撞床上躺了两天,啧啧,得多休息会啊。”说着起身把桌边的抹布递给周阳,“那边桌子客人刚走,既然都来上班了你也活动活动,好得更快。” 周阳在心里把张老秃从头到脚问候了一遍,愤愤擦着桌子默骂道,“你大爷的刚不是让我多休息会儿么!眨眼就说活动活动好得快,你个四肢发达的家伙才该多活动!再胖点门都装不下了!” 也不知是老天体恤还是怎么着,今天来吃饭的客人倒也不是很多。总的来说还算轻松,不少常客看见他之后,还关心地问起了伤情,周阳也都打哈哈的混了过去。 下午两点以后,店里实在没人,张老秃也难得善心一回,大发慈悲的让周阳可以先回家待着,等到五点多再来就行。 反正闲着也是浪费,周阳就到处晃了晃。 这个时间正是上课的时候,临近学校,能听到朗朗的读书声或是体育课学生们的欢笑声。 周阳不由得停下脚步,他望着那堵不算高的石墙,陷入了沉默。 上一世,自己也是高中就不再读书了,整个一文盲,去了北京以后,没少吃这方面的亏。然而这辈子仍旧不是读书的料,只是不读书又能做些什么呢?毕竟除了唱歌,还真的什么都不会了。十六岁,别人眼里还是个孩子,没钱没势没能力……天要亡我啊!难道真要端一辈子的盘子? 周阳看着不远处的学校,慢慢坐在了木椅上。这重生的时间真让人心塞,要是再早个六七年,说不定自己可以成为一介奇才。结果他大爷的重生回了刚辍学的时候…… 忍不住仰天长叹:坑爹啊!我只想做个好学生啊! 周阳很想像那些孤胆英雄一样——叼着烟,甩着风衣,站在悬崖边被小风吹那么一会儿。那凌乱忧愁的小样儿非常能衬托他此刻的心情。 不知不觉他居然已经坐了一下午,四点半学生们回家,一个个欢乐开心的小脸更是刺激了周阳的视觉神经。 悲愤的看着那群小学生,他觉得自己要是重回小学时代,那一定是连跳三级的节奏。天不遂人愿啊…… 一个啃着棒棒糖的小孩背着个黄书包正好从周阳面前路过,两人目光一相交,小朋友打了个颤儿,看着周阳脚步都缓了下来,棒棒糖也吃不下了。 周阳还奇怪呢,这家伙为什么一直盯着自己?因为他没发现自己的目光此刻是那么的……哀怨和仇视。 小朋友很是畏惧的看了周阳一会,然后四处张望了一下,终于被吓得哭出了声,那声音真是肝肠寸断,撕心裂肺。不知情的还以为周阳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把人家吓成那样。 实际上,周阳也被吓了一跳,大爷的这货哭起来比自己家那个小鬼还夸张。现在放学时间,很多学生和家长都在附近。为了不让别人误会,周阳想把那孩子拉到人少点的地方再来好好安慰。 结果手还没碰到人家,一道义正辞严、神圣不容侵`犯的声音出现在了耳边,“哥!你在做什么!放开那个小孩子!” 周阳无语的转头,果然看见周寻乐比包青天还要正义的一张脸,双手叉腰,要不是衣服上那只小黄鸭有点破坏气氛,其实还蛮有威慑力的。 “他是我同学,你为什么要欺负他!”周寻乐跑到那个哭泣的孩子身边,一把搂住,仰着小脸对周阳发出抗议。 ……小兔崽子,胳膊肘往外拐,你哥哥我什么时候就欺负他了? 不给周阳解释的机会,周寻乐继续主持公道,“你别怕,我哥怎么欺负你了?打你了吗?” 摇摇头。 “抢你东西了?” 继续摇头。 “那他骂你了?” 还是摇头。 周寻乐苦恼了,“那你为什么哭?” “我只是……”小朋友不好意思的说道,“觉得他看过去有点凶。” 周寻乐:“……” 周阳:“……” 周阳冷着脸不说话,径直往前走。 周寻乐很是忐忑的跟在他身后,小短腿儿跑两步才能跟上前面那个人。 “哥哥,我错了,你走太快,我跟不上。”周寻乐很委屈。 周阳斜了他一眼,继续装酷。 “哎呀,我也不知道他居然是个哭包,以后我再也不和他一起玩了,害我都误会你,对不起嘛。”说着,抓住周阳的手,塞了个东西放进他的手心。 “是什么?”周阳摊开掌心看了看。 “是我省下的糖啊,我没舍得吃,给你吃。”周寻乐期期艾艾的看着周阳,“所以哥哥不要生我气好不好?” 那颗糖裹着一层透明糖纸,在阳光的反射下闪着好看的光泽。有一点融化了,想必是被人捏在手里太久的缘故。周阳仿佛可以看到周寻乐这个小鬼捧着糖果想吃又犹豫的样子。他有些感动,若是以前,这种东西他可以给周寻乐买很多很多,可是现在…… “快点吃啊哥哥,吃完告诉我好不好吃。”周寻乐眼巴巴的看着周阳,拼命忍住口水。 周阳蹲下身,剥开糖纸,将糖放在周寻乐嘴边,“小乐,哥哥很感动,所以这颗糖……” 在周寻乐小朋友期待的目光下,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速度扔进了自己嘴里,含糊道,“哥哥就替你吃了吧。” 周寻乐包子脸鼓了起来,片刻又泄了气,嘀咕道,“好吧,反正就是要给你吃的。”说完,背着小书包默默往前走。 周阳在他背后痛苦捂嘴,“好酸啊,要命……这小混蛋是不是故意的……酸死我了……”   ☆、第三章 重生后的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一切和以前好像没有太大区别。周阳依旧保持着从家到小菜馆的两点一线式生活。 时间久了,他都有错觉认为现在才是正常且真正的自己,上辈子就像一场梦。但是清晰的记忆又时刻提醒着他——死过一次,的确是个事实。 周阳也在考虑,是否要和吴淑芳商量一下……毕竟还是想去读书,不如先去读个中专吧,出来也可以有一技之长,可是那人估计不会同意。 要是手头上有点钱也行啊,悲催的是在小菜馆打工的钱张老秃每次都是直接给了吴淑芳,自己做了这么久,一分钱也没有,需要什么还得问吴淑芳要钱。哎……必须得改变一下这样的现状。 还在深沉状的忧虑未来,张老秃猛地来了一嗓子,“好了周阳!回去吧!这么晚也没人了,记得明早别睡懒觉啊。” 周阳之前正聚精会神呢,就被这么吓了一跳。 趁对方转身的时候,他隔着空气对张老秃踹了一脚,然后才慢慢晃荡出了小菜馆。 夜里十一点多,街上也冷清的很。一排路灯只剩下几盏还坚强的活着,昏黄的光线平白让这条路变得又深又长。 他看着前方自己的影子,想要去踩一脚,影子也随着动作往前迈了一步。周阳觉得有趣,于是开始和自己影子较劲,又是踩又是跑的,倒也消磨了一点路上的无聊。 正不亦乐乎的时候,身后有人喊他名字。一转头,原来是诗晚。 “你真是幼稚的够可以,”诗晚鄙视的走到周阳身边,“一个人也能玩的开心。” “咳!”企图掩饰刚才的白痴行为,周阳转移话题道,“刚从酒吧回来?” 诗晚点头,他心情似乎很好,凑近周阳压低了声音,“我今天拿到钱了,知道有多少么?”说着,伸出四根指头晃了晃。 “四千?”周阳当然不会蠢到去猜四百。上辈子他也在酒吧唱过,自然知道有时遇到客人心情好,一次的小费都不止四百。 搂着周阳肩膀,诗晚说道,“找一天请你吃饭吧,想去哪吃?哥们我有钱。” “行啊,”周阳也不客气,“我能带个拖油瓶吗?” “可以啊,正好我有段时间没见着小乐了。” 两人走走聊聊,倒是很快就到了各自的目的地。临分别前,诗晚拉住了周阳,“我说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么?钱啊,是你现在的五倍,而且还不用给你后妈,直接拿到自己手里,多爽啊。” 周阳在心里直接卧槽了。这混蛋上辈子就很能游说人,专挑别人软肋戳。这辈子还是一点都没变!自己虽然需要钱……但是得坚定啊,想想被人活活打死是多痛苦的一件事。 打了个冷颤,周阳摇头,“别说了,这件事上咱俩就此打住吧。我不爱唱歌,否则早就去了。” “死倔,”诗晚冷哼道,“等着吧,你总有要用钱的一天,到时候别来找我。我只会让你往火坑里跳。” 撂完狠话,拍拍屁股走人。 周阳想着:大爷的,这哥们怎么就不盼着我点好呢? 回到家,屋子里黑咕隆咚。差点没被门口的鞋给绊着,周阳摸索着开了灯,习惯性的往周寻乐屋子看了一眼,没什么动静,估计是睡着了。 他倒了杯水,刚喝两口,就见周寻乐揉着眼睛光着脚吧嗒吧嗒走了出来,“哥,你回来了。” “怎么还不睡啊,当心你妈骂你。”周阳把人一捞,就想给他扔房间去。 “妈妈不在,晚上就我一个人。” 脚下动作一顿,周阳蹙眉,“她还在外面?” “李阿姨晚上喊她去打麻将了。” 就知道是这样,两辈子都改不掉赌钱的烂毛病,天天就是打麻将。周阳生气,却又觉得周寻乐可怜,“算了,我们先睡觉。明天还要上课,你别熬夜。” “哥哥陪我睡吧。” “周寻乐,你多大了?”周阳把他放床上,顺势捏了一把圆滚滚的包子脸,“男人不能撒娇,盖上毯子赶紧睡。” 不满的直哼哼,周寻乐裹着毯子在床上滚来滚去。 周阳反省自己是不是太顺着这个家伙了?刚要凶两句,又想到近段时间这小鬼的身体也不太好,前天还发烧了。挣扎了一下,叹气道,“我上辈子也没欠你什么啊周寻乐,怎么这辈子换你折腾我了?” 周寻乐这下开心了,抱着周阳咧着嘴笑呵呵。 “想热死我啊抱这么紧!”吼完后看着毫不在意的某人,周阳无语望着天花板——现在小孩真是难管……不听话,身体又弱,还爱撒娇。印象中这小鬼的身体也没这么糟糕啊,现在是隔三差五就生病,伙食太差么?那自己怎么这么强壮……果然是贱命好养活啊…… 早上帮周寻乐收拾整齐后,周阳带着他出门,正好自己也去小菜馆。 出门前吴淑芳的房门依旧紧闭着,只是客厅中多了一双女式鞋,看来是回来了。 也不知是昨天睡得太晚还是怎么,周寻乐今天精神不太好,耷拉着脑袋连话都少了几句。 “让你昨晚早点睡,你偏不。”周阳边说边摸了摸他额头,还好没发热。不放心这样状态的周寻乐自己去上学,所以特地把人领到了校门口,“要是一会还难受,就和老师说,别死撑着知道吗?” 乖乖点头,周寻乐没精力和自己哥哥耍嘴皮子了。 因为记挂着家里那个小鬼,周阳今天也有点心不在焉。算准了时间,四点多反正也没客人,他就去了学校将周寻乐接回家。 放学后看见周阳,周寻乐很是高兴,“哥,你今天怎么来接我了!” 虽然是担心着对方,但周阳不愿弄得那么肉麻,嘴一张说道,“闲着也没屁事,正好逛到你这里,顺便接一下呗。” “怎么样,身体不难受了吧?”伸手试了一下对方体温。 “没事了。” 把人安全护送到家,吴淑芳又不知道去了哪里。周阳看了看时间,一咬牙豁出去了。他抓紧给周寻乐煮了一碗面,端到对方面前后,火急火燎的说道,“我要赶紧走了,否则打工来不及。你把面吃了,吃完写作业然后睡觉,不要熬夜不要等我,也不要等你妈妈,听到没!”一串话说得很快,他是真的非常赶时间,迟到太久估计要被张老秃一直唐僧念经念到半夜下班。 果不其然,跑到菜馆的时候,张老秃就站在门口守着呢,周阳还是没能免掉一顿狂轰。再加上天气好吃夜宵的特别多,夜晚生意非常忙碌。到了最后,脑袋简直都快跟不上动作了。 本想着回来可以好好休息一会,结果当周阳推开门看见沙发上满脸通红的周寻乐时,他彻底傻了眼。 桌上那碗面根本没有动过,周寻乐此刻呼吸很急促,额头烫得很,竟然是发起高烧了。 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在他记忆里,周寻乐身体一直很好,从小到大就没生过什么病。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看那人难受的样子,周阳也有点慌了。他蹲在周寻乐旁边,喊了几声对方的名字,结果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感觉大事不好,他第一想法就是赶紧送医院!接着马上反应过来自己没有钱!大爷的,吴淑芳到现在也没见到个人影,儿子都要死了,她还不知道在哪打麻将! 被怒火激的手都有点发抖,周阳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到吴淑芳房中去拿钱。可让他郁闷的是,抽屉和桌子都找遍了,居然只找到二十多块钱!逗老子玩呢!自己打工的钱都被那个女人放到哪里去了!另外就还剩两张存折,这么晚了,拿着存折有什么用啊? 急的不行,周阳去打吴淑芳的手机,话筒里机械的女声礼貌的答道,“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周阳差点没把话筒摔了。看着周寻乐,他没办法了。拿上那把零钱,背着人就往楼下走,不过他忘了自己现在也才十六岁,要背着一个八岁的孩子实在有点勉强。 咬紧牙关,凭着股蛮劲,周阳愣是把人背了下去。好在医院离家里只有十分钟左右,否则真是想吐血的心都有了。他是打算先让周寻乐打上针,然后自己再去诗晚家借钱,虽说这个时间去打扰人家实在不合适,但他也没有更熟悉的人了。 十分钟的路比想象中要远,周阳走的非常辛苦,汗出了一层又一层,他害怕自己会随时跌一跤,但又不能摔到身上那个人。更糟糕的是,背上的人像是没了知觉。 周阳担心又焦急,重生以来,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无能为力。 好累……脚步越来越重。他给自己鼓劲: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一辆车在他面前猛的停住,紧急刹车声在黑夜中格外刺耳。接着那辆车迅速的倒回了周阳身侧,窗子被按下,诗晚探头说道,“怎么回事?”推开车门,他朝周阳跑过来。 被紧攥的心脏蓦地松了下来,周阳这回是真的全身发软,险些站不住,却被诗晚给牢牢扶稳了。 开车的男人这时也走了他们身边,关切的问道,“我送你们先去医院吧?” 刚要说声谢谢,然而当看清眼前那个男人时,周阳却说不出任何话了——这个戴着细框眼镜,温和友好的男人正是上辈子帮了自己和诗晚太多的恩人,也是两人驻唱酒吧的老板,王嘉木。 在这样的特殊时间,见到这样一个久别重逢的人,周阳心情极度复杂。 “快点周阳,先把小乐送去医院!”诗晚拉了一下旁边的人,将他带上了车。 车上一时很安静,周阳看了看怀里的小家伙,才轻声开口道,“今天真的多谢你们了。”他看着前座开车的王嘉木,正好对上王嘉木望向后视镜的目光。两人有了短暂的交汇。 “谢谢你。”周阳重复道。 “别客气,”王嘉木笑了笑,“你可以和诗晚一样,叫我王哥。” 周阳点点头。 倒是诗晚看他一副忧愁的样子很不习惯,“别摆张这样的脸了,人肯定没事。你后妈呢,又去打麻将了啊?” 周阳默认,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对诗晚说道,“你能不能借我点钱?她没在家,钱也不知道给她放哪去了,我手里边的肯定不够。” 诗晚为难了,“你临时问我要,我估计也拿不出太多……”今天又不是发工资的日子,他没带多少钱在身上。翻了个遍也只找到四十多块。“你等会直接和我回家拿吧。” 周阳正要点头,王嘉木说道,“没事,我这有。你俩都别折腾了,先给小孩子看病要紧。” 三个人到了医院,忙前忙后的挂号开药吊针,终于把周寻乐给安置好了。此时已经接近凌晨一点,诗晚靠着周阳,头一点一点,都快要睡着了。 周阳看着对面的王嘉木,很是不好意思,“那个……王哥,今天真的多谢你了,要没你帮忙,估计我得瞎忙活一通,钱我明天就还给你。麻烦你和诗晚到现在,真的很抱歉……我守着小乐就行,还要……拜托你送诗晚回家了。” “别这么客气,你和诗晚一样的年纪,都是个孩子,我多照顾也是应该。”王嘉木依旧是温温和和的笑模样,“以后要我帮忙,随时都可以。” 周阳急忙摆手,开玩笑……上辈子就受了这人不少恩惠,这王嘉木也没欠自己和诗晚的,根本没义务照顾两辈子。而且自己也没那么厚脸皮。 “那我就先送诗晚回去了,他明天还要上学。” 周阳点头,拍醒了身边睡得开心的某人。 等到病房里只剩下自己和周寻乐的时候,周阳才真正卸下了所有心事,长长叹了口气。真他大爷的倒霉……这发生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重生后的这一世,很多东西都被改变了,比如周寻乐弱不禁风的身体,还有自己遇到王嘉木的时间。他本该是被诗晚介绍到酒吧后才认识的王嘉木,但现在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这说明了什么?这辈子的轨迹不会按照上一世来?也就是说……自己也许还是没法躲过那个死劫?又或许能平安躲过,但可能死于另一场意外? 那么一直以来小心翼翼地不敢碰有关上辈子的任何事物,到底有什么意义? 周阳感觉到了瞬间的迷茫,他看着惨白的墙壁,仿佛陷入了死胡同。 礼貌且规律的敲门声唤回了游离的思绪。 周阳转头—— 病房门口,王嘉木拎着一袋零食和饮料,脸上依旧是熟悉到难忘的笑容。   ☆、第四章 (已补完) 周阳没想到王嘉木会再次回来。他赶紧起身,有点紧张,“呃……王哥,你怎么……” “刚送完诗晚,就想着回来看看你这边怎么样了。”说着,递了一瓶饮料给周阳。 “大半夜的……真是不好意思了。” 王嘉木像是好奇又像是觉得有趣,他打量了一下周阳,说道,“别这么客气,反正我不像你们要早睡早起。” 周阳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他非常感激。王嘉木这个人一直都仗义的很,上辈子自己在酒吧唱歌,被人为难的时候也多亏他经常帮忙解围。临去北京,对方也叮嘱了自己很多事,还给了一些钱。 所以今晚王嘉木又像个救难神仙一样突然出现,周阳心中真是百感交集,只能再次道了谢。 “其实诗晚经常和我提起你。”调整了一下坐姿,王嘉木笑着看向周阳,“不过看到真人后,我觉得他描述的有很大出入。” 刚才的一股忧伤装逼范儿立刻烟消云散,周阳在心里大大的靠了一声,诗晚这混蛋又在背地里怎么歌颂自己了!把握不准敌方情报的状况下,周阳也不好贸贸然回话,只能嘿嘿一声,委婉笑了笑。 “你现在是在外面工作?” 老老实实点点头,这也不是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事儿,自己不是读书那块料,家里也没钱,那么只能早点出去赚钱了。 “又要工作还要照顾你弟弟,是挺辛苦的。” 默默流下两条宽海带泪,周阳暗搓搓的骂道:诗晚你个狗叛徒,是不是把我家底全部都说了个遍啊!大爷的,看我回去不削你! 似乎猜透了对方的心思,王嘉木笑道,“也不怪他,因为听他说得多了,我对你比较好奇。原本一直以为你可能……嗯……蛮活泼。” 周阳觉得王嘉木在说出“活泼”这个形容词的时候斟酌了很久,估计是想找个褒义词不让自己受打击。唉,形象啊……自己的形象啊……还没等他郁闷完,只听见王嘉木又继续说道—— “但今天见到你,我反而觉得……你是个挺安静的人。” “…… …… ……”周阳掩面:王哥,两辈子都过去了,你的眼神还是不太好啊。 等到周寻乐打完针,王嘉木把两人送回了家。分开时,他说道,“还是那句话,需要帮忙可以找我。” 周阳也没有一直拒绝他的好意,只是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直到对方开车消失在了视线之中,周阳才带着周寻乐上楼。 这回客厅里倒是亮的很,吴淑芳一脸冷色坐在沙发上。听到动静后侧头看向门口两人。“你们还知道回来啊?看看现在几点了!”她起身对着周阳劈头盖脸一顿骂,“你不读书你弟弟还要读,自己去混就行了,把个八岁的孩子带到这么晚回家,我说周阳你是什么意思啊!?” 周寻乐嘴一瘪,想要站出来说点什么,被吴淑芳喝止了,“滚回房间去!下次再这样我打断你的腿信不信!” “你下次骂人前先把事情搞清楚点,”周阳对吴淑芳也没什么好态度,“小乐一个人在家发高烧,你又在哪?打麻将,赌钱!有什么资格来说我?!我不把他带去医院难道让他在这儿等你输钱回来么!” “放屁!”吴淑芳气的眼睛都红了,像是想起什么,她疾步走到自己房间,指着房门说道,“说到钱,你个小兔崽子在我这拿了多少钱!” “你少胡说八道,你桌上除了二十块钱还有什么!?我倒是要问你,我打工的钱呢,还给我。” 周寻乐看他们之间火药味十足,吓得一直拉自己哥哥的衣角。 “小乐你先睡觉,我有话要和你妈妈说。” 吴淑芳也怒极,伸手来扯周寻乐,“谁生的你啊?谁给你吃给你穿啊?给我过来!”她在生气中,下手也用力,把周寻乐捏痛了,生病中的孩子本就不舒服,这下更是没忍住哇哇大哭起来。 “你不准动他!”周阳差点给对方气炸了,吴淑芳这个人不仅当后妈不合格,当亲妈也不怎么合格!他吼道,“把我钱给我!谁要你买吃买穿了?我会给他买!” “我呸!要不是我让你去那个菜馆工作,你能有个屁钱,还让我把钱给你!我告诉你周阳,这就是我该拿的,要不是我,你现在就是去喝西北风!要怪就怪你爸妈,谁让他们穷!”吴淑芳把房门拍的嘭嘭作响,“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下次再乱翻我屋子,我绝对收拾你!” 他们两人互相瞪着对方,谁都不肯示弱,仿佛一点火星碰到汽油,即将形成燎原之势。但最终还是因为周寻乐的哭声戛然而止。 半夜,周阳躺着床上,怎么都睡不着,他既生气同时也埋怨自己。能力不够于是只能低着头做人,哪怕是在自家的屋檐下。这一刻,他突然怀念起自己的妈妈了,那个有着黝黑的长长头发的温婉女人,从来不会大喊大叫。周阳对她最深的记忆,就是永远带着温柔微笑的脸和动人悠长的歌声。 但是,都过去了—— “狗屎日子。”周阳低骂了一句,转了个身,拿毯子牢牢盖住了头。 这一次,他和吴淑芳闹的很僵。 原本说第二天要还钱给王嘉木,可现在周阳根本没办法要到钱。想了很久,他只能继续求助诗晚了。 但白天两人也没法凑到一块去,中午诗晚下课,周阳那儿的小菜馆正是忙的昏天暗地的时候。下午周阳得了空,诗晚又得上课。左思右想,他还是晚上提早了一点回去,和张老秃请了个假。 张老秃一脸不满,嘴里嘀嘀咕咕叨念半天,估计转身就会去向吴淑芳告状。不过周阳也懒得管那么多。 诗晚唱歌的地方在青山镇最繁华的路段,那条街的一侧有着大大小小近十家酒吧,也因此被称为酒吧一条街。小城市的年轻人晚上闲着没事就喜欢去那儿逛逛,其实不止青山镇是这样,就连北京入了夜也是一片灯影奢靡。 周阳对这种地方不陌生,此刻他站在“终点”的大门前,望着字牌旁边的彩色霓虹,不禁想起了以前的日子。 这家“终点”酒吧的老板就是王嘉木,也是诗晚现在“工作”的地方。 周阳没走正门,因为他知道绝对会被拦下来,毕竟现在的自己一看就像个学生。 循着记忆摸到酒吧后门,他偷偷溜了进去,走过地下长廊,再爬个楼梯就是化妆间。周阳在门缝里瞄了半天,化妆间始终空无一人,估计是正在外面唱歌。 “唱这么久……好想踹门直接进去……”周阳哀怨的挠着门,时不时偷窥一眼。 终于,化妆间有了动静。诗晚顶着个大烟熏妆走了进来,穿的也稀奇古怪。他一边把身上的黑色外套脱掉一边骂了几句脏话。 这位爷总算回来了……周阳耐心差不多耗尽,不过还是先轻敲了两下门,然后才露出了一个脑袋,接着他就看见诗晚从镜子里正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 “你怎么来了也不和我说啊?”诗晚几步走到周阳身边,把人拉了过来。 “这不是来找你了么,正门看的严啊,我只好走后边了。” 诗晚蹙眉,有些疑惑的扫视了周阳一眼,“你变聪明了啊,还找得到后门的路。” 周阳后知后觉——是啊!貌似这辈子他还没和诗晚来过这间酒吧,怎么会认识路?这要怎么解释…… “诶,算了。”诗晚打断道,“我今晚都快被烦死了。外面几个*总让我唱些不入流的恶心歌,还拼命要我喝酒,我真想把杯子砸他们头上。”他像是非常厌恶,眉头一直没有松开过,但即使这样也没法让漂亮的五官失色半分。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人连生气的样子都挺赏心悦目,所以才常常被骚扰。 不知为什么周阳突然有点想笑,不过他现在要是敢笑,一定会被对面的人狠狠削一顿。还是忍住吧……自己绝对不能幸灾乐祸。“那王哥现在在外面……?” “交给他呗。”诗晚不在意的卸掉眼妆,“王嘉木是这儿的老板,这种事不是该做的么?”他唱歌的时候习惯画很浓的妆,虽然嘴上说着无所谓,但周阳知道,诗晚始终还是不希望被人认出来自己在酒吧“工作”的事情,会增加一些没必要的麻烦。 他对诗晚的话有点不赞同,其实人家帮你收拾了很多烂摊子,你知道的不知道的,都是王嘉木在背后收尾。 “你还没说呢,今天到底找我干嘛来了?” “哦,那个……就是昨天小乐看病的……”踌躇着开口想说明情况,结果王嘉木很不凑巧的进来了。 本来是想安慰一下诗晚,没想到竟然看到周阳,王嘉木也愣了片刻,“周阳?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 …… ……周阳无语了。老天你敢不敢给我正常一次!别整天没事这么耍着我玩了! 这下好了……干脆也别瞒了,直接说实话吧。周阳心一横,尽量让自己看过去诚恳一些,“王哥……那个,我本来说今天要还你钱的,你还记得么?” 王嘉木回忆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就为这个事啊,真没必要。” “那不行。本来是说今天要还的,但是……我……遇到一点特殊情况,所以……晚两天可不可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周阳简直想挖个地洞钻进去,丢人啊…… 诗晚这回也反应过来周阳到底为什么来找自己了,他哈哈笑了起来,“喂,你不至于吧!就那么二百块钱,还搞的跟天大事似的。我估计你不说人王哥都忘了。” 周阳明白这么点钱对诗晚和王嘉木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是……王嘉木对自己真的很够意思,所以他才更不想欠这个人任何东西。 当一个人给予的恩惠本身就太厚重时,再增加哪怕一毫克份量的帮助,都会让自己坐立难安。 而周阳不愿这样。 王嘉木最初也和诗晚一样,抱着好玩的心思笑了一阵,可他很快发现眼前的少年好像是非常认真和郑重的说出了那些话。此时,他笑不出来了—— 不要说两百块,就是两万块,二十万块,自己也能拿得出来。现在这个社会,说难听些,大多人不会计较这么点得失,更多人愿意用钱去买一个朋友,但是……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家伙却认真的让人不忍心开他玩笑……果然孩子就是孩子,总有暂时不属于这个社会的令人惊讶的一面。 周阳看王嘉木不说话,以为对方觉得自己在有意耍赖。但多解释也不是自己的风格,所以也只能沉默着。 “周阳。”王嘉木慢慢说道,“如果我没猜错,你今天是来问诗晚借钱的吧?” 他说的一针见血,周阳有点尴尬,却也不好反驳。 “是……和你阿姨闹不愉快了么?” 诗晚听闻这句话,转头去看周阳,周阳则是默认了。 “这样吧。”安静的化妆间,王嘉木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刻到了周阳心里,“今晚为我们唱首歌吧,怎么样?”他眨眨眼,难得小孩般的调皮模样,“就当是唱歌还债了。我也很想听听你的声音,诗晚总是夸你。” 这样善意的建议,周阳根本没法拒绝,况且还是王嘉木亲口这样说。 “终点”酒吧里的一切像是从未变化过,一方舞台安静的伫立在中央。四周黑暗,唯有被支起的话筒笼罩在了淡淡的灯光里。 时间已经不早了,酒吧里还有零星的客人。他们归蜷朦胧`暧`昧的角落,或聊天或喝酒。 周阳站在高于所有人的地方—— 他站在话筒前,他站在灯光下,他站在过往记忆汹涌而至的路口。 这瞬间,他想起了很多事情。 上辈子的一幕幕如走马观花般闪过脑海,最后被停留定格的——是自己死在了午夜无人的巷尾,孤独又血流满面,直到失去所有知觉。 周阳垂下了眸子,旋律开始缓慢的游走于这个似曾相识的晚上—— 充满鲜花的世界到底在哪里 如果它真的存在那么我一定会去 我想在那里最高的山峰矗立 不在乎它是不是悬崖峭壁 用力活着用力爱哪怕肝脑涂地 不求任何人满意只要对得起自己 关于理想我从来没选择放弃 即使在灰头土脸的日子里 也许我没有天分,但我有梦的天真 我将会去证明用我的一生 向前跑,迎着冷眼和嘲笑 生命的广阔不历经磨难怎能感到 命运它无法让我们跪地求饶 就算鲜血洒满了怀抱 继续跑,带着赤子的骄傲 生命的闪耀不坚持到底怎能看到 与其苟延残喘不如纵情燃烧吧 有一天会再发芽   ☆、第五章 (已补完) 从酒吧回去的路上,周阳和诗晚开始谁都没说话,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诡异。周阳是懊恼,诗晚则是想笑。 远处喝多了的小青年在那边狂喊狂叫,酒瓶炸裂声在堪称安静的街道一角爆发。接着诗晚再也忍不住了,撇过头就狂笑起来。 “笑屁啊!再笑老子踹你!”周阳怒了,大爷的,太丢人了……之前在酒吧自己唱的正投入,那叫一个用心啊,然后话筒突然没了声!一个即将上去的高音就这么漏了调……就像漏气的皮球以一声可笑的“噗”作为了结局。 想起几十分钟前发生的事,周阳觉得很崩溃。更崩溃的是,正当自己尴尬的站在舞台上时……台下为数不多的人鼓起掌来了。虽然事后王嘉木一再表示那绝对不是喝倒彩,的确是周阳唱的太好。但周阳内心在默默呕血,完全不想相信对方啊…… “我说真的……”诗晚笑完了,拍拍胸口镇定了一下,“你唱的真不错,要是最后不来那一出儿,绝对的这个。”说完,竖了一下大拇指。“你没见那群人听得都高`潮了!那掌声……啧啧。” “你说你斯斯文文一个人,怎么没事就爱耍流氓啊?”还高`潮,这什么用词啊? 诗晚作势踢了周阳一脚,“那委屈您让我调戏一下吧,也不枉流氓这个称号了。”说着,伸手就要去捞人。 周阳反应更快,身子一扭,掉头就跑。边跑还边对诗晚做鬼脸,“气死你丫的!有本事来追老子啊!” “你幼不幼稚啊!”如此说着,同样幼稚的某人依旧穷追不舍,“看我今天不整死你!” 脚步声和夜空中回荡的笑声融合到了一起,天际星光无垠。 那一晚后,王嘉木执意想要周阳来“终点”酒吧唱歌,他对他很满意。本来自己就要再找一个驻唱,而且周阳和诗晚又彼此熟悉。小菜馆一个月八百,在这里最少三千,但周阳偏偏拒绝了。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天生被宠爱,具备优于他人的长处,周阳的声音就很好的印证了这一点。他的音域很广,清亮干脆,让人如沐春风。王嘉木和诗晚都能感受到,所以才希望周阳可以好好利用自身优势,反正是老天赏的,不用白不用。 周阳则是有自己的理由。他觉得目前还是没法彻底走出上辈子的心结,宿命论这种东西有时候很膈应人。就算对比两世,很多东西有了改变,不过他仍是很迟疑。而这些忧虑,自己也没法和别人说。 尽管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但王嘉木依旧表示了理解,并说道只要周阳想来,“终点”永远欢迎他。 又过了几天,周寻乐也不发烧了,饭量在逐渐恢复,重新开启活力无极限小学生模式。而周阳和吴淑芳还在冷战中,谁都不搭理谁,平时他们两说话就少,现在更是零交流。 周阳倒是习以为常,反而周寻乐觉得特内疚,要不是自己生病,哥哥和妈妈就不会有误会了,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天下午,周阳照例在去菜馆打工前帮周寻乐做好晚上要吃的饭菜。正要把菜出锅时,他听到了开门声,探头看了一眼,果然是自家小鬼回来了。 走出厨房,周阳说道,“菜做好了我还是给你放在桌上,自己饿了就去热一下。好好写作业,早点睡觉。” 周寻乐乖乖的应了一声。 临出门,周阳却被拉住了,他看着那个拽着自己手指的小家伙,询问道,“怎么了?考试又不及格要我签字啊?” “哪有!我这次考了70分诶。” “你才三年级啊周寻乐,只考70分。”周阳狠狠扭了一把对方的脸,“不过还算有进步,比39分强。别像你哥哥我这样没出息知道吗,你得好好读书。” “我觉得哥哥很好,”周寻乐小声的嘀咕着,抬头对周阳说道,“哥……那天妈妈骂你的事情……对不起啊,我害的你们两又吵架。”他小脸涨得通红,睫毛扑闪扑闪。 周阳看了他半天,心里也蛮不是滋味。没忍住,拍了一下周寻乐的脑袋,“整天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说你个小小的人,心里怎么装这么多事?这个年纪,该吃就吃,该玩就玩啊。”和其他小孩子一样,没心没肺不是很好么?我还盼你千万别那么快长大,长大了只会更累,多过几年快活日子吧小子。 “其实,”周寻乐神秘秘的说道,“哥,我和你说,你别告诉妈妈啊,我的零花钱自己存了一些。我们先把钱还给上次那个叔叔吧?” 周阳真想叹气,但心中还是生出了一片柔软的东西,“周寻乐,你听着。哥哥是大人了,所有事情我都能好好解决。至于你,就是高高兴兴地去上学,什么都别想。再说了,那钱我早就还给别人了。” 周寻乐眨巴眨巴眼睛,“可是哥哥你哪来的钱?” …… …… ……你哥哥我再不济还能卖个唱呗。不过周阳绝对不会这么和周寻乐说的,他只是马虎道,“我是谁啊?当然有办法了。” “好厉害!哥,是不是什么事情你都能做到啊?”周寻乐满脸崇拜的二货样。 不想在小朋友面前丢脸的周阳继续吹牛,“是啦是啦——” 走在路上,想起刚才的事情,周阳不禁汗颜。这小孩子果然还是小时候比较好玩,越大越难忽悠……要是有一天周寻乐长大,忽然发现自己哥哥根本就没那么厉害,只是个一事无成的二流子时……那会怎样? 想着想着,周阳不禁有些低落——真他大爷的麻烦啊。 夏天的夜晚,除了偶尔的凉风,就剩没完没了的闷热。不过三两成群吃夜宵的人一点不受影响。啤酒喝着,小天聊着,不要太惬意。这可苦了周阳,差点没累成狗。 点菜,上菜,收拾桌子到最后结账,整个一条龙服务,还没空调吹……人生好悲伤。 等到近凌晨,位置终于渐渐空了起来,再打扫打扫就可以回家了。 半夜气温好像也没那么高,周阳撑着扫帚,看着只余几盏灯火的街巷,听着路人断续的交谈,不禁长舒了口气——又过去了一天……赶紧做完收工! 正当他扫地扫的起劲时,街边的说话声突然变大,几个人从远处走过来,拉拉扯扯,语气中更像是在争执。 估计是喝多了的,这种事在夏季的夜里经常见到。周阳向来不爱管闲事,所以他也没去注意看,只顾着眼前工作。不过很快,他就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还挺耳熟的,好像是——诗晚那个家伙? 再次抬头,那群人已经走得很近了。果然是诗晚。 不过…… 周阳蹙眉:另外几个人是谁啊?自己从来没见过。但看这架势……貌似是诗晚遇到麻烦了? “你这是……?”为了不弄个乌龙,周阳还是开口问了一句。 “想个办法赶紧把这群人弄走。”诗晚很不耐烦的指了指身边,“一群他妈的无赖。”他是反感到了极点,连粗口都爆了出来。 周阳看那几个人头发染得红红黄黄,穿的裤子也是左一个洞右一个洞,耳环银光闪闪,整得跟杀马特一样。想不明白诗晚怎么会认识这么一群艺术气息浓厚的人类,不过自己好兄弟有了麻烦,他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刚要说话,就被人抢了白。 一直拉着诗晚的红发青年冲着周阳态度嚣张道,“你谁啊你!滚边凉快去!” 哟呵,这么不友好?周阳一手握着扫帚,一手插着裤兜,那模样要多鄙视有多鄙视,“你又是谁啊!诗晚和我说话,关你个屁事。” “操!你他妈的敢这么跟我说话,找揍是不是!” “你再敢这么说一句试试,我揍的你妈都不敢认你。” 红发青年不乐意了,松开诗晚就要来揍周阳,其他几个跟班也骂骂咧咧朝这边走了过来。 周阳巍然不动,冷笑一声。就见他深深呼吸了一下,慢慢说道,“王八蛋们,给老子等着。” 握着扫帚的手紧了紧,脚下稳如磐石。所有人都被这气场震了一下,以为周阳要发大招了—— 结果这货扭头冲着小菜馆就是一通狂喊,“张叔!快来啊!不得了啦!有几个兔崽子吃霸王餐不给钱还要砸店啊!人多欺负人少啊!” 杀马特们:“……”逗比耍我们呐! 诗晚:“……”卧槽,这*特么不是我兄弟! “妈的——我看谁敢!”菜馆的木质楼梯传来惊天动地的踩踏声,张老秃一手拿着菜刀一手拿着把榔头,风风火火的跑了出来。“哪个小混蛋敢在老子这吃霸王餐!老子先把他做成霸王餐!” 此刻正好应景的迎面吹来了一阵夜风,所有人都被惊呆了—— 张老秃问周阳,“谁在这吃霸王餐!是不是他们?!”菜刀一指,直接指向了那群杀马特。 周阳猛点头。 那群人估计没见过直接撂武器的,而且张老秃气势惊人。几个人吓了一跳然后猛摇头,为首的红发青年说道,“我……我他妈,老子给钱了!啊呸!老子根本没吃你家东西!”说着,后退了几步,一推身边的人,“操!赶紧跑啊,等着人来砍啊!” 张老秃怒气冲冲的追了几步,最后把榔头扔了出去,吼道,“兔崽子们!下次再敢往这走,爷爷我绝对削死你丫的!” 一边骂一边往回走,经过周阳身边的时候又折了回来,看了诗晚几眼,问道,“这不是诗老太太家的那个小子么?” 周阳惊了一下,糟糕啊!被张老秃发现了。 诗晚倒是比较镇定,“张叔叔好。” “这么晚还在外面啊,明天不要上学吗?” “哦,因为奶奶身体有点不舒服,我想看看药店关门没,打算买点药。”撒起谎来眼都不眨,可见诗晚平时没少做这种事。 “哎呀,这么晚药店肯定早就关了。要不要紧啊老太太?” “老毛病了,胃疼。没事,我回去再找找药。”诗晚脸上挂着微笑,趁机问道,“周阳,可以走了吗,一起吧?” 周阳看了一眼张老秃,张老秃挥挥手,“去吧去吧,我也关门了。” 两人走在路上,诗晚忍不住嫌弃道,“刚才那叫什么事儿啊,周阳你个白痴!” “你当我奥特曼啊,一击秒杀全场是不是?”周阳白了他一眼,“你个战斗力为零的家伙还想硬碰硬,绝对被人揍歇菜。我多机智啊!不费一点劲儿就干翻了一群人。”说完,得意的不行。 诗晚冷着脸走了两步,听他这么没脸没皮,还是没憋住笑了出来,“再也别说我认识你了,我嫌丢人。” “我认识你总行了吧,你是爷,”周阳搂过他肩膀,“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小人这一回吧,下次我一定冲你前面大喊‘向我开炮’!够意思么?” “你怎么这么赖啊?”诗晚想装严肃,不过失败了,“不过张叔叔刚才真是太牛逼了!” “他那个人只要沾上钱的事儿,就特别亢奋。这招屡试不爽,下次再实验给你看。” 诗晚笑着踹了周阳一脚,周阳继续机智的躲开了。 两人一边闹一边跑,身影慢慢融进了这片黑夜中。   ☆、第六章 自从好哥们儿被杀马特追着不放后,周阳很无奈的接到一项光荣任务,那就是每天还得去酒吧接诗晚一起回家。为此他非常蛋碎——诗晚这家伙是不是过度受惊了?一大男人居然还不敢走夜路了……说出去笑掉一片老少爷们儿的大牙。 诗晚也不和周阳计较,只是轻飘飘扔下三个字,“你不懂。” 你不说我怎么会懂啊!周阳默默吐槽,根本停不下来。 其实他也有旁敲侧击的问诗晚——到底那群杀马特是从哪冒出来的?多大仇啊至于把你吓成这样?是你把人给得罪了还是欠人家钱了? 虽然觉得欠钱不太可能,但周阳疑惑啊!解决问题首先得发现问题啊对不对? 被对方烦的没办法,诗晚才说了实话——那天那群家伙就是不久前逼自己唱歌喝酒的小无赖。 周阳一听就火了。这什么节奏?人家祖国花朵宁死不屈还得事后遭打击报复?杀马特是要称霸地球了么! 于是,了解前因后果的正气凛然好少年周阳就这么当起了护送大使。说来也奇怪,被张老秃恐吓之后,那些杀马特也沉静了好一段时间,估计是真的被菜刀和榔头吓坏了。 晚上,忙完自己的工作,周阳依旧是先去了“终点”酒吧。现在王嘉木也知道他天天来接诗晚回家,就连酒吧守门的都和周阳混的很熟了。 因为今天菜馆的人很多,所以他到酒吧的时候也晚了点。和王嘉木打了个招呼,诗晚已经在唱最后一首歌了。怀旧的爵士乐带着它独特的柔情似水,朦胧慵懒,在这个喁喁私语的一方角落缠`绵的绽放—— I wish you bluebirds in the spring to give your heart a song to sing (我希望在春天里,有青鸟能伴随你左右为你歌吟) I wish you health and more than wealth I wish you love (我祝你健康,愿你富裕,但是我更希望你能得到爱) And in July a lemonade to cool you in some leafy glade (七月里恬静的树荫下,一杯柠檬水能让你感到凉爽) I wish you health and more than wealth I wish you love (我祝你健康,愿你富裕,但是我更希望你能得到爱) My breaking heart and I agree that you and I could never be (我和我受伤的心都知道,我们无法厮守在一起) So with my best my very best I set you free (所以,带着我最诚心的祝福,我让你自由) I wish you shelter from the storm and a cozy fire to keep you warm (我希望你能在暴风中有栖身之所,惬意的炉火能保持你的温暖) And most of all when snowflakes fall I wish you love (而最重要的是,当雪花飘落时,我愿你能得到爱) 诗晚的声音不同于周阳,他的音调总是温情而又性`感的。 漫不经心的唱腔,又模仿了几分Arielle Dombasle的欲语还休。周阳听得很认真,他几乎听到入迷。昏黄的舞台灯不时扫过眼睛,而他已经忘了去躲避。 站在台上看台下的人总是有些模糊。 诗晚却可以一眼就见到人群里的纤瘦少年,那个人被黑暗遮住了半张脸,霓虹闪烁的灯影勾勒出他安静又沉默的姿态。 低婉的萨克斯浅浅的奏出了一首美丽的歌。 曲终时,酒吧中爆发出了掌声。诗晚笑着弯身致谢。 “唱得太好了。”周阳在化妆间里对镜子前的人由衷赞叹,“很动听。” “在这一点上,我还是很有自信的。”诗晚卸完妆,转身看向周阳,“你也很好,只是你不愿意试。” 又来了—— 周阳及时卡住话题,“该走了,都十二点多了。” 诗晚耸耸肩,两人正准备回家,结果在酒吧大门口,周阳顿住了脚步,他伸手赶紧拉诗晚,“诶,快看看,门口站着那几个是不是上次那些人?” 打量半天,一群头发染的跟彩带似的小青年正在左晃右荡着呢。周阳擦汗,多亏了自己眼神好,否则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啊—— 互相对视了片刻,周阳和诗晚心里已经默默达成了共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两人撒脚丫子就从酒吧后门抓紧撤退。 夜里的风带着凉意,他们跑步都不带喘气的,一溜儿的往前往前再往前。时不时还回头望一眼。 街道上早就没了人,店铺也都关了门。 就见两家伙傻不兮兮的一路狂奔,边跑还边笑。 也不知是谁先停下来的,脚下没了劲儿本能的就去拽另一个。于是两个都趔趄了一下。 “你拽我干嘛!”周阳直接一屁股坐在了路边,揪了几根野草扔诗晚脸上。 诗晚一扭头躲了过去,接着也照葫芦画瓢,对着周阳就是一通丢。 于是一个追一个跑,又继续跑开了。直到最后再也跑不动,瞅着也快到家了,两人往家边的休闲公园里坐着歇了一会。 “体力不错嘛,”周阳气喘吁吁,“还能跟着我这么久。” “再跑一圈都没问题,我是怕你吃不消。” “切,”周阳哼道,“刚开始是谁跑不动了拽我来着?” “拽你怎么了?你再来劲儿,我还拽信不信?”突然,诗晚像是发现了什么,拉着周阳扑倒在草坪里,轻声道,“等会,别说话!听到没,有动静……” 什么动静?周阳半信半疑,他没听到什么怪声啊?看对方那么神秘兮兮的样子,他又集中精神仔细听了听。半晌……周阳捂嘴,眼睛瞪得大大的。这个……应该是离他们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貌似传来了细微的少儿不宜的声音。 不会吧!?在这种地方!穷成这样了吗,至少去开个旅馆啊……周阳无语了。上辈子自己只活到了21岁,这辈子才16岁,虽然平时爱占口头便宜……但作为两辈子的处`男……这简直就是活生生的被刺激啊! “咱们……别吓着人家,偷偷走吧?” 诗晚把脑袋缩回来,“现在起身不得把人吓软了?之前他们肯定太投入了没注意到我们。听声音好像也快完事了,咱们等一会,别阻止人家培养下一代祖国花朵。” “……班上的女生知道你这么流氓么?”周阳觉得这辈子如果诗晚还能继续出名,那么自己干脆出一本书,就叫做:《国民男神不为人知的二三事》。书一出绝对大卖,自己没准都能出名,新生代草根作家啊……啧啧啧,生活突然美好起来了。 “放心吧,我在学校藏得很深。”说完,还有点小得意。 周阳翻了个白眼,不愿意和对方把这个没营养的话题继续下去,只好随便起了个话头,“说起来,那个杀马特也太小气了,又开始堵人。诶,诗晚,这样下去不行啊。” “我当然知道,你以为我愿意?实在没办法,只能找王哥帮忙了,让他把那群人彻底教训一顿。” “哎……这什么世道——”双手枕在脑袋下,周阳感叹,“逼人家唱歌喝酒的人还这么嚣张,呵,现在更是绝了,穷追不舍。” “知道那二百五为什么这样么?” “小心眼呗。”周阳看了一眼身侧的诗晚。 “呵呵,天真。”诗晚凑近周阳耳边,“那傻逼想追我。” …… ……自己一定是太困所以出现幻觉了。周阳在心里嘲笑了一百遍这该死的耳朵,怎么会听到那么诡异的话呢?他看着诗晚,企图看出对方在耍自己的蛛丝马迹。然而很遗憾,诗晚一脸正经,非常严肃。 我……操……啊……周阳比刚才听见少儿不宜运动时还要震惊。“他好像是个男人吧?” 诗晚很淡定,“他是啊。” 这回周阳看了他很久很久,终于说道,“和你在一起这么多年,我没发现你居然是个女的?” “滚蛋!”诗晚骂道,“我货真价实带着把儿!” 周阳风中凌乱了——虽然上辈子诗晚也是男女通杀,但至少他们十来岁的时候好像还没人向这家伙表白吧?果然这一世都乱了套了…… “怎么,不能接受?”诗晚的脸出现在周阳的上方。 “没……你魅力太大。”这世界太可怕了……让我静静。十六岁的小屁孩啊……就开始被人表白了,还是个男的…… “其实我是挺不能接受的,”诗晚的气息非常近,“两男的,多奇怪啊?” 倒也不算奇怪。周阳毕竟曾经一只脚迈进过娱乐圈,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对于同`性之间的事,他可以理解。只是对于现在的诗晚来说,的确有点难接受。 还没等周阳开导一下对方,诗晚又问道,“你能想象两男人牵手,抱一块儿,亲一块儿么?” …… ……我当然能想象了,我还见过呢。 “喂,周阳,你被男人亲过么?” “……没有,”周阳对于这人越来越诡异的问题有点无力,苦于找不到可转移的话题,只能敷衍的说道,“被男人亲是什么感觉?” 诗晚突然就笑了,他对上周阳的眼睛。周阳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惊讶的样子。还未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嘴唇已经被温温软软的东西碰到了。 在自己傻成*的时候,诗晚拉开了两人的距离,然后说道,“现在你什么感觉?” …… …… 寂静,寂静,还是寂静,终于—— “诗!晚!”周阳唰的起身,咬牙切齿。 伴随着一声知了叫,远处草丛里一个女人也狂叫了一声。   ☆、第七章 (已补完) 虽然打断人家亲热是件很不道德的事情,但那也不能怪周阳,谁让诗晚突然抽风来了那么一下。 “不至于吧,我亲你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别人。”看着那对跑得比火箭还快一点的小情侣,诗晚转头说道,“看你那么大声,把人都吓死了。” 本来这种事情是无所谓,大家好兄弟,开玩笑的亲一亲抱一抱非常正常。只是之前诗晚刚和周阳讨论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再加上冷不丁的嘴巴突袭,所以周阳才有点神经过敏了。他指着天发誓,这情况下随便换谁来都会反应过度好不好?不过……还是算了,眼前这家伙毕竟不像自己,活过一辈子。所以那种不着边际的举动和好奇的心理还是体谅一下吧。 “你再玩阴的,明天我就让那个杀马特来恶心你。”虽说不计较,但是恶心恶心诗晚还是很有必要的。 果然话音刚落,就见对方一脸厌恶状。 这次令人哭笑不得的插曲总算告一段落,其实也并没有给当事两人造成什么太大影响。本来大家都是爷们儿,平时又玩得那么好,再加上诗晚纯粹是求知欲作祟,周阳也是当时反应过度,之后更没往深处去想。因而那个亲吻就像流星一样,“唰”的飞过去就彻底没了声息。 第二天,在和周阳商量了许久后,诗晚终于去找王嘉木了,天天被人缠着肯定很不爽啊,而且还是被一群看过去就不太像正常人类的生物缠着,那感觉也真是太*。不得已只能找自家人脉比较广的老板来帮帮忙了。 王嘉木听了整个事情经过,皱眉直说周阳和诗晚太乱来,这种事早该说了啊,万一对方不是什么善类,到头来还不是自己吃亏。 周阳也不知道王嘉木是用了什么方法,不过自此之后那帮杀马特贵族倒是真的再也没来追着诗晚不放了。 日子又恢复平静,但周阳每天去接诗晚的这个习惯强制保留了下来——被逼的! 这天,两人照例走在不剩几盏路灯的大马路上,慢悠悠的晃回去。然后诗晚突然说道,“这几天咱们镇上要热闹了,你知道么?” “不知道,但我看见镇里的领导带着一溜儿人在街边视察,是出什么事了么?”周阳想起这段时间那些人的确比以前稍微忙了点,至少能经常看见人影儿了,那换作之前,是连个屁都看不见的。 “整天在菜馆里待着人都傻了。”诗晚摇头,为周阳的新闻敏感度而遗憾,“我们这块地方好像是被北京一个剧组看中了,说要来这里拍摄。” 鸟不拉屎的穷地方也有人要来拍电视?拍什么片?西部大开发吗?周阳对这种事不是很关心,也就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听说来的好像都是大牌,而且凯盛的老板也会来,不知道真的假的。” “绝对假的啊。”周阳听说过凯盛,实际上,凯盛几乎无人不知,那是非常出名的一个影视公司,和自己上辈子所在的华宸可谓圈内的两巨头。人家老总都快五十岁的人了,日理万机,怎么可能有时间跟着剧组跑来青山镇?不过周阳也算明白过来,为什么镇里领导这么关心城市形象了。凯盛那么大的公司,到这来拍戏,要是后期这部剧大热走红,说不定还能带动镇上旅游业,搞不好观众看风景漂亮,想来玩玩也是可能的。所以说任何宣传通道都不能放过。 “你怎么这么肯定是假的?” …… ……周阳一时语塞,“你什么时候也追星了?搞得跟那群小姑娘一样。” 诗晚很鄙视的斜了一眼,“你说我在酒吧唱那么久的歌是为什么?” “……钱?” “钱是一部分,另一部分就是——我不想一辈子住在这个小破地方。如果有机会出去,当然好。” 周阳不解,“你成绩那么好,当然可以啊。” “唉……你真是笨到没朋友,也就我好心。”诗晚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成绩再好,离学霸也还是有一点距离的。你就想啊学霸去了清华北大也不见得有多大优势,何况我这个根本考不到清华北大的?再说了,就算我考到了,有什么意义?厉害的科学家政`治家医学家,几万个里面出一个。累!希望还渺茫,我也不愿整天做死板的工作,到了中年秃顶才有所成就。”说到这里,他脸上的表情变得狡黠,“如果有其他捷径,为什么不去试试?我这个人呢,有点贪心不足,比较乐于享受,所以我想要的远远不是那种学者的枯燥生活。咱两这么年轻,当然应该好好活一次。” 毫不掩饰的说出了内心的想法,诗晚从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在他心中,只有自己真正爽到了,得到了,才有意义。至于无关者的冷言冷语,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那些冷言冷语能让他有钱花,过的好吗?不能。所以去他妈的。 周阳当然了解诗晚,他从上辈子开始就很了解。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诗晚,才让自己羡慕又佩服。相比这人,周阳总觉得自己欠缺了一点东西。明明是比对方还要更没牵挂的,却始终做不到那么随性和自在。难怪都说人与人之间存在着区别,所以两个彼此陌生的人才会有喜欢,讨厌,想念,悲伤那么多的情绪。 在随后的几天里,小镇前所未有的忙碌起来了。街道整洁,路面干净,摊铺规规矩矩,占地卖菜的都少了点。一些半大不大的小屁孩听说有明星降临,各个激动的欢天喜地,跟自己要去拍戏似的。扎堆就是讨论着那个谁谁谁好像会来,另外那个谁谁来不来。周阳感慨现在的学生真是早熟,还好周寻乐是个小学生。想起自己弟弟,他不禁要叹气了。最近那小鬼身体又有些不太好,动不动就咳嗽感冒,跟个玻璃人一样。说起来,等会回去自己给他带点感冒药好了。 盯着桌上抹布郁闷的看了两眼,周阳愤愤的埋头继续勤恳工作。这年头,不努力还真是不行啊。 在青山镇热情群众的翘首以盼下,终于在这天把北京来的那群人给接到了地方上。阵仗搞得还挺隆重,又是带着参观又是摆宴请吃饭。 人家拍戏的时候,还围了老老少少一伙人,都是图个新鲜。然而周阳却没那看热闹的待遇,本来平时就够忙了,这回剧组的人一来,菜馆又多了件事。拍戏的除了大牌,总是还剩些打杂的工作人员和没什么名气的路人甲乙丙丁,这些人得吃饭吧?他们的待遇自然不可能和大红大紫的明星一个样,再说了青山镇本来就没什么星级酒店饭店,明星倒是可以稍微吃的好点,至于下面那群人就别想了。张老秃也不知游说了谁,给了上头什么好处,眨眼的功夫就把这么个大业务给揽到了自己菜馆里。 周阳以前就说过,张老秃这个人,只要牵扯到钱的事就很积极。这不,一个剧组那么多人,那么多天,他还不得好好赚一笔?因而周阳最近真的是累到昏天暗地,连周寻乐都快顾不上了。有时诗晚从酒吧回来,菜馆才刚刚收摊。 眼下,张老秃又开始分配任务了。指着那摞排放齐整的盒饭,他冲着门口喊道,“行了,周阳!菜馆里的事先别弄了,把东西给人家送去!” 被一个劲儿奴役的周阳非常想骂人——这混蛋真是比土地主还抠门,这么忙都不舍得再请个帮忙的。真当自己千手观音啊! 虽然在心中默默反抗着,但他还是把盒饭都装好,暂时当起了外卖派送员。 来到片场,周阳已经很轻车熟路了。毕竟送了几天,有时还能和那些工作人员聊两句。所以他也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这次拍摄的演员们大多都是凯盛的人,包括现在风头正劲的当红女星康莉娜。康莉娜这个名字,周阳是很熟悉的,上辈子自己翘辫子的时候,她大红大紫,简直可以称作国内第一影后。现在当然还没达到那个境界,但也已经有了一大票铁杆粉丝。不过这些天下来,周阳连对方影子都没看见。 把盒饭筐子搬下来,打算清点一下然后再回菜馆。剧组里的人闲着没事,就站在周阳身边和他一搭一搭的聊着天。从天气热聊到工作辛苦然后是工资和付出不正成比再到国情现状公民平等,那位剧组大哥也是聊起了劲,估计平时太受气,现在逮着人就是一顿吐苦水。 同是天涯打工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周阳完全能体会这位大哥的心情,正想安慰两句。突然旁边的人不吱声了,片刻压低声音飞快说了一句,“先走了,老板出没。”接着,脚底抹油跑得飞快。 周阳奇怪,老板?难道凯盛的那位老爷子真的亲自来了?想到这里他就回头看了一眼。一男一女慢慢从远处走来,人还没看清长什么样,其中那女人的笑声已经先传了过来。 待近了后,周阳才恍然,那个穿着黑色无袖小洋装的女人不就是康莉娜么。此刻她挽着身边人,态度亲密。妆容精致的即使在大白天也无可挑剔。 “我就说别这么快开拍嘛,多热啊。”康莉娜声音嗲的很,对着旁边的男人撒娇,“贺少,你看我的手都晒红了,冷水一碰,好痛的。” 被她称为贺少的男人有着一张非常完美的脸,他漂亮的五官像是被精心雕刻过。和康莉娜调笑时,眉目间带着玩世不恭的轻佻,就连说话也是油腔滑调至极。他用手指轻轻勾了一下康莉娜的下巴,挑唇道,“我家美人儿受苦了,都怪我。”凑近对方耳边,他故意呵了一口气,“今晚想怎么罚我都行。” 在康莉娜故作娇羞的要推开他时,又笑着说道,“上次你看中的那条钻石手链,我觉得和你配的很,当作这次的赔礼怎么样啊宝贝儿?” “贺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一向听你话。” 那两人正大光明的调`情,经过周阳身边时,康莉娜瞟了一眼那堆盒饭,又晃了晃贺少的手,“你看啊,这个饭怎么能吃嘛,我的胃一直不好,你知道的。” “知道——我还能让宝贝儿你受委屈么?”说着,目光也落到了盒饭上,又从盒饭上扫过了周阳的脸。几秒的停留后,搂着康莉娜慢悠悠的走了。 周阳差点没被恶心出一身鸡皮疙瘩。这个什么贺少,自己上辈子完全没见过。但是看他和康莉娜的关系以及之前那个工作人员口中所说的“老板”,初步估计这位应该是这部片子的投资人了。这么说来,有能力和凯盛合作,并且让周边人又恭敬又害怕的贺少……周阳觉得自己大概知道他是谁了。 那就是利达集团董事长的独生子——贺想容。 说起利达集团,那真是非常牛逼的一个企业。周阳就算没读什么书,都知道利达在国内的影响力。涉及酒店、房地产、连锁百货同时还是全球最大影院运营商,那产业真不是吹出来的。利达的董事长也一直受到商界所有人的尊敬,听说那是一位谦逊而绅士的男人,但是……如今看他儿子…… 周阳默默骂了自己一句:丫的关你什么事啊!那又不是你儿子!有钱人,还不许人家高调点了? 愉快的将自己说服后,他蹬上自行车,心情舒坦的回菜馆去了。 然而,等周阳回到张老秃那里后,还没把气喘匀,就听到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周寻乐出事了,现在正在医院呢,吴淑芳刚赶过去。   ☆、第八章 周阳见到周寻乐的时候,那小家伙完全没了平时的精神劲儿,一副恹恹的样子。不过对着自己哥哥却还是伸了只手想把人召唤到身边来。 吴淑芳依旧没什么好脸色,周阳也不理她。 “怎么好好地又发烧了?”试了试对方体温,的确烫得很,周阳问道,“医生说你怎么回事?” “嗓子发炎……痛……”周寻乐找到了温暖源就想睡觉,周阳小心的把他揽到自己怀里。 医院里到处是生病打针的孩子,每个人身边都有大人陪着。即使这样,哇哇大哭声也一刻不停。 “反正你在这守着,”吴淑芳看了他们一会,“我先回去把饭烧上,好了就带你弟弟回家。” 周阳想说有你这么当妈的么?周围那群小孩哪个不是爸妈哄着,有的甚至连家里老人都出动了。但他不愿在这种时候和吴淑芳较劲,也就没有说话。吴淑芳根本没打算等他回应,径直拿上包转身就走。 怀里的小鬼闭着眼睛,微微蹙眉,估计是身体难受。周阳看他这个样子,自己心里也不舒坦。说起来吧,重生的这辈子到底有什么意义?没成学霸没有暴富没有任何值得高兴的事,然而让人郁闷的事情却一件也不少。明明上一世周寻乐过的活蹦乱跳,身体倍儿好。怎么到了现在就三天两头往医院跑了? 周阳想不通,难道重生的代价就是要从亲近的人身上讨回来?他很疑惑,并且有些烦躁。 等到周寻乐打完所有针后,时间也不早了。临走前,周阳又去找医生问了一下具体情况。医生只说是因为扁桃体发炎引起的,打两天针就行。 他们从医院出来,外面天气闷热的很,地上被烘烤的像个蒸笼。停顿了一会,周阳弯下身子说道,“算了,我背着你走好一点。” 周寻乐嗯了一声,乖乖照做了。 虽说是自动请缨,但周阳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臭小子真的越来越重了。 非常强悍的将人一路背回家后,推开门就发现原本回来做饭的吴淑芳连人影都不知道飞哪去了。炉灶上的锅干干净净,完全就不是烧过菜的样子。 除了被人叫去打麻将,周阳真的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黑着脸把水烧上,然后煮了点面条,慢慢喂给周寻乐吃,待对方昏沉沉的睡着后才小心的从屋里退了出来。 晚上因为要照顾病患,周阳也就没去打工,只在电话里把情况跟张老秃说了说。 差不多到了夜里十点多,大门终于传来了轻微的响动,不出所料,果然是吴淑芳。 周阳站在房间门口,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吴淑芳刚把客厅的灯打开,猛地看见那么个人杵在那里,唬了一跳后神色有点不自然,但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小乐睡觉了啊?退烧没?” “你不是说回来做饭么?然后呢?” 一听这话,吴淑芳立刻不高兴了,包扔到沙发上说道,“我去哪儿还得和你汇报了?咱俩谁是长辈?周阳,你和我说话的时候,最好有一点基本的礼貌。” “可以,”周阳应的很爽快,“那么阿姨——小乐,也就是您儿子他生病了,请问您又去了哪里?” 吴淑芳眉毛一拧,正要发作。周寻乐这时恰好醒了,在房间里叫着周阳的名字。 周阳看了吴淑芳一眼,不带温度,面无表情,最后才走进了房间。 “哥,妈妈是不是回来了?”揉着眼睛,周寻乐从床上坐了起来,“我听到她声音。” 还没等周阳说话,吴淑芳后脚就跟着来到了床边,“小乐乖,妈妈临时有事出去处理了下。还在烧么?”说着,碰了碰对方的额头,“还是烫啊,快点睡吧,明天还要去打针。” 哄着周寻乐躺下之后,她狠狠瞪了眼周阳,冷哼一声出了屋子。 周阳帮周寻乐把毯子盖好,要走时被自己弟弟拉住了。 “哥,你们是不是又吵架了?” …… ……这小子真是个事儿妈啊,都病成这样了还跟个老头儿似的瞎操心。周阳揉揉那小兔崽子的头发,说道,“有什么可吵的啊,你赶紧养病,别想这乱七八糟的。知道没?” 周寻乐点点头,然后嘿嘿傻笑了一下。拉着周阳的手不放,终是很快就睡着了。 一直以为自家小鬼不过是身体弱烧个一两天就能完事,毕竟医生也曾表示小孩子抵抗力低经常容易生个小病,很快就好。但这次好像有些不太对劲,自上次从医院回来之后,周寻乐就没有真正退过烧。 周阳这下是真的担心起来了。普通的感冒发烧至于弄这么久么?可是到医院检查半天也检查不出什么情况来。体温迟迟不降,周寻乐又嚷着头痛,怕引起脑膜炎,所以医生建议先住院观察观察情况再说。 他们在医院已经待了一个多星期了。张老秃的菜馆也没法去,诗晚听到消息后还跑来看了看周寻乐和周阳,一问才发现事情好像不太好。 “小乐这到底是什么问题啊,这么拖着也不退烧也不见真检查出什么,好几天了吧我记得?” 周阳靠着墙壁忍不住要叹气,不过还是忍住了。他们此刻在楼梯的拐角处,安静得很。“我在想要不要去市里的大医院看看,毕竟镇上的还是不靠谱。再这样下去我怕会对小乐身体有影响。” “要去市里?这么严重啊……可是你哪来的钱?” 这也是周阳愁得问题,他根本没钱。而周寻乐这段时间住院检查打针以及各种各样的药,已经花了一万多。自己端一年盘子都赚不到一万块。更别说去市里的大医院了。实际上,医生昨天才提到如果还要继续治疗观察就得再交一点钱,并好心告诉周阳,发烧这种事情不能马虎,要是再不退烧只能建议去大点的城市看一看了,至少还要准备个一两万块钱。 周阳真的是毫无办法,在钱这件事上,他束手无策。只能先和吴淑芳商量看看了。 可周阳千想万想也没有想到,吴淑芳在听说还需要那么多钱的时候,立刻大骂医院无良,医生黑心就知道骗钱,一串串脏话接连的往外冒。在大门口嚷着要周寻乐出院,去哪看不是看?坚决不肯再花冤枉钱。 周阳脸色难看的将她拉出了医院。花园边,吴淑芳还在愤怒的指责,“缺德!现在的人就是缺德!看了半个月还没看好,好意思问我们继续要钱?!每天做的什么鬼检查,检查出了什么?屁都没有!走走走,让小乐出院!医院是这个药,人家小诊所又不是没有,谁稀罕在他这住院了?今天就把我儿子接回来!” “医生建议让去市里的大医院,你让他去小诊所?你真的是想让他好么?我不同意!” “你说的轻巧啊!大医院,哪来的钱!你去抢啊?!” 路人来来往往,见他们吵得激烈,好奇心旺盛的不由往这边瞟了几眼。 周阳强迫自己冷静一点,他尽量不那么暴躁,“我爸死的时候有一笔赔偿金,那笔钱呢?”当时那钱被吴淑芳领走了,现在她来哭穷?周阳不傻,自然会追问,“阿姨,我没问你要过什么钱。但现在我想问一下,我爸的钱去哪里了?” “你爸都死了多少年了!”吴淑芳再也克制不住,几乎要跳脚痛骂,“我也是倒霉,怎么偏偏找了你爸!这么多年我一个人带你们两个,又要读书又要吃穿,不要钱啊?我又没工作,就是吃老本,你当那几个钱还剩下多少啊!” 周阳冷笑,“是都给你赌光了吧?” 吴淑芳抄起手上的包就砸了过去,“你就这态度和我说话?我不是你亲妈但也养了你几年!谁让你妈死得早?你爸的钱都给了我知道么!?他的钱就是我的钱,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她耍泼道,“你要有钱你去交那两万块!我是拿不出来!”说完,捡起包气势汹汹的边骂边走。 少了尖利的声音,四周突然就静了不少。无心去管身边不断的人群,周阳只觉得突然累得很。坐在花园旁的长椅上,他看着那些脚步匆匆,表情各异的行人,想不明白为什么这辈子会混乱成这样?自己每天拼死拼活的给人打工,结果一分钱都拿不到,那么之前付出的辛苦有什么意义?到了现在,连自己弟弟看病的钱都拿不出来。 不该是这样啊,重生了一世居然还这么倒霉。老天真是想玩死自己吧?又不是没有付出过,但本该得到的东西都被别人拿走了。凭什么?到底是为什么要过这样窝囊的日子?操他大爷的…… 周阳心中的不甘和愤怒慢慢汇聚,简直快要成为一个炸裂的火球。 他受够了! 独自回到医院,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决定。病房门口,周阳和从里面出来的医生打了个照面。 “我正找你呢!”中年微胖的医生有些埋怨,仿佛在说这家人怎么回事,小孩还在打着针,大人一个都看不见。“检查结果确定了,不用去什么市里医院了。”他摆摆手。 微微睁大眼睛,周阳有些急切,“出结果了?到底是什么原因?” “腮腺炎。”医生也松了口气,“小孩子抵抗力差,这种病就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容易得。” 周阳不知道腮腺炎是什么东西,所以依旧很茫然。 “这个啊就容易引起高烧。但人家一般会腮腺肿大,你家孩子也没这个反应,烧了这么多天总算是把毒素都发出来了。这样也好,对症下药好得快。再住几天院看看吧,先退烧才行。” 听医生这么解释了一遍,周阳才稍微放了点心。但他还是得需要点钱,守着周寻乐整个下午,又买了点吃的给对方。直到夜渐深,他才得以活动活动筋骨,坐了这么久,别说还真有点累。 想要去医院外走走,然而才刚起身,转头却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晚上偶尔有点风,让人不至于那么躁郁。 今夜的星星非常多,衬着椭圆的月亮,倒是一副好景色。 但周阳此刻没心情去欣赏风景,身边的人不说话,他只能先开口,“王哥……诗晚那家伙是不是又……” “你别怪他。”王嘉木轻笑,“他也是关心你。”停顿几秒后说道,“我也很关心你。” 嘴唇动了动,一声低低的“谢谢”在夜风中被吹散。 两人之间一时又沉默下来,良久,周阳慢慢说道,“王哥……你之前说过,‘终点’永远欢迎我……这话还作数吗?” 王嘉木的愣神只是短短一瞬,片刻,他回答的非常肯定,“当然作数,我一直在等你什么时候开窍呢,想通了?” 周阳点头,“我想来你这儿唱歌,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我不在意这个。”王嘉木说的云淡风轻,“我只关心你是否真的愿意来。” “我愿意。” “因为你现在需要钱么?” “……王哥,”周阳觉得自己是绝对的厚颜无耻,曾经说着不能总麻烦这个人,可现在看来,还是不得不求助。“虽然知道这样不合规矩,但我想求你一件事……因为我没其他办法了……” 未说完的话被打断,“我已经了解了。之前就说过诗晚经常提起你的情况,我也说过需要帮忙随时来找我。”王嘉木看着周阳笑了笑,“别再对我说谢字。” 心中的感激找不到痛快抒发的闸口,周阳对上王嘉木的目光,然后又移开了视线,最终只是嗯了一声。   ☆、第九章 经过那一晚的交谈之后,周阳向王嘉木借了两万把周寻乐的住院费补齐,还剩下不少,自己就先存放起来了。 吴淑芳惊讶的目瞪口呆,她不知道一个十六岁的人哪来这么多钱。想了一会,她脸色很不好,拽着周阳骂道,“谁给你的钱!别和我说你自己赚的,你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 周阳皱眉,也没和她吼,他是不愿管吴淑芳到底怎么想的。只扔下一句,“小乐治病的钱够了就行了。另外,菜馆我不会再去了,过两天会和张叔叔说一声。” 这话说的吴淑芳立刻就火了,“你什么意思?那地方不去你能去哪?!读书又不会读,年纪又不够!在菜馆一个月好歹还有八百,走了一分钱都没有!怎么,你想待在家里吃白饭啊?” “你放心吧,吃别人的也不敢吃你的。”和对方争下去也是浪费口水,周阳拍拍屁股就想走。 “哟,你这意思是现在还有人免费供你吃给你钱了?嫌我这庙小是吧?怎么,觉得小乐和我是负担了?”吴淑芳阴阳怪气的冷哼,“其实说白了,你就和你那个妈一个德行,装什么装,到头来还得靠人养。” 平时这人怎么刻薄都行,但周阳就是很不爽她提到自己妈妈,顿时火冒三丈,转身一脚踹飞了旁边的垃圾桶,“她怎么样也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我也没白吃白拿别人的东西,那两万块我赚得了!而且我还能赚更多!从今天开始,你也别管我了,菜馆你爱去你去,小乐你懒得管我来管。” 不理吴淑芳在后面大叫大骂,周阳头也不回的离开。反正该说的也说了,该做的也做了,本来就不欠吴淑芳什么,小时候是靠爸妈养活,爸妈过世后,是靠赔偿金养活,到了现在是自己养活自己,赚的钱还一分也得不到。但以后就不会这样了——与其过的这么憋屈,不如自己做主,过更好一点的日子。 而诗晚在得知周阳终于不去那个狗屁菜馆时,欣慰的不停拍人家肩膀以表示赞同。 “王嘉木和我说了,你要来酒吧?”搂着周阳,诗晚叹气,“之前我就说过,我都是为你好,你死活不听。看看,现在还不是乖乖过来了?” “少伤口上撒盐了好么?” “我这是高兴。以后有个伴儿了,开心啊。” 周阳没吭声,诗晚上上下下打量他半天,说道,“话说都要去酒吧了,我得给你点就职建议才行,咱俩这么熟,我不能看你什么都不懂就跑那去啊。” 还有什么就职建议?周阳第一次听说,他看着诗晚,示意对方继续说。 “首先吧,赶紧把你这头发给剪了,半长不短,看着难受。还有这衣服,别穿的这么学生行不行?到时候一上台唱歌,指不定还有人喊你回家写作业呢。” “你折腾自己就行了,别来折腾我。”想到诗晚每次那副打扮,周阳抖了两下。除非杀了他,否则才不要画成那种神经样儿。 “你看你又不听我的。” “反正我不去。” “你说我每次害你没有?” “……不去。” 然而,反抗无效的周阳还是被诗晚抓去把头发给剪了。 他看着理发店镜子前的那个人,有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清爽的短发下,没有过于明显的情绪,显得非常沉默,和少年般的样子很不相符。 于是周阳蹙眉,镜子里的人也蹙眉。接着他笑了一下,镜子里的人也开始笑。他可以做出任何表情,但每种表情又那么勉强。就像脸谱,浓墨重彩之下,其实只是一个寡淡疲惫的老人。 一巴掌拍醒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始发呆的周阳,诗晚走到了他身边,“你不至于吧,长得帅也别陶醉这么久啊,又不是第一天见这张脸。” 刚才伤春悲秋难得婉约一下的心情就被诗晚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给弄得渣都不剩。 周阳翻了个白眼,完全不想搭理他。抬头看时间差不多,也就准备着要去给周寻乐送饭了。 在医生说周寻乐是得了腮腺炎之后,的确没两天,对方的脸侧就开始肿的吓人。又接连打了几天针,慢慢的,症状得到了缓解。这一次生病前前后后算起来大约都快有一个月,烧是早就退了,但药一直在吃,其中还包括了各种难喝的中药。每次为了吃药这事,周阳真没少费心思。 而他和吴淑芳也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吴淑芳更是看都不愿看他。好在自己留在家里的时间少,那人出去打麻将的时候又多。等到周寻乐基本恢复后,周阳就开始准备去“终点”酒吧唱歌了。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和张老秃打了个招呼。 张老秃乍听到周阳辞工着实惊了半天,因为当初这都是吴淑芳的意思,现在这小子突然说自己不做了,是要造反还是怎么着? 周阳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但他没说实话,只提到周寻乐身体弱,还要多养些日子。自己需要时间去照顾。这么一来就没法经常顾着菜馆,这事儿也和吴淑芳说过了。 既然人家后妈都默认了,张老秃也不好再讲些什么。 周寻乐身体真正好透去上课时是八月初了,天气更加炎热,知了都像被晒晕了似的叫声不如以前。 而此时,周阳已经在酒吧里唱了几天。王嘉木主要想先让人熟悉熟悉环境,所以没安排太长的时间。总的来说还算轻松。 这天,他得了空,买了一束花后,去了一个很久没来过的地方。 那是片寂静的陵园,平时根本没人,只有鸣叫的黄鸟和偶尔逃窜的野生小动物。 四周松树参天,野草在阳光下绿的像有一层透明光泽。 在种着第八颗松树的路口,往右手边走十来步,那是一块白色墓碑。实际上,这个地方全部都是一块块墓碑,因为这里是青山墓园,青山镇最大的墓园,也是周阳妈妈的安葬之地。 夏风吹动了泥土的腥气,细碎的杂草飞过他的脚踝。 周阳站在那块墓碑前,静静看了很久,照片里的女人还是那么漂亮,永远温温柔柔的看着自己。 曾经,在妈妈过世的时候,周阳迷茫了很久,当时他六岁。爸爸说道,“你妈妈死了,以后只有咱俩了。” 他一度在问,死了是什么意思? 那个男人告诉他:就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直到上辈子最后在巷子里的那一刻,周阳才真正知道,死了就是一切都彻底结束了。不管还有什么期待、心愿,全部都被扼杀了。你看不到光,你感受不到暗,你听不到任何声音,你与世隔绝。深埋黄土然后成为黄土。 但奇迹的是,自己活过来了。没有腐烂成泥,而是重新有了血肉。 至今周阳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说出来你也一定不信,就连我都常常觉得是在做梦……你儿子我果然不是一般人啊,就是读书烂了点……咳。”周阳弯腰把墓碑周围给擦了擦,“你也不要唠叨我,不是读书的料真没辙。我现在去了酒吧唱歌,这个赚钱很多,而且也不累……” “当然了,过的不错,你别担心。倒是周寻乐那个家伙,天天生病。帮我保佑保佑他吧,否则你儿子我要被那个小混蛋给累死了……”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像是真有人在听一般,却又忽然止住了话头,片刻,停留在照片旁边的手收了回来。 良久,周阳沉默着起身,将白色百合花放在了地上,“其实……今天来看你,也不是你生日,也不是你去世的日子,中元节都还早。但是……”停顿了一会,说道,“我就是很想看看你。想知道你过的好不好。” “我很好。”周阳重复了一遍这句之前就说过的话,“以后我会活得更好。” 笑了笑,他转身离开了那个地方。只有背影被渐落的太阳满怀不舍的拖的狭长。 夜晚的酒吧入口像一只巨兽,张开嘴吞噬着各式各样的人。 自从来到“终点”后,周阳适应的很好,每天比诗晚早到一点,之后再一同回家。 不过今天诗晚很无奈的表示自己明天有个考试,所以得早点走。他是属于那种赚钱学习两不误的人,绝对不会为了酒吧的事把成绩搞砸。王嘉木也最欣赏这一点。 诗晚唯一担心的就是,周阳才来不久,一个人能搞的定么? 让对方放一百二十个心之后,周阳把这位大爷目送出了门口。开玩笑,自己上辈子唱了几年的歌,那也不是白唱的啊。 临近十一点,酒吧气氛正是高涨。流行的舞曲,激烈的电子节奏让每个人亢奋。 在这里,周阳没办法随心所欲唱自己想唱的歌,王嘉木会根据情况来指定他歌曲的风格,有时也会有必须要唱的曲目。 周阳懂这一行的规矩,在那个灯光变幻的一方舞台上,他非常敬业。 口水歌总是受欢迎的,大多人追求潮流喜欢英文,于是就中文英文曲子轮着来。 几天下来,周阳有个最大的感悟——金嗓子喉片,你值得拥有。 随着时间的推移,今夜的人也渐渐变少。拥挤的舞池空了起来,纸醉金迷隐于黑暗。 热闹够了猛地沉静,只觉得疲劳在疯狂叫嚣。 但是最后一首—— 要唱什么好?已经没有人点歌了,看酒吧里也挺和谐。他拿不准主意,就去问王嘉木。 王嘉木倒无所谓,让周阳随便发挥。 偶尔也会有这样的时刻,在人群远去的角落,他被允许唱自己喜欢的歌。面对空旷的舞池,寡言的桌椅。周阳轻松无比,他很享受这样难得的时光。 回头比了个手势,音乐慢慢响起,扩散到每一个微小的缝隙。 这首歌是他妈妈最喜欢的歌,也是周阳小时候最熟悉的歌。那是他第一首会唱的歌曲,承载了自己最好的记忆。 那个温柔的女人总爱抱着他,轻轻哼着调子—— 绿草苍苍,白雾茫茫 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绿草萋萋,白雾迷离 有位佳人,靠水而居 我愿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 无奈前有险滩,道路又远又长 我愿顺流而下,找寻她的方向 却见依稀仿佛,她在水的中央 我愿逆流而上,与她轻言细语 无奈前有险滩,道路曲折无已 我愿顺流而下,找寻她的踪迹 却见仿佛依稀,她在水中伫立 如今周阳像是重合了久远的过往,感受着她的爱和深情。 灯光下,他始终垂着眸子,逆着所有霓虹,像是拥抱了整个黑夜。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专心致志的样子有多么温情缱绻。 余音尾调中,周阳沉默地感谢了她给予的一切。 抬起头,恰好是一个整点,钟声兀长的敲摆,定时灯全部“啪”的熄灭。 他看见了正前方那个男人。 那是个被藏在大片阴影下的人,姿态随意而优雅。靠着椅背,长腿交叠,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根燃着的烟卷,零星火光让人无法忽视,白色烟圈缓慢上升。 周阳愣了一下,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坐到这儿来的,来了多久。只是认为自己刚刚唱的那首歌一般人都不太感兴趣,他担心人家大骂无聊。不过,好在那人什么都没说。 把话筒放好,从台上下来。周阳要从那个男人身边经过。 顺其自然的,他瞟了一眼对方。而那人几乎是同时的,目光微转看向了周阳。 两人视线相交时,周阳惊了一跳。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关系,那个男人有一双让人深刻的眼睛,带着审视和不动声色。令周阳没来由的感受到了压迫,呼吸都顿了两秒。 那是一种奇怪的没法说清的气场,非常冷静强势也非常的……吓人。 周阳不敢停留,甚至他都不明白自己怎么回事,就被人看了一眼而已,居然紧张成这个样子? 他脚步有些乱,很快从男人身边走开。 一直到化妆间,周阳才感觉空气重新顺畅,人也清明了几分。但是回想起之前那人看着自己的目光,他仍旧有些僵硬和仓皇。   ☆、第十章 (已补完) 隔天见到诗晚,周阳被对方问起独自唱歌是否一切顺利时,他大致说了一下情况。其中,故意略过了最后看见的那个奇怪男人。因为周阳觉得当时自己的表现太丢脸,怕被诗晚嘲笑,所以自动屏蔽了那段小插曲。 于是毫不知情的诗晚非常放心,像是交付什么大任务似的,拍拍周阳肩膀,“正好之后的几天我也要准备考试,你就继续帮我上前线吧。” “……你什么考试啊,要这么久?” “分班啊,”诗晚很无奈,“最近学校为了激励我们,要分一个重点班出来,你觉得我是会去普通班的人么?” 依着对方这要强的性格,怎么都不会允许自己被踹出优等生的行列,周阳对他表示理解。说了几句鼓励话,让那人好好加油,也让对方别担心酒吧的事,自己完全可以应付。 “我就知道哥们儿你绝对靠得住,等我考完试马上来解救你。” “行了,别操心了,顾好学校的事要紧。” 周阳自己虽然读书没天分,但他打心眼里还是很敬佩那些好学生。因而看到诗晚这么认真,他必然是支持的。 一个人唱歌其实也没什么,而且这还算是周阳的强项,除了嗓子可能会负担重一些。 几天下来酒吧里不少常客还经常问周阳:酒吧的歌手是换人了么?于是周阳就会解释说对方有事要去忙,很快就会回来。他也不能说诗晚那家伙考试去了,毕竟这身份被曝光,学校那边可就麻烦了。 在自己顶唱的日子里,倒是风平浪静。反正规律上班,规律下班,听从王嘉木吩咐,对喜欢开玩笑的客人也礼貌应对。看过去一切轻松,不过就一点让周阳不太自在。他发现上次那个吓自己一跳的男人每天都会在临近酒吧关门,剩最后两三首歌的时候出现在固定的位置上,安静的抽着烟。不鼓掌不说话,纯粹的看客。 最开始,周阳还有点条件反射的紧张。因为对方的目光总是那么直接,即使隔着大片的灯光阴影,也能感受到那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被一直这么盯着,他非常的不喜欢。就像是被人跟踪,有一种束缚感。 然而这段时间过去,那个奇怪的人除了听自己唱歌之外,也没什么其他举动。久而久之,警戒线降低后,周阳也就随他去了。 差不多快有一星期,诗晚终于来了。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靠了,翻身得解`放啊! 周阳默然:这货也越来越爱说脏话了。 周六的晚上,恰好可以纵`情放肆一下。诗晚这么多天没碰话筒,很是迫不及待。 化妆间里,照例把自己拾掇一番后,临上台前,他问周阳,“今晚你要唱什么歌?” 周阳坐在旁边喝水,闻言说道,“听王哥的吧,刚才他是让我唱Hotel California。” “啧,什么年代的歌,谁愿意听?不如唱love fool,你的声音配上这首歌,绝对秒杀一片。”诗晚转身,笑着哼道,“Love me love me,Say that you love me~”不知道是不是考完试了心情好,他一边唱一边伸手想去勾周阳的下巴。 周阳满头黑线拍开他的手,骂道,“没事别发骚啊。” 诗晚哈哈大笑,整了下衣服走向了酒吧前厅。 比起周阳,诗晚偶尔会更随意一点。情绪非常不错的时候,他想唱就唱什么。比如今夜,一首《Siempre me Quedara》被他唱的风情无限。台下不少人连连起哄。 看了几眼王嘉木,周阳想笑却忍住了。估计那人对诗晚这家伙也是没办法。 不远处一个灯光交错的角落,有着一张漂亮脸蛋的青年晃了晃杯中的酒,看着台上的人,勾唇道,“的确不错。”他意有所指的瞟了眼旁边的人,“陆少眼光还是这么好。” 被称作陆少的男人不置可否的抽着烟,夹着烟卷的手指筋骨分明,线条修长优美。 “我还奇怪你每天大晚上出来干嘛,原来……呵,现在我懂了。” “贺想容,”抽烟的人简单的命令道,“话少一点。” “到了这种地方就别装了。”贺想容凑上前,侧头对着诗晚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是个美人呢,声音真好,在床上的时候估计也叫的很动听。对不对?” “抱歉,我没听过他叫`床,所以不清楚。”平静到没有温度的声音显示出主人很不在意。 “我操……你真是不解风情啊陆歇!”贺想容被逗的直乐,“诶,等会让他过来玩玩怎么样?” “无所谓。” “你天天跑来听人家唱歌,现在这态度会不会太冷淡了点?” 陆歇把烟头摁灭,喝了一口酒,淡淡吐出四个字,“关我屁事。” 贺想容对他的态度不以为意,这位凯盛集团的大少爷自己再了解不过。两人在国外认识,到现在没有十年也有八年。对方总是一副漫不经心,不冷不热的样子,当初住在美国的时候,身边情人那是换了一个又一个,玩的还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就没见这人真把心系在谁身上。陆老爷子对此还颇有微词,但无奈陆歇这混蛋打理起公司来很有一套,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就是亲爹那也只能对着自己儿子那些荒唐事睁只眼闭只眼了。 回国这么久,贺想容也不曾听说他对哪个感兴趣,还以为对方转性了。结果到了这么个小破镇子,陆大少爷倒是对个酒吧默默无闻的小歌手上了心,这要传出去不得把京里其他几位的下巴都惊掉了啊。 想到这里,贺想容虚眯着眼看向台上的诗晚,心里已经计划好了一系列的“有趣”方案,正兴致高扬呢,结果被一个电话打断了思绪。不满的皱眉,他看了一眼号码,突然就笑了。 陆歇目光扫过他,问道,“要去发`情了吗?” “是有人要和我发`情。”贺想容按下通话键,声音相当温柔,“宝贝儿,想我了么?” 也不知道他在和谁通电话,不多时,一脸满足的挂断了。心情愉快的叹息道,“本想约台上那个小美人来聊聊人生理想,不巧佳人有约。” “新交的小明星?” “是啊,身材没得挑,还乖的和猫一样,”贺想容眨眨眼,“趁着新鲜感正足,我得珍惜良宵。一起走么?” 陆歇笑了笑,没说话。 “我懂了,”贺想容坏坏的勾了一下唇角,“既然这样——也祝你今夜愉快,陆先生。”送了个飞吻,他高挑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错综光影里。 此刻,舞台上灯光一暗,再看过去时,已经换了另一个人。 陆歇调整了舒服的坐姿,他单手支着脸侧,笑容带了几分深意。 一首首歌唱下来,时间不早了。 诗晚今天特别亢奋,于是周阳乐得轻松,他坐在吧台的最角落里,听着低柔的音乐充斥在耳边,看着前方人群中的斑斓色调,非常惬意的趴在桌上休息。 不多时,身边空着的位置有人坐了下来,浅淡的烟草香味窜入了鼻腔。 下意识的转头,一杯颜色艳丽的鸡尾酒被推到了周阳面前。 反应慢半拍的愣了愣,他这才抬眸去看旁边的人。 对方有着一张过分英俊的脸以及那双……让人深刻的眼睛—— 周阳傻了,面前的男人俨然就是最近一段时间天天准时准点跑来听歌的人。 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个男人已经开口了,“我可以请你喝一杯么?”他的声音很沉,像忧郁的大提琴,非常动听。 周阳盯着面前那杯东西,实际上他不知道这玩意儿叫什么名字,再加上身边男人给他一种威胁感,所以根本不太敢喝啊! 见对方一脸警惕,男人笑道,“别担心,我只是单纯觉得这杯酒很配你,不试试么?”说话间虽然随意,却带着令人无法反驳的气场。 又来了——那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周阳捏紧手指,看着桌前的玻璃杯,像是要看出个洞。他不知说什么也不太敢去看那个男人。 “我姓陆,你可以叫我陆歇。” 陆……?这个字让周阳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记忆电光火石的闪过那条黑暗的小巷子,以及死前最后看到的一个人开合的嘴唇。 他像被突然定住,有点晃神。随后再看向对方的时候,周阳的目光有些疑惑。 明明以前没有见过这个人,这辈子也没有太多印象,但就是很不安。这让他很不舒服,周阳急需什么来缓解一下,捞过桌上的鸡尾酒,猛的灌了一口。辛辣的味道差点让他眼泪都飙出来。 “咳咳!”周阳捂着嘴巴,喉管的刺激依旧没有消失,反而似有余味一般,游走在整个口腔。接着一股暖暖的感觉包围了身体,强`烈刺激后是甘甜和微微的苦涩。大爷的……好难喝! 陆歇低笑一声,说道,“别喝那么快,这种酒要慢慢来。” 周阳看了他一眼,也是为掩饰尴尬,只能试探的一点一点喝了起来。 “其实关于这杯酒,还有一个故事,你听过么?” 昏色光线时隐时现,陆歇的脸一半被笼罩在黑暗中,他的声音融进这个夜晚,“久远的北欧曾经有一个这样的习俗。那里的孩子在成年之前不允许碰触任何酒精。直到成人礼那天,在非常奢华的宴会上,他们将会喝下人生中的第一杯酒,这杯酒意义非凡,它是由爱慕者送的,而宴会的主人如果喝下对方递来的酒,就表示他们互相倾心,同时也宣告了成年。” 周阳从没听过这个故事,他一边喝一边听,显得专注而投入。辛辣的感觉如潮水退却,甜蜜的触感包围了舌尖,然后是偶尔的酸。很迷幻的味道,连带着感官也开始朦胧起来。 陆歇问他,“知道这杯酒的意义吗?” 摇摇头,脑袋沉沉的,周阳说道,“是什么?” 唇角在灯光下形成一个深意的弧度,陆歇看着周阳的眼睛,说道,“是示爱专用。” “示……?”周阳咬着吸管,看了看自己的杯子,又看了看对方。 两人之间的距离慢慢被缩短,陆歇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问道,“这是你的第一杯酒么?” “噗!!!”受刺激太深,周阳没忍住一口将酒喷了出来,他赶紧拍拍胸口,把手边的纸巾拿来擦了擦衣服和桌子。同时在心里吼道:早就觉得这家伙不太正常,果然真的不正常! 当机立断就想跑,可惜的是周阳刚刚才把一整杯鸡尾酒给喝完,坐着还不觉得怎样,突然站起来立刻天旋地转,还没等他跨出一步,整个人就很悲催的往前栽了过去。 一双手牢牢抱住了他。 再反应过来的时候,那股好闻的烟草香味已经近在咫尺了。对方的嘴唇几乎贴在自己耳边,周阳甚至能感受到温热的呼吸。 他想骂丫的你到底搞什么?就听见一道格外好听的声线笑道,“你真是主动啊,需要我送你回家么?” …… ……周阳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大爷的,我和你拼了!   ☆、第十一章 (已补完) 酒吧的另一侧,歌曲渐入尾声,而周阳还在和陆歇僵持着。对于被人这么无缘无故的调戏,他表示不能忍。刚想发发神威就听到王嘉木在叫着自己名字。但由于目前所处位置太隐蔽了,周阳猜想对方可能也没发现自己。 “今晚很高兴认识你。”陆歇搂着他腰部的手没有丝毫放松,目光落在周阳的脸上,然后游移到他的嘴唇,接着回到那双漆黑的眸子,两人视线相交。 他们贴合的非常亲密,几乎没有空隙,鼻尖都要碰到一起。 王嘉木的声音慢慢近了,就像会随时出现在身边一样。 要是这副蠢样被看到就搞笑了,周阳有点紧张,他可不想没事找事。 细微的表情变化很容易被扑捉,陆歇笑了一下,毫无征兆的放了手。 自由来的太突然,周阳足足愣了几秒才回神,继而咬牙怒视道,“你个混蛋是不是找揍?” “我只是觉得你声音很好听,想要认识认识而已,有错么?”这话说得无辜又理所应当,倒显得周阳像个恶人。 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一口老血差点被气得吐出来,周阳很是火大,“我根本不认识你!” 这要不是在王嘉木的酒吧里,他早就一拳过去了,还扯这么多废话。不过……等一等……如果真的打起来自己好像也不是对手啊卧槽! “现在不是认识了么?我叫陆歇。”他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问道,“你呢?” 周阳沉着脸,这王八蛋一定是故意的,明明都听到王嘉木在喊自己了,还装什么装。 他不开口,陆歇也不着急,慢条斯理的点燃香烟抽了一口,深黑的眼睛透过蒙蒙白雾看着周阳。 冷笑一下,周阳理都不理他,径自就想离开。结果没想到陆歇转了一下吧椅,长腿抵着墙壁,挡住了前面的路。 这回周阳是真的怒了,他也管不了是不是会给王嘉木添麻烦,只觉得眼前这个家伙实在可恶。眸子一暗,冷不防的挥着拳头就想给对方一拳。这一拳既快又狠,本就是抱着把人揍翻的念头,所以周阳完全没有迟疑。 出乎意料的是,陆歇没有任何的慌张或是不知所措,他非常从容,甚至还将香烟反手摁在了烟灰缸里,接着另只脚踹了一下周阳的腿弯,在对方失去平衡的时候,一只手扯过那人胳膊,将他禁锢在了自己和吧台之间。 “我就说那杯酒很配你,一样烈。你觉得对不对?” 刚才一连串动作发生的太快,周阳现在还在喘气,他的手腕被陆歇反扣在身后,痛的不得了,不过他坚决不会示弱,只是瞪着对方不说话。 陆歇不以为意,笑道,“喂,你老板马上就要走到这里来了,真的没问题么?现在告诉我你的名字还来得及。” 屁!周阳在心里开启疯狂吐槽模式:有本事踹我没本事承认啊!让我顶头上司来好好告诉你什么叫尊老爱幼,今天你能竖着走出酒吧我跟你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陆歇捏了一下周阳下巴,“年纪不大,心眼还挺多。你说我要是在这里吻你,他会有什么想法?应该会很识趣的走开,然后晚一点再好好地找你问清楚吧?这样会不会有些麻烦?不过你应该无所谓?” …… ……卧槽!老子活了两辈子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要脸的人啊!这哪来的王八蛋专门克自己? 目光不善的看着陆歇,周阳恨不能有绝世高手附体,分分钟拍飞对方。 “考虑好了么?我的耐心其实不太多。” “…… ……” “所以,你的名字?” “……周阳。” “乖,我就是想亲口听你说。”陆歇得到了想要的回答,非常满意。他笑着在周阳唇间说道,“明天见,小弟弟。” 然后起身,优雅的整了整衣领,悠悠的消失在了周阳眼前。 周阳那个气啊……没法形容了。他都要给这个死变态跪了,大爷的,不是正常人就不能用正常人的逻辑去理解。神经病啊,真是神经病……自己就是个路人甲啊,坐在这里打壶酱油都能遇到这样的糟心事,这几天是不是不宜出门了! 在无比郁闷的时候,身边有人揉了揉他的头发,王嘉木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找你半天,在这干嘛呢?也不出个声儿。” 有苦说不出指的就是周阳现在这个状态,哑巴亏只能往自己肚子里咽。为了不让对方担心,他摆摆手说道,“我就在这歇了会儿,刚人太吵了,可能没听见你喊我。” 王嘉木蹙眉道,“你喝酒了?” 酒味这么重?刚才那混蛋到底给自己喝了什么啊?周阳非常无语的揽了黑锅,“……难得一次,我就是有点好奇,所以试了一点点。” “未成年就别乱喝酒了,有没有头晕?” 好像还真有一点。周阳老实的点头,“我错了王哥,没想到这酒的后劲儿还挺大,下次绝对不喝了。” 王嘉木叹气,现在小孩的好奇心真是要不得。 周阳也想叹气,容易么自己……歇一会儿歇出这么多事,以后再也不偷懒了。 转念又想到那个非常恶劣的男人,那人说他姓陆,陆歇……这名字周阳倒是有点耳闻。因为上辈子在华宸影视待了一段时间,所以他知道华宸的少董和凯盛集团的继承人是关系不错的朋友,而凯盛的掌权者就是姓陆。陆歇是陆老爷子的独生子,也正是凯盛集团的惟一继承者。 没想到上一世从未见过面的人这辈子通通见着了,果然重生就会打乱原定轨迹。但仔细考虑一下,这样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多活一世已经算开挂了,要是再按曾经的路原封不动来一次,那真的太逆天。 周阳一向很能自我安慰,如此从前到后理顺了一遍思路,他倒没那么耿耿于怀了。单纯觉得对于陆歇这个人,自己还是避开点比较好。对方身份不一般啊,要是真把人得罪了,绝对吃不了兜着走。惹不起还躲不起么,反正凯盛的人来拍戏,拍完就走。算算日子,好像剧组的人来了也有一个多月,应该差不多了吧? 本着这样的想法,周阳向王嘉木请了五天假。因为诗晚也考完试了,可以天天过来,那么自己还是闭关躲躲风头吧。之前陆歇说什么明天见,周阳鄙视的嘀咕道:见个屁!居然叫我小弟弟?我上辈子要没死,也不比你差多少,嘚瑟什么劲儿。 王嘉木和诗晚对于周阳突然请假这么长时间很是疑惑,理所应当问了问理由。 周阳只好扯谎说周寻乐又有些感冒,吴淑芳晚上也不在家,自己想多照顾一下家里的小家伙。 在另外两人表示理解之后,周阳在心中默默道:小乐对不起,你哥我也是被逼的。 之后的几天时间里,周阳过的潇洒无比,除了睡就是吃,然后再给周寻乐做饭。人生不要太舒服。 偶尔他也会想起陆歇,想着那人是不是每晚依旧在酒吧的老位置上听歌。又觉得放对方鸽子的感觉真是爽的不得了。 周阳暗搓搓的自嗨着,接着屁颠屁颠的去给马上下课回家的周寻乐准备晚饭。 而周寻乐小朋友对于哥哥能有更多时间陪着自己感到十分高兴,终于不用一个人吃饭写作业睡觉了! 此刻,他一边扒着饭一边问道,“哥,张叔叔同意你休息这么久啊?” 由于周阳没和周寻乐说自己在酒吧唱歌这件事,所以对方完全不知情,还以为周阳仍旧在菜馆打工。 “而且,你最近都不急着去工作了诶?”周寻乐歪着脑袋,有些不解,“我每次放学都能看见你,还有,你下班时间为什么晚了很多?” 周阳一时语塞,半天屈指敲了一下周寻乐的脑门,“你十万个为什么啊?多吃点饭!” 周寻乐不满的皱了皱鼻子,还是听话的低头专心吃起了饭。 看着这人乖巧的样子,周阳有些沉默。之所以没告诉周寻乐自己在酒吧工作,是觉得对方现在年纪太小,也不了解酒吧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另外这种事没多光荣,不说也罢。 五天说快不快,说慢不慢。还想继续享受享受假期,但转眼就到了该重新振作努力工作的时候了。 再次来到酒吧,周阳担心着会不会又遇到陆歇,不过值得欣慰的是,那家伙没出现了!真他大爷的开心! 王嘉木和诗晚向周阳问了问周寻乐的身体,周阳自然是往好了说。 不过安逸日子没过多久,周阳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最近这些天,诗晚都没有和自己一起回家,每次都说有事然后会提早一点先走。为此周阳非常疑惑,他向王嘉木打听了一下,结果王嘉木也正想告诉周阳这件事—— 大约就是周阳请假的第二天,诗晚认识了一个酒吧的客人,两人不知怎么聊上了,好像还蛮愉快。那人就经常送诗晚回家了。自己虽是老板但也不好多问人家的私生活,本来还打算让周阳去探听探听消息的。 周阳也奇了怪了,诗晚在这件事上居然都没有主动和自己说。神神秘秘,看来得要找个机会当回名侦探才行。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机会很快就来了。 这天,王嘉木因为有事所以不在酒吧,钥匙也交给了周阳,让他和诗晚下班后将酒吧大门锁好。 周阳在心里飞速定好了计划:等快关门时,他就开口问问对方这些天到底在搞什么。 但千算万算他没算到,诗晚居然十点多就溜了!溜了也就溜了吧,也不和自己打招呼,还是让吧台的调酒师传了个话。 周阳非常郁闷,他在心里大骂诗晚不够意思,想着第二天绝对要教育教育对方不能这样抛弃革命战友。但他没想到更郁闷的还在后面——大半夜关门的时候外面竟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夏夜的雨来得突然又猛烈,周阳看着连成线的水幕发了一会儿呆,打算等雨小一点儿再走。准备将门先关上时,动作有了明显的停滞,只因为门口站着的,正是那个自己不怎么想看见的人。 整洁的衬衫,扣子系的一丝不苟,对方的头发像是沾上了一点雨水。来到周阳面前的时候,身上还带着雨夜的潮湿气息和浅浅的烟草香。英俊的脸总是显得略微冷淡,一双深邃黑眸在灯光下看不透情绪。 周阳在心里大大的靠了一声,酒吧里的人几乎都走光了,要是对方又像上次那样抽风,自己就整个一人生悲剧了。 心里这么想着,动作上也不由得有了些防备。 倒是陆歇先笑了,“你一副这样的表情,以为我会做什么?”说着,也不管周阳,随意的坐到了靠窗位置边,拿出烟熟练的点燃。 ……反省着是不是太草木皆兵,周阳见那人轻松的样子,不挑事不犯病,也觉得之前自己的表现有点夸张。虽是努力装没事人,但还是保持了点警惕。“你今天怎么又来了?” “店门大开,为什么我不能来?”享受的吐出白色烟圈,陆歇看向周阳,“不过你很久没来?” “没有很久,几天而已。”对方问一句周阳就答一句。他在想接下来那人是否还要继续追问?但比较欣慰的是,陆歇没有问下去。 浅尝辄止,礼貌的询问后没有深度的挖掘,这一点倒算挺绅士。和前段时间的流氓表现完全不像一个人。 气氛有点安静,两个人不说话,墙上挂钟的咔哒咔哒声分外入耳。 周阳看陆歇没有回家的意思,只是沉默着抽烟,于是他提醒道,“已经不早了,是不是该……” 然而陆歇却直接打断了他,“明天我要回北京。” …… ……啥?这句话没头没尾就被莫名抛了出来,周阳反应了一会,接着在心里笑成了*:太好了这神经病要走了!鼓掌欢送! “你好像很高兴?”陆歇挑眉。 尽管真的很高兴,但也不能太没礼貌,周阳咳了一声,正经道,“没有。” “没有?那你就是不希望我走?” …… ……卧槽,我哪有这个意思!不要乱扭曲别人的想法啊大哥!我真的只是客气客气而已,丫的你也太自恋了…… 像是看出了周阳想说又不太好意思说的尴尬,陆歇低笑一声。他起身走到了他身边。 条件反射的就想往后退,又觉得这个动作太没出息,于是周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今天,他才发现对方真高啊……足足比自己高了一个头。 陆歇的身形非常完美,如同一个天生的衣架子,举手投足间从容又优雅。 在周阳短暂的愣神时间,那人已经来到了他面前。 “我说过,你的声音很好,我非常喜欢。”他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周阳,上面印着名字和联系方式,“如果哪天你不想在酒吧唱歌,那么来找我好了。” 那张名片和主人一样,也有着烟草的味道。 周阳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第十二章 (已补完) 在那一晚把名片递给自己后,陆歇真的再也没有出现过。来青山镇拍摄的剧组全部返京了。 诗晚又回归了正常状态,每天和周阳一起回家。不早退也不玩神秘了。 虽然一切好像没什么变化,但周阳还是不忘问问自己好哥们前段时间到底在搞什么。 夜间的必经小路上,他终于神神秘秘的开口了,“我想请教你一件事行不行?” 诗晚瞟了他一眼,满是了然,“看你那样儿,我就知道你要问什么。” “那你到底说不说?” “其实没什么好瞒的,”诗晚完全不当一回事,“北京那个剧组的事儿你知道吧?” 周阳点头,“不是才刚走么?” “我当初就说过,这次会来大人物。利达集团听过么?这部电视剧就是他们投资的。确切的说是利达的少董,我前几天见的人就是他。” 心下疑惑,周阳想不通诗晚怎么会认识贺想容,难道是来酒吧玩的时候瞄上的?再说了,贺想容那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而且利达和凯盛合作拍片,那么对方和陆歇肯定互相认识。这货也绝对正常不到哪儿去。都是在酒肉圈里混的,看看贺想容对康莉娜的态度就能发现这人靠不住。 诗晚继续说道,“利达的少董,他叫贺想容。他说他很欣赏我,还半开玩笑地说让我跟他去北京,可以捧红我。” 怕诗晚年纪小被骗,周阳赶紧劝道,“那些人说的话不能多信,就算给你承诺,那也得要你付出相对的东西去换。况且你都快高三了,马上就能考出去了。”别自毁前程。 最后这句话周阳没有说出来,但是他觉得诗晚那么聪明应该可以明白自己的意思。这辈子自己是重生的,但诗晚不是,所以很多成年人才有的规则,对方一无所知。周阳不能看他走错路。 “我当然知道。”诗晚好笑的踹了周阳一脚。他几步走到前面,站在周阳面前,“不过……说实话,你觉得我有那个能力么?贺想容说我有让他捧的资格。你觉得呢?” 周阳想说,你根本不需要靠谁去捧,你本来就很耀眼。但这个想法他也只能埋在心里。自己经历过所以知道那个圈子有多残酷。诗晚聪明也有才华,但光靠这个在娱乐圈是站不稳的。单说自己,上辈子也得谢谢华宸老板的赏识。 “诗晚,”周阳说道,“你别嘲笑我啊,其实我一直觉得你特牛逼,有主见又会读书。以后真的会名利双收也不一定。但是你千万要记得,这一路上,可能会有很多人提携你,他们有的出于对你的欣赏,有的完全出于私心,所以你要分辨。虽说水至清则无鱼,但也不能死在满是泥巴的池塘里。” 诗晚看着周阳,突然就沉默下来。他静静的看了他几分钟。 周阳被他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想着这货怎么了?小心翼翼问道,“喂,你干嘛啊?生气了?” “不是。”诗晚转身,背对着周阳,“难得觉得你说的有点道理。当然了我也不会把注下到贺想容身上,那人一看就是个到处混而且没什么能力的富二代。” 咳咳……好眼光。周阳放心了,看来自己太多虑。诗晚这个人精估计永远也不需要自己去提醒些什么。 ****** 八月末最后的几天里,滞留了整个夏季的炎热慢慢蛰伏。秋风习习,九月来了。 诗晚正式成为一名光荣的高三学生,朝着考试之神的道路拼命奋斗。周阳看他自从开学到现在,黑眼圈就没有消失过。那么好看的一张脸结果秒变国家级保护动物。 “我说你就专心复习吧,”实在看不下去了,周阳说道,“反正那边我可以先顶着,你考完了再一心一意唱歌,酒吧也跑不了。” “王嘉木前两天还这么劝我来着,”诗晚双手托着下巴,“我觉得很有必要,就是辛苦你了啊哥们儿。” 周阳切了一声,丫的这回又知道装客气了。 “我为了高考算是拼了,”诗晚感叹,“不管怎样,我都得考出去。你说北京好还是上海好?或者广州?不过沿海那边都不错。” “去北京吧,”周阳想着诗晚上辈子也是考去了北京,这次继续报北京的学校肯定也差不到哪儿去,于是说道,“北京离咱们这近一些,上海和广州太远了,而且南方冬天还没暖气,十一、二月的时候冷死你。” “笨,”诗晚一脸痛心疾首,“南方肯定没有北方冷啊!” 周阳被他堵的没话说,只好摊手,“随你了。”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特别是对于忙碌的高三生而言。 这一年里,周阳和诗晚见面的次数也变得少了起来。不过周阳自己的生活倒是没什么变化,毕竟他早就不读书了。每天除了去酒吧唱歌,就是照顾周寻乐。周寻乐的身体还是那么弱不禁风,稍微累着点或是换季穿衣不及时就会生病,感冒更是常客。 周阳带他跑医院跑到镇上医院的医生都认识他俩了。而吴淑芳倒轻松了,赌钱打麻将,过的不要太自由。虽然她没向周阳要钱,但周阳也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爸爸的那笔赔偿款,吴淑芳肯定还留了不少,否则早就开口要每月的生活费了。 不过这也没让日子轻松多少,家里的开销基本都是周阳在出钱。好在现在酒吧给的工资多,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高考前一天的晚上,诗晚来到了酒吧。坐在吧椅上说着要来一杯放松放松。 周阳一巴掌就糊他脑袋上了,“你明天不是考试么?今天还来这种地方?” “你怎么比我还紧张啊?”诗晚很不爽的叹气,“我还说看见你们能稍微平复下心情,结果你跟要上考场似的。” 好心被狗吃了,周阳白了他一眼,“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别紧张,你就绝对没问题。” “托你吉言了。”诗晚捶了一下桌子,“要是成功倒还行,如果失败……”他阴森森的看着周阳,“我坚决不复读。” “能考上的。”周阳说的是实话,没理由上辈子那么顺利,这辈子还沦落到复读的地步吧? “我要是没考上,我是假设啊,”诗晚说道,“你觉得我直接打电话给贺想容怎么样?说不定上不了大学反而能当个明星呢?” “当个屁啊!”周阳骂他,“能有点出息么,就想着考不上。” “我这不就是想想后路么,我觉得自己应该没什么问题。清华北大不敢想吧,其他还是可以的。”片刻,诗晚加了一句,“应该可以吧?” 对方这样没什么信心的样子还真是少见。以前的诗晚总是信心满满,做任何事都胜券在握。现在看来,其实这个人很在意这次考试。 “没问题,”周阳让他安心,“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说是等着好消息,其实一点都不夸张,因为高考后的那个暑假,诗晚捧回了一张传媒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周阳在为他高兴的时候,又觉得哪里不对,好像上一世诗晚读的不是这个学校啊?不过周阳也没太在意,毕竟重生后很多事情都变得天翻地覆。总之能考上这么个好学校不是很值得庆祝么? 酷热长假,诗晚过的很是潇洒。天天和周阳混在一起,晚上在酒吧也是嗨到不行。王嘉木为了庆祝他考上大学,特地为诗晚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在这个年月,很多中学生连手机都没用过,更别说手提电脑了。 诗晚虽然高兴但也没表现得太明显。只不过和周阳两个人时,他会非常得意的嘚瑟,“看看,这有钱人就是够大方。要再遇到更牛的老板,那得爽成什么样儿啊?”他说道,“周阳,好好跟着王嘉木混,他绝对亏不了你。可惜你不怎么会说漂亮话,否则更讨别人欢心。” 周阳无语,我也不需要去讨别人欢心好么? 享受了近三个月的假期后,临近开学的日子,诗晚也要收拾东西去新学校报道了。 分别前,看着把自己送上火车的周阳,诗晚摆摆手,“行了,就这样吧,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半年快的跟什么似的,你自己好好过吧。” 身边都是来来往往的旅客,家人分别,朋友送行,他们说话、哭泣、拥抱,就像世界末日再也不能相见。 周阳自问不是那么矫情的人,但被周围气氛感染,仍旧觉得有些不舍。眼前这个家伙,这个两辈子的朋友,陪自己走过了年少无知的岁月,也陪自己走过了懵懂艰苦的过渡期。再之后,自己就被迫和对方永远告别了。不知道这辈子会怎样? 抱了一下诗晚,周阳说道,“你自己一个人去北京,凡事多长个心眼。北京很大的,下了火车不认识路必须得问人,或者打车,别瞎转悠。到了学校给我打电话。这边你也不用担心,我会经常去看你奶奶。” 诗晚笑道,“你傻啊,学校有人在站口接的,再说了我可以打车,别担心我。我倒是挺担心你的,小乐身体不好,你后妈也不管事。反正遇到搞不定的就去找王嘉木,他很肯帮忙,你别硬抗,跟个二百五一样。”平时他的话没这么多,到了要离开的时候,还是没忍住。 “我知道了,你去吧,到火车上歇一会。” 诗晚拎着行李箱上了火车,在入口处又转身和周阳静静对视了一会,才终于挥手道别。 火车发出长长的鸣笛,车厢连着车厢,“哐哐”的极具节奏的声音渐行渐远。良久,周阳望着小到再也看不清的火车背影,终于和其他人一起走进了出站的通道。 从今天开始,就只剩自己了。   ☆、第十三章 (已补完) 大学新生总是对各种事物充满了好奇,也对未知的四年起了探究的心思。 在和诗晚的手机通话中,周阳可以听出对方现在正是尽情开心享受的时候。初到学校的喜悦,适应住宿生活的感受,那人都会在电话中一点一点告诉自己。每当这时,周阳就禁不住想象着如果自己也是个学霸那就爽了,两辈子都没进过大学,真是遗憾。 默默装了一会儿忧郁,他又是该干嘛就干嘛去,毕竟得不到的东西,再羡慕也没用,顾好眼前日子才最重要。 诗晚的电话是固定每周一次,这一天他们除了天南海北的瞎扯之外,其余时间就是周阳听得多,说的少。有时诗晚也会提起寝室里的另外三个人,话筒那边,声音中满是怨念,“真的,来了北京才知道自己以前过的到底有多傻逼。” 按诗晚的话说,寝室那就是一屋子的土豪。就算撇开寝室不谈,学校里随便拽一个本地人,指不定人家爹妈就是个官儿。 “每次他们聊到家里的事情,我就完全插不上话。那种感觉真的特不爽,你能体会么?”诗晚的声音清晰的响起,“我旁边那铺的哥们儿,亲爹是环保局的局长。对铺两个,一个家里开公司,还有一个弄工厂的,房子全国各地买,威海还有幢临海别墅。” “我能说什么?只能一边凉快去了。”他对着周阳吐苦水,“你说这些家伙怎么就不能体谅体谅我们小市民的心情?” 周阳毫无同情心的笑了起来,“活该吧你个蠢蛋,自己添堵神仙都救不了。我说你这四年大好时光不到处去玩一玩、看一看,天天想这种事,你说你是不是闲的蛋`疼?” “你懂什么,”诗晚反驳,“我说了你也不理解,这得亲自来体验体验。有机会你来北京住段时间,我看你最后还能这么心平气和?” 上辈子我又不是没住过。周阳得意的在心里哼了一声,不过他得承认,自己的情况和诗晚现在很不一样。毕竟自己当时受人帮助太多,而诗晚独自在北京,没人帮也没人陪,郁闷是在所难免的。 北京这座城市非常美,美的让人不经意间就会迷失。诱惑太多,人非圣贤,不可能无欲无求。 但是对于诗晚,周阳觉得应该可以放心。那人一向机灵的很,所以再怎么折腾也出不了什么事儿。 ****** 开学后的一个多月,喜大普奔的国庆终于姗姗来迟。然而诗晚却没选择回来,只表示和班上同学约好去找个兼职。 周阳感叹:这家伙不管什么时候都这么拼命。冲着这点精神,自己还真是拍着马都追不上。 叮嘱对方注意安全后,他也没再多啰嗦。 转眼叶子一片片变黄,空气中的冷风愈加凛冽起来。十二月份的北方,冷的人直哆嗦。由此可见,暖气真是个好东西。 不过,也就是在这个冬天,周阳又一次见到了那个久违的人。 在从酒吧出来,迎着能刮掉人半条命的北风,默默开启吐槽天气技能的时候,一辆车停在了自己的面前。 从车上下来的男人依旧是挺拔而从容的。他的笑容很浅,嗓音低沉,说道,“好久不见。”然后是第一次见面时的台词,“需要我送你回家么?” 周阳在路灯下看了陆歇几十秒,果断摇头,“不用,谢谢你。” 陆歇的笑意加深,无视对方的回答,直接拉开车门说道,“上车。” “…… ……”周阳在心中狂躁的大吼:逗比!既然早就做了决定就别问那么多废话啊!害我喝了好几口冷风! 车上非常温暖,没有多余的音乐和广播,只有陆歇身上的烟草香味。 这个味道周阳很熟悉,是身边这个男人的专属味道。 真骚包啊。忍不住吐槽,周阳稍稍侧头翻了个白眼。 “怎么了,眼睛不舒服?” “咳!”忘了旁边就是个后视镜,周阳反应迅速的接道,“我眼睛刚进沙子了!” 陆歇笑着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回了目光,悠悠说道,“要我帮忙么?” 周阳在心里无语掩面:死变态又开始犯病了。 车子一路行驶,陆歇却不再说话,周阳更是不太想和他交流。 偷瞄了一会那个开车的人,他在心里嘀咕着:长得倒是人模人样,为什么就经常犯抽?要是正常点多好。 这么想着,车子已经拐了一个弯。 周阳看着连路灯都没有的漆黑小路,皱眉道,“我家不在这边。” 抽出一根烟放进唇间,用火机点燃后,陆歇不以为意的说道,“谁说要去你家?” …… ……这是个什么意思!?瞬间,周阳的脑袋里不停闪现过抢劫抛尸、黑夜屠夫之类的字眼,还自动配图,恐怖故事的节奏完全停不下来!就算有反抗的机会,拼起武力值,自己这身板也根本不是陆歇的对手吧! 周阳抖了两下,颤着声儿说道,“停……停车!” “怕什么?”陆歇的指尖轻轻敲着方向盘,“我只是说不去你家而已。” “不去我家你想去谁家!”因为紧张,周阳没忍住吼了一嗓子。 半晌没动静,气氛非常不对劲,周阳正担心着是不是把对方给惹急了,就听到陆歇低沉的声音中带着笑意,“既然你这么盛情邀请,那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就去你家吧。” “……怎,怎么……”怎么回事啊喂!你大爷的耍我玩呢! 陆歇无辜的耸耸肩膀,“你刚才不是很强硬的要我去你家么?” “谁……谁让你去啊!我是说我要回家!”周阳说话都开始结巴了。不行了,心好累,快被气死了…… 陆歇像是被周阳的样子娱乐了,他笑出了声,然后猛地踩住了刹车。 周阳差点一脑袋撞到挡风玻璃上去! “为什么又突然停车!”老子也是有脾气的好么! 陆歇看了他一会,然后倾身靠了过来,一只手撑在了周阳的座位上。 这样的动作带着侵`略和压迫,周阳身体已经自动做出了保护反应,他想往后挪,结果……被安全带卡住了。 神经病啊!这辆破车和自己过不去啊! 周阳伸手就要去弄开安全带的扣子,但是陆歇按住了他的手背,接着握住了他的手。 他们俩的位置更近了。周阳觉得自己再动一毫米,就会亲上对方的嘴唇。他吓得全身僵硬,连呼吸都屏住了。 目光根本无处可去,只能看着陆歇的眼睛。那人的眼睛很漂亮,他的眸色很深,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黑亮,但是却冷静的可怕,永远带着不动声色的审视。即使在这种气氛堪称微妙的时候…… 等等……周阳突然回神,对方真的太冷静了,就连呼吸都分毫不乱,如同高高在上、等着看一场戏的上位者。所以这一切其实都在对方的把握之中,只有自己紧张无措而已。 想到这里,他开始努力镇定下来。丢开乱七八糟的想法,心弦一松,脑筋也转得快了点。 这种被人戏弄的感觉很不爽,但周阳没有将情绪表现出来,他只是问道,“你有话要和我说?” “你该再让我开心一会。”陆歇略略不满的放开了他。 周阳在心里切了一声:闲的蛋疼就去养只宠物来折腾吧,我可是个正经卖唱的好么? 就在周阳脱离了对方的控制,想要把安全带解开时,陆歇突然说道,“快一年半了吧?” “?”没头没脑的话让周阳疑惑,他看向陆歇,带着询问。 “我以为你会打我电话或是来凯盛找我,毕竟是个很好的机会。” 周阳明白过来了,原来这货今天来找自己是为了这个?只是他很好奇,为什么对方会在这件事上这么执着?陆歇是凯盛的继承人,可以随心所欲的挑选各式各样的潜力新星。周阳并没有多狂妄自大,所以他不懂陆歇的想法。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希望我去凯盛?” 陆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为什么你会去酒吧唱歌?” 周阳愣了一下,随后说道,“因为钱。我弟弟还在读书,他身体也不好,所以我需要钱。” “你的答案就是我想说的话。”白色烟雾模糊了陆歇的脸,唯有那双黑眸看过来的时候,入骨深刻。 原来是这样。周阳终于懂了:陆歇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对方觉得自己能为凯盛带去利益,所以才愿意来追逐猎物。 这么说来,这人还真是蛮拼的。 即使在别人眼中是一件商品,但周阳一点都不生气,相反他还挺高兴。这证明自己有价值不是么?看来自己的确有这个能力,所以凯盛的少董愿意亲自出马,唉,这成就感爆棚的人生啊…… “周阳,”陆歇出声打断了正在自恋的某人,“既然我们的目标一致,为什么你不考虑考虑?我可以给你的名利,是这种小酒吧永远都无法做到的。” “抱歉,陆……”周阳笑着故作苦恼,“既然要谈这么严肃的事情,那我现在该怎么称呼你?陆先生,还是陆少?” 陆歇沉下眸子看着他,说道,“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好吧,”周阳爽的不得了,他觉得自己可以报仇了。掩饰住心里的恶劣,尽量好形象的温声道,“关于你刚才的建议……” 陆歇挑眉。 周阳说道,“我拒绝。” 手指间的香烟被使劲折断,陆歇很不高兴。在玩笑时,他可以容忍别人的放肆;但是正经谈事情时,他厌恶被拒绝。 “你确定不会后悔?”危险的压低了声音,陆歇说道,“我给你的机会是别人从未有过的。不要这么快回答我。” “我不会后悔,也考虑的很清楚。因为我暂时不能离开青山镇,我必须照顾我弟弟。” 陆歇笑了笑,眼中却没多少笑意,“我很喜欢你的声音,你是知道的。所以你觉得我会愿意等?” “你当然不会愿意。但是你愿不愿意和我并没有太大关系,对不对陆歇?”说来也奇怪,两人开玩笑时,自己拿对方没有办法。然而谈正事时,对方好像也拿自己没办法。 周阳认为这种感觉很好,至少总有属于自己的一点优势,不会被对方一个劲的牵着鼻子跑。不愿去凯盛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如果同意了陆歇的提议,那么自己将会一直被压制,他不喜欢太被动。 再说了,上辈子自己是在华宸的,就算这辈子真的要去周阳也依旧想去华宸,他还想继续跟着华宸的那个人。   ☆、第十四章 (已补完) 因为拒绝去凯盛这件事让陆歇很不爽,所以可怜的周阳同学大半夜的就被无良司机扔在了乌漆墨黑的小路口,他迎着冷风欲哭无泪——陆歇这个王八蛋也太小心眼了!普通群众到底还能不能发表真实想法了? 一边郁闷的骂着,周阳一边瑟瑟发抖的往家走。这鬼地方连辆车都打不到,真倒霉。不过他也能充分理解陆歇这破脾气,娇养惯了的富二代一不顺心就喜欢找人撒撒气。说起不愿去凯盛这件事,也不能完全怪自己啊,你说谁会希望自己老板是个神经病?如果必须做个选择,周阳当然愿意去华宸了,至少人家华宸的老板非常正常啊!对员工又很不错。 这样想着,周阳的脚步慢了下来,他抬头看了眼黑沉沉的天空,停在原地无声站了一会。其实……这些也都是借口,自己还是有一点怕,虽然这种感觉没以前那么强烈。毕竟这辈子许多事都变得面目全非,但周阳不得不承认,有时候懦弱这种情绪很能影响人。 从当时选择去酒吧唱歌开始,轨迹就开始慢慢交叠了。可现在一想到真的要去北京,他又犹豫起来。一方面想要改变,一方面又在担心。 “烦啊——”对天叹了口气,他重新迈动了步子。 回到家时,周阳已经冻的腿都没有知觉了,脸也僵的很。 凌晨一点多,客厅亮亮堂堂,吴淑芳看着电视嗑着瓜子,瞟了一眼门口的人,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回来呢。” 这人怎么这么有心情?平时自己回家,吴淑芳不是睡觉了就是通宵打麻将,今天还真是奇迹。周阳不吭声,换了鞋就想进房间。 “等一下。”吴淑芳环着双臂,冷言冷语道,“怎么?你现在是觉得自己特别厉害是么?把我当空气不是一天两天了,我都懒得和你计较。别太过分啊,我怎么都是你长辈。” 又来了——这人特别喜欢拿长辈这个词来压自己。周阳转身,看向了吴淑芳,“那您说吧,有什么事?” 吴淑芳挑唇,眼神斜了斜,“我说你啊,是不是我不提你也不打算提啊?以前在菜馆,每个月你得给我八百,现在倒是好了,一分都不拿了?” “阿姨,家里的所有开支都是我在出,而且这都一年多了,你才说要我每月给你钱?”周阳冷声问道,“是不是你的钱都给赌光了,所以问我要钱来了。” “放屁!你在这住这么多年,不要钱啊?租房子一个月还得几百呢!” “这里是我家!” “呵,周阳我得告诉你啊,这房子可是我的,你爸早就把它给我了!” 周阳对她厌恶的皱眉,“还不是你当初耍的手段。” “怎么说话的!”吴淑芳把手里的瓜子“唰”的扔了一地,冲到周阳面前骂道,“什么叫我耍手段!我跟他那么几年还不该得点什么啊?还得帮他养你!” 你养我什么了?!周阳想要反驳,门口周寻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看他们吵得那么凶,“哇”的哭了起来。 “妈妈……不要骂哥哥!” “小兔崽子,你良心被狗吃了啊?” 周阳懒得理吴淑芳,只是走到周寻乐身边,想让他回去睡觉。 周寻乐拉着周阳,一只手在悄悄抹眼泪。 吴淑芳看他们这副样子就不舒服,自己的亲儿子反而跟只有半个血缘关系的哥哥比较好,怎么能不恼火?她三步并两步走过去将周寻乐拉到了自己怀里,“周阳你能离小乐远点么,天天在酒吧混,你也不怕他变得和你一样啊?鬼地方,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 周寻乐问周阳,“哥……酒吧是什么?” 不等周阳回答,吴淑芳把人拉进了房间,边拉边说,“你以后要是敢去这种地方,我把你腿都打断。” 周寻乐还想回头,被吴淑芳按了一下脑袋。 周阳看着他们消失在门后的身影,呆呆站了半天,突然有点想笑,然而唇角的弧度稍稍扬起后,却又僵在了那里, 良久,他关掉客厅的灯,走进了自己房间。 人的一生中,会被很多感情占据,亲情、友情还有爱情。每一种都是一把最锋利的双刃剑。在享受它们带来的美好时,自己也常常会受伤。因为你在意,所以总是鲜血淋漓。 天光微亮,周阳起得很早,他帮周寻乐把早餐准备好后,又去把人叫醒。 周寻乐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见眼前的人后,咧嘴笑了笑。 摸摸小家伙的头发,周阳说道,“笑屁啊,想迟到是不是。” 麻利的从床上爬起来,又乖乖刷牙洗脸。坐在饭桌边,周寻乐接过牛奶,眨眨眼睛,然后跪在椅子上,凑近了对面的周阳,轻声说道,“我还是最喜欢哥哥陪着我。” 周阳愣了愣,手里的动作也有点停顿。片刻,咳了一声,低头啃着面包,“赶紧给我吃,吃完送你去学校。” “好~” ****** 随着日历的厚度越变越薄,直到一本崭新的重新被挂上。新年也快到了。 日子还是这么不咸不淡,唯一高兴的是,诗晚要回来了,半年的大学生活转瞬即逝。 这天,周阳和王嘉木一起去火车站接诗晚,现在是春运高峰期,出站口那是人山人海,到处是等着接人的家属。 尽管这样,周阳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自己要等的人。没办法,诗晚穿的实在太扎眼,想看不到都难。大冬天这白痴就穿了一件皮夹克,围巾倒是捂的挺严实,一条浅色牛仔裤配了双短靴。 诗晚笑着搂过周阳肩膀,对着他和王嘉木打招呼,“你们俩想我了没?” 周阳问,“你冷不冷,今天好像是零度。” 呵呵一声,诗晚没说话。到了车子上,他才急吼道,“王哥!快开暖气,冻死我了!” 二货啊……周阳掩面,不忍心再看他。 “知道家这边冷还不多穿点,到时别一回来就感冒。”王嘉木也对那人哭笑不得。 “唉,穿太多显得多臃肿啊,”诗晚一脸你们都不懂的表情,“形象都没有了。” 周阳,“……活该冻死你。” 过了半年无聊日子的周阳彻底解放了,得到王嘉木的允许,他和诗晚疯玩了几天,酒吧里也因此变成了纯音乐欣赏。 吧台边,两人喝着饮料,看着那些表情各异的客人们,不时的交谈两句。偶尔以旁观者的身份去打量这个地方,倒是挺有趣的。光怪陆离,觥筹交错,每个人的姿态都是放松的,他们映着杯中的酒,为夜晚增添着催化剂。 “话说,我们现在不用总是喝饮料了吧?”不满意的撇嘴,诗晚看着身边一个中年男人的鸡尾酒,忽然来了劲,“喂,周阳!我们也喝吧?” “你哪来这么多的好奇心?” “我是为你考虑好不好,在学校的时候,我早就和朋友去喝过了。”诗晚得意的笑了笑,他在周阳耳边说道,“那边的酒吧比这里好的多。” 周阳提醒了一句,“别常去那种地方,人多也乱。” “你挺懂的嘛?不过大城市就是大城市啊,的确是什么人都有。酒吧里面那个卫生间啊,真是……” “所以啊,尽量少去。北京不是那么多景点吗,没事去那看看呗。” “我又不是组团旅游……”诗晚很无奈,对周阳鄙视道,“有什么看的啊,还不如多玩玩。啊,对了!说到玩……我们寝室有一个特别能玩的。” 两人平日打电话聊天时,诗晚也常常会说起他的室友,所以周阳有所耳闻。“你是指那个家里开厂的很娘的那位?” “那货是个极品啊,电话里我不好和你说,现在终于能说个痛快了!”诗晚满脸“我要吐槽”的表情,架势一端,立刻开始吐苦水,“我还猜啊,这白痴该不会喜欢男人吧,天天穿的那么骚,说话还总是哎哟哎哟的。” 诗晚形容的太生动,周阳忍不住想象了一下对方的样子和语气。 “然后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周阳瞪大眼睛,信心不足的问道,“他想追你?” “滚蛋,他敢追我,我踢死他。”诗晚抽了抽嘴角,“放假前两个星期,这娘炮带人回寝室乱`搞,我靠了,你知道我当时多尴尬吗?” “…… ……”周阳默默道,“为什么你总能遇到这种事?” “我还想知道呢!而且更厉害的你知道是什么?他一共带过两次,每次都是不同的人……”诗晚说道,“我好想知道到底哪个是他的……呃,男朋友。” “你其他两个室友没意见么?” “那两个都是北京的,其中一个很少住寝室,另一个也是住两天消失三天。只有我悲剧啊!” “…… ……”周阳低头安静的喝饮料。 诗晚阴测测的说道,“你要是敢笑出声,我今天一定揍趴你。” 肩膀抖了抖,周阳赶紧捂住嘴,含糊的说道,“对不起。”一双眼睛里满满的笑意,瞎子都看得出来好么! “幸灾乐祸,祝你被男人追。”说完,诗晚赏了对方一根中指。 “噗!”周阳被呛到了。 ****** 回青山镇没多久,过了段潇洒日子后,诗晚看周阳唱歌看得自己又有点心痒痒。 周阳还能看不出他的心思?于是说道,“反正你在这边的时间也不长,就当唱着玩好了。” “其实我现在不太愿意在这唱了。” “为什么?” 诗晚看了周阳一眼,“你不觉得这里太小了吗?” “不会啊,”周阳笑道,“应该是你在外面看得多了,心变大了。” “人都是这样,做一个井底之蛙就会一事无成。周阳,”诗晚问道,“你会来北京吗?和我一起?” 这个问题,周阳自己也一直在挣扎。本想这辈子不再唱歌,做点其他的事。但无奈自己正好重生回了辍学后,所以仍旧是除了唱歌什么都不会。他现在有时间但是没有钱,当初周寻乐住院还问王嘉木借了两万,还清之后又要负责家里所有的支出费用,周寻乐经常生病也得跑医院…… 周阳承认自己需要钱。只有这样,他才可以让周寻乐过得好一点,也可以让自己去学一些想学的东西。而青山镇确实如诗晚所说的,太小了。 可是,心底深处那个无法摆脱的恐惧和担心总是会不时冒出来,让他犹豫。 所以面对诗晚的询问,周阳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说,“我不知道。” 像是料到了这个回答,诗晚也只是摊了摊手。“虽说其他的还不太了解,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北京的酒吧多了去了,绝对不会饿着你。而且那边的工资至少是这里的两倍还要多。你自己考虑吧。” 周阳点点头。 诗晚推了他一把,“行了,你该上台了。诶,等等,”把人拉住,问道,“这首唱什么?” “没指定,你想听什么?”周阳笑了笑。 “没有,”诗晚松开了他,“你唱什么都很好。” 周阳走上台后,灯光暗了下来,只有他一人被笼罩在了暖色光线中。 调整了一下话筒,单弦的吉他奏起了一首动听的歌—— 当这一切都结束,你是否失落 当我随烟云消散,谁为我难过 没有不散的伴侣,你要走下去 没有不终的旋律,但我会继续 倘若有天想起我,你蓦然寂寞 人生是一场错过,愿你别蹉跎 当这一切已结束,请不要失落 我将随烟云消散,别为我难过 千言万语不必说,只有一首歌 都知欢聚最难得,难奈别离多 都知欢聚最难得,难奈别离多 他的声音像一池明净的水,仿佛能听到流动的清澈声,又带着潮湿的甘甜味道。 整个舞台都在他的温柔中蛰伏。   ☆、第十五章 酒吧工作结束后,夜已渐深,周阳和诗晚走上以前常经过的那条路,慢悠悠的往家里晃去。 冬天随便呵出一口气都能看到蒙蒙的白雾,路灯发出昏暗的光。 两人肩并肩的走着,突然诗晚说道,“对了,明天我们出去玩吧,老街那边正好有个庙会。” “没法去啊,”周阳拢了拢围巾,“明天我要带小乐去医院,他身上过敏,之前没在意,结果现在开始发烧了。” “小乐都快成玻璃人了。” “小孩子可能都这样,长大点就好了。”周阳说道,“过两天咱们再去吧。” “没事,我陪你一起去医院好了,在家也是无聊。” 医院不是更无聊么?周阳弄不懂诗晚的脑回路,也就懒得管他了。反正这货自在惯了,没人拦得住。 周寻乐小朋友最近几天很郁闷,身上起了很多紫红色的斑点,本来不痛也不痒,可到了后来,肚子痛不说,还发起了高烧,关节也疼的要命。 没办法,只能又一次的奔赴医院了。 一大早,周阳就把人喊醒了,给对方裹好外套后,又扯了顶帽子为周寻乐戴好。 临出门前,周寻乐不开心的说道,“是不是又要去打针啊?” “这状态不打针都不太现实,不过还是要看医生怎么说。”周阳想不通了,“你说你这小子怎么风一吹就能倒啊。” 周寻乐撇嘴。 他们下楼时正好遇到通宵打麻将回来的吴淑芳。吴淑芳也知道周寻乐身体不舒服的事情,所以估摸着这两人是要去医院,也没说什么。 爱答不理的看了眼周阳,她摸了摸周寻乐的头,说道,“有什么事就回来告诉妈妈,要是打针就好好听医生的话。” 周阳在心里吐槽道:能有什么事?就知道装样子,如果真的关心就带着小乐去医院啊。 但这些话他当然不会说出来,只是牵着周寻乐走了。 看着两人的背影,吴淑芳低低哼了一声,转身要上楼的时候,住隔壁的中年妇女正好下来买菜,两人打了个照面。 “哟,小吴啊,”邻居笑呵呵的招呼道,“这么早,送两孩子出门啊?” “不是,”吴淑芳也不愿应付,只是敷衍道,“小乐生病了,让周阳陪着他去医院。” “哎呀,不是我说,你家这俩孩子真不错,感情好得很。诶,我儿子说周阳是在那个什么……吧唱歌是么?好像工资很高啊,你也可以享享福了。” 吴淑芳冷笑道,“人家赚钱有我什么事儿啊,他也不给我啊。而且那种地方正经小孩会去么?” “那也不能这样说,周阳就很好嘛。不过……有件事啊,我寻思着告诉你比较好。我小儿子不是上夜班么,前段时间他下班看见有人接周阳回家呢,好像是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开的那辆车特别好!他说了个牌子反正我是不知道。”邻居冲吴淑芳挤眉弄眼,“我儿子说在那种地方能认识很多有钱人,让你们家周阳混的好了带我家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一把啊。” 吴淑芳心里更不舒服了,语气也有点冷硬,“等着吧。” 那邻居没看出她的不对劲,只是笑道,“行,我就先和你这么说了。买菜去了啊,回见。” 等那人走远后,吴淑芳朝地上呸了一口,“也不看看你儿子什么货色,流氓混混一个。” 这边,周阳带着周寻乐和诗晚汇合,然后三人一起去了医院。 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口罩的医生看着检查结果,皱眉道,“这是过敏性紫癜。哎呀,你们应该一有症状就早点过来打针,这个病要是治疗不及时,很容易引起肾脏损害的。”他又摸了摸周寻乐的肚子周围,问道,“是不是痛?” 周寻乐点头,“膝盖也很痛。” 周阳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他担心的问道,“医生现在怎么办,他肾脏没事吧?” “放心,我的意思就是一有不舒服要及时来看。”医生在单子上唰唰的写着字,半晌抬头看了一眼周阳和诗晚,“先退烧,然后再住几天院看看,观察一下他身体情况。住院要大人签字,你们两个小孩不行。” 拿着打针的单子和药水,诗晚为难的看着周阳,“你后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你能找得到她么?” “早上出门她正好回家。”周阳似乎在想着什么,片刻对诗晚说道,“我得回去一趟,小乐住院要钱,还得拿点要用的东西。你帮我守一会儿。” “行啊,你去吧。对了,你钱够不够啊?也不知道要住几天,需不需要问王嘉木借?” 周阳摇头,“不用,我这一年多存了一点,不够再说。”他弯腰对周寻乐说道,“我去拿点你要用的东西,然后让你妈妈也过来。你在这跟着诗晚哥哥,等我回来。” 周寻乐嗯了一声,“哥哥你要赶紧过来。” “知道了。”捏了下周寻乐的脸,周阳说道,“拿完东西就来。诗晚,麻烦你了啊。” “客气什么,去吧去吧。” 路上,周阳总是没法静下心来:这段时间他存了近两万,应该够了吧?要是不够的话又得去问那个人借钱…… 他突然感到非常失败,为什么每次都是卡在钱这一关上?入不敷出,周阳觉得说的就是自己这种状况。 但也不能总是这样啊,不停借钱借钱借钱,而且还要再请几天假……他真的对王嘉木十分抱歉。 愧疚和焦躁起起伏伏,让心情也更加低落起来。 家里,吴淑芳并不在。周阳推开门后很快就发现了这件事。 她亲生儿子要住院等着她签字,结果这个女人玩了一晚上麻将回来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周阳深呼吸了几下,泄愤似的踹了一脚门,才到自己房间去拿钱。带了两件周寻乐的衣服,将牙刷毛巾之类的小物件整理好之后。他去打吴淑芳电话,没人接听。 扔掉听筒,他拿上东西就想走,都出门了,想了一会还是停住了脚步。 站在楼道口,周阳自我斗争了片刻,终于“操”了一声,又折回去留了张纸条。 到医院后,他发现王嘉木居然在那里陪诗晚和周寻乐坐着。 周阳傻了眼,不过稍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绝对又是诗晚做的好事。刚想用眼神警告一下对方,就见那人吹着口哨转开了脑袋。 王嘉木开口道,“周阳,你怎么有事也不告诉我呢?” 被点名的某人心虚的结巴了一会,才说道,“呃……王哥,这个,我想晚点再去找你的,因为又要和你请假了。实在很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你就是太客气,学学诗晚。”说着,拍了一下诗晚的头。 诗晚很郁闷,“好像我很不客气一样。周阳,你后妈呢,没来啊?” “不知道去哪儿了,手机也不通。我留了纸条给她,”周阳对他们说道,“你们先坐一下,我去把住院费交了,顺便看看能不能先住进去。” “我和你去吧,”王嘉木起身,“你那点钱先留着,又没多少。” “别,王哥,我这真的够,如果不够我肯定和你说。”周阳实在不想再受这个人的恩惠了,恩惠越多他越是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你不要让我这么为难啊。” 王嘉木没理周阳,但无奈手被对方拉着,没法动作。只好妥协道,“行行,你去交,不够再和我说。住院的字要不要我帮你代签啊,反正钱交了医院也不会说什么。” 周阳想着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就同意了。 于是周寻乐顺利住进了医院。 折腾半天,转眼都快到下午了。几人吃过饭后,周阳就让他们先回去,“又麻烦了你们这么久,小乐针也打完了,我守着就行,你们去忙吧。今天真是多谢了啊。” “都说没事,”诗晚挥了挥手,“有什么搞不定的就随时打电话。” 周阳点头。 送两人出了医院后,他才走回病房里。 而诗晚他们刚出大门没多久,就看见一女人满脸阴沉的和自己擦身而过。见状,他对身边的王嘉木说道,“王哥,看见那女的没,周阳的后妈。” 王嘉木转头去看了几眼,只看到了一个背影。 病房里,周阳正陪着周寻乐玩耍,吴淑芳推门走了进来。把包一扔,她坐到了对面的床铺上。 周寻乐喊道,“妈妈,你来了。” 吴淑芳看了他一眼,然后盯着周阳问道,“你给我说说,这钱从哪来的?你不声不响把住院手续都给办完了,谁给你签的字?那个王什么的是谁啊?住院手续上签的根本不是我的名字!谁给你这权力的啊,乱让别人签字,你把你弟弟的安危当什么了?” 她声音又大,一连串的质问把周寻乐吓得不敢吭声。 周阳看着她,心里一团火噌的就被挑起来了,但是他不愿当着周寻乐的面和这个女人吵架,只是说道,“你不在家,我给你打电话了,你也不接。这边急着要住院,我能怎么办?你好意思来问我?不反省反省自己。” “你什么态度?!”吴淑芳指着周阳骂,“天天在那种鬼地方不学好,连我们那楼的邻居都知道你在酒吧上班,我说你不嫌丢人啊?大半夜还有人开车接你,你还真是越活越好了。” 周阳脸色变了变,没说话。 吴淑芳一想到对方来钱这么容易,还不肯给自己一分半分,气就不打一处来,“我问你这钱哪来的?现在又不和我呛了啊?我说周阳,就算你是个男孩子不在意这种事,我和你弟弟也要脸的好么?” 这句话就像一记闷雷,周阳觉得心口要炸裂一般,他怒极,嚯的起身对吴淑芳吼道,“你别在这乱扯淡!这种事是什么事?我就是在酒吧唱歌,怎么了!我不偷不抢,你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我?你赌钱就很高尚了么?” 周寻乐大哭起来,吴淑芳对他说道,“你少和他在一起知不知道,不干不净的,难怪你天天生病!” 周阳脸色煞白,呼吸都急促了不少。他双手气的发抖,非常想要反驳,却在盛怒之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查房的医生看不下去了,劝吴淑芳,“你少说两句吧,对着小孩子还讲这种话,家长也不能这样啊。” “有你什么事!”吴淑芳扭头骂了一句,跺脚离开。 门外几个看热闹的病人家属被医生赶走了。房间里一时只剩下周寻乐的哭声。 晚上,夜幕降临后,喧杂和争吵通通都被埋在了黑暗中。只有月光露出一角,照着床上那个人。 周阳看着周寻乐睡着的脸,思绪依旧纷杂。 他深深叹了口气,对吴淑芳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真的一刻都不想看到对方那张脸。 现在,他只觉得很疲惫。像一个在沙漠中行走太久的人,找不到目的地,却又不得不继续重复没有生机的路。 无休止的争吵,时不时的就要去借钱,这种日子太压抑了。 周阳很累,他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 看着雪白的墙壁,他对眼前的一切感到了深深的厌倦。 没有任何希望的未来,真是让人绝望。 手机毫无征兆的响了起来,看了眼号码,他又看了看周寻乐,动作尽量轻的走到了房外。 接通后,诗晚的声音传了过来,“喂,我说你啊,今天下午又被骂了吧?” 周阳不做声。 诗晚像是猜到他心情很不好,继续说道,“我看到她去医院了,一脸别人欠了她八百万似的,我就知道她肯定去找你麻烦了。” “诗晚……”周阳说道,“……我觉得特别累。”这样示弱的话被说出来后,他觉得心中的防线瞬间塌了,这一刻甚至想要把自己蜷缩成一个团来抵御所有的磨难。 诗晚那边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我问你,你待在这个地方到底有什么意思?你看看你自己,辛苦工作一年多,弟弟住次院就几乎花光了所有的钱,还要天天忍受你那个后妈。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周寻乐,可他都要上初中了,周阳你清醒点吧。这么护着他,他离开你了怎么办?他怎么活?你会让他变得越来越软弱。” “……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样的日子你还要过多久?” 周阳无言以对,他靠着墙壁而坐,抱着自己膝盖,将脑袋埋在腿间。 “和我去北京吧,就当是为了给周寻乐赚钱,为了不要动不动就借钱,为了让自己过得好一点。” 从重生后的不想再唱歌,不想再走老路发展到了现在这一步,周阳真的不知道事情什么时候就这样脱离了所有控制,开始和过往并轨。其实自己还是有选择权的,选择留在青山镇,只是这样意义大吗?因为上辈子的死亡,所以这辈子什么都不敢,什么都担心。但即使这样小心翼翼,活的又有多好?依旧一塌糊涂。嘴唇动了动,周阳终于说道,“……我想等小乐上了初中再去北京。”这算是他做得最勇敢的一次选择了,也是他迈出的很大一步。 诗晚在那边使劲叹气,“我真的很想一拳揍醒你,不要再拖时间了。” 挂断电话后,周阳握着手机又独自坐了会儿,才打算起身走回房间。然而刚转身,就发现周寻乐穿着拖鞋站在自己身后。   ☆、第十六章 (已补完) “大晚上不睡觉,站这发什么傻?”周阳将他抱起来,重新放回病床上,“赶紧闭眼。” “哥……”周寻乐抓着他不肯撒手,“你躺我旁边。” 周阳看了他一会,也没像平时那样吐槽,只是睡在周寻乐身边,拍拍他的背说道,“睡觉吧。” 周寻乐在黑暗中眨眨眼,然后抬头。“你要离开这里么?” 不知这家伙怎么会突然问出这种话,周阳还惊讶了一下,片刻想到可能是刚才和诗晚说话的时候被听到了。他安抚道,“别想些乱七八糟的。” 然而周寻乐却在他怀里拱了拱,手指紧紧抓着周阳的胳膊,半晌闷闷不乐的嘟囔着,“要不……你和诗晚哥哥走吧。我不想看她总是骂你,是不是去了北京就没人这样凶你了?” 屋里屋外除了他们轻轻的交谈声再没有其他,周遭平和安静的让呼吸都显得过分沉重。 “我能照顾自己,”周寻乐的声音越来越小,“……那你就去吧。”说完,用被子蒙住头,身体一抖一抖的。 周阳怕他被闷坏,费劲的把人挖了出来,看着对方哭的稀里哗啦,忍不住被逗笑,“喂,你让我走的,你又哭成这样?” 用手挡住脸,周寻乐呜呜的说道,“我就随便哭一哭。” 周阳捏他,“哭屁啊,这么爱哭。”片刻,又为周寻乐擦干了眼泪,轻轻抱住对方,“你现在还太小了。” “不小啦。”周寻乐抽噎道,“明年我就是初中了,所以现在我可以照顾自己了。不要担心我,我会好好上学,我也认识去医院的路。如果生病我就会乖乖去医院。” 周阳听到这样的回答,笑了两声,只是最后一声卡在了喉咙里。他想装作满不在意,所以大咧咧的说道,“你小子别这么早熟行不行啊,看看别人十一二岁的小孩……”然而他的声音有点颤抖,所以及时闭了嘴。 他不能在周寻乐面前暴露任何的消极情绪,他希望在弟弟眼中,自己是值得依靠的。他们其实很像,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总想着不管走了多久玩了多久,一回头就能看到自己的家,以及爸妈的脸。一伸手,就能紧紧牵住他们,感受手掌的温度。无论你开心、悲伤、健康或是疾病,家人总能给予最大的包容和支持。被人无条件的深爱是难得而奢侈的,会让人觉得自己是个拥有无尽财富和幸运的富翁。 可惜的是,周阳做了两辈子的穷鬼,所以他希望周寻乐可以成为那个富翁,他希望周寻乐在累了或者难过的时候可以一回头就牵住自己的手,而不是面对冷冷清清的空气。 这是自己的弟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最亲的家人。他盼他幸福。 揉了揉对方的头发,周阳说道,“别忍着了,只有今天……想哭就哭好了。以后就得坚强点。” “不行……”周寻乐小拳头握得死紧,眉头也皱的紧紧的,咬着牙关忍住眼泪,“我一哭你就会担心,然后就不会走了。所以,不能。” 月亮慢慢藏到了云层后,所有的光亮都消失了。周围的一切黑的如同混沌中的原始宇宙,在沉睡中等待一个黎明的到来。 ****** 在医院待了两个多星期,周寻乐的烧早就退了,身上过敏的斑点也好得差不多了。出院后,医生说着还需要再调养一段时间,吃点中药比较好。 周阳谨遵医嘱,熬了大半个月,身上都有一股药味了。 没多久,寒假就快到了头,诗晚也要回北京了。 临走前,他单独把周阳叫了出来,两人凑一起也就是随便瞎扯。看着在这一个多月里又瘦了不少的某人,诗晚问道,“最后问一次,你真的不去啊?”本就是抱着试探的心思,他都想好了对方绝对又是找借口拒绝。 然而这次,周阳笑了笑,简单却肯定的说道,“我去。” 诗晚愣了,原本趴在桌上的身子也直了起来,“真的假的?你说你去?我指的不是周寻乐上初中后你再去啊。” “我知道,”周阳看了眼窗外,冬雪开始消融了,他说道,“等小乐开学后我就走。”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但诗晚为这个决定高兴的不得了。拍拍周阳肩膀,他说道,“来之前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周阳点头,“我还得先和王哥打个招呼。” 晚上去酒吧的时候,周阳一路都在考虑,要怎么和王嘉木开口比较好?是直接说还是委婉点? 结果,轮都没轮到周阳说话,王嘉木就来了句,“诗晚已经告诉我了,你要离开青山镇,对么?” 周阳真想吐血,诗晚这啰嗦的家伙,自己要给他跪了啊…… “他怕你不好意思开口,其实这没什么,”周阳面部表情太精彩,导致王嘉木忍不住发笑,“我知道你这人比较重感情,所以很多话不知怎么说。但是周阳,这是好事啊,你的声音那么好,应该为自己多寻找点机会。” “王哥,谢谢你。”周阳很认真的说道,“这么长时间,你帮了我太多。如果我以后可以……” “诶,打住!”王嘉木做了个停止的动作,“我是不求你回报,就希望你能混的好点。本来我是想让你过两年成熟点再出去闯,毕竟你才十八岁,不过年轻就是本钱,也无所谓了。” “是啊,反正已经成年了,不算童工,没关系。”周阳开着玩笑。 “长了一副未成年的样儿,”屈起指节敲了一下周阳的脑袋,王嘉木看了他片刻,像是安慰又像是感叹,“挺好……那边应该比你在这里开心,毕竟自由。” 这句话意有所指,周阳也知道对方说的是自己和吴淑芳的关系,所以只是点头。 “对了,有个东西给你。”他起身拿了个窄长的盒子过来,“别说你不想要,这个以后你用的上。也算是我送你的饯行礼物,拿着。” “手机?” “这样以后联系你也方便点。”接着,他又赶紧说道,“够了啊,千万别又谢个不停,受不了你那么客气。” 周阳了解王嘉木,也明白他是个多么热心的人。算起来他们两辈子也算认识很久了,再客气真有点矫情。所以最后周阳只是对他笑了一下,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去北京的车票已经买好了,也和诗晚确定了时间。 抽空,周阳去了一次自己妈妈的墓地,重新帮她擦了擦墓碑,买了一捧新鲜的花,还带了一些小糕点。这次一走可能就要好几个月甚至半年才会回来,所以他要和她道个别,让她不用担心。 而他几乎从来不去看相隔不远的另一块墓碑,那是他爸爸的安身之处。周阳一直没有原谅过自己父亲,在妈妈没去世的时候,那人和吴淑芳就有了关系。等妈妈去世后,很快的、就像是迫不及待的,那个男人马上娶了吴淑芳。周阳憎恨他,甚至觉得是不是他把妈妈害死了,只是为了娶另一个女人。尽管这只是自己怀揣了恶意的猜想,但他仍旧不愿再多看一眼那个男人。他更是从不会寻求他的庇佑。 回到家,周阳把要带走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整理到最后,才发现自己除了几件衣服之外,真的没什么可拿的了,房间里原本就没太多私人物件。 看着还算半空的行李箱,他舒展了一下身体,“就这些吧,累死我了。” 周寻乐眼巴巴的望着,“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走都还没走呢!” 家里此刻就只有他们两个,周阳从自己抽屉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周寻乐,叮嘱道,“这个你要收好,里面还剩几千块钱,要用的话就去取。还有我每个月都会打钱到这张卡上,密码是咱俩的生日。记住!千万千万不可以和你妈妈说!一定要记住,这个钱你给她她又会拿去打麻将。这都是存着给你急用的。” 周寻乐点点头,把卡握在了手心里。 “藏好啊,别说漏了嘴。” “知道啦。”周寻乐扑过去抱着周阳,“你说过会经常给我打电话的,不要忘记了!” “会的会的,大少爷。”周阳捏了捏他鼻子,“多吃点,吃壮点。别动不动就生病。”说着,他想到自己要去北京这件事还没和吴淑芳讲,要是那人听到这消息估计又是八级地震。 直到要离开的前一天,周阳才告诉了那个女人。正好周寻乐上课去了,他也不怕对方吵嚷。 吴淑芳朝着周阳就砸了个玻璃杯,“你真是能耐了啊!这事儿居然最后一天才说!?我告诉你,我不同意!” 周阳倒是平静的不得了,他坐在沙发上问道,“你不同意,然后呢?” “什么然后!把票退了哪都不准去!一个十多岁的小孩你还想登天啊?!”真是岂有此理,吴淑芳气的要命。家里现在的煤气水电乱七八糟的费用都是这小子在出,现在拍拍屁股走了,这些钱不是又落到了自己身上?这笔账谁不会算啊?吴淑芳又不是白痴,当然不准周阳走了。 “阿姨,你在想什么呢?”周阳看着她,“是不是想着我走了,就没人来当这个冤大头了?每个月的支出够你赌好几次了吧?” 吴淑芳的心思被揭穿,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胸口起伏,她几乎要暴跳如雷,“忘恩负义的小兔崽子!怎么?你弟弟不在你就这么和我说话啊!?还是你要走了你就敢这样!?” “你说得对。之前当着小乐的面我不想和你讲这些话,你是他亲妈,我怕他为难。但我以后也不在这儿了,所以希望能和你说清楚。”周阳目光很冷,带着不屑,“不管我做什么、去哪里、混得怎么样,我只想说——有你什么事?不要说我忘恩负义,你花的钱都是他的,我花的钱也是他的。而这一年半是我在养你,你搞清楚点。” 吴淑芳指着周阳,气得说不出话来。 “另外,小乐是你儿子,”周阳起身扔下最后一句话,“好好想想怎么养活他吧。” 房门被“嘭”的关上,周阳靠着门,目光看着窗外,突然勾了勾唇角,像是想到刚才吴淑芳的样子,他无声笑了起来。然后捂住嘴巴怕自己笑出声,忍得肩膀都在颤抖。 良久,他才重新将手放下,深深呼吸后人也恢复了平静。 面无表情的走到床边,把明天要带的东西全部整齐放在了墙边,视线落到光秃的枝干上时,他陷入了沉默。 火车票是晚上十一点出发的,早上七点到北京。来送他的只有王嘉木。 下午周阳去把周寻乐接回了家,以后就不能常常去接这家伙放学了。 也许是受到了分别的氛围影响,两人一路都没怎么说话。 拎着箱子临出门前,周寻乐蹬蹬蹬的跟了出来,不过被吴淑芳拉了回去。 完全不在意那道怨毒的目光,周阳在楼道口的昏暗声控灯下,对那个小小的身影说道,“周寻乐,再见。好好照顾自己。” 周寻乐瘪了瘪嘴,但是没哭,只是点头,然后朝自己哥哥挥挥手。 火车响起“哐当哐当”的声音,夜色中的风景稍纵即逝。几盏田野中矗立的灯划出微弱的残影,撞进视线后又眨眼藏匿在了黑暗中。 零星小雨打在车窗上,周阳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了一个女人温柔动人的歌声,那是自己的妈妈。他又看到了自己爸爸和吴淑芳结婚时,墙角那个阴郁的男孩。接着是周寻乐的出生。 诗晚的脸和上辈子开始重合,王嘉木的笑容,以及那个一手将自己捧红的男人。 最后,周阳看到了自己。 红毯的终点,荣誉的起点,有人说道,“恭喜,未来的大明星。” 鲜花掌声,闪光灯和快门声形成了一张名利的网。 他抵挡不了这种`诱`惑,身子一重,人已经倒了下去。 漆黑的巷子里,浑身剧痛,他醒了过来,却发现自己鲜血淋漓。 莫名的恐惧汹涌而至, 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叹息,“你已经——死了——” 雷声轰然而下,暴雨倾盆。 周阳一身冷汗,他睁开眼睛—— 天光大亮。 ****** 北京的车站实在太大了,就算是上辈子在这待了那么些年,周阳一下车还是有点晕乎。 看了看四周,第一反应就是人真多啊。 他跟着人潮,慢慢走了出来。然后听见人群中有人喊着自己的名字,“周阳——这里!” 他抬眸,看见了不远处一脸笑意的诗晚。   ☆、第十七章 对于那所学校,周阳是完全陌生的,他就从来没踏进过大学校园。 所以跟着诗晚上了地铁后,完全是一副放任对方带路的安心样儿。 这天是星期日的早晨,地铁上人不多。顺利到了诗晚的学校后,周阳站在大门口感叹道,“我去,这也太漂亮了吧。” 两排高大的青松笔直而过,正前方是青岩石砌成的三拱形门碑,上面刻着龙飞凤舞的金色大字,那是学校的名字。 进去之后就是干净宽敞的校园,中间有一个巨大的环形花圃,各种鲜花开的正盛,然后就是三条分岔路,依稀可以看见远方的教学楼。 周阳觉得这地方如果没人带着,一定会迷路,因为他都看不到尽头。乱走的话,七拐八绕不知道会通到哪儿去。 “跟着我就好了,”诗晚扬了扬下巴,“往这边。我当时是碰上了正好来接新生的人,否则绝对歇菜。” 从大门走到寝室的这段路的确很长,不过周阳被附近的风景吸引,却不觉得累。只是想着能有这样一次经历也算不错,好歹是进过大学的人了。 一路上都是青春活泼的脸,带着笑容,不时交谈。看得出这里的学生很快乐。 “想什么呢?你要是喜欢,也可以和我去上课啊。” “算了吧,你们老师会把我轰出去。”当我傻啊,一个班就那么几个人,不得被揭穿? 诗晚对这二货无奈,“大课百来号人坐在那里,人家管你是谁。好了,到了,前面就是我寝室。” 顺着方向看过去,周阳发现那是栋十二层的建筑,亮色的墙面,雕花铁架的阳台,环境非常不错。 两人坐着电梯来到八楼,打开寝室门之后,诗晚带着他随意参观了一下,“四人间,人少清静,上面床下面书桌。喏,卫生间在这里,外边是阳台,你就和我一起睡。目前寝室只有我和那个娘炮,另外两个回来都不定时。” “倒是挺享受啊,”周阳好奇的转悠了一圈,“其实就是两人间了。” 诗晚摊手,“方便他带别人回来乱`搞。” ****** 整整一天,他们除了在校园里逛了个遍外,又去学校附近的街巷走了走。 很多地方周阳也不认得路,毕竟北京太大。 等到晚饭之后,两个家伙已经累得不行了。九点多钟洗完澡就打算爬床上去休息。 正好在这时,寝室门锁传来了响动,周阳询问的看了眼诗晚,那人打了个哈欠道,“就是我和你说的,一会儿能见到真人了。” 话音刚落,门就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来人是个非常清秀的男生,偏瘦。深栗色的头发在灯光下很明显,三月天还有点凉,但对方就只穿了一件很薄的条纹毛衣,紧身牛仔裤看得周阳都替他憋得慌。 那男生乍见到周阳也是吃了一惊,他手上还拎了袋外卖,疑惑了片刻后,暧昧的伸长脖子喊着诗晚,“诶诶,这谁啊,不介绍介绍?” “我哥们儿呗,周阳。”诗晚一手揽着周阳的脖子,一边指了指床下那人,“周阳,他是林晓予,叫他林妹妹就好了。” 及时把笑声消灭在了萌芽里,周阳让自己保持着正经的表情,别给对方留下个幸灾乐祸的坏印象。 林晓予白了诗晚一眼,说道,“妹你大爷,讨厌。”他声音很细,又拖了点调子,软绵绵的,真的是比女人还柔一点。 周阳的胳膊上立即起了层鸡皮疙瘩。 诗晚倒是很习惯了。 在把手中袋子放在桌子上,又把电脑打开后,林晓予突然转身问道,“诶,诗晚,我这样不会让你哥们儿不自在吧?” 周阳一愣,以为他指的是略女性化的说话方式,于是赶紧表态,“没事,不用在意我。”本来嘛,自己就是借住,他还怕打扰到别人呢,所以让对方千万别介意。 被周阳抢了白的诗晚唇角有些抽搐,“你知道那货说的是什么吗,你就不在意?” “不就是说他比较……那个……?” 诗晚哼了一声,非常想嘲笑对方的天真,然而还没等他说点什么,林晓予电脑中传来的声音已经给了周阳答案。 那是正在播放的一部电影,确切的说,不能算是普通电影…… 断续的喘`息,暧`昧的`呻`吟,男人间低`哑忘情的和谐对话,完全就是不打`码的业界良心限`制级火热同!志!大!片! 周阳目瞪口呆的望着那个方向,整个人都石化了。 林晓予还很应景的转头笑笑,慢条斯理插上耳机,“我就这点爱好,也没别的了,能学到很多哟。反正你说你不介意的,对不对?” …… ……对你妹啊!我介意啊!我很介意啊!你这看的什么玩意儿啊!而且电脑别正对着我行不行!大哥!大哥你听到我内心的呼喊了么! 此刻,屏幕中两个什么都不穿的男人在那激动的滚来滚去,周阳觉得人生都闪过了一道雷。 还是找份工作,赶紧赚钱搬出去吧……这么想着,他默默拿被子盖住了脑袋。 诗晚也钻进了被子里,悄声说道,“这人就是骚的很,没办法,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运气听一场真人秀。那简直就是立体声环绕,大片即视感啊,还不要钱。” “……你住在这,不会有危机感么……”虽然林晓予戴了耳机,但周阳还是放低了声音。 “什么危机感?你是说会不会变弯?”诗晚笑道,“和谁弯啊?你么?” “……”丫的我算是白担心你了,周阳怒道,“还睡不睡?不睡我把你揍晕了再睡。” “睡——不睡难道去陪林晓予看片啊。” “…… ……”周阳突然很庆幸寝室只有这两个奇葩,至少不常住的那两人应该还是正常的。 来这里的第一天就遇到这种囧囧的室友,还真是人生一大……悲哀。 其实当初来北京的时候,周阳也想过去外面租房子。但是和诗晚商量后,又觉得那样不太现实。 首先自己只带了一千块,完全租不起。其次要在短时间内找到便宜又不会太烂的房子太困难了。最后,便听从了诗晚的建议,先和对方住在寝室里,然后自己找一份工作,等拿到工资后再去租房子,一个月时间正好可以找找合适的房源。至于一开始就打算去酒吧当驻唱的想法也要被暂时搁置了。因为大学寝室晚上十一点就要熄灯关宿舍门,酒吧怎么都得唱到十二点。自己总不能天天飞檐走壁吧,这可是八楼……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没过几天,周阳就找到了一份工作,是在一家快餐店负责收银点餐。这份工作不怎么需要技术,但就是比较累。快餐店客流量大,每天吃饭的数都数不清,工作时也不能坐着,八个小时下来,腰都有点酸了,腿也木木的没了知觉。 不过他没和诗晚说这些,只说工作还行,待遇也还行,中午包饭正好省钱。但其实那地方就是个提供廉价劳动力的岗位,怎么可能会包饭?周阳也就是不想让诗晚担心。 撇开早餐不提,光是中餐和晚餐每天就得花十多块钱,一个月下来光吃都是笔大开销。周阳本身就没多少钱,自然是能省就省。通常他会在早上买三个馒头,中午留两个,就当是吃了饭。有时候饿了,他就会多喝点水。 诗晚白天不和周阳在一起,自然不知道对方吃的是什么,他以为周阳那工作地方不错,还让人多吃点,注意身体。 不过大半个月过去后,诗晚终于发现了点不对劲,他盯着周阳蹙眉道,“不说那边吃的不错么,为什么感觉你又瘦了啊?” 周阳被他突然发问弄得一下没回过神,片刻掩饰道,“废话,你知道多累啊,那么多人吃饭,再给我双手都够呛好么?你去试几天,绝对溜得比兔子还快。” 一番话让某人注意力成功被转移,诗晚当下就发表了自己的决心,“谁要去那种地方工作?我宁愿去高级会所给人端盘子都不去快餐店收钱。” 周阳一脸嫌弃状。 ****** 因为白天实在太忙,吃的也没多营养,所以周阳经常觉得累,回到寝室几乎是倒头就能睡着。 这天,就在他昏昏欲睡的空档,朦胧中听到有人进来了,随着门被关上后,有低低的笑声和模糊的交谈声不时传来,也不像是交谈,更像是玩闹时发出的声音。周阳觉得自己应该睁眼看看是谁,但是又困得实在醒不来。大脑虽有着分辨的意识,人却没那个转身的力气。 反正诗晚一直在身边,他也就想着算了。 正要继续睡下去,那本来还算轻的声音突然就重了起来,伴着`呻`吟和嗯嗯啊啊的音节。 周阳觉得很烦,打扰一个非常想睡觉的人是十分不道德的行为好不好?郁闷的勉强将眼睛撑开一条缝,就见诗晚一动不动、面对面的看着自己。 瞌睡瞬间吓醒了一半。 刚要开口说点什么,诗晚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周阳明白过来了,自己估计是遇到了传说中的真人秀大片了。 彻底清醒之后,他听到床下的动静,整个人有点僵。 然而下面两个人无知无觉,在房间里好一阵`亲`热,又搂抱着去了卫生间,没多久,调`情`声渐渐大了起来。 床上的两人大眼瞪小眼,都没说话,也没动作。 这次,周阳真的彻底感受到了诗晚的不容易,整天对着这样一个爱看奇怪大片的室友也就算了,还时不时得忍受一场生动的表演。没有报复`社会或者心理扭曲真的是太强大了。 与室内的寂静成反比的是,所有不和谐的声音全都聚集在了卫生间,并呈向外扩散趋势。 忍无可忍的周阳在心中崩溃的呐喊:我一定要搬走!搬走! 难熬的关头,诗晚开口了,他说道,“喂,你觉不觉得……那货叫的很难听?” “…… ……”这好像不是重点吧?! “每次我听到他这恶心吧唧的声音……”诗晚疑惑,“就想不通为什么那俩人能干的热火朝天?” “别扯淡了,”周阳打断道,“要多久完事?” “不知道啊,又不是我和他做。” 彻底被这二货弄得没脾气的周阳只能默默在心里流宽泪。 两人躺床上听着卫生间的另外两个人做`爱简直就是诡异到不能更诡异了…… 诗晚直勾勾的看着周阳,直把周阳看得浑身发冷,“怎么了?” “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直觉告诉周阳,一定不是好事。所以他说道,“你想想就好了,不要讲出来。” “可是我很好奇啊,我好奇心又起来了。” “……什么意思?” “就是……真的有那么舒服么?” 警铃立刻大作,诗晚这混蛋满肚子坏水,周阳第一反应就是速度往后撤退,结果他忘了现在是在床上,还没等靠到床栏,诗晚已经搂住了他的腰,凑上去就想亲他。 好在绝对神反应的周阳一巴掌堵住了对方的嘴。“你再乱动,我真的会一脚把你踹下去信不信?” 诗晚闷笑起来,呼吸全部落在了周阳的掌心,轻而温暖,又有点痒痒的,像被羽毛滑过。 匆忙缩回手,周阳说道,“你丫的下次再耍我,我直接武力反击。” “谁让你每次都这么较真,逗你真的特别有意思。”满足的叹了口气,诗晚蓦地坐了起来。 “你又要干吗?” “看他们那么爽,我就很不爽。”下床之后,他对周阳诡异的笑了笑,“我想这么做已经很久了。”说着,走到了卫生间的门口。 这家伙该不会是…… 周阳非常想把那货喊回来,但已经来不及了。 卫生间的玻璃门被诗晚礼貌的敲响,不过里面的人可能玩的太忘我了,所以无人回应。 于是诗晚又敲了三下,依旧没人搭理。 转头和周阳目光相交,诗晚恶劣的勾起了唇角,接着后退一步,抬脚猛地踹开了卫生间大门,力气之大让那扇门都弹动了几下。 周阳彻底被他惊呆,卫生间里的两个人显然也惊呆了。 “喂,林晓予,”诗晚倚着门侧说道,“介不介意多来两个人啊?” 林晓予发出一声尖叫,周阳机智的捂住耳朵。 不一会儿,和林晓予在一起的男人边穿衣服边从卫生间往外走,他长得白白瘦瘦,脸上一片通红,如同犯错被老师抓到的好好学生。经过诗晚身边时还狠狠地瞪了一眼。 诗晚则是完全不在意。 待到一片混乱都结束后,林晓予眼圈红红的看着诗晚,异常哀怨,“你以前不都无所谓的么!” “你也不看看都第几次了,没完没了啊?我说你也不穷啊,去开房行不行?” 林晓予委屈的呜了一声,这一声又成功的让周阳起了层鸡皮疙瘩。 “下次我再也不来寝室了!好好的气氛都被你弄糟了!” “求之不得,不来最好。”诗晚爬上床,说道,“我得去放串鞭炮。” 林晓予被他气到了,半晌,又可怜兮兮的用双大眼睛看着周阳,周阳一缩脖子,翻身蒙被子闭眼睛,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第十八章 (已补完) 自那场闹剧过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周阳都没见林晓予再带人回来了。原以为林晓予和诗晚要彻底闹翻,结果没两天他们又像没事人似的,该扯淡继续扯淡,该吐槽照样吐槽,这让周阳放心了不少。毕竟这两家伙得待四年,关系搞好点总是没错的。 而周阳自己在快餐店也越做越习惯,八小时对他来说,好像也没以前那么难捱了。店里的同事基本都是出来兼职的大学生或者四十左右的中年女人,大家相处的算是和睦,这种没什么竞争的地方毫无人际关系的紧张感可言。 每天九点到岗就是不停说着“欢迎,您好,需要点些什么?”然后一直重复到下午六点。除了午饭时间,几乎没有休息。 他们吃饭一般都会在厨房的后面,那儿正对着一条老巷子,巷子里平时人少,所以一群人可以横挡着路,聊聊天、开开玩笑。这也是他们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刻。 和平常一样,当周阳拿着馒头打算坐过去开吃的时候,正好看到店里的赵婶在赶一个流浪汉。她声音又尖又利,在空旷的巷子里显得非常咋呼,“我说你啊,不要在这里找吃的啦,把垃圾桶翻得乱七八糟,等会又是我们来打扫,快走快走!去找你儿子!” 那流浪汉一头白发,佝偻着背,身上衣服破破烂烂。他拄着根粗糙的木棍一瘸一拐慢慢离开,边走边往垃圾桶的方向看。可能是没找到可以吃的食物,他的表情有些可怜。 周阳在这待了近一个月,从未见过这人,今天看见不由多问了一句,“赵婶你认识他啊?” “在这住久了的都知道这么号人,他还有个儿子呢,有跟没有没什么区别,”往厨房后门的台阶上一坐,她开始絮絮叨叨,“这老人以前就是捡破烂的,捡了好多年,家里就那么一个宝贝儿子,好吃好喝供着让他去上了大学,谁知道那崽子读完书找了个有钱姑娘,跑到上海再也不回来了,狼心狗肺的东西。” 旁边一起工作的大学生非常正气凛然,“这种人就是社会渣滓,你说家长辛苦一辈子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自己孩子。他有了出息就更该孝敬自己爸爸才对,真是恶心。”说完,气愤难平的狠狠吃了一大口饭。 周阳也很赞同,他这么拼命还不就是为了让周寻乐和自己过得好点?换位思考,他完全支持流浪老大爷,唾弃着那个有爹不养的人渣。 大学生又接道,“赵婶,人家那么可怜,你下次别赶他走了,反正就是倒掉的剩菜剩饭,给他吃呗。” 赵婶一听,立刻瞪眼,“他每次翻的那么脏,你去收尾啊?臭烘烘的,到了夏天更恶心。我说你们这些读了书的小孩子啊,就是同情心泛滥,他儿子都不管了,你管什么?出了事指不定还要赖上你。没看见报纸上写的啊,中学生好心扶摔倒的老人都被敲诈,这世道,少管闲事为妙啊年轻人。”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尘,她又哼笑了一声才离开。 “哎,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摇头晃脑的感慨,那个大学生用手肘碰了碰周阳,“你说现在社会到底怎么了?同情心和热血都被当成了愚蠢,冷漠和自私反倒理直气壮、顺理成章?没救了。” 周阳不知道他说的“没救了”是指这个社会还是指社会上活着的这帮人。在大学生走后,他看着老人早就远去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难道主动帮助就会被利用、被认为是伪善么?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去帮助一个急需救助的人不是应该的吗?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周阳也不觉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种态度有多个性。然而现在这样的人太多了,你鹤立鸡群就会被攻击,所以大家越来越一致,一致的冷漠。 空有一颗好心,却害怕去做好事。 ****** 晚上回到寝室,周阳冲着里面两个人打了声招呼,就见诗晚急吼吼的招手,“快来快来!” 对方这副模样倒是少见,以为出了什么事,他也没耽误,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诗晚将一份宣传单递到了眼前,林晓予在旁边配音,“铛铛铛!请看!” “国民新星秀?”这什么鬼……周阳蹙眉,接着表情由疑惑变成了惊讶,拿过宣传单,他仔仔细细看了起来,“九月初……全国海选?”视线一行一行扫了过去,“华宸影视集团?!”猛地放下宣传单,周阳瞪大眼睛和诗晚对视了一会。 诗晚打了个响指,“没错!这是华宸办的选秀活动,第一名不仅可以得到十二万的奖金,还能和华宸签约三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其实就是那种唱歌比赛改良版,只管唱就行了。周阳,报名么?” 林晓予十指交握靠着脸颊,幻想道,“真好——我可以去给你们当后援队队长!” 周阳,“……” 诗晚,“……” 两人同时默契地略过了他,让那货继续沉浸在后援队队长的美梦中。 要说周阳完全不动心那肯定是假的,要说他像诗晚那样毫不犹豫的报名,也不太实际。 因为他想到了一件事——这是不是一种莫名的牵引?自己仍旧不自觉的靠近了华宸。现在是十八岁,离死亡还有三年。挣扎了这么久,最后应该不会再落到个同样的下场吧? 回忆着过往的事情,曾经的华宸压根就没举办过什么选秀活动。当然这一世太多变数,这些事可以解释的通。 相比两辈子,明显现在坎坷了很多。他还记得,当初的自己刚到北京时,诗晚已经混出了点名气,于是就把自己介绍到了华宸。之后的三年,除了华宸周阳再没去过别的公司。可以说上辈子经历太简单,从小菜馆到酒吧再到华宸,哪有这辈子复杂?还得参加个什么国民新星秀…… 而且……如果没弄错的话,诗晚上辈子是签约在了凯盛。这么说来,陆歇那个神经病还是诗晚上辈子的老板啊!那应该很熟吧?不过……这辈子那两人好像还没见过面?至少在自己的印象中,那两人还没正式的互相认识。 提起陆歇,周阳考虑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当初那人让自己来,自己很拽的拒绝了,结果最后屁颠屁颠的还是跑来了对方地盘,这要是被看见,是不是自打脸的节奏?绝对会被嘲笑…… 捏了捏那张宣传单,周阳内心在翻滚纠结——决定了吗?去不去? 诗晚看他一副神色恍惚的样子,伸手对着他脑袋就是一掌,“你是从‘一做决定就会死星球’来的吗?我都替你急。不过也没事儿,还有半年呢,慢慢想,想明白了告诉我一声,咱俩一块儿去。” 就在这个慢慢想、慢慢决定的过程中,时间不紧不慢地溜走。直到拿到了在北京的第一笔工资,周阳才发现自己眨眼已经在这儿待了一个月了。 这段时间,他开始对找房子上了心,反正钱有了,也不好总是打扰诗晚。快餐店毕竟赚的少,周阳来北京为的可不是那三四千。 只要把房子租好,那么自己就能继续去酒吧。这里的酒吧和青山镇完全是两个概念,资本家和赤贫那永远没法搞平等啊。不过如果进展顺利,钞票肯定是哗啦哗啦的来。 谋划着美好未来,周阳精神抖擞的找着房。 但!是!他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北京房价真他妹的贵啊,别说买不起了,连租都很勉强…… 欲哭无泪的悲愤望天,他郁闷道:老天!赐我一个房子吧! 于是,老天难得很爱岗敬业的满足了某人的心愿。 站在一栋老旧的像是出土文物般的楼房前,又高又茂盛的梧桐树在夜色的灯影下显得莫名诡异,风声还应景地沙沙作响,街道堪称安静,一个垃圾筒被吹的体力不支跪倒在地,十盏路灯能亮的估计不超过三盏。 一片树叶在空气中被卷的翻滚了两圈,然后“呼——啪!”的糊在了周阳脸上。 镇定的伸手抹了把脸,周阳僵硬的转头看着身边那人,挤着声音问道,“……这就是你说的环境优雅浪漫复古小高层?” 接着,眼睛瞟向那个垃圾桶,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阳台上可眺望幽静街景,街景就这个!?” “哎呀小哥,别这么较真嘛。”房主满不在意的拍拍周阳肩膀,“这都啥年代了,网上的介绍你也信啊?美图秀秀知道不?PS知道不?你在网上想看巴黎铁塔伦敦大桥我也能给你整出来啊!别说这玩意,就是东非大裂谷撒哈拉沙漠我都能弄啊!” “……”神经病啊!!!周阳拔腿就要跑,被人一把拉住了。 “来都来了,上楼看看啊!” “不看!不去!宁死不屈!” …… …… 宁死不屈的周阳还是被人拖到了位于三楼的房间里。 那是个很简单的一室一厅,说是一室,但其实根本也不算,就是一个比较大的客厅。靠近窗户的那一小块面积被人用木质地板垫高,一张床紧挨着窗户,床尾的对面是整墙的木质书柜,还有很多书在那里。 整个屋子除了这些就还剩一台空调,一个洗衣机,至于电视那是想都别想。不过东西虽然老旧,但看得出这里经常有人打扫,一尘不染的。 可周阳还是满脸黑线,“……就你这破地方还要租一千二,我脸上是不是写了白痴两个字?” “哎呀小哥,我们这么有缘,给你友情价啊!”房主呵呵笑,“八百怎么样?而且我这里还不用交付三个月的押金哟,虽然位置是偏了点,房间是小了点,但是你看多么安静啊,看看!树叶子都伸到窗户里了,每天睁开眼就能看到一大片绿叶子,植物都不用养了,免费帮你净化空气啊!” 周阳擦汗,“我真的不知道这是不是算个优点……” “其实这个社区虽然老了点,但都是住了十多年的老人了,邻居很亲切的。我要不是出国定居,肯定还和我女朋友住这儿。你也别嫌冷清,大早上的广场舞大妈会准点和你相聚,晚上也有的,只是我们今天没赶巧。” ……神经病啊!谁要来看广场舞大妈! 本想着绝对不要理这个人,一定不能租的周阳最后在对方死皮赖脸的推销和不租拖住不让走的顽强精神下——被彻底打败了…… 算了,其他地方也租不起,这里好歹走个十来分钟就是公交车站,而且不用付三个月房租的押金……这点最打动周阳了,想走就可以随时走,完全没有“自己还有几千块押金在别人手里”的危机感。 因为时间也不早了,房主就开车把周阳送到了学校门口。周阳没想到这货一副吊丝样,开的居然还是奔驰S600!大爷的,真是给土豪跪了。 临下车前,没忍住问了一句,“那房子真的是你和你女朋友以前住的吗?” “对啊!”房主一副“我从不骗人”的表情,认真道,“这是我爷爷奶奶的房子,他们后来回了东北老家,就我和我女朋友住了呗。我们下个月就走,空着也是空着,就随便租租。开始我还舍不得租呢,今天和你出来完全是我心情好,加上你长得也很顺眼,就便宜给你咯。” 周阳此刻已经要对他挥手拜拜了,那人又加了一句,“对了,本来那房子的确是一室一厅的,我女朋友嫌不够浪漫,就把墙拆了,她觉得那样空间大,做起爱来会比较爽。女人很奇怪对不对?你下次也可以试试啊哥们,有回音哟。”说完,哈哈笑着把车开走了。 周阳暗搓搓的骂道,“你大爷的!先给我介绍个女朋友再来扯这些好么!”转念又一想,“算了,自己都要养不活了,到时还得养个女朋友。造孽啊……” 因为租房没花太多钱,所以周阳还剩了一些。他给周寻乐的卡上打了一千,然后又把诗晚和林晓予叫出来吃了顿大餐,感谢两人在这段时间的收留和照顾。 诗晚一边吃着牛肉火锅一边哼哼,“你和我这么客气干嘛啊,说真的,咱俩住一块儿挺好。要不是你工作不方便,跟我四年都没事。” “你们寝室关门太早,”周阳说道,“租房子就是时间上自由点。” “听诗晚说,你要去酒吧上班?”林晓予翘着兰花指递给周阳一张便签条,“这是后海几家比较好的地方,人不杂也没那么乱,你可以去看看,我都是实地考察过的。” “谢谢。”周阳看着林晓予罗列的单子,十分感激。 “谢什么啦,其实我也好舍不得你喔~在寝室我们还能一起看大片啊,我有好几部珍藏的都还没来得及给你看。” 被饮料呛了一下,周阳淡定道,“给诗晚看就好。” 林晓予无辜的睁大眼睛,“他已经看过啦~” “咳咳!”周阳又被呛到了。 搬家那天,另外两人都申请主动帮忙。 当三人来到屋子楼下时,诗晚和林晓予沉默了好几分钟,然后林晓予发出惊天感叹,“这房子也太破了吧!我家黄黄都比这儿住得好啊!” “……黄黄是谁?” “金毛犬啊。” “你家狗住这么大的房子?!”周阳震惊了,瞬间一秒变沉稳帅气脸,压低嗓音,充满魅力的问道,“予哥,你家缺驯狗师吗?我有经验哟。” 林晓予感兴趣的转头,问道,“你也喜欢狗狗啊,你养的是什么狗?” 周阳郑重的看着林晓予,缓缓吐出五个字,“……中华田园犬。” 诗晚凉凉的补充道,“俗称土狗。” “啊,好了,”拍了拍手,林晓予彻底无视了周阳,“我们还是来愉快的搬家吧!” 也难怪诗晚和林晓予这样一副表情,就连周阳刚来的时候也是被惊吓到了的。一共就五层高的楼,暗红墙面斑斑驳驳,这条老街上都是这样的旧房子。两排绵延的高大梧桐树几乎要交织成一道参天绿网。 好在楼道里不算黑,有声控灯。 把房门打开后,周阳一左一右的两人又是无语的静默。 片刻,诗晚终于忍不住了,“这真的是住人的啊?家具都没几件,不,是几乎没有,还敢租那么贵!” “不贵了,才八百,这儿是北京啊,又不是青山镇。”周阳说道,“要是家具齐全,我估计就租不起了。” “送我我还得考虑考虑。”这么说着,诗晚还是帮他把东西搬了进来。三个人一起将房子打扫了一下,这房子本就不脏,所以也不怎么费劲。 为了赶七点的晚课,也不好多留,看时间差不多那两人就要走了。周阳送他们到楼下,还不忘叮嘱,“有时间过来玩啊,我给你们烧好吃的。” 空下来的房间里,周阳环顾了一下四周,其实……这地方看久了也还好,至少顺眼了点。坐在床上,他想起房主说的“每天醒来都能看见绿意,会让人心情大好”。而此刻近黄昏,他也能看见梧桐树被染成了柔软的颜色,长枝探进窗缝,衬着屋里的明灭光影,的确别有情调。 街上多了些或买菜或交谈的大爷大妈,有的还牵着小小的孩子。这个时间,正是每家炊烟袅袅的时候吧? 好久没有这么安逸了,周阳难得享受了一会这样的美好时光。   ☆、第十九章 正式住进那栋老房子后,每天生火烧饭就必不可少了。 现在,周阳都会提前煮好隔天打工要带的饭,不过他也只是买便宜的蔬菜。早餐仍旧是雷打不动的馒头。 赵婶见他改善伙食后,又开启了唠叨模式,满脸赞同的表示着,“这才对嘛,年纪轻轻天天吃那个什么馒头,身体都要弄坏了。我说你也要对自己好点儿,万一生病了,你省再多钱都是白搭。” 周阳脑袋上滑过三条黑线,大妈你能盼着我点儿好么! 由于今天那个大学生请了假,所以中午只剩周阳和赵婶坐在台阶上吃饭。 两人边吃边聊,因为耳濡目染,周阳汗颜的发现自己和赵婶还能聊得挺欢乐,话题千奇百怪,包括来店里吃饭的客人、北京市人均工资、高中生谈恋爱、黑心地沟油等等,聊完周阳整个人就不太好了,自己现在真是上至四十岁阿姨,下到低龄小学生,三百六十度沟通无障碍啊,说得好听点是面面俱到,说难听点不就是……事儿妈么! 捧着饭盒,坐在那里,周阳感觉到一束光“啪”地打在了自己头顶,然后无数道杠杠阴影划在了身侧,旁边写着三个大字:事儿妈! ……得赶紧找个青春活力的工作来改变一下这诡异的气场!周阳还在默默下决心的时候,人家赵婶早就吃完了,潇洒的起身扔下了他一人在那儿发傻。 话说上次林晓予给自己的便签条……周阳从口袋里掏出来看了看,不如今晚去找找地方好了。这么想着,他认真的看起了那些酒吧的名字。 不远处,有拖拖踏踏的脚步声慢慢走近,伴着木棍的落地声,在安静的巷子里显得异常沉重。 奇怪的抬头扫了一眼,周阳却愣在了原地。 那个人分明就是前段时间来垃圾桶翻找食物的老人。 老人还是穿着件破破烂烂的衣服,脸上也脏兮兮的,越走越近时,一股难闻的味道非常呛人。 俩人对视了一眼,老人似乎有些畏惧,踌躇不前。因为上次被赵婶赶跑,所以看见周阳坐在这里,他不敢去垃圾桶边,怕又招来一顿骂。 周阳心里只有惊讶,他以为对方被赵婶骂了就不会再来了,没想到隔了这么久还是又回到了这里。可能不管在哪儿,只要别人看到这样一副打扮,都会来赶人吧? 周阳没有去呵斥他,事实上,赵婶不在,根本没人会去骂他。 老人在垃圾桶边徘徊了一会,然后急切的弯身开始找了起来,半块不知道谁扔掉的饼被他吃的津津有味。他像是饿坏了,吃得很急。又像是怕被骂,想要吃完赶紧走。 赵婶的话和大学生的话不停交错在自己的脑袋里,一个声音说道:帮他一下好了,反正不会浪费你半毛钱的力气。另一个声音冷笑道:帮什么帮?你圣母啊?要不要再发你一个光环? 赵婶嘲讽着,“这个世道,少管闲事为妙啊年轻人。” 大学生感慨着,“现在的社会到底怎么了?” 周阳霍然起身,把墙角的老人吓了一跳,摸索着木棍就想走。 ……走什么走!我有这么吓人么?周阳无语,赶紧把人喊住,“诶!那个……大爷,等一下!” 老人果真停了一下,回头看了眼周阳。 把早上剩下的另一个馒头拿在手里,小跑两步递给了老人,周阳说道,“别吃那个了,你吃我这个吧,我还没吃过的。” 颤颤巍巍的不敢接,老人有些疑惑。 “没事,你吃这个吧,我早上买多了吃不完。” “……谢……谢谢。”老人说话的时候有些口齿不清,他又多看了看周阳。重复道,“谢谢。” 五毛钱一个的馒头有什么好谢的。对方一直谢不停,周阳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老人这会儿也不坐了,只是站在墙角吃了起来。那模样都让人担心他会不会被噎着。 片刻,周阳转身到厨房倒了杯水给那人。 老人很久都没受到这样的待遇,他从来都是被赶被骂被嫌弃,也习惯了那样的冷眼,看着这个比自己儿子还小的人,他只能不停说谢谢。 对方这样的客气也让周阳觉得不是滋味。本以为流浪大爷只管吃就是了,没想到礼貌的就像一个拘谨的孩子。其实不过一个馒头一杯水而已,微不足道的很。周阳不愿自己变得那么冷漠,重来一世,他明白活着到底有多艰难。 这时,厨房传来赵婶尖利的声音,“吃完没啊周阳!吃完过来帮忙了,有客人来了!” “……好好!马上来。” 奔到收银台前,正好遇到赵婶嘀咕道,“吃个饭怎么吃这么久,比女孩子还慢点。” “…… ……”周阳咳了一声,乖乖收钱点餐去了。 ****** 晚上下班,正值高峰期,人潮涌动,处处拥挤。 高楼华灯初上,有着交错的光线,照亮了这座城市的人生百态。 周阳没有直接回家,他正在车站边看着站牌:去后海要怎么走比较好…… 在经过了问路,转车、地铁之后……周阳发现……自己迷路了! 现在是晚上七点五十八分,他站在人来人往、喧杂热闹的商业街区,一头问号。 ……世界上没有比路痴还要悲催的人了……环顾自周,周阳打算先看看这里是哪,然后今天还是先回家算了…… 刚要走,身后的店里走出来了一个穿着工作制服的男人,白衬衣、黑领结、西装裤。 周阳想着正好问问路,便走上前说道,“请问一下……” 男人长了一张学生脸,估计也是个兼职的大学生。上下打量了周阳一会,他说道,“面试是吧?跟我来。” …… ……面、面试?!这什么情况! 半天没听见动静,制服小哥转头蹙眉道,“进来啊,发什么呆。我们这里八点半营业,现在刚好可以让红姐看看你。”不管周阳一副震惊脸,又继续说道,“你运气不错,之前几个面试的人还得和红姐另约时间,你赶着趟儿了。” 对方完全不给插话的机会,周阳只好老实听着。 看了看面前的店牌,之前还没注意,现在才发现眼前的店门装修的非常气派,正中间是霓光闪烁的“夜色”两个字,估计是店名。字的一左一右是戴着王冠站立状嘶吼的狮子。可能是光线缘故,整间店呈暗金色,雕刻着古老花纹的鎏金大门半开着。 大约是说够了,制服小哥见周阳一脸不在状态,奇怪道,“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问路的。” “…… ……” 一场误会之后,两人都囧了。制服小哥帮周阳指了路,顺便告诉了他后海怎么去。当得知周阳要去那边的酒吧找驻唱的工作时,他说道,“反正都是唱,你不如来我们这试试好了,工资还高。”说完,指了指旁边的精美条幅。 周阳这才知道原来这家店也在招驻唱和服务生。 “怎么样?不行的话你也不吃亏。只当多了个机会。” 想着反正今晚是去不成后海的,不如先在这看看好了,正好见识见识北京的酒吧。要知道上辈子自己也没在这里唱过歌。 当跟着人走进“夜色”之后,周阳看着里面的布置,眼都直了。 三层楼的建筑里,头顶上方悬挂着一个巨大的水晶灯。圆形舞台在一楼的正中央,这个舞台非常大,上面还放了一架钢琴。舞台下面的桌子,每张都相隔较远,统一色调的深红真皮沙发。周阳觉得这样太浪费空间了,根本坐不了多少人,人多的时候哪里容得下? 上了二楼,这层则是欧式复古的装修,璀璨的灯就像是钻石,绕着这层转了一圈。一个个单独的小间大约九间左右,类似包厢?他也不太明白,只是觉得这家店的老板完全不知道怎么节约地方。光是漂亮有什么用?好吧,周阳承认,的确漂亮的不得了。但是照这样开店,绝对亏死。 与楼下两层的奢华相比,三楼反而显得朴素平凡,唯一的一间屋子发出了暗色的光亮。 “红姐,”制服小哥叩门,“有一个来面试的,我把他带上来了。” 片刻,里面的人说道,“进来吧。”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让周阳进了屋后,制服小哥就微微弯身,低着个头退出去了。周阳觉得那副样子特别像小太监和皇帝的日常。 当目光转到房间里的那个人身上时,周阳心中一跳,默默夸道:美女! 那是个短发利落的女人,画着很浓的妆,穿了件……水色银线无袖旗袍,她的脖子很纤细,旗袍的领扣让颈部线条有种若隐若现的风情。修长的手指夹了根女士烟,放在艳红的嘴唇上轻轻抽了一口后,转手摁灭在了烟灰缸中。 她起身,走近周阳。周阳立刻感觉心脏狂跳,他很少和女人单独相处,两辈子的处`男略害羞。 静静听着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不急不慢的声响,深幽的香水味很快窜入了鼻腔。 被称作红姐的女人问道,“有人推荐你来吗?” 推荐?周阳摇头,他本来想说我就是问个路正好看见你这里有招人,于是来试试运气。 “所以你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新人。”红姐轻笑了两声,“新人很好,我很喜欢。” 周阳一头雾水,只能不做声的先听着。 重新坐回椅子上,红姐说道,“我们这家店,是一家会所。当然,你可以把它当做高级酒吧。” 周阳:“?” 红姐笑着看了他片刻,“你成年了吗?” 周阳被囧到了,但还是点头,“是的,我成年了。”刚满十八岁,虚岁都十九了,完全没骗人,上辈子我都二十一了。你那一脸怀疑的笑容是什么意思!要不要我把身份证给你看啊! 周阳都准备好了要掏身份证,然而红姐却问道,“会唱歌吗?” 不明白话题怎么转的如此快,傻了一下后还是有问必答,“会,之前在酒吧唱了快两年。” “那倒不错。”红姐双手优雅的交环着,甲油是和嘴唇一样夺目的颜色“你去当服务生太浪费了,不如在舞台上让人多看看,”她笑着慢慢说道,“赏心悦目。” ……唱个歌还要看长相吗!?对这个看脸的世界绝望了……等等,你们到底是招驻唱还是招给人观赏的猴子? 然而周阳满腔疑问一个都没问出口,红姐已经开口说工作条件了,她对周阳唱的好不好似乎并不太在意,只是自顾自介绍道,“我们这里和其他酒吧有点不太一样。这里有一套规矩,不麻烦,适应就好。” “规矩要在五天之后才能告诉你,因为这五天是你挑我。五天后,就是我挑你。”红姐勾着唇角,“你有五天时间来考虑自己适不适合这里。五天内若是做不下去可以随时离职,只是走前一定要亲自和我说。而你一旦决定做下去,那么我们再来谈后面的条件。” 说的好像很麻烦的样子……搞得这么神神秘秘做什么? “五天之内,你不会有工资。” 白做五天,还这么啰嗦。周阳想着算了吧,这地方看过去也有点奇怪。他一脸淡定的就想要拒绝。 “不过……”红姐眸子暗了暗,笑的非常妩媚,“一旦你可以胜任,那么我们这里的月工资是一万六,这只是最基本的。” 周阳:“!!!” 这不就是个酒吧么!?好吧,高级酒吧。可是高级酒吧也不至于这么多钱吧?周阳从来没有拿过一个月一万六的工资,上辈子没红之前,生活也并不是特别宽裕,然而刚红起来又翘辫子了……但是现在!一个月一万六……还是基本工资…… 他有些晕乎,红姐问道,“怎么样,要不要……” “要!”一脸幸福的说完之后,周阳赶紧清醒过来。为了挽回形象使劲装严肃,“我觉得……嗯,这是个很好的锻炼机会,我想试试。” “当然可以,”红姐被逗笑,“我很愿意给漂亮的孩子机会。” …… ……周阳在心里默默跪倒,真的不能和这个看脸的女人好好玩耍了。 找到了工作,本想第一时间告诉诗晚和林晓予,让他们两个也高兴高兴。但周阳转念又想到,还有五天适应期,也不知能不能真的留下来。还是等五天后,确定了再和他们说这个消息吧。 ****** 抱着一个月工资一万六的鸡血心情,周阳兴高采烈的上了两天班。 然而,在酒吧,他发现了一种非常奇怪的现象——这里就没有出现过位置不够坐的情况。 明明“夜色”的位置并不多,但诡异的是,每次来的人都正正好,像是专门为人预定的一样。与此同时,周阳观察到来这里的人几乎都西装革履、衣冠楚楚,像富二代又像是大老板,有男有女。有的甚至还随身带着小弟,呃……不知道那是小弟还是保镖。周阳纯粹觉得很拉风。 然而恐怖的是,若那些人看到店里的谁比较顺眼,就会把人拉去陪酒。目前也仅止于陪酒,至于私下有没有做其他的,周阳就不知道了。 要问他为什么了解得这么详细,那是因为第二天他唱完歌就差点被拉去喝酒。还好红姐及时出现帮忙解了围。 周阳听到红姐和那桌客人说道,“这是个新人,还没有到时间呢。” 一个原本模糊不清的东西在周阳心中渐渐浮出水面。为什么这家酒吧工资这么高?为什么招的是驻唱反而不在意唱功如何?高级酒吧……是高级陪客会所吧?这难道不违法?居然可以猖獗的开下去。他又想到来酒吧的那些人,片刻,稍微了然,恐怕不是上面不查,而是没法查。这家店后的老板还不知道是个怎样厉害的人。 出租车上,周阳有点发冷,他总算是想明白了……那种地方跟卖`身场所根本没什么区别。为什么要五天来适应?就是让你自己先看看以后要面对的场合和客人,亲身体验,再做决定。 会有人去举报么?肯定没有,这里完全不存在强迫,全部都是自己做好了选择,选择向金钱投降的人。 隔天,周阳就要去辞职。 他去三楼找红姐,因为对方说过如果要走必须亲自来解释。 结果坑爹的,那个女人居然不在! 周阳很糟心的在门口晃了两圈,下楼时正好遇到上次带自己进来的那个制服小哥,他拉着人问道,“红姐今天怎么还没来?”都快八点半了! “今天老板会来,红姐去接了。”制服小哥挑眉,“怎么,你要走?” “废话,这地方不能待。”周阳急匆匆的说道,“今晚我就不想唱了,和她说一声我直接走。” “其实你不用把事情想得这么严重。在‘夜色’,最多只是陪那些人喝几杯而已。至于出了门以后,全凭你自己的意愿。这儿不会逼你和客人做什么的。” “可是……可是,”周阳红着脸吭哧吭哧的说道,“我喝一杯就会很晕,我不能喝。” 制服小哥惊奇的看了他一会,然后笑了起来。“那真的没办法了。不管怎样,你今天可能还是要坚持唱完,因为没人来替。” 在心里哀号一声,周阳只能去化妆间收拾一下。 反正只有一晚上,而且自己是个新人,危机不太大。但总归是不宜久留之地,早走早好。 化妆间里,还有另一个人,今晚是周阳和他轮着上台。 忍了半天,没忍住。周阳问道,“喂,哥们,你来这里多久了?” 那人有着一张很阴柔的面孔,显得清丽又高傲,不过一开口却很随和,“一个多月了,”看了眼周阳,他说道,“你是新来的吧?” 周阳呵呵笑着,“是啊,我是。” 一个多月……得喝多少酒啊…… 临上台前还在想着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直到站在“夜色”一楼的圆形舞台中间,周阳才开始按着歌单上的歌曲唱。 第一首唱完的时候,他发现红姐回来了,正站在一桌客人身边说话。 周阳高兴地不得了:太好了!马上就能解放了! 第二首歌的旋律慢慢升起,这家酒吧特别喜欢慢调子的爵士,可能是觉得这类歌唱出来非常低`靡`勾人,正好配合那群人调`情。 想到这种事,他又是一阵无语。 歌曲终了,周阳弯身鞠躬,台下有掌声。正要下场,突然有声音说道,“等等!” 惊了一下,他眸光微抬,看向那个说话的人。 红姐也走到了那个人的旁边。 说话的人是一个微胖的啤酒肚男人,“啤酒肚”看着周阳,咧嘴笑道,“急着下去做什么,我觉得你声音不错,再唱一首。” …… ……唱你妹啊唱! 看着红姐,周阳有些拿不定主意。 “陈少,”红姐柔柔地对“啤酒肚”说道,“望您高抬贵手啊,这孩子是个新人,别吓坏人家了。” “看你这话说的,”陈少趁机摸了一下红姐白皙的手臂,“我像是会为难别人的人?就因为是新人才更要锻炼锻炼。你看啊,我可没逼他喝酒。” 红姐还未说话,陈少就大声对周阳说道,“再唱一首,唱的好了,这三万都给你。”说完,使了个眼色,旁边的人很快拿来了一个正方的盒子,打开之后,是一叠一叠的钱。 周阳又看了眼红姐,红姐点点头。 在心里默默骂着倒霉,周阳打算唱下一首。 结果陈少又发话了,“哎,别总唱那些半死不活的歌了。唱点适合你唱的。” 周阳:尼玛,我哪知道哪首歌适合我!再这么啰嗦用话筒扔死你! 在座的其他人没有一人出声,并非害怕,而是全部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像他们这种人,钱多的蛋疼,就嫌整天活得不够刺激,巴不得变着花样来玩儿,现在有热闹看,不看白不看。 许多人都饶有兴趣的看着台上的周阳。 就算周阳习惯了大场面,如今被这么人盯着等着看笑话,而自己又不知道唱什么好,真是想不紧张都难。 他看见陈少和身边的人低声说了点什么,那人来到了舞台的后方,和放音乐的打了句招呼。 接着,整间酒吧回荡起了一首英文歌。 男女合唱,女人的声音夹杂着露`骨的挑`逗和高`潮的啜`泣,催`情歌。 这样直接的声音很快得到了台下的低笑和口哨。 周阳知道这群人打着怎样的算盘。穿的人模人样,但实际上什么恶趣味都少不了他们。因为有钱,所以肆无忌惮。无数男人女人往他们脚边爬,所以他们可以尽情的捉弄着匍匐的人。 对于今天这种情况,周阳估计他们都没当一回事。不过是一首歌,一个小小的酒吧驻唱。算什么? 有个词可以很好的形容这些人,“衣冠`禽`兽”。 陈少做了个手势,音乐停止。 周阳克制着怒火的爆发,一双黑眸异常冷静的看着位置上的人。 陈少笑道,“就唱这首歌,你应该会吧?不会,我们就再听一遍,当场学。” …… ……冷静!要冷静!想象对方是一个傻逼,刚从疯人院放出来。 心里在疯狂吐槽,面上分毫不显。灯光下,他表情波澜不惊,甚至还对台下的人勾唇笑了笑。 忍住颤抖的手,周阳低声道,“我会唱。”他眸光带着几分光影的暧昧,“是现在吗?” 台下一时间非常安静。 红姐有些惊奇,陈少仰头对红姐说道,“我喜欢这个孩子。” “音乐先不要。”如是说着,周阳调整了一下话筒,他清了清嗓子,深深呼吸。 陈少笑着拿起桌上的水晶杯喝了一口酒,他很期待他的表现。 灯光灭了,只余身边几盏发出微弱朦胧的亮。 睫毛动了动,周阳重新抬起头,他看着那群人,在心里最后骂了一句:你们这群傻逼。 然后,他挺直肩膀,气出丹田,雄纠纠气昂昂地唱了起来—— 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 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 反动派被打倒!帝国主义夹着尾巴—— 陈少的脸瞬间绿了,他被烈酒呛了一口,咳的半死。身边的人赶紧给他拍着背。 一手挥开,陈少起身踹翻了桌子。暴怒道,“妈的!欠收拾!” 周阳和不少人都被那轰响的声音吓了一跳,但是他没有后退。 红姐反应过来后想要去劝,被陈少毫不怜香惜玉的挡开。 朝着周阳气急败坏的走来,他满脸都是阴霾,“我今天就让你来学学乖!” 就在快要走到眼前的时候,二楼一个玻璃杯刚刚好砸在了陈少正要迈步的那个位置。 从天而降的杯子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爆鸣。 陈少几乎被砸到,他吼着骂道,“谁!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抱歉——”二楼正对舞台中心的单间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众人全部抬头,周阳也看了一眼,然后就傻在了那里。 陆歇双手搭在雕花横栏上,挺拔高贵的像一个王者,俯视着下面那群人。他的面容在黑暗中有些模糊,但周阳看清了对方微挑的唇角。 “我手滑了一下,陈少,”陆歇笑道,“还请别见怪。” 在心里大大的卧槽了一声,周阳苦着个脸:这也能遇到!今天出门真应该看黄历啊!!   ☆、第二十章 (已补完) 陈少显然也知道砸自己的是谁了,表情变了几变,一张猪肝色的脸勉强挂上笑容,“原来是陆老板亲自来了。”他故作轻松道,“今天兴致不错啊。” “心血来潮而已。不过托陈少的福,让我发现这儿的安保情况原来这么糟糕。”陆歇的声音从始至终都带着浅淡的笑意,“想砸就砸,想闹就闹,真是把我吓一跳。陈少觉得呢?” 一听这话,陈少心里“咯噔”一下,明白这回怕是得罪二楼那个男人了。说实话,他有点忌惮陆歇,不只是因为凯盛,还因为对方的关系网。若是惹怒了这个人,说不定自己会损失一大票的生意人。本来规模名望都不如凯盛和陆家,这要再不做小伏低,估计以后也不用在北京混了。 “今天这事……是我多喝了几杯,有些糊涂了。”陈少也不去死磕,玩笑般的说道,“陆老板大人有大量,肯定也不愿和我们一般见识。” 陆歇拖长音嗯了一声,重新坐回了位置上,悠悠说道,“我们都是生意人,自然以和为贵。只是陈少今天把我的客人都吓坏了,我不想再看见有下次。” 这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就是让姓陈的滚蛋,别再来“夜色”。大家都是商场上的精明人,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陈少应着,又说了几句软话,便带人飞快的离开,像有什么可怕东西在身后狂追似的。 很快,酒吧里的工作人员将桌子和周围重新整理干净。红姐示意周阳和她走,舞台就交给了另一个驻唱。 下了台的周阳依旧有点懵,刚才那“啤酒肚”叫陆歇陆老板?也就是说……这违规营业的陪客会所是陆歇开的?而且自己还跑到了敌方根据地……真是人蠢没药治啊! 跟在红姐身后,周阳好不容易回了点儿魂,想到之前的闹剧,他看着前面那个穿着旗袍的女人,非常抱歉的说道,“对不起啊红姐……刚那个……实在给你添麻烦了。” 红姐倒是回头笑了笑,“你没做错,相反,还助了把力,以后那个人再也不可能出现在‘夜色’了。” “……是么?”难道这还算件好事? “不过,我真的没有想到,”红姐虚眯着眼盯着周阳,“你这么有意思。” …… ……周阳默默无语,他又看了一眼陆歇的方向,然后说道,“对了红姐……有件事,我……” 话还没说完,红姐让他先等一会。 周阳就见她好像是收到了什么指示,手抵着右耳的耳塞,认真的点头,不时的说了几句。 很快,她重新走了过来。“上楼吧,老板想见你。” 周阳瞬间石化在了空气中,接着他开始认真的考虑:是装心脏病突发好一点还是装惊吓休克好一点?他不想上楼,也完全不想和那人有什么交流啊,虽然刚才对方挺仗义…… 就在周阳一步三挪的往楼上走时,陆歇在包间里有点无语。 此刻,装饰精美的房间里,除了他之外,还有另外俩个人,其中一个就是非常八卦的贺想容。 “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多管闲事诶。”贺想容一脸欠揍样,“陆先生,采访一下,您是不是恋爱了?和那孩子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话说起来……那人我好像有点印象……” “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他。”陆歇习惯性的抽了根烟,“还有,这种破事儿下次我不管了,反正‘夜色’的老板也不是我一个。” “哎哟,别这样嘛。事到如今还说什么不认识,刚才那杯子丢的,把我都惊呆了。对不对望川?”贺想容碰碰身边那个安静不语的家伙,“想什么呢?” 华宸影视的少董,也就是徐望川徐大少摸着下巴,高深莫测的看着陆歇,说道,“我在想……原来小歇你喜欢这种类型啊?不错。” “我说了我不认识,你们适可而止了。” “这样啊……”徐望川也不多说,拿起手机就拨了个号码,“喂,崇言?对,我和你家陆老板在一起。你家陆老板最近恋爱了你知道吗?是,我担心他嘛,想让你去查查他对象的信息……对,我也是怕他被人骗啊……” “徐、望、川。”陆歇一字一顿的说道,“凯盛和华宸的那个合作项目,我觉得有必要延后再谈,你认为……” 最后那个“呢”字还没说完,徐望川已经挂掉电话,一脸认真的说道,“小歇你说什么?那个项目,项目很好啊很顺利,来,我们来谈项目。” 贺想容被笑翻在沙发上,好半天才捂着肚子断续道,“陆歇,真……真的,那个小歌手我真的有印象,你应该也认识才对。” 陆歇蹙眉道,“你幻觉吧?还有我再说一次,我不认识这种三流歌手。” 徐望川不赞同,“啧啧,人家的声音可不三流哦,长得也很一流。” 陆歇:“…… ……” 这时候贺想容也像是终于回忆起来了,他突然认真问道,“这个小歌手是不是青山镇的?” 冷哼一声,陆歇懒得理他。 贺想容也不放弃,眼珠子转了转,缓慢的说道,“应该没错!是青山镇!当时我和康莉娜在剧组,他来剧组送过饭!” “送个屁,”忍不住反驳了一句,“他一直在酒吧唱歌。” …… ……空气中安静了几十秒。 贺想容和徐望川一脸笑容的同时看着陆歇。 贺想容:“陆老板~” 徐望川:“陆先生~” “亲爱的陆少~”贺想容瞪大眼睛,天真状的问道,“您不是不认识人家吗?” 陆歇:“…… ……” 再看另一边的周阳,此刻也非常的囧。 红姐几分钟前告诉他,“进了房间,得和陆先生道谢。然后旁边两位一个一个敬酒。‘夜色’有三位老板,就是房间里的那三位,哪个都别得罪。” 周阳真是要哭,他喝杯鸡尾酒都能晕,更别说喝纯的洋酒了。 啤酒可能还好点儿,可惜这儿的人也不喝啤酒啊! 磨蹭磨蹭的和红姐走到了包间里,周阳低着头,也没好乱瞟。他还在想着万一等会当场喝酒喝昏了得怎么收尾才好…… 就听到沙发上一个男人笑道,“喂,你抬起头啊。我们有这么见不得人么?” 红姐伸手碰了碰周阳,让他照着话做。 周阳突然有些怕看到陆歇的那双眼睛,他怕对方带着嘲笑的眼神。毕竟当初自己放弃了邀请,结果现在还是来了北京,怎么看都有点自作孽的感觉…… 但是没办法,之前才刚得罪了一个,可别又把这三个得罪了。 他慢慢抬头,然后目光落在了正前方。 接着,周阳一脸震惊的愣在了那里—— 他看到了一个人,那是对自己有很大恩情的人,也是自己非常对不起的一个人。那个人花了不少心血将自己捧红,但是一切都付诸东流了,因为上辈子自己死在了黑暗的巷子里,什么都来不及回报。 他一直不知道这辈子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对方。但是,就在现在,周阳见到了! “徐……”有些激动,差点喊出那人的名字,但很快克制住。所以别人看周阳也只是嘴唇动了动而已。殊不知,周阳已经在心里狂喊了:老板!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小歌手吗!是我啊! 徐望川有点奇怪,明明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年,为什么对方会目瞪口呆的、一动不动的死死盯着自己? 陆歇和贺想容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贺想容不确定的开口道,“望川,你俩认识?” 徐望川摇头。 周阳知道自己失态了。他赶紧收回目光,瞥了一眼陆歇。正好对上陆歇看过来的视线,不过两人又同时的、飞快的转开了。 红姐站在一旁,不动声色的对周阳使了个眼色。 周阳懂她的意思,面前的三位都是大爷,得去敬酒才行。 桌上的威士忌在昏暗灯光下粼粼晃动,这样的烈酒喝下去之后估计是一杯倒没疑问吧…… 贺想容放松着身体,靠在沙发上一脸痞笑道,“怎么,需要我为你倒好吗?”说完,斜瞟了一眼陆歇,他在心里偷偷激动:这家伙到底会不会出手帮忙? 周阳暗搓搓的骂着:催催催,催屁啊催! 陆歇没什么反应,依旧不紧不慢的抽着烟,目光在一片白雾中也变得难以分辨起来。 被逼着喝酒这种事,真是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但即使再不高兴,还是得装装样子。慢慢把酒倒上,周阳硬是扯了点笑容,说道,“这次真的要多谢三位老板,特别是陆……陆先生。”舌头打了个结,差点把人家名字喊出来。 陆歇又看了他一眼,然后慢慢吞吐出一口烟圈。 “我不该和客人冲突,给酒吧带来麻烦,希望三位老板能原谅。我先自罚一杯,赔罪。”盯着玻璃杯中的液体,周阳决定豁出去。眼一闭,嘴一张,端起来就要灌下去。 一直沉默不语的陆歇出声打断道,“行了。”他可没忘记两人在青山镇的时候,周阳不过是喝了杯鸡尾酒都差点站不稳,照这样三杯下去,今天就可以不用出这个门了。 房间里其他几人都为这话愣了愣,周阳更是惊讶,他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喊停,这货把自己喊上来不就是为了让喝酒道歉的么? 贺想容贱兮兮地问道,“怎么?陆少难道想加点其他花样?” 陆歇一双黑眸阴沉沉的看向贺想容,他怎么会不知道这货在打什么主意?想要试探,不过仅凭一两句话两三个动作能试探出什么? 徐望川整个一人精,戏看够之后就开始做老好人了,“我说你俩,别和小朋友为难了,这孩子一看就没成年,好意思要人家喝酒啊?” 周阳何等机灵,马上接口道,“对不起,因为我需要一份工作,所以才谎报了年纪。”低头乖乖道歉,“我知道错了……” 贺想容没好气的瞥了眼周阳:小屁孩脑筋转的还挺快啊。哼了一声,无趣的说,“早知道我就喊别人上来了,至少还能陪着喝两杯玩一玩。”目光转向红姐,贺想容摆摆手,“带他出去吧。” 周阳又在心里骂他:你丫出的什么馊主意,弄得我以为是姓陆的叫我来喝酒…… 默默抬眼去瞄了眼陆歇,陆歇垂着眸子没什么反应。 临走时,周阳回头看了看徐望川,徐望川冲他笑了一下。于是周阳也傻兮兮的冲着人家笑了一个。 等到四周无人,红姐才说道,“今天这事儿也算是揭过了,别再多想,以后好好做。” 提到这个……周阳支吾着,“其实,我之前就想说……红姐,我要辞职。” “为什么?我以为你会更加安心的待在这里。” “我不太适应,”周阳知道这个女人很精明,同时也怕自己多说多错,只表示,“习惯不了。” 红姐没有多问,只是暧昧的勾着唇角,用手指拨弄了一下旗袍的领扣,“我可能没办法决定你是否走得了。不过放心,我会告诉陆先生的,听听他的意见?” 周阳吐血:你最后那个问号根本没意义啊喂!算了算了…… 在经历了今晚一系列大起大落的周阳,真是累的眼睛都在转圈圈。走到酒吧门口,却发现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 四月的天有了回暖的趋势,但一场雨又将温度降了下来。 夹杂着风,周阳感觉到了些微冷意。 眼看着时间点点过去,雨势仍旧没有丝毫减弱。稍微考虑片刻,他决定跑两步算了,公交车站也不远。 待真正淋到雨,才发现这场雨比看到的还要大一些,落在身上能感受到水滴的重量,一颗一颗,接着汇聚成一线。 不一会儿,周阳的头发和衣服就湿了。冰冷的衣服贴在身上让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奇异的是,心中的千头万绪反倒被浇灭了不少。 从初见徐望川时的开心再到现在,也没过去多久,周阳依旧觉得激动。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下见面,非常意外。他也没料到徐望川会和陆歇还有贺想容同时出现。虽然知道这几个人上辈子也是很不错的朋友,但是猛一眼看到,还是觉得怪怪的。 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去华宸?周阳回忆起了诗晚和自己说的那场选秀活动。不知怎么,脑袋里突然蹦出了陆歇的样子,今晚那人帮了自己两次。明明在青山镇最后一次见面时,两人还闹得不太愉快,甚至那货还把自己给丢下了车,周阳以为陆歇这次会趁机打击自己才对,结果人家挺大度…… 是不是该道个谢? 身后传来一道光线,是车子发出的。转身看过去,一辆黑色宾利已经开到了身边,然后停了下来。 车窗落下后,是陆歇那张平淡到近乎无表情的脸。 周阳以为这人会和贺想容他们一起走,所以当对方“唰”的出现在眼前时,还有点怔愣。 大雨还在哗哗地下,不过落在身上的感觉被弱化了。周阳想着正好可以说声谢谢,今晚他对陆歇还有点小改观,觉得这家伙真的挺够意思啊,即使之前吵架,但也没落井下石。半声“谢”字即将出口,然而陆歇说话了。 “周阳。”车子里的人低声叫了句他的名字。 周阳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就暂时把那声谢谢憋了回去。站在原地,他等着陆歇继续。但是对方却偏偏停顿了好半天,周阳等了又等,忍不住开始郁闷:要说就快说啊!我站在雨里,你坐在车上,故意的是吧? 好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我发现了一件事。”陆歇也没让他上车,只是冷淡的说道,“你真是太有出息了。” “什么?”周阳不明白他的意思,因为浑身湿透,所以牙关都有点打颤。 “我夸你眼光好,你怎么知道那人是华宸的少董?”陆歇心头始终有股无名之火。当初让这人来北京,对方不屑。于是现在又跑来了自己的酒吧唱歌?这是什么意思?如果说对方小孩子气,想到什么是什么,那么现在看来,这人心眼多的真是一点也不像个孩子,都知道去讨好华宸的老板了。 陆歇这个人,活了二十四年,只有他不想要的,没有要不到的。他生来就可以站在高的顶端俯看大多数人,所以性格也带着褪不去的傲气。这么些年来,他极少遇挫,周阳虽然算是一个小坎,却没给他造成太大的影响,然而今天,他看见那个人用着两种态度来对待自己和徐望川,他骨子里的不服输和傲气劲又起来了。拒绝凯盛示好华宸?真是可笑。 周阳不知道陆歇心中在想什么,他只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屑和轻视,比嘲笑还要让人不能接受。那人深黑的眸子非常冷漠,带着高高在上的否定,就像是在看什么微不足道的低等生物一样。即使不明说,也让人感受到了彻头彻尾的侮辱。正要反驳点什么,但陆歇没给他机会。 “好好在‘夜色’待着吧,这儿随便一个人都能让你一夜上万。”冷冰冰的笑着,陆歇直接发动车子,尾气甩了周阳一脸。 大雨中,周阳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雨水把他的背影都快要冲刷掉了。 盯着那辆渐走渐远的车子,他久久不语,不是被打击的,而是被气的。 半晌,周阳终于爆发了,他冲着陆歇的方向骂道,“神经病!你大爷的好歹留句台词给我说啊!” 在雨中太久导致他的脸都有些发白,生了一会闷气,他掏出手机,冲着电话说道,“诗晚!我要去参加华宸那个活动,帮我报名!” “终于想通了啊?”诗晚的声音有些模糊,“没问题,等这两天学校活动忙完,我去找你。” 挂断电话后,周阳打了个喷嚏,这才朝着车站继续走去。他很不想承认自己不开心,但是换做其他人被陆歇那种态度乱鄙视一通,想淡定都难。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洗完澡后周阳就去睡觉,心情依旧没好转。 当天夜里,他觉得不太舒服,浑身发冷,却也没太在意。于是不在意的后果就是——第二天光荣的发起了烧,而且难受到没法起床。   ☆、第二十一章 (已补完) 早晨,头痛欲裂。 伴着窗外连绵不断的阴雨,周阳昏昏沉沉似醒非醒。整个人就像浸在深水中一般,浑身发冷,难受的不行。摸了摸额头,他估计自己是发烧了。 不过淋场雨而已,这也太弱了吧?唾弃着糟糕的免疫力,周阳挣扎着想去吃点感冒退烧药,结果一坐起来后头重脚轻,脑袋疼的他眼前阵阵发黑。 哼哼着再次钻回被子,他才想起自己根本没买过感冒药,而且自昨晚回来热水也没烧。 一个人住就是这样,不到需要的时候绝对想不起该准备哪些东西。 用最后一点力气打了个电话给快餐店,请假的同时还被赵婶唠叨了两句,说什么年轻人不会照顾自己,下雨都不知道躲!一个字,笨! 周阳觉得头更痛了。 窗外的雨敲击着玻璃,梧桐叶也没了精神,湿哒哒的贴着窗户。不时吹过的风让大树发出轻微的响动,树枝摇摇曳曳。 天空很阴沉,房间里白天也像是黄昏,不开灯暗得很。 周阳裹着被子,手捂着太阳穴,想要减缓一点疼痛。再睡一会,出点汗应该就能好了吧? 气力不济,他浑浑噩噩的又将半入梦。 也不知道具体时间,之后好像听到了手机的铃声。周阳试着想去接电话,但是动作完全脱离了控制,迷蒙的有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铃声也变得悠远起来,最后直接听不到了。 意识浮沉中,断续的钢琴声伴着大雨传递到了耳边,同时出现的,还有练嗓的歌声。 那应该是住在隔壁的音乐学院的学生,周阳搬来这里后曾经不止一次想去敲门投诉,因为那家伙练琴唱歌完全不分时间,偶尔清晨六点就会开始鬼嚎。 本来生病睡眠就浅,再加上这样的声响,真是让人有丢炸弹的冲动。 钢琴“咣咣”地不知疲倦的奏着,唱歌的人吼了几嗓子后开始不停的唱,“抽——抽——” 周阳捂着头的手向下挪了挪,盖住了耳朵,在心里暴躁道,“抽你大爷……” “抽刀——抽——”这音就没一个准的,前奏被反复弹着,对方似乎一直在找歌曲的调子。 你…大…爷…的!让不让人活了!被怒气又激的头疼起来,周阳痛苦的呻`吟两句,接着赶紧平复呼吸。 他不断想些开心的事情,转移着注意力。等到好受一点后,思绪也沉淀下来,视线像只剩一道窄缝,外面是模糊的水雾和摇摆的叶子。暗调的房间里,他重新闭上眼睛。 快要睡着时,隔壁的歌声终于正常起来—— “愁到底是什么杨花雨落——” 房间很安静,若有似无的音乐就像催眠曲。 “是三千丈黑发逼成枯柳——” 雨声被挡在了外面,进不来,也不走远。 “是凋谢的花瓣念旧的蜂——” 慢慢蜷缩成一个团,不失为驱散寒冷的好方法。 “是往日的欢活又来折磨——” ……这不是能好好唱吗? 最后的念头划过脑海,周阳放松了身体,暂时隔绝了外界的纷杂。 然后,他做了一个梦。 那是很小的时候,多大呢?一岁又或是两岁。 十二月的天气,大雪纷飞,地上的冰积的厚厚的。 自己发烧了,烧的很厉害。她就用绒毯将人裹得紧紧地,只余一双眼睛,然后抱在怀里赶去了医院。 大晚上,伞骨也被吹折了。家里唯一一个男人又在外地,她只能深一脚浅一脚,走得很艰辛。 风雪几乎盖住了她的声音,然而那是近在咫尺的,温暖的让人安心的。 此刻,周阳站在那一夜的那条老街道上,仿佛时光回溯。他看着她们在雪中的背影。他看着她几欲被吹倒却又坚持向前的样子。他想说,妈妈,你慢点,路这么滑,雪又这么大。 但是她听不到,她固执的抱着怀里那个生病的孩子,慢慢地消失在了大雪纷飞的夜色里。 他们没有任何交集,连眼神交汇都没有。 敲门声蓦地响起,过往记忆戛然而止。 周阳睁开了眼睛。 门外的人非常耐心,每次都是礼貌的敲三下,然后停顿几秒,接着再继续。 周阳仍旧没什么劲,侧头看了看,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雨还是没有停。 估摸着怎么都得有个八`九点了,不知道这个时间段谁会过来?反正不会是诗晚,因为那货没这么客气。 又躺了一会,见外面的人没有放弃的架势,周阳无语了。慢腾腾的起床,由于一整天没吃东西,他全身发软,额头还是烫得很。 一步三挪总算走到大门口,扭了一下门锁,当他看清外面那个人时,瞬间瞪大眼睛傻了片刻,才不可思议的说道,“……陆歇?” 借着楼道里的声控灯,陆歇逆着光站在周阳面前,他穿着浅色衬衫,也没系领带,扣子扣得一丝不苟,总是端正又严谨的姿态。 周阳怎么都想不到这人会找到自己住的地方,他也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来。两人互相看着,一时都没说话。 尽管暗暗告诫着绝对不能输掉气势,不过周阳没能坚持太久,因为他实在太晕了,而且无法克制的咳嗽声真是撕心裂肺。 陆歇蹙眉看了一会,然后抓住他的手腕。 从刚才开始他就发觉这人脸色苍白,不太对劲的样子,所以直接去摸了一下周阳的额头,接着眉头皱的更深,“你发烧了?” ……这不是废话么……周阳今天没力气和对方较劲,越来越不舒服的感觉让他迫切的需要一张床来躺一躺。抽出手腕,转身就想进房间,但让他没料到的事情出现了—— 一阵天旋地转后,自己已经被陆歇不容拒绝的扛到了肩上。 脑袋本来就痛,还受到了这么猝不及防的向下式动作,周阳疼的差点歇菜:你大爷的陆歇……老子的头啊……好痛痛痛……!!! 陆歇当然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当他目光落到房间时,露出了些许不满意。走到床边,就想把人放下来。 周阳这回长了个心眼,他以为这个王八蛋要把自己直接扔床上去。如果真是那样,绝对会死…… 想到这里,他伸手搂住了陆歇的脖子。 陆歇不知道对方会来这么一招,弯腰的时候一个重心不稳,结果就是他和周阳一起栽到了床上。 不过英明神武的陆先生一只手及时护住了周阳的脑袋,另一只手则是抱住了对方的腰,为的是不让那人的身体受到太大的冲击。而他自己则是屈起一条长腿支撑了一下,避免直接压到周阳身上。 “你做什么?”两人的姿势非常暧`昧,他们的胸膛几乎贴在了一起。陆歇能感受到身下那个人滚烫的体温,也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灼热气息,让人无法忽视。好像自己都被感染,隐隐开始热了起来。 周阳的头枕着陆歇的手,他想着这货总算还有点良心,没把自己直接丢下去。但他依旧头晕,因为发烧的缘故,眸子里都有了些氤氲的朦胧水雾,一双手还搂着对方的脖子。 “陆歇……”周阳说道,“你再抱下去……我真的要挂了……” 说完,眼睛一秒变圈圈,一副要死的样子。 ******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夜色因为糟糕天气的缘故,浓黑的不见一点光亮。 陆歇坐在床边,他望了眼窗外,视线扫过客厅,重新回到周阳脸上。 床上的人即使在睡梦中,也仍微蹙着眉头,苍白的皮肤布着不正常的潮`红,胸口随着浅浅的呼吸缓慢起伏,长而直的睫毛覆下了一层阴影。 他看到周阳额前散落的黑发,突然想起刚才手指碰到它们时的那种触感,软软的,乖乖的,像小孩子一样。让人忍不住想去揉乱它们,然后再吻一下。 事实上,陆歇也的确这么做了。他伸手揉了揉周阳的发顶,只是他没有吻他。 半晌,终于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崇言,现在、马上、立刻开车出门,”陆歇淡定的下命令,“过来帮我看个病人。” 身为陆老板助理和私人医生的某个杯具同学握着手机风中凌乱,欲哭无泪。 说起李崇言这个人,除去助理和医生的身份之外,他还有一个比较特殊的地方,那就是——他和陆歇其实是表兄弟。自己的老妈和陆歇的爸爸是亲兄妹。 李崇言的妈妈不爱从商,于是朝着政界女强人的道路一去不复返,现在是司法系统的一个高位领导,爸爸则是在公`安部。要说这样的父母肯定会严格规划小孩要走的路,不过幸运的是,李崇言有个双胞胎哥哥,哥哥完全顺应了爹妈的期望,年纪轻轻就进了法院工作,所以他自己乐得轻松。 李崇言从小就爱跟着陆歇混,长大后从医学院毕业,又不愿去什么医院,直接跑来了伯父的公司,美其名曰:增长见识,多加历练。 想着人各有志,再说又是自己亲哥哥的公司。李崇言的妈妈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反正家里出了个继承衣钵的,所以她对李崇言也采取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只要不惹事,规规矩矩,便随着对方去了。 眼下,当他开车来到陆歇指定的地点时,就见那人已经在楼下等着了。李崇言大感好奇,“谁啊,大晚上的还让你这么折腾?” “‘夜色’的一个小歌手,高烧一直不见退,让你来看看。” “……发个烧而已,拿被子捂一晚上,出个汗不就好了么……”李崇言一脸囧样。叨叨完后他突然想到件事儿,之前徐望川说陆歇找了个新情人,该不会就是这个吧?推理一下很有可能啊,否则你说大晚上的发个烧,干嘛这么紧张? 自认道破天机的李崇言嘿嘿一笑,贼兮兮的问道,“诶,哥,这是你新交的小情人么?” 陆歇非常干脆的否定道,“不是。” “……对着我你就说实话吧,我发誓我不会告诉舅舅的,也绝对绝对不和望川还有想容泄密。” “再八卦就扣你工资,赶紧给我看病人去。” “……剥削员工,黑心老板……” 陆歇扬扬下巴,问道,“有意见?” …… ……李崇言顶着一张悲愤脸默默的给人看病去了。 ****** 周阳醒来的时候,还有点犯晕。眼前蒙蒙忽忽,依稀能感觉到模糊的光线。 雨声不断,拍打着窗户。 重新闭上眼睛片刻再次睁开,他看见了外面深黑的夜色,房间里的暖橘色台灯让人感觉温暖。 目光微转,陆歇正坐在自己身边,那人稍稍倚靠着床头,灯光下捧着一本书悠闲的翻看。柔和暖光映着对方的轮廓,有着朦胧温柔的弧度。 和阴冷天气绵延大雨相对的是,他们此刻所处的地方干燥而舒服,气氛太安逸,周阳从未遇到这样的时刻——半夜从黑暗中醒来,有另一个人守在身边,互不打扰的安静的相处。人有时会觉得寂寞,特别是当生病带来消极情绪后。于是一盏灯一个人始终陪伴着,那种感觉像是浮躁沉淀,不言不语就很安心。 所以周阳没有说话,只是看了陆歇很久,感受了一下这样难得的时刻。他真是不明白这个人,明明说话句句带刺,现在又做这样不符合性格的事情。难道这个家伙真的是个神经病吗?所以才总是让人捉摸不透,无法用正常思维去揣测。 周阳慢慢伸手,轻轻扯了扯陆歇的袖子。 陆歇侧头,书随意的被合上,他俯下身子说道,“好点么?” 点点头,周阳没说话。 他们对视了一会,接着,几乎是同时是开了口。 “饿不饿?” “困不困?” “……”周阳忍不住发笑,他说道,“嗯,我饿了。” 陆歇将人从床上扶起来,两人靠的近,所以他的鼻尖无意的又蹭到了周阳的头发,有浅淡的橙子香味。停顿了几秒,他回答着,“我还好,不怎么困。” 凌晨三点半,两个人坐在地板上,占据了整面墙的书架有着纸张的陈旧气味。 周阳很慢的喝着粥,陆歇将一床薄毯裹在他身上,自己则是捧了一杯热牛奶。 真是没想到他们俩个也会有这样心平气和好好待在一块儿的时候。 “你……”周阳抬眸问道,“怎么会知道我住在这里?” “在北京,我想找个人,还是有办法的。” …………周阳想着自己这问题算是白问了,于是转移话题道,“这粥你煮的?很不错啊。” 陆歇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我让我家人来做的,这方面我不太懂。” 不是吧……还把对方的家人给惊动了?周阳受到了惊吓,“…………真是不好意思啊,还麻烦了你家人。” “没事,他闲着也是闲着,我正好给他找了点事做。” …………这无所谓的语气真的没问题么……?周阳为陆歇的家人鞠了一把同情泪,想到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他又有点不好意思。慢吞吞说道,“那个……今天真的多谢你。” 陆歇挑眉,似笑非笑道,“难得看你这么乖。” ……要不是你经常犯病,我可以一直这么友好下去的好吗!周阳很不忿,平时说两句就忍不住开吼的脾气完全是被你给折腾出来的! 沉默几分钟后,陆歇问道,“我听说了,你打算辞职?” “是啊,我和红姐提了这件事,她说会告诉你。” “为什么要走?因为我说的那些话?” “……不是。本来那天就打算走的,但是因为你们要过来所以我没走成,就又唱了一晚。”周阳玩笑的说道,“就算一夜上万也不适合我。”这句话是陆歇的原话,周阳又拿出来调侃了一下他。 陆歇静静看了周阳片刻,他当然知道自己那天说的话有多难听,但他没法拉下脸去道歉。从小到大,陆家给自己的是无尽的骄傲和别人羡慕巴结的目光,所以陆歇过的很自我,想让他正儿八经的去和别人道歉,这种事迄今为止还没发生过。 当初在青山镇,让周阳来凯盛,已经是个例外了。从被拒绝的不爽再到现在周阳来了北京却选择去酒吧,还对徐望川态度那么好。陆歇的所有不满终于全部爆发。再要对方来凯盛的话怎么都说不出第二遍,他有自己的脾气,陆家的人永远不会求着别人做什么事,他习惯等着别人来求自己。 看对方不说话,周阳也没再多解释什么。他大概能了解陆歇的心思,一直养尊处优的人,即使说错了话做错了事也不需要放在心上,因为别人会来死缠烂打的道歉。周阳虽然没钱没势,但他有自己的坚持和底线,绝对不会为了不正确的事情而委曲求全。说到底,就是死倔。有一说一,如果不是有错在先,那么永远也别想让他先服软。 所以这两个人经常几句谈不来会吵架会互不搭理也不是没原因,都是臭脾气,谁都不愿妥协谁。 就像现在,对方不道歉,周阳也拧着不愿多说,眼看气氛又要冷场。 最后还是陆歇先开口,“睡觉吧,才四点。” “……嗯。”话题被转移也就算了。只是面对这个尴尬的时间点,周阳有些无奈,“你也一起休息吧?”毕竟这人守了自己大半夜,不好过河拆桥,该有的基本礼貌还是得有的。 谁想到陆歇听了,突然勾起唇角,一双黑眸有着调笑的意味,“你确定?” 周阳立刻接口道,“我改主意了,您还是快回家吧。” 陆歇这回笑出了声,他问道,“是你自己上床,还是我抱你?” “…………你每次问我意见,最后还是把我的话当狗屁。”周阳满头黑线的爬到了床上,“所以我觉得我直接做就好,再回答你问题我就是傻帽。” 他们俩睡在一张床上,盖着一床被子。 陆歇问道,“身上还冷不冷?” 周阳摇头。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当眼睛再次睁开时,天光已经大亮了。   ☆、第二十二章 (已补完) 完全清醒的周阳感觉身体状况良好,头不疼了,身上不烫了,更重要的是,力气都恢复了。 今天也是个好天气,外面雨过天晴。 他看见陆歇闭着眼睛像是睡得正好,就想让对方再休息一会。轻手轻脚的刚要从床上下去,一直躺着的人忽然说话了,“身体没好透,就要多休息。怎么起这么早?” 周阳“呃”了一声,问道,“我吵醒你了?” “没有。”陆歇起身,“今天你别乱跑,反正不去‘夜色’了,继续在家待着。应该也没什么事做吧?” 这话说得……敢情自己在这人眼里就是个无业游民啊?深感被鄙视的周阳斜眼看着陆歇,“我除了唱歌也有其他副业的好么?今天我要去打工,不能总请假。” “打什么工?”陆歇蹙眉,他想着这人又在外面做什么奇奇怪怪的工作了? “就是一家快餐店,白天我在那里。晚上就会去酒吧唱唱歌。” “…………”陆歇嘴上没说什么,但却在心里笑了一下:周阳啊周阳,你宁可在这些地方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也不愿主动向我提出来凯盛签约。如果你以为我会继续为你扔出橄榄枝那就大错特错了,这次我非让你主动来说不可。 周阳没陆歇那么多心思,他就希望今天别迟到,毕竟昨天才请了一天假。 走进厨房,他发现锅里还有很多粥,大理石板上放着面包和牛奶。 “陆歇,”从门口探出个头,周阳说道,“一会我要先走,你慢慢吃。临走前给我把大门关好就行。” “不用了,我送你过去。” “…………”周阳还想委婉拒绝,“不好吧,你也很忙……我那个,坐地铁就能到。”他不习惯这家伙突然这么温柔好么?昨天的反常可能是因为自己发烧,对方难得好心。但今天自己已经好透了啊……想不通…… 至于陆歇,则是完全没把周阳的拒绝当一回事,该怎么样继续怎么样。 所以两人吃完早餐后,理所应当的又一起出门了。 楼下停着的依旧是那辆黑色宾利。 当车子开到周阳打工的快餐店门口时,陆歇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这家店,然后问道,“就这里?” 周阳一直在这工作,原本觉得没什么不好。但被陆歇一双深黑眼睛紧紧的看着,又被对方这么问了一句,突然就有了“卧槽!又被鄙视唾弃了!”的郁闷感。不过还是点头道,“就是这儿了。” 出乎意料的,陆歇没多说什么,只是好意提醒了一句,“注意身体。”接着就踩着油门走了。那干脆利落劲儿让周阳惊讶了好几秒,他以为自己会被吐槽的。 ****** 隔了一天再回到快餐店,一切如常。只是赵婶看到周阳后,不免又顺带唠叨了几句,无非还是些年轻人不懂爱惜身体的老话。 周阳脸上一副认认真真的表情,然后左耳进右耳出。忙碌起来时,更是把那些唠叨扔到了九霄云外。 随着八个多小时的身体机能高速运转,临到下班,他快累歇菜了。这时也总算记起自己病才刚好,收拾收拾便打算早点回家躺着。结果手机好巧不巧的响了起来。 瞥了一眼屏幕上的号码,周阳摁下了通话键,“怎么了诗晚?” “没事儿就不能找你啊?出来聚聚。” 七点来钟,大学城热热闹闹,附近学校的人闲着没事就爱往外跑,每家店铺几乎都被学生包围。 烤串摊前,周阳和诗晚面对面的坐着,啤酒肉串占了一半的桌子。 诗晚心情像是非常不错,边吃边说,“好几天没见着你了,最近怎么样?找着驻唱的工作了么?” ……找到了一个,但那不是一般人做得来的,我差点都把自己给搭进去……不过话到嘴边,周阳还是没说出那段曲折悲催的经过,“找了,不是特别满意。过两天再继续看看。”他也不提生病发烧的事情,因为怕诗晚担心,所以通通略过。 “你上次和我说,要报名参加那个选秀活动对吧?”诗晚喝了一口啤酒,“我已经给你报好名了,九月开始。这段时间你没事就选选歌,多练练,都派的上用场。” 周阳奇怪道,“你难道不参加?” “当然参加了,这事儿能少得了我吗?”诗晚一脸“你不懂我”的样子,胃口很好的又啃了个鸡腿,这才神秘兮兮的说道,“其实啊,有个事儿我想和你说。” “说啊。”不明白眼前这人又有什么鬼主意,周阳只能坐等下文。 “你那工作不是还没找着满意的吗?我这有个不错的推荐。”诗晚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前几天社团活动,认识了不少人,这还是社团一师兄给介绍的。北京有很多出名的会所你知道么?” 周阳迟疑的点头。 “那地方`官`二代富二代特别多,反正他们闲着没事就爱去玩,我们纯粹做个陪衬。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借借他们的力。” “这不就是陪`客?”话都说到这份上,周阳再不明白就真是傻逼了,当时自己在“夜色”做的也是类似工作,除了唱歌必要时候还得陪酒让那群人开心。开什么玩笑,难不成刚辞职又要再去另一个地方继续? 他没想到诗晚居然会去这种地方,当即皱眉反对道,“那种地方不适合你。你不是想出名的吗?如果你以后真能出名,这就是黑历史知不知道?” “周阳,你啊……”诗晚无奈的叹气,“有的时候就是太拗了,你怎么就不知道变通呢?做着明星梦的人那么多,为什么人家偏偏要给你这个机会?北京这个地方,能耐的人多了去了,所以机遇也是相对的。你就看看那些银幕上的明星,真当他们出淤泥不染?你今年多大了小朋友,还这么天真。我又不是说为了出名要把自己搭进去,我当然不会这么做,这份工作只是多了个交朋友的渠道而已。” 周阳摇头拒绝,他不是没见过诗晚说的这些事情。实际上,他上辈子就知道娱乐圈有多黑暗。的确,有钱有势的人想潜谁都潜的到,甚至很多刚出道的小明星巴不得能傍上一个靠谱的后台,依靠潜`规则上位是最省力又最见效的。可诗晚和他们不同,这是自己的朋友,也是自己最好的哥们儿。 周阳的语气很坚决,“我是认真的,别去那种地方。” 诗晚也不想和他继续争论下去,只是把酒推到了周阳面前,“行了行了,咱们今天不说这个话题。你不喜欢听,我知道。聊点别的。” 不怎么高兴的喝着自己的饮料,周阳本来还想再劝一下,但诗晚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他了解对方的脾气,也只能把话往肚里吞了。 ****** 经过了上次的乌龙之后,周阳找工作时谨慎了不少。宁愿去安静一点的地方,也不想再遇到那些囧囧的事情。 好在他没费太大精力,根据林晓予提供的便签条,周阳很快在后海一家叫做“独”的酒吧安定了下来。 这家酒吧的名字有点特别,听说是因为店主失恋,加入了情侣去死团,巴不得天下情侣全部分手单身,于是给自己的店取了个这么奇葩的名字。 有着奇葩思想的奇葩店主是个女孩儿,叫做茶茶。茶茶是个一见钱就眼冒红心的姑娘,所以周阳认为她失恋的这个说法不靠谱。明明她看见钱的每一天都像在热恋中。 但是酒吧中的另一个驻唱信誓旦旦的说道,“她以前没这么爱钱,自从男盆友离家出走后,她就成这样了。唉——太后这是病啊,得治!” 说起这个驻唱,那是音乐学院的学生,姓陈,名时杰。在周阳看来,陈同学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逗比,因为对方总喜欢把茶茶喊做太后,弄的自己第一次来酒吧还以为来到了后`宫。 相处几天之后,他也就慢慢习惯,发现陈时杰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人。有时兴致好,周阳还会对那人招招手,说道,“小陈子,帮朕递个杯子。”或是,“朕下一曲儿要唱什么啊,来来,帮着看看。” 陈时杰也会非常配合的说道,“大王您歇着,让小的来帮您分忧。” 当然,偶尔也会遇到囧囧有神的时候,比如说晚上上台时,就变成了:“大王,太后喊您出来唱个曲儿!” 一种被调戏的感觉根本停不下来…… 周阳的声音一直是公认的好,许多人愿意来酒吧听周阳唱歌,更有人专门点他来唱,歌手能带动人气,酒吧的营业额也就越来越好。每次站在灯光下,茶茶就喜欢自言自语、眼冒绿光的盯着他看。 事后陈时杰解释道:“茶太后的嘴巴里不停念着:钱速来……速来钱……招财进宝,恭喜发财。” 茶茶也完全不吝啬夸奖,“周阳啊,以后你要是红了,能不能继续来我这儿友情演出啊?” 周阳还没说话呢,陈时杰嘿嘿凑了上去,“太后,我要是红了一定来为您友情演出。” 茶茶一掌拍他脑门上去了,“跟你家大王说话呢,你边儿凉快去。” “我是大王的经纪人啊!你得先和我谈嘛。” 周阳抽了抽唇角,“我什么时候就多了个经纪人了!我怎么不知道!” “大王~我会卖萌会做饭会唱歌还会暖床!简直就是居家旅行必备小能手啊。这么好的经纪人,你怎么能不要!”说着扒拉着周阳的肩膀,一双眼睛blingbling闪着光,一副放弃治疗的节奏。 茶茶同情的看着周阳。 周阳不想让他继续犯二,甩甩被某人抱住的胳膊,嫌弃的说道,“知道了知道了,经纪人!挂名的!” “现在挂名,以后转正!”陈时杰嘚瑟的冲着茶茶抖脚,“怎么样,以后要对我好点哟太后。” 茶茶呵呵一笑,淡定的说道,“这个月工资你好像不太想要了啊?等会我把它捆成团拿去喂狗。” 陈时杰:“汪汪!” 周阳:大爷的!我的经纪人不能这么没节操! ****** 酒吧的日子是轻松的。这边环境也比在“夜色”好上很多,至少客人们很和谐。 晚上一般是周阳和陈时杰轮换着来唱,毕竟是私人酒吧,没那么多规矩,三个人年纪又差不多,相处起来随意自在。 遇到陈时杰学校有课,周阳就会来个“包场”。白天他依旧去快餐店打工,两笔收入让生活宽裕了不少。期间,他也会和诗晚出去聚聚,只是两人都避开了上次那个不怎么愉快的话题。 想到今晚吃饭时,对方不错的状态。周阳又觉得自己在瞎操心,毕竟诗晚一向有主意,读的书多,也更聪明,应该是不用去多担心的。 眼下发生的这些事情,真的是被全部推倒重来了,和上辈子搭不上半毛钱关系。 此刻,周阳站在舞台中央,手指轻轻搭在话筒上,有些走了神。 当温柔的声音压低,缓缓唱出最后那句“my love will get you home”时,下面响起了掌声,他像是突然醒来,于是笑着弯腰致谢。再抬头,他愣了愣,正前方的灯光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眼底,对方的指间有着细小的火点。 几秒之后,周阳保持着笑容,走下了舞台。 今晚只有他一个人,陈时杰回学校去了。 零点刚过,酒吧也该关门了。 不出所料,从店里走出来时,周阳看到了那辆久违的黑色轿车。 倚着车门的人扔掉了手里的香烟,松了松领带,笑容浅淡的看向周阳,并没急着说话。 “你真的有点奇怪啊陆歇,”微微歪着脑袋打量那人,周阳说道,“为什么每次都来找我?”按对方的性格,应该不会再主动让自己去凯盛了啊,那么现在又是为了什么? 陆歇不在意的耸耸肩,“或许是心血来潮?”说着,他深黑的眸子虚眯,笑容多了点捉摸不透的意味,沉声道,“周阳,过来。” “你让我过去我就过去?”那我不是很没面子?后面这句话周阳只在心里默默吐槽而已。他扬了扬下巴,故作一副傲气样,“你过来。” 那表情和小动作跟个孩子似的,陆歇又想起了对方和小孩一般柔软的黑发。舒服的触感,手指好像有点留恋那样的感觉。 于是,他低笑了两声,笑声很快消散在了夜风中。 一步一步的,他朝周阳走近。 周阳凌乱了:卧槽!要你过来你还真过来啊!大哥,我逗你玩儿的! 自己又不好往后退,更不能拔腿就跑,否则显得多心虚啊。 直到那股烟草香味迫近,他挣扎着想说:站这么近做啥! 结果第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头发就被那人给揉乱了,还嫌不够似的,对方又多揉了两下才放开。 …………神经病啊!这什么癖好!我的酷炫发型……周阳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上车,”陆歇在他耳边说道,“我送你回家。” 本想高冷的拒绝,后来考虑到大概拒绝了也会被无视,周阳就只能蛋`碎的跟着人走了。 只是没走两步,他又被拉住。 “怎么…………”了?因为受到太大惊吓,导致周阳没把话说顺溜。他看着陆歇突然单膝跪在了自己身前,卧槽……这,这什么意思! 条件反射的要后退,却被陆歇一句“别动”给定在了原地。 慢半拍的看过去,周阳发现对方低垂着头,修长手指将自己松了的鞋带正仔仔细细的系好。 这本来只是个简单的动作,陆歇做起来却非常好看,慢条斯理、优雅无比。 周阳脑袋有点懵,片刻彻底清醒后,心中无数头羊驼撒脚丫子欢脱而过,每头都在狂喊着:“我擦!凯盛的少董帮我系鞋带!凯盛的少董帮我系鞋带!妈啊,这家伙是被附体了吗!这么温柔好可怕啊!!!” “好了,”陆歇起身看见石化的周阳,笑道,“发什么呆,走了。” “…………喔。”太犯规了,这么温和是闹哪样?   ☆、第二十三章 (已补完) 坐在车上的周阳一路都犯着晕,他不知道陆歇到底在想什么,对方的态度、对方所做的事情,都让自己觉得匪夷所思。 印象中,他总认为陆歇是一个略微冷漠又异常强势的人,即便偶尔的玩笑和接近都带着目的。可是自己曾经明确拒绝过对方,为什么这人仍旧不嫌麻烦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 周阳有点苦恼:这类人和自己简直就是处在两个世界吧……尽管从相遇以来,对方一直都在给予帮助…… 思绪猛地止住,他神色怔愣:对啊……认识这么长的时间,其实陆歇真的没使过什么坏,除了偶尔说话有点欠,其他方面还是很仗义的。 是因为自己声音的优势,所以才能得到这人格外青睐么?还是不明白啊…… 就在周阳想破脑壳都想不通的时候,车子已经停了下来。 “到家了。”陆歇说道,“怎么回事?一路上你都在魂不守舍。” “……我就是有点困。”周阳掩饰的转头去开车门,开了半天结果打不开,他瞪着身旁的人,不爽的说道,“喂!” 陆歇无视了对方的眼神威胁,唇角微挑道,“我知道你为什么心不在焉,还在想着为什么我总是来找你对不对?” 周阳好想翻白眼:你大爷的你!这不是什么都清楚得很么!之前还装什么装…… 一只手想去摸周阳的头发,被及时挡了下来。 周阳没好气的说道,“别找揍啊。”你丫的还摸上瘾了是不是? 丝毫没觉得尴尬,陆歇无所谓的收回了手,顺势抽了根烟放在唇边。“在你离开‘夜色’之后,不对……确切的说,是在你拒绝来凯盛、又重新出现在我眼前之后,我就非常好奇你到底会走上一条怎样的路。” “的确,最初我是存了一些嘲笑的意思。不过现在……关注居多。” 点燃烟卷,陆歇抽了一口,然后凑近周阳,对着他的脖颈吞吐出白色的烟雾,“要是觉得辛苦,欢迎随时来求我。” 周阳木然的看着挡风玻璃外的漆黑长路,没过多久,突然有种松了口气并且想要狂笑的冲动:卧槽了!这才对啊陆歇,这么嘴贱欠揍才是你,看到你终于回归正常,我也就放心了。 完全没有被激怒反而心情不错的周阳对上那人的目光,难得调戏了一句,“除了你,我还有很多路可走。指不定最后是谁求谁啊。” “什么路?华宸?徐望川?”陆歇说道,“我有时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能这么容忍你?” “因为你觉得我有价值,”周阳稍稍倾身,两人气息相对,他笑的有些玩味,“我的声音还不赖吧?只要我愿意,它就能为你赚钱,你不是喜欢吗?” 短暂的安静衬着低缓的呼吸,或许是距离太近,或许是目光太专注,他们之间的气氛像一朵黑暗中待放的花,平白在沉默的车中生出几分耐人寻味的旖旎。 陆歇低声的,犹如耳语般的对周阳说,“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让我特别想吻你。”这突然生出的情绪让自己都惊了一跳,不知不觉滋长出的诡异念头被对方不经意的调`情笑容和干净的乌黑眼眸勾动的翻滚汹涌起来。 而这句话差点没把周阳给劈成渣渣,实际上他在黑暗中愣了好几秒,心脏“扑通扑通”狂跳。这是玩笑?还是什么?应该是玩笑吧?以前这货也开过类似的玩笑……不着痕迹的撤回身子,镇定道,“凯盛的少董公然耍流氓不太好吧,想上头条你也不能炮灰我啊。我一无辜的路人甲。” 陆歇笑了起来。 周阳斜眼瞟他,然后指节叩了叩车窗,问道,“可不可以放行了?我真的困死了。” 随着细微的“啪嗒”声传来,车门也被推开。 临下车时,驾驶座上的那人轻声说道,“晚安,周阳。” 顺手将车门关好,路边的人默然片刻,也说道,“晚安,陆歇。” ****** 走进黑暗的楼道,周阳没有惊动声控灯,他听到外面寂静街道上车子发动的声音。拐角处,他看着老式窗口外有车灯亮起,然后越行越远。 今晚的事情还真是不能用正常思维去解释。 周阳不懂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当他们靠的那么近时,自己本能的感受到了一种不安,压迫感也在叫嚣。 ……陆歇这货真是没事找事啊! 想不通就不愿再想,周阳甩甩脑袋准备上楼开门,隔壁熟悉的鬼嚎声又在那儿不肯消停。 周阳就奇了怪了:这唱歌天天跑调的音乐白痴怎么就没人来投诉?简直不能更扰民…… 心里虽然这么吐槽,不过他也没去挑事儿。掏出钥匙正要开门,邻居那原本的鬼嚎被一句怒吼给喝住了。 即使隔着一道门,周阳依旧能听清对面屋子里那女人的嘹亮声音:“你丫的还睡不睡了!每次都这样!大半夜鬼叫什么!叫魂啊!” 接着,隔壁的门 “砰”的打开,一个穿着四角大裤衩,头发凌乱的男人被踹出了门。 那人还想扑过去争取个宽大处理,结果很悲催的和厚重的铁门来了个面对面的亲密接触。 周阳都替他疼,但大快人心的爽感怎么都止不住。毕竟自己受荼毒很久,这回终于有人替天行道啊!嘴贱的加了一句,“哥们儿,以后你唱歌选个大家都不在的时候吧。” “诶,我说你这家伙怎么还火上浇……”不忿的转头,正好对上周阳看过来的视线,于是最后一个字直接被掐死在了喉咙里。 两人面对面,睁大眼睛互瞪了很久,然后同时爆发了—— “陈时杰!!!” “大王!!!” 不由分说,周阳就被陈时杰给抱了个满怀。 “……原来是你丫的,你大爷的报复社`会是不是?”周阳扒拉着对方的爪子想把人一巴掌糊开——这王八蛋明明在酒吧唱的很不错,到了家里就开始四处制造噪音,这什么意思?妥妥的欠教训啊! “其实呢,我们这些音乐学院的苦逼学生每天必须练练嗓啊,各种调子都得来一发。”已经死皮赖脸跟进了周阳房间的陈时杰还顺势霸占了别人的床,他语重心长的说道,“为了让自己的专业技能再上一个台阶,我只能不断尝试新方法啊。不过我女朋友很讨厌这样,已经把我扫地出门很多次了。”说到最后,他垂头丧气起来,一脸“难遇知音”的悲痛样。 周阳对天翻了个白眼,想着这要是是我,也绝对会把你踹出门的。噪音不能忍! “不过我真的没想到啊,”陈时杰突然凑到周阳面前,“你居然就住在我隔壁!太巧了大王!本来我回来住的时候也不是很多,以后我常常回来好了!” ……您可千万别啊!周阳差点要喊他大爷了。 陈时杰不等回答,又跳下床四处围观了一下房间,边看边发表意见,“这房子自己一个人住或是两个人住都是很不错的。”他问道,“大王,你还单身呢?” “看了你的遭遇之后,我觉得自己还是多单一会儿比较好。” “……我媳妇儿平时可温柔了。” ……周阳默然:对不起,我真的没看出来…… 尽管困的要命,却还是被陈时杰那个禽兽硬拉着聊了大半天,到了最后周阳非常想哭:这地方是不是没法待了……哥哥我明天还要打工好吗,小朋友…… 实在扛不住,昏昏欲睡时,对方一句话将周阳的瞌睡瞬间敲散。 “大王……”一副嘿嘿笑的猥琐脸,陈时杰讨好的说道,“能不能把你家钥匙给我一把,这样我以后被赶出家门,就不会没地方可去了~” “……”周阳拿被子蒙住脑袋,淡定的说道,“你要再不走,我真担心自己忍不住用脚送你一程。” “…… ……” 自从知道自己和陈时杰居然是邻居之后,周阳就没过上一天消停日子。 那人以前是住校时多、回来时少,现在完全反着来了。没事就爱跑来自己家唠嗑,还顺带蹭个饭…… 拳头好痒,好想揍人啊真的…… 周阳现在常年挂着两个黑眼圈,具备了国家级重点保护动物的某种特质,全是拜某人所赐。 算来,他来到北京差不多有两个多月了,日子都慢慢走上了正轨,除了陆歇是一个没法预料的意外,其他倒是不温不火。啊,还有认识了陈时杰这个奇葩。 这段时间,除了和周寻乐定时通电话之外,周阳也会和王嘉木联系。 周寻乐在电话里提到最多的就是问周阳什么时候回去,周阳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不如趁着诗晚放暑假两人一起回家好了。另外,他也从电话里得知周寻乐的身体最近好了不少,至于那个后妈还是老样子。 王嘉木则是叮嘱周阳要好好注意身体,在外安全最重要。他也说着,要是觉得外面混的不开心就随时回来,没必要逞强。 周阳每次都会说:我很好,王哥你放心吧。还得麻烦你帮我照顾点周寻乐了。 这也不算撒谎,在北京虽然打着两份工,不过钱也不少。总体来说,过得还算可以,就是陆歇偶尔的出现会打破几分这样的平静。 “哎,就快到六月了啊……”趴在收银台前,暂时轻松的周阳感慨着。 临近下班时间,今天的客人居然不太多,奇迹……说起来,这几天吃饭的时候都没看见那个拾荒的老人了啊。 然而这个想法只是像流星一般,很快滑过了脑袋。很快,他又投入到没啥事可做的惬意中去了。 周阳巴不得这样的时候多维持一会,自己也能顺便偷偷懒,等到从快餐店离开时,天色已经变得昏黄。 慢慢沿着街边的店铺往地铁口走去,经过花园广场时,周阳瞥见了一辆熟悉的车,目光移到车牌后,他在心里靠了一声,正想过个马路绕开走,结果被人叫住了。 陆歇推开车门,好整以暇的看着周阳,问道,“既然看见了,怎么不打个招呼?”   ☆、第二十四章 (已补完) 企图偷偷溜走却没成功的周阳尴尬的站在马路边,面对眼前的男人还期望着蒙混过关,“一开始不太确定是不是你,认错就丢脸了。哈哈……你眼神不错啊,哈哈……” 陆歇对他的话似乎有些不相信,目光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戏谑,“也还好吧,每次都能认得出你而已。” 周阳很囧,他明白这小心眼的家伙在故意挪揄自己,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就被对方抢了先。 陆歇问道,“刚下班?” 点头,周阳说道,“你也刚下班?这么敬业么?” 也不知这句话怎么就戳中了陆歇的笑点,他脸上的表情是愉快的,“刚和华宸的少董谈完生意。”停顿了几秒,他视线不经意的扫过周阳的脸,看那人一副状况外的样子,才继续道,“吃饭了没?” ……废话,当然没吃啊!周阳觉得他肯定是故意的,于是不回答。 陆歇也不在意,只是说道,“一起去吃好了。” 这回周阳沉默的时间更长,他内心在蹲墙角画圈:喂喂喂……别总是乱做决定好么?“那个,我就不去了。今天还要去酒吧……” “今天周五,如果我没记错,你周五和周六是不用去的。”陆歇云淡风轻的说道,“好了,上车。” “……我可以不去么?”抽搐着唇角,周阳想揍人了。 陆歇声音仍旧很平和,丝毫没被对方的暴躁影响,他说道,“别告诉我这种地方还免费供晚餐?你也不是那种会对自己太认真的人。”替人把车门拉开,他笑了笑,“就当难得为自己认真吃顿饭。” …… ……周阳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他自从来到北京,的确在吃方面一直比较马虎。工作就让他够累的了,赚的钱也大多寄给了周寻乐,自己能将就则将就,他本来就是个对生活粗心的人。 倒是没想到陆歇也有这么细致的时候。 ****** 当周阳一脚踏入这家店后,他立刻就发现自己不适合这里。 高档的餐厅,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种生冷的气息,西装革履、姿态克制,水晶灯盏点缀的整个大厅像一个易碎品。 几乎是迎面而来的拘谨氛围让他皱眉。 他不喜欢这种地方。如果可以,宁愿和诗晚在大学城的摊子边撒腿一坐,也不想在这儿受罪。 不过真要那样反转一下,估计就变成陆歇不适应了。周阳想象着对方在普通摊铺和很多人一起吃饭的场景,不由打了个寒颤。 ……太可怕了,完全颠覆的感觉……算了,还是老实在这待着好了。 有侍者带他们去了一个单独的包间,轻车熟路的,甚至都跳过了询问。 周阳认为陆歇肯定是这里的常客,真是万恶的资本家啊…… 穿过大厅中央的喷水池,有个外国歌手弹着钢琴正温情款款的唱着一首歌。他表示满脸黑线:听…不…懂…的样子。 虽然英文歌自己也能唱不少,但那完全是死记歌词。遇到歌词没记熟的,也只能呵呵了。 周阳对这儿的环境简直是有心无力,菜单也就象征性的看了看,其余的都交给了陆歇。吃个饭他才懒得费神,反正吃完就走。 “你不喜欢这里?” “有点格格不入,”周阳摊手,“其实很多东西我都不太懂,我不是指在这种地方吃饭,还包括其他很多事。”他的意思是:咱俩不是一路人啊大少爷,注定在沟通交流相处方面存在障碍。 陆歇何等聪明,然而他只是笑,顺带略过重点,转移重心道,“不懂我可以教你,说不定以后也会用得上。比如现在的西餐礼仪,你想知道,我一定悉心教导。” 周阳在心里哼哼:我去你大爷!可劲儿装吧你就! 当精致的正餐被摆上桌时,他真想把那块牛排飞到对方脸上去,看那人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你每次和我在一起,总是一副天要塌的样子,”陆歇问道,“我这么可怕?” “可怕谈不上,你也帮了我不少。”周阳面无表情的戳了一下瓷盘里的糕点,“我的意思是……你每次和我说话,说着说着就会……总之你好好回忆下,是不是每次都特别不友好?我们很难交流。”毕竟我没法阻止你时时的抽风。 “你是说,别再来找你?让你过两天安宁日子?” 周阳充满希冀的问道,“可以吗?” “不可以。”陆歇冲他笑了一下,笑容特别假,“当初你在青山镇,我也够不着,现在既然你来了北京,那就随我高兴。” “上辈子我是欠了你么……”不对!上辈子我根本不认识你! 说话间,陆歇已经将盘子里的牛排全部切成了等均的小块,推到了周阳面前,抬头道,“上辈子我欠了你的,这个回答怎么样?” 周阳愣了很久,这句话让自己脑袋里瞬间又闪电般的划过重生前的几帧画面,然后“啪”的短路,归于黑暗。 他眨眨眼睛,视线重新聚焦到了眼前的盘子里。半晌低声道,“这样不符合用餐规矩。” “所谓规矩不过是一种应付,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不用应付这种无聊的东西。这里没什么规矩,怎么高兴怎么来。” ……周阳和他四目相对,终于不确定的说道,“你真是奇怪,非常奇怪的人。” “你偶尔也很奇怪,我完全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想什么?你又在想什么?我也从来不知道。所以这是什么状况?彼此都觉得对方很奇怪,然后还能一次又一次坐在一起聊天,吃饭? 真是神经病。 陆歇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神经病,于是,这病也要传染了是么? ****** 晚餐总体来说还不错,但如果问周阳愿不愿意再来一次?他肯定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难得晚上不用去酒吧,本打算好好在家待着,早点睡觉的,这回计划都被打乱了。周阳好想抓头发:我的休息时间! 夜间的这座城市灯火阑珊,远眺时就像是从一团黑颜料中划拉出了一道白,然后被装扮的五彩缤纷。 的确很漂亮。 广场上,三两人或站或坐,或行色匆匆。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事情。周边商场的强力光照让这块地方犹如白昼。 巨大的圆形花圃边沿有着停留的人。盲人歌手拿着一把旧吉他边弹边唱:何时才能重归我的家乡,捡回曾经的梦想,循着脚步,找回常驻我梦想中的你——哦——我的爱人—— 周阳在旁边站了一会,他觉得对方唱得很不错。 大约是习惯了这个歌手每晚的独自演出,周围大多人只是随意的听着。 陆歇突然说道,“你声音比他好听很多。” ……这笨蛋!周阳瞬间想把人拉走。在一个唱歌的人面前说另一个人唱得更好听,这不相当于在同行面前一副鄙视脸么?就像在说:你逊爆了啊!顺便再刷一排得意脸…… “总觉得他声音少了点感情,你不觉得?同是唱歌的,你应该更容易发现到。” 你这时候又开始缺心眼了是不是!是不是!周阳看着那唱歌的哥们儿有点绷不住了,果断扯着陆歇的手要把人带走,“说够了就回家吧……” 陆歇最后神补刀了一句,“如果你来这儿,人气方面估计会好很多。” 周阳:“……” 两步都还没走完,就听见身后一人中气十足的说道,“等等!我就奇怪了,你唱的有多好?” 陆歇显然对这突发的一幕有些惊讶。周阳则是无语的站在那里:陆神经,你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啊……而且,为什么是我躺枪! 眼见那盲人摸索着往这边过来,还念念有词,“我听你声音很年轻,你唱几年了?也在这一块儿?知不知道我在这里唱了两年多,没人说我唱得不好。” ……大哥您自尊心也太爆表了啊!当然了周阳也能理解他的想法,这就好比一个德高望重的教授,你说人家还不如一个大学生,那教授肯定张牙舞爪的很郁闷很不爽很上火,那是十瓶王老吉都浇不灭的暴躁。 周阳看他走的磕磕绊绊,忍不住说道,“我朋友开玩笑呢,别介意啊。” 那盲人问道,“你很懂唱歌?” 周阳利落的撒着谎,“我不会!” 陆歇腹黑脸的故意装单纯,“干嘛骗人?” 盲人不乐意了,“怎么着,明明会唱还说不会!看不起人了是不是!过来,唱一首!我看看你多能耐,这么瞧不起人。” ……尼…玛…陆歇,把我逼上梁山,你意欲何为啊!我和你有什么血海深仇啊!居然一脚踹我进火坑! 旁边一些看热闹的人好奇的伸长了脖子。 周阳压低声音问道,“你无聊不无聊?” “你以后出名了面对的是比这多几十倍几百倍的人,现在提早锻炼你。”陆歇侧头在他耳边说道,“当成一个舞台,去试试看。我也很想听。” “其实……就是你想听吧?” “是啊,还要多谢他给我机会。”某人一脸坦荡,毫无愧疚。 周阳给他折腾的没脾气了:傲娇成这样,陆歇你真是没救了。 想着好心成全一次算了,反正现在也骑虎难下。他走到那个盲人身边,问道,“不好意思,请问能不能借我用一下你的吉他?” 盲人大叔也很傲娇,“这个一般人弹不出感觉的。”如是说着,却依旧把吉他递了过来,还从鼻子里喷了口气以示中二性格。 试了试音,周阳抬头问陆歇,“想听什么?” “你唱什么都很好。” 这句话诗晚以前也说过,这两人还真是意外的有共同点。 陆歇站在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身边还有很多川流不息的人群,然而他们两个处在相对静止的时空。 沉默着,凝视着。 低下头,周阳说道,“好,我知道了。” 吉他声伴着无止境的灯红酒绿,给浮躁的空气添加了一针镇定剂。 不远处有人在喝着咖啡,夜风中微苦的气味混合奶香,柔软而不腻烦。再调配歌者温柔的声线,让人心生愉快和留恋。 “Who kicked a hole in the sky(谁在天空踢了一个洞) So the heavens would cry over me(让眼泪从天堂落在我身上) Who stole the soul from the sun(谁偷走了太阳的灵魂) In a world come undone at the seams(让它被乌云遮住失去光辉,细细雨线让世界支离破碎)” 行人驻步,他们听着这支歌,看着唱歌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周阳和陆歇渐渐被隔开,他们中间出现了倾听的静止的背影。视线受阻,仿佛眼前挡着的是万水千山,然而万水千山任我一一走过,于是又再次看到了你。 “Come on baby blue(来吧,忧郁的孩子) Shake up your tired eyes(睁开你疲惫的眼睛) The world is waiting for you(我的世界只为你存在) May all your deaming fill the empty sky(愿你所有的美梦填满天空)” 灯影绰绰,这座城市总是不吝啬它的温度。 所以高楼光线之下,我凝视着你。 种满了绣球花的石阶边,黑发少年的那张脸让人深刻,那是沉迷的、认真的……也是非常好看的。他拨动琴弦的手指在光影下,被覆上了花瓣的形状,于夜晚中盛大的绽开。 陆歇有些入神,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视线是否太专注。 这是一种奇妙又奇怪的感觉。 瞬间,这个瞬间—— 灵魂像被某种东西感染,于是和正在发生的、触动深处的场景发生共鸣。仿佛无尽劈头燃放的烟花,壮观、轰烈,却寂静无声。 你看着这样一幅花火飞散的美丽画面,它冲上云层,化为星光,落下来的时候进`入你的躯体。于是咬紧牙关,享受情感上的高`潮,震撼到血液上涌,手在发抖。太美了,所以难忘。接着,你会发现,你突然爱上了这个瞬间。 陆歇被人群中那个歌唱的人定住了脚步,定住了思想,也定住了目光。 “Just Remember I\\\'ll be byyour side(别忘记我将会永远相伴在你身旁) And if you don\\\'t let go it\\\'s gonna pass you by(如果你不去释怀,那么一切的美好将会被你错过) Let there be love,Let there be love(让爱降临,让爱降临)” 一曲临近尾声,和弦渐弱,余音透着漫不经心的慵懒。 在不算长的几分钟里,周阳想到了很多事。这些事他本早该好好想想了,但却无意识的忽略了。 歌声停止,掌声响起。 周阳看向陆歇,陆歇也正看着他。 我觉得自己不能再和你走得这么近。周阳在心里说道:无法预测的事情要及早扼杀才对。   ☆、第二十五章 (已补完) 这一晚,周阳和陆歇的想法都有了一些改变。 回到家,已经接近午夜,挣扎着洗完澡趴床上后,周阳再也不愿动弹一下。 外面的梧桐树叶蹭着窗户沙沙作响,细碎的月光从叶子缝隙中透了进来。 想起这段时间自己和陆歇的相处,周阳把脑袋埋到枕头里,临睡前又自我重复了一遍:这辈子不能再招惹乱七八糟的人了,平平安安度过才是关键。至于凯盛的那位,太复杂,根本就猜不透。所以要离对方远一点。 不过俗话说得好,想象总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残酷的。这句话套用在周阳身上再适合不过。前几个小时才想着要和某人撇清关系,紧接着天还没亮,自家大门就被敲的砰砰响。等到周阳睡得一脸朦胧去开门之后,才发现门口站着的那位除了陆歇还真是没别人了。 ……阴魂不散这四个字啊,简直是为对方而生的。 “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真的好想杀人……周阳头顶着门框,一副半梦游状态,说话声音都有气无力,“我要睡觉我要睡觉我要睡觉……” 揉揉周阳的头发,陆歇说道,“收拾一下,然后出发。”相比周阳,陆歇的精神真是太好了,完全不像半夜十二点到家凌晨三点半起床的状态。 “……”周阳觉得自己一定是幻听了。甩门就要把人扔外面,但是没成功。 眼快手快的陆先生及时挡住了门,进了屋后拉着人直接去卫生间,“快点收拾。” 依旧游魂脸的周阳分分钟要翘辫子的表情……你大爷,我还没睡醒好吗!头重脚轻,每走一步就像踩在一堆棉花上,哎……不行了,真的要死了。 陆歇又催了一句,“动作快点。” 周阳不满的嘟囔,“我要睡觉!” “去车上睡。” 这个时候只要听到能继续睡那就是革`命得解放、农奴大翻身,周阳慢吞吞的去刷牙,刷到一半又差点睡着。 眼睛转圈圈的跟着陆歇出门,上了车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头一歪就睡着了。估计现在有人要卖掉他也不是不可能。 凌晨的街道有些冷清,天还一片蒙黑。 陆歇看了眼身边这个睡得昏天暗地的家伙,黑色的刘海覆下后遮挡了那人光洁的额头。于是他用手轻轻拨弄了一下,大约觉得手感不错,又揉了揉对方的头发,软软的,很舒服。 ****** 周阳这一觉睡得极其不安稳。车子一开始行驶的还算顺利,到了后来颠簸的要命。 不乐意的睁开眼睛,他还没来得及吐槽,就被窗外漂亮的景象吸引的呆了两秒。 这是一段上坡的山路,周围都是高耸入云的青松,早晨还有着白蒙蒙的雾气,萦绕树间有一种到了仙境的感觉。艳丽的杜鹃花为这一段蜿蜒盘曲做了最生动的点缀。 陆歇问道,“醒了?” 按下车窗按钮,周阳呼吸了一下外面的空气,果然和想象中一样舒服。他说道,“来这里做什么?” “这里是个看日出的好地方。” 天色还是灰灰的,如果朝远方眺望,更像是蒙了一层深色幕布。 前面一段路车子无法开,只能走上去,好在不算难走。 此刻,他们站在一块平坦的空地上,古老的大树像一把撑开的伞,繁枝茂盛。虽是五月份,但山上气温却有点低。 周阳在心里掩面:陆歇这个神经病又不知道为什么抽风……大早上的跑来这里看日出……不行啊,说好了不和这货一起继续玩耍的,果然还是得硬着头皮交流一下…… 刚要开口,陆歇突然说话了,他目光并没有转动,仍是看着远处,“风景是不是不错?其实空气也很纯净。等到日出时,山石会被霞光映照,到处都是玫瑰红,大片大片的树都成了暖红色,绵延起伏。太阳出来后,周围就会变得温暖,那时候没有云雾,只有五色彩霞,很不一样的景色。”他说道,“你会觉得自己也重获了新生。” 周阳愣愣的听他讲完,突然就忘了自己之前要说什么了。他照着陆歇的描述想象了一下那幅场景,觉得应该会很漂亮,也许是一种壮绝的惊艳。 在他们说话间,天空隐隐有转亮的趋势,紧接着,一道响雷轰然划过天际。然后,又来了一声。 这个势头来得非常急,让人措手不及。 很快,雷声占据了整个树林。一抬头甚至能看到蓝色的闪电。 周阳:“…………” 陆歇:“…………” “好像,可能……是要下雨了。” “…………陆歇,我真的想杀人,是真的。”神经病啊!!!周阳抓狂:约人出来看日出,你丫的好歹先看看天气预报啊!!! 于是,还没等他们做出其他反应,大雨……很不应景的下起来了…… 山上的路一旦遇到雨天就会湿滑,他们不敢贸贸然的离开。车子也停的老远,好在树够大,让两人少淋了不少雨。 雷声一阵跟着一阵,闪电像一道道裂纹,鲜明突出。 “站在树下不太安全吧……”比较怕死的周阳瞄了一眼夸张的天空,后退了两步,又后退了两步。 陆歇一把拉住了他,“再往后走就要淋雨了,站着别动。” 周阳被他拉着也没办法,两个人在树下等着等着,不见雨有变小的趋势。倒是天光在一场雨后,反而重新灰暗起来。 回忆了一下这闹剧一般的事件经过,周阳真是郁闷的不行。你说自己在家睡觉睡得好好的,突然被人拖起来去看日出,看日出也就算了,偏偏还遇到一场特大暴雨。照这趋势,不会发展到去求救消防员吧? 想象力异常丰富的周阳欲哭无泪的问陆歇,“你到底是为什么会想要来这种地方看日出……” 陆歇看着不停划过的闪电,沉默的侧脸使他有些冷淡。 周阳以为这货会回答无聊或是闲到睡不着之类的答案。没想到陆歇在几秒的安静之后转头,语气平静、表情冷静甚至带了几分认真,“因为我回到家没多久,突然就有点想见你。” …………啥……?周阳一脸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的样子,嘴巴张得大大的,都能吞鸡蛋了。 “实际上我们分开不到四个小时,我自己也不明白那个电光火石间的念头从哪来的。想见你所以就来找你了。” 你不要用领导谈话的严肃表情说这种事行不行……周阳依旧是震惊加惊恐。 接着,他听到了一句更霹雳的话。 “周阳,”陆歇说道,“我能不能吻你?” 闪电和响雷在他们身边交错,呼啸着尖叫着。大雨稀里哗啦像是要浇灭整个宇宙。 黑发少年在双重刺激下,完全傻成了一块活化石。就看见眼前一张英俊的脸慢慢靠近,对方那双深黑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因为风雨而造成的动荡,只有话都说不出来的自己。 嘴唇上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温度,这个吻并没有浅尝辄止,而是带着不容抗拒的深`入和梭巡。 浅淡的烟草味道。 周阳活了两辈子也从来没和人这样亲近过。唇和唇的相抵,舌`间的交`缠,上颚被`舔`舐过的敏感,另一个人的气息充满了鼻腔,以一种不可见的形势传递到了脑部神经。 然后晕晕乎乎有点缺氧,想要张口呼吸就会被吻的更加深。 一记雷声近的就像在耳边,周阳有点混沌的意识猛地清醒过来。活动自如的手抬起来就要去揍人。 陆歇很有先见之明的及时放开了他,挡住周阳的动作后,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反扣在身后。 两人对视着,周阳目光堪称愤怒,抓紧时间喘了两口气骂道,“你丫的找……!!!” “死”字还没说完,又被人推到粗壮的树干上,按着吻了起来。 两个男人的重量让大树也细微的震荡了一下,叶子上的雨水洒落在了他们的头发上和肩膀上。 冰冷雨水在脸颊滑过的感觉让人打颤,然而两个人紧挨着的热度和亲吻又让身体发热,简直冰火两重天。 远处电闪雷鸣,如同野兽发出的沉闷咆哮,不停不休、越来越大声,仿佛炸裂在了头顶,紫蓝色电光灌满了天空,又把它撕裂成一块一块的不规则形状。他们站在山顶飘摇的树叶下不管不顾的接吻,就像在世界末日前争夺最后时光一样。 周阳快被气疯的时候想到:真是两个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神经病。 ****** 自那一天后,这座城市时断时续的被细雨包围,一阵一阵的,不痛不快。 那天的事情周阳简直不愿去想了,他打着喷嚏吃着感冒药过了整整两天,对陆歇恨得牙痒痒。那混蛋欠揍啊真的……到底在搞什么? 虽说自己武力值有点勉强,但也不能任人爬头上来啊。而且还被害到感冒……你大爷的…… 在酒吧还没开门的时候,陈时杰贼兮兮的坐在周阳身边上上下下打量了很久,问道,“大王你这几天怎么了,一直都是不在状态的痴傻样?” “……造反啊你,说我傻。”周阳不爽的瞥了他一眼。 “脾气也大了,”陈时杰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恍然道,“喔!和女朋友吵架了!” “…………”八卦的家伙……我哪来的女朋友!“不是女朋友。” “那是因为什么?” ……这要怎么说,咳!周阳扶额,其实他对感情方面的事情并不是太懂,毕竟没谈过恋爱。陆歇的举动只让他认为那货是在耍自己,充其量是觉得新鲜好玩?可对方是凯盛的少董啊,什么好玩的没玩过,什么新鲜的没试过?他又想到陆歇认真说着“突然有点想见你”时的样子…… 莫名其妙啊,完全不明白啊……那货到底是想干嘛啊? 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的周阳萌发了找诗晚问问意见的想法。但是诗晚这段时间好像很忙,电话里也是急匆匆的样子,于是周阳就没告诉对方。 现在陈时杰问起,他权衡了一下,试探的说道,“有个事儿我想不通,总觉得哪里奇怪,你帮我分析分析?” 陈时杰点头,“好啊好啊。” “如果有人凌晨三点来找你去看日出,还说什么‘突然想见你,于是就来找你了’。关键是你俩平时也没什么特别亲密的举动。那么,你觉得这事儿正常吗?” 陈时杰充满膜拜的说道,“现在的女孩儿都这么主动吗?” “……你重点偏了。” “噢噢!”陈时杰立刻一副看透红尘世外高人的模样开始说他的见解,“我认为,她可能是喜欢你啊。” “怎么可能!”周阳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他和我完全不是同一种人,知道么,那货家财万贯啊!总之,如果用一个塔来形容,他就是塔顶,我就是塔底。这到底是哪根筋不对才能喜欢上啊。” “这样啊……那肯定就不是喜欢了。” 周阳若有所思的点头。 陈时杰突然扑了过来,捧着周阳的手,目光闪闪发亮,“大王!这是真爱啊!!!” “……你大爷的也在耍我是不是!!!”随着话音落下的是一脚利落的飞踹。 同时响起的还有陈时杰同学的惨叫声。   ☆、第二十六章 (已补完) 潮湿的天气有时也会影响心情。 周阳觉得最近自己都提不起精神,每天就像睡不醒。而陈时杰则认定周阳是因为恋爱导致情绪不佳,所以有事没事就爱在别人耳边叨念几句爱情圣经。 周阳真想一巴掌糊他脸上,让丫闭嘴。 不过说起来,陆歇“失踪”很久了。至于失踪两个字为什么要打引号,那是因为周阳之前真的以为这货不再来找自己了。然后他发现这个想法大错特错。对方还是会来,周阳晚上从酒吧回去的时候在门口看见了那人的车,接着到家时,又会在楼下继续看见那人的车。 他闹不明白陆歇是怎么想的,把车开来开去,偏偏又不下车。好像一个变态跟踪狂魔……周阳满头黑线,但他也没有主动去敲对方的车窗,因为他怕自己一看见那货的脸就忍不住想揍人。 为了搞清楚陆歇这么做到底有啥目的,周阳还做过不少次实验。他会在上楼的拐角处故意停留,从楼道窗口看看对方有什么动作。 说来也神奇,不管自己在楼道里待多久,陆歇的车都不会开走。直到自己进了屋子,开了灯之后,那辆车的主人才会离开。 一开始,周阳这么试探纯粹是想看看陆歇打的什么主意,后来他有点乐此不疲起来。偶尔进了房间,他会故意不开灯,在被梧桐树叶遮挡的窗户边静静的看一会,看够之后,再“啪”的打开大灯。 他终于确定陆歇只是想看看自己到底有没有安全到家,这种认知让周阳觉得新奇又疑惑:好歹自己一大老爷们,晚上独自回个家有什么不放心的?还跟来跟去。不过换一个思路想想,好像也没有人会这样关心自己的安危,关心到房间灯亮了才离开。 果然是奇怪的人……他这么做到底想等一个怎样的结果?等自己去和他搭话? 软趴趴的黑发在枕头上蹭了蹭,周阳默默拿被子裹住了脑袋,“想都别想……” 论傲娇程度,这两人还真是不相上下。 而除了陆歇爱玩神隐之外,另一个很久不见的人,那就是诗晚了。 再次见到诗晚,是周阳从酒吧出来正准备回家的时候。 第一眼,他还真的没认出来。诗晚染了头发,灯光下呈深棕色,眼睛被刻意画上了小烟熏,一身白T恤搭配休闲西装外套,牛仔裤外加一双短靴。他长得本就好看,五官甚至比一些女生还要精致。这样一穿,显得非常中性,有一种特别的美感。 周阳根本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诗晚,他只是等车的空当多打量了对方一会,然后发现那人的身形和动作很是眼熟,接着才恍然回神。 “诗晚!”周阳朝他挥挥手,看往来没车就过了马路,“你怎么打扮成这样?” 诗晚看见周阳也挺高兴,“你在这附近唱歌?我还说这两天去找你来着。” “我就在那家酒吧。”周阳指了指“独”,又问道,“这么晚才回学校不得锁门啊?你进的去吗?” “……呃,其实,”诗晚笑了笑,“我不是回学校,我是要出去。” “半夜十二点,你要出去?”周阳惊了,“你最近到底在搞什么,我找你你也没空,现在又要出去,眼睛还涂的乱七八糟,又不是去唱歌。” “兄弟我是真忙,”一手搂住周阳的脖子,诗晚在他耳边笑嘻嘻的说道,“前段时间认识了个女人,真富婆啊,出手特大方知道吗?今天她要办个通宵的生日party,一会来接我。” “……你没疯吧?” “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诗晚依旧带着笑,他不以为意,“过两天请你吃饭。我说啊,你就和我一起去那儿试几天吧,比你现在这工作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周阳一时竟不知该接什么话才好,这种情况出现在自己和诗晚之间还是第一次,他张了张口却闭嘴了。这时,一辆保时捷停在了他们身边。 还没等周阳反应,诗晚已经朝那辆车走了过去。临上车前,他对周阳眨眨眼睛,说道,“电话联系你。” 接着,车子呜呜作响的奔出了老远。 周阳在原地看了很久,有点失笑。接着,他转身走到马路另一边继续坐自己的车去了。 之后的两天也没等来诗晚的电话,周阳有些郁闷,以前不会这样啊……他们俩向来是有什么事都会第一时间告诉对方的,现在想和那家伙好好说会话都有难度了。 陈时杰说道,“你这段时间都闷闷不乐诶?” “没什么事,”周阳也不愿自己在朋友面前总是一副哀怨脸,打了个哈哈蒙混过关,“最近可能没睡好,白天有点累。” “的确辛苦啊,一天都不停的,到处跑。”陈时杰碎碎念了两句,又不解的“咦”了一声,“说起来大王你不是钓到有钱女孩子了吗,为什么还要这么辛苦?” “……钓什么钓……你以为钓鱼啊?根本没有的事儿。”周阳气哼哼的反问,“我长了一张吃软饭的脸吗?” “小白脸啊。”某人非常诚恳。 周阳扑过去就要开揍,陈时杰赶紧求饶,“我开玩笑的大王!真的开玩笑!其实我有正事儿要说的!” 拿眼斜瞟了过去,周阳说道,“如果再扯淡,我把你揍成猪头。” “嘿嘿…嘿嘿…不扯淡了。是这周五我们学校要办一个演出啦,都是学校里各个系各个班的同学去表演,叫‘摇滚之夜’,因为我们是音乐学院嘛。大王要不要来看看我的表演,转换一下心情?” 周阳很惊讶,“你也会上台?” “对啊!”陈时杰同学非常骄傲,“我在学校有组乐队,叫做Blast。我是吉他手哟~要不要来,要不要来?给我捧场呀!反正周五你也不用在酒吧。” 周阳对校园总有一种特殊的情结,虽然他自己成绩不好没读太多书,但却挺喜欢学校。和同龄人在一起无忧无虑的还真是不错啊…… 想到这里,他刚要点头答应,突然想到,“不行啊……你那天要表演,我得留在酒吧才行,否则酒吧不是没人了?” 陈时杰双手叉腰,摆出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大笑脸,“太后有说让你去顶我的工作吗?” ……这倒是没有啊。周阳摇头。 “这就对了,因为我和她说了,我演出当天打算喊你一起去。她又懒又宅肯定不愿去的,不过还是发话,就说那天当放假一天了。”陈时杰引`诱道,“珍惜机会啊,她嗜钱如命难得给假~所以去吧大王~” 真的是机会难得,想起来自己还从没看过学生的集体表演,正好可以见识一下。周阳答应了。 晚上回家的时候,下起了大雨。因为陈时杰要做演出的准备工作,所以周阳就一个人走了。 好在带了伞啊。他称赞着自己的机智聪明,还哼了两句小曲儿。 经过一栋栋老旧楼房,在家门口,周阳又看见了那辆熟悉的车子。流畅的线型和漆黑的车身,在暗夜里像一个静止的幽灵。 不知怎么,脑袋里突然蹦出“香车美人”这个词,继而,他扯了扯唇角:陆歇这家伙才不是什么美人,充其量是个神经病,大雨天还在这里等着。自己又不是小孩,难道还能走丢了不成? 本来想和以前一样把这货当空气,甩手上楼去,但是雨下的哗哗地,对方一点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明天这人也会来?可明天自己也不在啊…… 周阳撑着伞,伞柄被握得死紧,他在心里骂道:烦不烦啊,这天气不知道回家是被雨浇傻了么?这么多天我没和你说话代表不愿搭理你啊,你在这故意刷什么存在感…… 一人一车隔了三十多米的距离。 大约有好几分钟,车上的人推门走了下来。陆歇绕过车子,和周阳面对面的遥遥而望。 雨很快就把他的头发和衣服淋湿了。 “……你干嘛不撑伞。” “我没带。”雨中的人声音甚至还有点笑意。 ……大哥您哪来的自信我就一定会给你打伞?说不定我把伞上的水甩你一脸然后转身就跑也不是没可能啊? 咬牙切齿的各种鄙视那个人,周阳还是朝他走了过去。 苦肉计得逞的某人脸上挂着挡不住的笑容,也一步一步向周阳走近。 连成线的雨雾中,寂静的街道边,两个人慢慢靠近对方。然后在几乎没有隔阂的距离前,同时停住。 一把伞遮住了两个人。 “晚上好。”陆歇笑着低头,嘴唇差点碰到周阳的鼻尖。 “不太好。”翻了个白眼。 “为什么?” “因为又看到你了。”周阳说道,“陆歇,你不会做没意义的事情。你到底在想什么?” “想要一点回应。” “现在不是已经得到结果了?” 陆歇笑的深意,“还不够,差的很远。” “你未免太贪心。” “贪心?”陆歇说道,“现在这么说还太早吧?若你一直无动于衷也是境界。不过你看,我已经有点收获了。” 周阳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又想开吼了。 唉……不行,总觉得单独待在一起,血压都会升高…… 抓着伞,他沉着脸径直往楼里走去,让那货去淋雨吧,那就是一受虐狂,估计还淋的很开心。好心去给对方打伞的自己真像个不折不扣的二百五啊! 周阳抹脸擦泪,悲愤的回了家。 第二天,在忙完了快餐店的工作后,本打算吃个饭再去陈时杰的学校。那学校有些远,坐车还得花上一段时间,所以要抓紧才行。 正想着去哪吃比较好,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喂,陈时杰?” “大王!”陈时杰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显得非常急切,“快快快!快来!” “啥?”周阳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问道,“离你演出还有很久啊,出什么事了?” “江湖救急啦!快来!我们主唱跑了!!!” “…………”周阳握着手机,整个人都被雷成了渣:主唱跑了你找我也没用啊!我又不认识你家主唱…… 虽然这么吐槽着,他还是急急忙忙的往陈时杰那边赶了过去。 快进地铁口时,手机又开始铃声大作。 周阳看都没看,直接按了通话键就说道,“行了你别急了,我现在上地铁,到了学校给你电话。” “……学校?”那边的人有些疑惑,低沉的嗓音让周阳立马就傻逼了,“什么学校?” 原来是陆歇啊—— 周阳也没时间和他瞎扯,匆忙说道,“音乐学院的一个朋友,今晚上台演出,现在有点状况,我得去看看。有事儿的话,晚点再说。” 利落挂断后,他在候车的地方看见了一波一波的人潮,这才想起现在是下班高峰,周阳默默吐血:陈二缺……我恨你!!!   ☆、第二十七章 (已补完) 来到音乐学院后,周阳累的要瘫倒。除去恐`怖的地铁攻坚战不提,他怕耽误时间,一路上赶的要命。结果这学校又太大,问了不少人才找到准确地点。 那里的舞台已经搭建完毕,有几个主持模样的家伙在试麦克风,舞台上的超大条幅和宣传彩板被颜料涂成了摇滚字样并画上了各种各样的图案。不少围观群众已经开始聚在那儿自High了。 周阳看着他们的装扮觉得特惊悚,一个个都稀奇古怪的,头发弄得像鸡窝,也不知道是喷了染发剂还是什么,五彩缤纷,跟鲜果维C似的。衣服也是花里胡哨,这边一个洞那边一个洞,耳朵上的耳钉一溜儿过去,都能报个数了。 更别提的就是脸上的妆,抹的和吸血鬼一样,尼玛灯一关人都能被吓死两个。 这边周阳还在盯着那群人发愣呢,正好出来看人到了没的陈时杰一眼就瞄到了他,然后拉着人二话不说就往后台化妆间里拽。 “你可来了大王,快点快点!小七你在哪儿!”把周阳按在椅子上后,陈时杰狂吼道,“快点儿啊!来不及了!” 名叫小七的女孩儿扎了个马尾辫,看过去年纪不大,长得也挺乖巧。一边喊着“两分钟两分钟”一边从化妆间的另一头火速奔来。 看见周阳后,她惊了一下,问道,“小陈子,你从哪把人家给骗来的?” “骗什么骗,这是我家大王。” 像是非常习惯陈时杰的抽风回答,小七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变化,只是认真的端详了一下周阳,然后才说道,“你好啊,我叫何息,你可以叫我小七。息和七发音比较像,他们图省事儿都这么喊我。” “……你好,我叫周阳。” “周阳,”小七转身像是在找着什么东西,“你长得是我喜欢的类型。” 两秒之后她又哈哈大笑起来,“我逗你玩儿的!你怎么会和小陈子认识?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 …………周阳撇头吐槽:学艺术的都这么逗比吗? 就在两人交谈的空当,陈时杰和几个穿着一身黑的人聊了几句,之后那些人齐齐望着周阳这边,接着,一群人走了过来。 他们的眼睛画的就像被人揍了两拳,一张脸惨白惨白,嘴唇又特别红,看过去渗人的很。 陈时杰介绍道,“大王,这是咱们乐队的贝斯手,键盘手和鼓手,我负责吉他,你就不要有压力的随便唱。” 几个人友好的互相打过招呼后,周阳不解的问陈时杰,“你们学校全部都是玩音乐的,怎么还找我来唱?” “哎哟~”摆摆手,陈时杰欠揍的说道,“那群人不行,达不到我的要求。他们要是能当Blast的主唱,我还不如自己唱。”说完,傲娇的哼了一声。 于是理所应当的招来了一帮人的拳打脚踢。 周阳默然。 小七说道,“小陈子这个人嘛,就是嘴贱,虐虐他就乖了。来,我帮你化妆。” 化……化……化妆?!周阳扫了一圈屋子里的人,继而狂摇手,“不用了吧!不化应该也没关系吧……?” “一定……要……化!”挣扎着脱离了群殴魔爪的陈时杰说道,“这是摇滚之夜啊,你不得加一点儿摇滚元素么?小七,好好化,我相信你!” ……误入狼窝啊妥妥的! 想着自己都已经坐到这儿来了,再矫情也没意思,干脆帮人帮到底吧。周阳也就豁出去了,任着对方折腾。 陈时杰拿着一份演出单递了过去,“我们是第五个节目,大约八点十五左右,现在七点多,也就是还有一个小时来搞定化妆和穿衣。” ……穿衣!?穿什么衣?我不是穿了衣服吗! 周阳一副震惊脸,陈时杰拍拍他肩膀,“你这身衣服是肯定不行的,我都帮你准备好了!请——看——!”说着,不知从哪变出来了一套衣服。 ……从上到下扫了一眼,周阳觉得那T恤还算正常,就……领子是不是有点大?算了,领子先暂且不提,关键是那条裤子!全部都是洞!送给乞丐乞丐都不穿啊! 神经病啊!让我穿这个!!! 忍不了……真的忍不了……从来都没穿过这么囧的衣服,还要化那么娘炮诡异的妆! 对不起了陈时杰,不是大王我不帮你,是你这要求太越底线了…… 瞅准机会,周阳撒脚丫子就要跑!结果被反应第一名的陈同学扯住了衣角。然后Blast的所有成员异常团结的齐刷刷按住了周阳…… 于是……再也跑不掉了…… 最后的最后,周阳不死心的问道,“陈时杰……之前那个主唱就是被这样吓跑的吧?” “啧啧啧,不是。”陈时杰竖起食指很装逼的摇了摇,“之前Blast的主唱……咳!就是我的女朋友啦!今天和她吵了一架,所以她离家出走了。”破罐破摔的耸耸肩,“哎,演出完再去找她吧。那个女人肯定又回家睡觉去了,擦,估计晚上我又是跪搓衣板的命……” 周阳一脸`蛋`碎:大哥你不是说你女朋友很温柔吗……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 被拖着去换了衣服接着又被按住化了半个小时的妆,期间陈时杰把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说明了一下,“一会上台,你不用紧张,也不需要多说什么,全部我来说就OK了。” “本来是要唱两首,我为了保险起见,所以就选了一首,我特地为你选的。” 由于小七正在为自己化妆,所以周阳看不到那人的脸,只好问道,“是什么歌?” “Oasis的,知道Oasis这个乐队吗大王?” “知道。” “那么,听过Supersonic这首歌吗?” “非常喜欢。”周阳笑道,“你让我唱这首歌?” 陈时杰赶紧嗯嗯应着,他再抬头,整个人都被钉在了原地,眼睛睁得大大的。 小七已经让到了一旁。 周阳就站在眼前。 黑色T恤和他苍白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还带着少年般纤瘦的身体配着颓败的妆容,有一种花朵还未开放就被摧折的病`态美感。他额前碎发随意而凌乱,笔直突出的锁骨异常显眼。 陈时杰原本为周阳准备好了几条粗闪的项链,想多增加一点摇滚的味道。但此刻他觉得对方的脖颈和锁骨线条承接的实在完美,完美到多加分毫装饰都是累赘。 “你……你……”陈时杰有点哆嗦。 “我什么?”周阳拉了拉T恤的领子,“这什么鬼衣服,蹦跶两步都能直接从上面掉到脚下去了。”自己就没穿过这么无语的衣服,领子大到肩膀都撑不住。 “你平常干嘛整天穿的和高中生一样!故意的是不是!”陈时杰捂脸,“不行了……盯着看久了,我有点不好意思。” “…………”神经病啊……周阳囧囧有神,他问小七,“这样可以了吗?” 小七鼻子里塞着卫生纸,淡定的点头。 周阳吓一跳,“你干嘛塞两团卫生纸?” 她依旧气定神闲,“我怕自己流鼻血。” “…………”够了,你们这群逗比。 外面突然传来烟花燃放的轰响,伴着所有人兴奋的喊声,低音的电吉他融入极富节奏的架子鼓,叫嚣着摇滚之夜的苏醒。 主持人因为激动到声音都略显沙哑,他说道,“今夜纵情狂欢吧!摇滚与你们同在!” “我们是不是也要做做准备了?”周阳问道。 “等一下大王,”陈时杰掏出手机,“让我给你拍张照片,留作纪念。” 周阳扭头就要走:这副傻样儿,还留个屁纪念啊! “拍一张,就一张!很珍贵的,好歹也算是一次正式的演出啊!” “…………快点拍。” “好嘞~” 随着“咔嚓”一声,手机定格下了这帧画面—— 杂乱的化妆间,背景中还有人在行色匆匆。然而这一切都挡不住镜头前那个漂亮少年的光彩,他微微扬起的下巴和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始终透着漫不经心的骄傲。 十八岁的年纪,真是年轻又美好。没有人知道,往后的漫漫岁月中他可能会经历什么。 ****** 离那个灯光璀璨的舞台越近,越能听见人声鼎沸。 那些疯狂的交织成片地尖叫让周阳晃神。多久以前?他也曾拥有过这样的时刻,见证过如同星火燎原一般的歇斯底里和不顾一切。 拥堵了繁华闹市的支持者以一种坚定的态度,虔诚的就像心无旁骛的信徒,忠诚追随心中的那盏火光。 火光即是神,即是他们的偶像。 挥舞的渺小荧光棒汇聚成一条贯穿夜空的霓虹,照亮了周阳的回忆也刺痛了他的眼睛。 耳边依旧是演出乐队的奋力嘶吼,声音大到四周都产生了嗡鸣。 一只手搭上了自己肩膀,周阳睁开眼睛,转头看去。 陈时杰望向舞台中央,手指微微用力,“快到我们了,紧张么?” 周阳没有说话。 紧张?不知道,现在脑袋一片空白,只能听见震天响的音乐,神经快被麻痹。 当他迎着那片耀眼强光从黑暗的后台一步步走上来时,人都开始晕眩。台下的人群全部成了模糊的黑点。地面堆满了情绪高涨的人们扔上来的玫瑰花,就像一种嘉奖:喜欢你,所以用鲜花来堆砌你。 已有不少人对他们发出了欢呼。 周阳认为陈时杰的Blast在校园中肯定也是高调的存在,否则这些人的热情不会这样赤`裸。 正想着,陈时杰已经走到了自己身边,他拉过话筒,笑道,“嘿!好久不见!” 呼声和口哨声更加响亮。 “谢谢你们还记得Blast!Oasis的Supersonic,这是我们送给大家和摇滚之夜的礼物!”他旋身去拿吉他的时候,碰了碰周阳的手背,低声道,“简单说一句自我介绍,然后开始吧。” 避无可避的目光直盯盯的齐齐看了过来,那些视线太集中,数不清的手机相机对着他,让他无所遁形。 这是一幅怎样熟悉的场景—— 在还没死的时候,在渐渐被人知道的时候,那些期待的眼神、认同的表情,加诸在身上的各种荣耀—— 闪光灯让周阳浑身僵硬。他又真切记起了那些千人狂欢的画面,演唱会上仿佛永不熄灭的烟火,无止境的烧掉了自己生命的长度。 他觉得这些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却又觉得不过是昨日告别。 手在发抖,腿也开始沉重。 “我……”周阳动了动嘴唇,他感受到了紧张的情绪,是的,很紧张。 ——我们的最佳新晋歌手。 —— 一个二十一岁的小鬼。 ——他的未来会怎样?星途平坦?红遍世界? ——不,他会被强行中止。他没有未来。 ——那么这一次,谁来阻止他? 没有人,没有人可以妨碍我活下去。 深深呼吸后,周阳再次开了口。 “大家好,”他说道,“今晚,我是Blast的主唱。” 电吉他爆发出的重力和弦如同炸裂了整个沉默的冰川,短暂的安静之后是深海震荡。 暴`虐的弦音和鼓点共鸣再擦出火花,剧烈的节奏,疯狂的气氛,声嘶力竭的碰撞。 这一刻,周阳像是回到了当年那个受万千瞩目,受无尽掌声的当红新星身体里。 他有着爆裂的感同身受的音乐精神,他融入这一场摇滚演出,但他不是Kurt Cobain,也不是Freddie Mercury,更不是Axl Rose,没有人会叫错他的名字,因为根本没人认识他,没人知道他,他是谁?他是重生的鬼。今夜他可以和所有人一起彻底放肆。 这里没有Nirvana,没有Queen,没有GnR,这里只有Blast!只有他自己! “Blast!Blast!Blast!”这样的声音让周阳兴奋,也让他如梦初醒。 鲜花落满了属于他的舞台,属于Blast主唱的舞台!尽管只有一晚而已。 台下呐喊尖叫声不息,每个人都为今夜降临Blast的新主唱震惊而疯狂。 “他到底是谁?”“Blast的新主唱是谁?”音乐学院至此蔓延开了一个不解之谜。 在这样霓光闪烁,灯影交映的舞台上,周阳在快要被淹没的热烈呼声中,为属于他自己、属于Blast的演出划上了圆满句号。 小雨开始细细绵绵的下了起来,所有人情绪反而更加高亢。 音乐停止,周阳抬头,灯光为他加冕。 如汹涌潮水一般的掌声中,他想到:Blast,什么时候你能摆脱别人的影子,唱着自己的歌? 就像我一样,彻底告别过去。 从舞台下来,经历了极致的紧张,身体突然前所未有的放松,他觉得胃部都开始痉挛,一抽一抽的痛到不能忽视。 陈时杰激动的扑过来抱住周阳,叫道,“我就说一定要让你来!我太机智了!太厉害了!不对,是大王你太厉害了!听到了吗,那些掌声?” 周阳只是笑。 小七和乐队的其他成员一起来祝贺演出的成功,大家都开心的不得了。 “我们去喝酒吧!今天都还没好好吃饭,一起去!我请客!”陈时杰拉着周阳就要走。 周阳也很高兴,更不愿扫大家的兴,但他觉得自己的胃越来越痛,估计别说是喝酒了,让他走太久的路都够呛。 正想和对方说明一下情况,手机响了,是陆歇来的电话。 “喂?” “帮忙帮完了吗?” “嗯,”周阳说道,“不过我还在学校。” “我知道,你现在的具体位置是?” 对于那人知道自己现在还在学校的事情,周阳有点奇怪:陆歇怎么会知道?不过他没力气去问那么多。 环顾了一下四周,陈时杰在他身边做口型:出——啥——事——了? 摇摇头,周阳对电话里说道,“F楼。” “我在F楼的大门口,你走出来可以看见我。” “……”你这货为什么会在F楼的大门口啊? 搁在平时,周阳绝对要吐槽。不过他此刻只想快点回家休息,于是就嗯了一声。 转身对上陈时杰的目光,周阳抱歉的说道,“对不起啊,我那个……” “没关系啊大王,有急事就快去吧,我送你回去。” “别麻烦了,有人来接。”周阳挥手和他们道别,临走前,又单独拉住了陈时杰,“不好意思了啊,没法和大家一起去。” “说什么呢!今天是我们麻烦了你好不好。我真的要多谢你~你是我的大救星!” “客气个屁,那酒吧再见。” “好,大王慢走!” ****** 从这个地方到F楼的大门口非常近,大约三分钟的路程。尽管没多远,周阳还是痛的冒冷汗。也不知道是不是没吃东西加上紧张过度导致的,哎,这倒霉催的…… 楼外,那辆黑色宾利异常显眼。 “你今天怎么也到这儿来了?”周阳把车门关好,一只手顺其自然的搭在了胃部,想要缓解一些疼痛。 陆歇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把一盒包装精致的糕点和冒着热气的咖啡递了过来,“先把这些东西吃了。” “…………”服务这么周到?周阳愣了几秒,要说不诧异那简直不可能,糕点咖啡都还是温热的……他问道,“你来多久了?” “有一会儿了,这是在你上台前不久买的,因为怕冷掉。”说到这里,陆歇笑道,“忘了告诉你,演出很精彩。” “…………”周阳觉得胃更痛了。他之前本是抱着没人认识、可以乱吼乱唱的目的,结果……这家伙一声不吭的看了大半天。丢脸啊—— 他也不愿搭理对方了,只是靠着椅背装鸵鸟。 “怎么了?不舒服?”声音靠近,陆歇注意到了周阳的姿势,于是他的手掌覆上了那人的手背,“胃痛?” 实在是痛,周阳也懒得装,难得痛快的点头承认了。 雨势没有变大,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周五晚上的马路还是热闹的,行人不受天气丝毫影响,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也不知是不是陆歇比较体谅周阳现在正难受,一路上都没怎么打扰他。 在通亮的一排店铺边,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周阳稍稍侧过身子,对着陆歇的方向问道。 “等我一下。”说完,他直接推开车门,伞也不带一把,就朝着商店走去。 雨水一点一点打湿了车窗,陆歇的背影也模糊起来,然后融进了人群中。 ……不见了。 周阳不明白这人要做什么,所以就只是耐心的等着。 痛感没有缓解,他垂着脑袋,整个人就差没瘫到位置上了。 十多分钟后,陆歇拎着一个袋子重新回到了车上。他头发有些潮湿的水汽,衣服上也有水印,但他没在意,只是把袋子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拿了出来。 “这个……”看清对方买了什么后,周阳被刺激到了。电暖袋,水,胃药……还真是一应俱全啊。 “充好电了,”陆歇把电暖袋放到周阳手里,“好好捂着,再把药吃了。” “……丑啊。”天蓝色的电暖袋上面还画了一个巨大的机器猫……太幼稚了陆先生…… “我也没选,随便拿的。用完就扔掉好了。” ……你这货怎么这么浪费?周阳吐槽技能又点亮了。就见对方认真拧开药瓶,又再三看了看说明,这才倒出了适当的剂量。 陆歇的侧脸看过去总给人一种冷锐不好接近的感觉,但是……这人好像也没那么难接近。意料之外的是个操心的性格。 周阳突然就有点想笑,但是及时忍住了。 他看着陆歇的动作,然后乖乖吃了对方递过来的药和水。 “好一点没?” “哪有这么快,又不是仙丹。” 陆歇将手轻轻放在电暖袋上,缓而慢的顺时针揉动着。 周阳能感受到胃部被安抚的感觉。尽管隔了个电暖袋,却仍有一种对方的手停靠在自己身上的错觉,动作太轻了,感觉痒痒的。 动了动身体,他很怕痒,憋笑憋的好辛苦。 “笑什么?”陆歇拨开他额前的碎发,“不痛了?” “痒啊,我怕痒。”周阳按住他在自己胃部的那只手,不让他乱动。 两人的姿势很亲密,陆歇的手指从周阳额前划过他的脸,然后抚摸了一下。 周阳把自己的手挪开,“这样子够可怕的吧?白的像僵尸。” “没人说过你转移话题的技术很烂么?”陆歇靠近他,一只手撑在对方身侧,低声道,“偏偏我觉得你这样好看的不得了。” 他想去吻周阳的脸。 周阳很恶意的说道,“我脸上都是粉啊,非常厚,你确定亲的下去?” 果然陆歇顿住了。 “噗……”周阳这回是彻底笑崩了,一笑又牵动了胃部,“哎哟”了两声,他赶紧深呼吸,抬眼去看陆歇的时候,眼睛里仍旧是满满的笑意。 陆歇难得露出了几分无奈,他们对视着,又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和以往很不一样的气氛,没有互相的较劲,反而带了点温情。用温情这个词可能会觉得奇怪,但此刻就是这样:轻松、自在,两个人在一起开着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气息慢慢交融,又是挥之不去的熟悉烟草味。 周阳想着你这次要是再按我的手,我下次也要按回来信不信?结果……陆歇没有遏制他的任何自由,周阳在惊奇的同时也忘了要躲开。 直到那双唇的贴合,依旧是柔软而温暖的。 这一次,他们吻得很温柔,就像是一个晚安吻,仅仅是碰触而已。分开前,陆歇的舌尖扫过周阳的唇间。他笑道,“很甜。”   ☆、第二十八章 (已补完) 在音乐学院短暂的露面后,周阳再没去过陈时杰的学校,实际上,那一晚他也没说什么废话,只是那么几分钟,就有了很不错的反响。 之后,陈时杰在酒吧告诉周阳:班上和系里的同学很多都想要他的联系方式,并表示都是外貌好气质佳的,需不需要考虑考虑。 周阳直接送了他一个大白眼,为此还特别“提醒”陈时杰,千万别把自己的电话乱泄密,否则大刑伺候。 陈时杰嘟囔道,“我们学校那么多美女你都看不上?其实大王你还是有女朋友的对吧!” 周阳一张囧脸:女朋友什么的,实在太麻烦了。他总认为找了女朋友就没自由了。扪心自问,自己并不是一个很会献殷勤的人。但女孩子都是敏感柔软的生物,需要常常陪着并且去为她们多费心思。想着工作结束后还得绞尽脑汁的逗别人开心、约会压马路,周阳就要晕。 说来也奇怪,陆歇每天也会来找自己,但好像也没觉得和他在一起特别累?或许是那货太主动积极了,两人待一块儿的时候几乎不用自己做些什么,要是女孩子都和陆歇一个类型就好了,这样说不定还能考虑考虑交个女朋友。 周阳必须得承认自己真的很懒,所以是注定单身一辈子的类型。 除了那一天在“摇滚之夜”的辉煌,周阳很快又回到了正常状态,依旧是快餐店和酒吧两边跑。 一旦从舞台下隐没,他又成了那个穿着普通的少年,和大多数人一样为生活而忙碌。只是当他站到灯光闪烁的舞台上时,那样的光彩让人难忘。 为此,陈时杰没少抱怨他,“为什么要穿成这个样子啊?知不知道,再好的人,如果像你这样瞎折腾,也不会有人注意到的。” 周阳奇怪,“我为什么要别人注意?” 陈时杰一副要昏倒的表情,“别告诉我你打算在酒吧唱一辈子?你这硬件装备要是虚度也太浪费了吧?还不如把声音换给我。大王你太让我伤心失望了,怎么一点都不想奋发争取?” 这句话特别耳熟,周阳一时想到了诗晚,那个人就是充分了解自身优势,并把优势扩大到百分百的去利用。其实陈时杰说的有道理,有这个条件为什么不去做,不去试? 诗晚以前对自己总是持着烂泥糊不上墙的态度,估计也是因为这个。 周阳不是不明白,他也会痛恨这样摇摆不定的时刻。但紧要关头,就是会不敢上前。 他快烦死这样的自己了。 晚上,陆歇送他回家的时候发现这人心里藏了事,于是问了起来。 周阳也破天荒的没有应付过去,而是认真的问道,“我被一件事困扰有一阵子了,今天又被朋友提了起来。陆歇,”他踌躇着,“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做事畏手畏脚?” 陆歇笑了一下,点燃香烟后习惯性的抽了一口,慢慢说道,“这种事我一直以为你心里清楚,难道你到现在才知道。” “我是知道,但我不知道居然会有这么明显。” “早在你拒绝来凯盛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后来接触越多,感觉越明显。”他把烟摁灭,一根烟还剩下大半。 揉揉周阳的头发,陆歇说道,“你从来就害怕改变,以前是不愿意离开固定的生活地方,现在是不愿意改变原有的生活模式。” “你都不知道自己活得有多小心翼翼。周阳,”陆歇的手滑到对方的后颈,然后将人拉向自己,“你在抗拒什么?能告诉我么?” 周阳的眼睛蓦地瞪大,几乎是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全身都崩得紧紧的,呈现出一种戒备的姿态。 抗拒什么?当然是抗拒重复的死亡!你能明白这种感受么?眼看自己离死亡的时间越来越近,而你甚至不了解自己能做些什么来补救,因为根本就连上辈子是为什么死的都不知道。虽然现在很多事情都改变了,但是既定的事情会改变吗? 周阳不知道,所以他才小心翼翼,才畏手畏脚。再过三年是一道坎,能否逃脱上辈子的命运,这永远是个未知数。 这种麻烦的事情我能和你说吗?你不得把我当疯子看?谁会相信? 非但没找到安慰反而被陆歇戳中心思的周阳更加怨念了,感觉又像是钻进了一个死胡同。 正感慨着何时才能全面爆发一次,像个真勇士直面惨淡人生和恐怖未来的时候,诗晚打电话约他见面了。 想着这混蛋总算是闲下来了,见一面还真不容易。 这天,周阳来到诗晚宿舍,人没见到,倒是看见了林晓予。一段日子不见面,两个人还挺融洽的交谈了一会儿。 林晓予问道,“感觉很久没见了是怎么回事?难得看你来我们学校一次啊。” “也没多久,之前咱们三个还不是一块儿吃了饭吗?” “那至少也有一个多月了啊!”林晓予特别鄙视周阳,“不用说,你肯定是来找诗晚的。” 周阳笑哈哈的蒙混道,“我是来看你们俩的,等会儿一起去吃饭么?” “等会儿我要出门。”林晓予一边用眼睛放电,一边撅嘴对着他“啵”了一口。 周阳头顶滑过几条黑线。 对着镜子摆弄了一下自己的脸,林晓予又转头说道,“诶,周阳,有件正经事儿我想起来得和你说说。” 不适应这人突然的严肃,周阳站了两秒,才反应道,“喔,你说。” “诗晚那家伙也不知道搞什么鬼,在外面找了个工作之后晚上都很少回来了,而且逃课逃到老师都把他当典型。我和他说过这事儿,他不听,你和他关系好,多劝劝,别到时候缺课太多给弄到开除就玩大了。” “他现在连课都不上了?”周阳乍听这消息简直震惊,那家伙不至于吧…… “反正经常不来,否则也不会被抓那么多次啊。我现在半个月都碰不到他几面,你和他说说吧。”把自己收拾完毕,林晓予又送了个飞吻,“那我就出门约会去了啊~拜~” 周阳非常疑惑:诗晚居然逃这么多的课,不太可能啊…… 在寝室等到诗晚回来时,天色已经黑了。 对方穿的倒是越来越潮,猛地推门进来,周阳还有点不适应。 诗晚外套一甩,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问道,“等很久了?不好意思啊,别人送我回来的,耽误了点时间。” “谁送你回来的?”周阳抬头看他,表情没什么变化。 尽管情绪波动很小,但他们俩个相处太多年了,诗晚很快就察觉到他的不爽,于是笑道,“就是上次来接我的那个女人呗,这段日子都在陪着她。咱们吃饭去。” 依言起身,周阳跟在诗晚身后,忍了一会还是没忍住,“虽然你忙着兼职,但学校的事情也得顾着点,毕竟还是个学生……” “哎,”诗晚打断了他的话,“遇到林晓予了是吧?他又和你唠叨了?我的天,我都快被他烦死了,学校的事情我有分寸的。”说完,又低声说道,“真是麻烦。” “什么麻烦?你要是被开除了才是麻烦。”周阳本来就对这人的做法不太赞同,再加上林晓予说的话以及诗晚的态度,他自己也有点冒火,“你以前也不这样,是被什么给糊了眼了?” 诗晚不高兴了,“怎么,你今天特地来传道解惑是吧?” 眼前这个人变了很多,他们还在青山镇的时候,诗晚根本不会这样。是北京这座城市让人改变还是自身心态发生了变化?一个人真的这么容易变么?周阳也不明白了,他只知道,自己和诗晚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冷场过。 两个人站立着各自沉默了一会。诗晚抓抓头发,很浅的叹了口气,“今天我们不说这个,”他承认自己这种行为属于避重就轻,他们没有真正的彼此黑过脸,一般都是玩笑式的。潜意识,诗晚就产生了转移话题的想法,“学校的事情我会解决,我知道我现在的身份是个学生,你也不要总提这个了。先吃饭行不行?” “……走吧。” 这顿饭两人都吃的怪怪的,饭桌上依旧会交谈,只是不知是不是因为那场临时切断的争论,吃饭的过程中或多或少带了点僵硬。 夜晚,独自一人走在长长街道上的时候,周阳感觉到了一种沉重的无法说清楚的抑郁。不止是诗晚的缘故,也是因为由诗晚联想到了自身。 感觉都是一群迷失前路的人,或许诗晚知道要走什么路,只是这条路存在着偏差。 越想越纠结,周阳干脆放空脑袋,专心致志走起路来。 不过人郁闷的时候,就会接二连三来各种更郁闷的事情。才回到家,还想着开个灯洗个澡什么的,结果周阳就发现……他大爷的居然停电了! 停电!大晚上的居然停电!真是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摸黑把澡洗好,打算躺床上早点睡觉,可是半天睡不着。他觉得自己也真是欠的难过……平时累的巴不得早点睡,现如今有的睡还睡不着,造孽啊…… 无语的坐在床上,周阳只能望着黑漆漆的房间发呆。 正傻坐着,然后有电话打了进来,一看,仍旧是闲着没事做的陆大老板。 “喂,”接通后,周阳说道,“大晚上的不睡觉又来查岗啊。” “什么叫查岗?”那边的声音带着笑意,“我只不过是关心关心而已。你已经睡了?” “没有呢……一下子睡不着,而且今天我们这里还停电,真是倒霉啊。你怎么也不睡?” “我也不怎么睡得着,大概是无聊。” “我也很无聊。”周阳一边听着电话一边躺倒在床上,“一个人嘛,难免会有这样的感觉。不过这大半夜的,即使是朋友,也没法随叫随到。所以还是得继续无聊着。” “倒也不一定。”陆歇那边好像很安静,甚至都能听到他的呼吸在话筒前圈圈的漾开。 “对啊,”周阳不在意的开着玩笑,“如果真的在大半夜,有一个人能随叫随到,那么……” “那么怎样?” “那么就赶紧把人娶了吧。”周阳说道,“绝对是真爱啊。” 陆歇笑了起来,近在耳膜的声音,在黑夜里散在空气中,让周阳心情也好了点,有人陪着说说话就是容易舒缓情绪。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敲门了。 这么晚,居然有人敲门? 周阳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犹豫到底要不要去开。 “怎么了?”大约是太久没得到回应,陆歇问了一句。 “这个时间点,居然有人来找我……” “朋友?” “应该不是啊……”会是诗晚么?不应该,那人敲门肯定会喊自己名字。那是谁?陈时杰?也不像啊……那货更是能折腾的。 ……该不会是…… 周阳囧囧的在电话里问道,“门外的人是不是你?” “你觉得可能吗?” ……好像也不可能啊,陆歇那边很安静,估计他是在自己家吧? 周阳说道,“我去开门看看,先不和你说了,你早点休息。” “嗯,”陆歇说道,“晚安。” 挂断电话后,周阳站在门口,门外的人还在不紧不慢的敲着门。 他吐槽道,这人还挺有耐心啊。 如此想着,他把门打开了。 然后……他整个人就无语问苍天了。 “……你这个骗子。”周阳摆着一张囧脸看着外面那个人,“你不是在电话里说敲门的不是你么!” “我没这么说过啊,”那人露出无辜的笑容,“我说的是‘你觉得可能吗?’你自己觉得不可能而已,我没说你的猜想是正确的。” “……陆歇,你简直……”周阳真想直接跪倒:你丫的简直没节操啊! 陆歇顺势揉揉周阳的头发,心情很好的问道,“随叫随到,我算是你的第一人吗?” 周阳一副要疯的样子,在心里狂躁道:是啊是啊!你了不起啊!第一人啊!下一句是不是就要我娶你了啊大哥!!! 不过陆歇没有继续开他玩笑,只是说道,“我来让你不无聊。” “……”周阳看了他一眼,半晌没说话。终于,像是自我放弃了一般,摸摸鼻子,嘟囔着,“那就不谢你了。” “不需要谢。”陆歇在他耳旁低声道,“我不过是自愿。”   ☆、第二十九章 虽然周阳很明白陆歇这个“闲着没事就爱来找自己抽风”的诡异嗜好是病,得治。但是……他治不好啊!真的很想把一整瓶药都塞对方嘴巴里,让那货正常几天。 陆歇在黑暗中问道,“今天不是和朋友出去了么,怎么感觉你兴致不高?” 丝毫不用奇怪为什么陆歇会知道的这么清楚,那是因为他都快成周阳下班时候的免费司机了。周阳每天有没有去酒吧,休息时又去了哪里?估计没人比他更清楚。 这也是习惯成自然,弄得周阳现在回家要是没看见这家伙还觉得有哪儿不太对劲。所以说习惯真可怕。 如今被这么问起,周阳也没什么好瞒着藏着的。他就实话实说道,“一点小状况,不是什么大事。” “还是上次音乐学院那个朋友?” 音乐学院?周阳想了一两秒,才知道陆歇指的是陈时杰。他摇摇头,说道,“不是那个朋友。今天见的这个比较特别,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 慢慢走近周阳,陆歇在他身侧坐下,“不用客气,我很乐意当个善解人意的倾听者。” “……谁和你客气!”周阳条件反射的就去吐槽他,“八卦之魂附体啊?” “我只是比较想知道谁能这样牵动你的情绪。” ……最能牵动我情绪的……你要是排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了!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的心情那就是云霄飞车模式终极版,跌宕起伏到血压都不太稳! 周阳在心里不停叨叨叨的发动碎碎念光波,可惜这光波影响不到身边的人一分一毫。其实他也清楚这人对自己是出于关心,但周阳真的不明白陆歇到底想要什么?现在发生的一切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真的要找个机会好好问清楚?否则这么不温不火的耗着算什么事儿? “发什么呆?” 近在咫尺的气息,对方一双唇状似无意的蹭到了自己脸颊,紧接着,带着烟草味道的、温热的体温已经欺身而上。 周阳被陆歇压倒在了床上。 “……说话能好好说么。”周阳对他这种行为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此刻,也只是翻了个白眼。他潜意识觉得对方不会对自己造成伤害,一种心理免疫。这样的变化周阳并没有察觉到,他只是本能的没有任何威胁感。 “你一直心不在焉,这样能让你的注意力回转。”陆歇一只手撑在他的耳侧,两人身体贴身体,心跳仿佛融成了一个节拍。“一位著名心理学家曾经说过,言语刺激和具有暗示性的动作能让人腺上激素升高,从而让大脑神经兴奋且注意力集中。要不要试试?” “我不需要。”周阳想着这什么鬼心理学家,说不定就是你瞎编的,当我傻呢? 陆歇不为所动的继续道,“我认为你很有需要,摆脱低落的情绪,这不是当务之急么?” “寻开心的方法有很多种,我不……喂!”衣服被撩开,腰际在对方掌心的摩挲下有些敏感。周阳按住那人的手。 “这是最让人舒服放松的。”陆歇搂住周阳的腰,另一只手滑到他的背部,手指顺着脊线缓慢向下游移。他在周阳耳边若有似无的亲吻,声音刻意压低,充满了勾`引的意味,“你很紧张?为什么身体崩的那么紧,”他笑道,“以为我会做什么?” “……紧张?我没有。”身体升腾出陌生的、隐晦的求知欲,不得不说陆歇非常会调`情。耳边的湿`热触感,以及对方低沉的嗓音,让周阳有点晕乎。他没有过这样的经验,所有的事情都是第一次,他控制着理智,说道,“我不喜欢这样。” “因为你从未尝试过,”陆歇继续诱导,他将他抱的更加紧,“没有尝试过的事物为什么要抗拒?害怕接受未可知的东西?” “我不会害怕……”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不见底的深渊,周阳知道自己已经到了边缘,再继续就将堕落的粉身碎骨。现在,他感受到了危险。 快叫停。他是这么想的。 然而下一刻,一双唇就覆了上来。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接吻。 陆歇的手在周阳的腹部流连着,光滑的皮肤,甚至可以摸到肋骨的弧度。他修长的手指有隐隐向`腿`间抚`摸的趋势,却又故意折磨一般再次挪开。 “陆……”周阳仰头低`喘了口气。他闭上眼睛,眉头紧皱。 “享受吗?”陆歇在他耳廓边说话,“何必活的那么认真,轻松一点对自己对别人都好,是不是?比如现在。” “不……对,”脑袋里有个声音在挣扎,这一切都是错的,有哪里不对劲,别再顺着对方的话走……周阳说道,“不对……轻松,但是……原则……”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简直是语无伦次。 “原则是什么?它能让你平步青云?它能让你名利双收?”陆歇这一刻笑的很深意,他看着身下的人,一字一顿的说道,“它不能,我能。” “人生苦短,别苛刻自己。周阳……”陆歇在他唇间笑道,“让我来教你,什么叫及时行乐。” ……及时行乐?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因为这个,所以要扔掉原则?这样对吗……摆脱原则,的确可以活得更加自在潇洒,但是所有言行将用什么来衡量?失去原则,那么一个人会变得浑噩,丧失判断,丧失尊严。这和低等生物有什么两样?随心所欲的撒欢?心血来潮的求`爱—— “放`荡。”周阳说道。他的眼神渐渐清明起来,声音也变得冷静,“停手,陆歇。”   ☆、第三十章 在周阳说出那句话后,陆歇非常配合的立刻停止了动作。 房间太黑,周阳没法判断出对方是否真的弥漫了情`欲,但是那些声音和亲昵的举动容易让人产生一种异样的想法。 推开陆歇,周阳起身靠窗而坐,他看过去没有一点慌乱,表现简直正常的可怕。但谁知道,他心跳快到头都开始胀痛,放在身侧的手还在发抖。想要开口,然而声音有些不稳。 停顿片刻,他平定了呼吸,才问道,“你故意的?” 陆歇静静看了他很久,慢慢说道,“倒也不算故意,某个瞬间我是想过把这件事做完的。”手伸出去不知是想拉周阳还是想碰碰对方的脸。 房间里很寂静,只剩下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周阳觉得自己应该给这人一拳才对,但是他手脚僵硬,脑袋在短暂的清晰后又成了一团浆糊。 也不知道陆歇是否察觉到了过分压抑的气氛和周阳的紧张情绪,他止住了自己的手,然后很自然的放了下来。低头只是笑,什么都没说。 自己失态了。这是周阳当时仅剩的一个念头。 或许是懊恼,又或许是因为尴尬,他觉得浑身发热,额头因此还出了一层薄汗。就好像完全被陆歇牵着走了,周阳很讨厌这种被人牵制的感觉。但他又没想过要用激烈的方式来对抗。为什么?因为对方从来没有做过真正伤害到自己的事情,反而在一直给予堪称细致的照顾。难道自己已经被潜移默化的影响了?太可怕了。陆歇对自己的兴趣来的突然,实在让人无法捉摸。 周阳认为对方这样做的最大可能性无外乎是自己有利用价值,又可能是那人想试试新鲜事物,玩个刺激? 他不明白,然而陆歇也从来不明说。那个男人总是一脸从容,眼眸中带着明晰的审视,对任何人都是如此。 这样一个男人真的会因为喜欢而动情,从而去追求另一个人? 不可能,应该不可能。 虽说周阳一向神经比较大条,但这件事还是让他上了心。因为不止一次了,是一而再,再而三。 认真考虑了很久对方的动机和自己该有的应对态度。周阳痛苦的趴在吧台上,低低呜呜的哼唧着。 陈时杰凑了过来,“怎么了大王?又被谁刺激了?” “……我总觉得被人耍了,还耍的团团转。” “诶!”陈时杰瞪大眼睛,“难道是被人骗财骗色!?” “不是……”你这什么想象力啊?周阳没好气的斜了他一眼,“是我的感情细胞先天发育不完整,一遇到这方面的事情就怎么都想不明白。” “我感情细胞过剩啊!”拍拍胸脯,陈时杰说道,“让我来帮大王你排忧解难。” “我最近遇到一个人……不对,也不能算是最近,遇到挺久了。”周阳组织了一下语言,“我弄不明白他到底想要什么,愁死我了。” “怎么,他找你麻烦啊?” “不……恰恰相反,他给了我很多帮助,对我也还……不错。”周阳扶额,“主要是这人……你不想见也得见,他老人家阴魂不散。除非我回老家,但我不想因为一个人而被迫改变自己的生活。” “人家是暗恋你吧?不对,阴魂不散应该是明恋。”陈时杰理解的摸下巴,“这也不奇怪,你要是没人喜欢才奇怪。” “关键我和他根本毫无共同点,喜欢个鬼。虽然不太想承认,但他比我厉害太多。赚的钱啊,学历什么的,就更别说了。”而且我好像也不是同`性`恋啊!上辈子正常的很啊!最后这句话周阳没说出口。 “我知道她是谁了!” 周阳被吓一跳,“你怎么会知道!” “不就是上次约你去看日出的那个女生?上次你也是为她烦来烦去。”陈时杰笑嘻嘻,“大王,我倒觉得你思想太古板。你是怕高攀?这有什么?一定要门当户对才叫喜欢?那也可能是联姻。” “我现在终于相信你没谈过恋爱了。”陈时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解释道,“‘喜欢’这种事情,哪来那么多理由?也许人家对你一见钟情,又或许是你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某个瞬间打动了别人呢?” 周阳一脸黑线,“你以为是小说啊?” “这种事情正常的简直不能再正常,就拿我和我女朋友来举例子。我和她高中三年同桌,愣是没擦出丁点儿火花。然后高考前夕,大家不都在紧张备考么?我中午想寻个清静地儿看书,就打算去图书馆窝着。”陈时杰回忆道,“我想想啊,我现在都记得那天的细节。中午图书馆人不多,我拿了书打算找个位置,她就坐在倒数第二排的长椅上,黑黑的长发披在肩膀上,阳光照进来正好落在她身上,整个人都像被光给包围了一样。当时我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想着:我擦!这货也有这么女人的时候啊。也不知那一刻怎么就鬼迷了心,觉得她美得不得了,之后就对她怎么看怎么顺眼。见鬼吧?现在你也看到了,她对我非常凶残。说温柔那算是自我安慰。” “……对不起,”周阳捂嘴巴,“我真的不是故意想笑你。” 陈时杰摆摆手,像是非常习惯了,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我无所谓。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一切皆有可能。感情这种事,本来就说不准。” 周阳摇摇头,“我还真没敢往这方面想。” “哎,没必要这么纠结,”陈时杰说道,“真的这么在意,直接去问啊。瞎猜也中不了特等奖,不如问个清楚。” 是啊,这个提议倒是不错。在这一点上,周阳倒是和陈时杰不谋而合。 想了好几天的措辞,终于各方面准备充分后,周阳打算隔天和对方好好交流交流。结果就被陆歇告知那天没法来接自己了,因为要去和人谈一笔生意。 周阳真是想跪:尼玛的混蛋浪费我表情啊! 满心郁闷的在酒吧唱着歌,临近十一点,所有人都沉浸在夜色的放`纵里。 周阳刚唱完一首,和陈时杰做了个交替工作后,回到化妆间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水,就听见手机在嚎叫。 刚要去接,结果被挂断了。 他看了一眼,才发现是诗晚打来的,四个未接电话。 怕有什么急事,周阳不敢耽误,赶紧拨了过去。 那边好半天才有人接通,安静片刻,诗晚说话了,“……周阳?周阳……快点!”他好像是受到了惊吓,声音都有点失了真,“快点来!” “出什么事了?你在哪里?”周阳不清楚对方是怎么一回事,他问道,“喂?诗晚?” “……品悦会所……”诗晚那一头传来了一些喧杂声,盖住了原本的说话声音。“快点……”尾音被突然掐断,忙音传来。 周阳本能的觉得不太妙,他心里紧张,抓着手机就往外跑,其他东西都顾不上拿。 外面正好遇到陈时杰,陈时杰看他一脸不对劲,赶紧把人拽住问道,“大王你干嘛去?” “朋友可能遇到了点麻烦,我要去一趟!”周阳匆忙说道,“麻烦你了,帮我在酒吧顶一下班。” “没事……”话还没说完,就见那人已经飞快的跑掉了。 “喂!你认识路啊!在哪啊!你带钱没!”陈时杰反应过来后追了出去。 坐在出租车上的周阳紧张的不行,他攥着手机,另一只手上是陈时杰当时塞过来的钱。 看着在红灯面前走走停停的车辆,周阳恨不得两条腿一迈就能到那家会所。他之后又打了好几次电话给诗晚,但对方通通没有接。 绝对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想到这里,他更是心急如焚。   ☆、第三十一章 (三章 合一) 品悦会所在朝阳区,这儿有条酒吧街是北京夜生活最繁华的娱乐街之一,许多名流贵族都喜欢光顾。周阳以前也了解过这边驻唱的行情,但最终他觉得环境太杂,所以选择了现在的那个小酒吧。 车子停在会所门口后,他放下钱就走,也不管司机喊着要找钱。 品悦装修的非常奢华,透明玻璃门自动开合,金碧辉煌的内厅有些晃眼。 诗晚的手机打不通,而周阳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根本不知道哪是哪儿,想着要不直接上楼去找一找? 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已经有穿着齐整的服务生走了过来,“先生您好,”那人非常礼貌,说话的时候还低了一下头,“我们会所是专为会员设立的,能否出示一下您的会员证?” 会员?周阳不明所以的抬头看了看周围,继而恍然:估计这家会所压根就不是普通人来的地方,一般来的都是熟脸吧?自己眼生,所以一下就被认出来了,会员证怎么可能有!但又不能就这么走掉,连诗晚具体在哪个房间也不知道,真是要命啊! 他磕巴了一下,说道,“我,我那个,是来找人的。” “好的,请问您要去的房间号?”服务生吐字不急不慢,显然受过很专业的训练,“我们和房间客人确认之后将送您进去。” “……”周阳彻底傻了,他还想问一下诗晚在哪里呢,这要自己怎么回答?这回停顿的时间更久,他有点焦躁,也有一些局促。 仿佛看出了周阳的为难,服务生很抱歉的说道,“不好意思先生,我们需要维护每一位客人的*,无法提供信息并让我们确认,我们是不能让您进去的。请见谅。” 周阳急的要冒烟,此时此刻他哪还有心情去管这些会所“规矩”,他现在就是必须得进去。 一直安安静静的手机猛地响了起来,调转了周阳的注意力。他几乎是抓救命稻草一般,摁下通话键差点就要骂人,“你搞什么!打电话也不接?到底在哪个房间?” 电话中没人说话,只有混乱的几声模糊叫喊,接着好像是桌椅被拖拽的声音。 “喂?诗晚!”周阳手心都出了汗,“喂?你他妈到底在哪!喂!你在不在听?” 回应他的是硬生生被掐断的惊叫,就像被人强行捂住了嘴巴。这次周阳终于听清了,那是一个陌生的从没听过的声音,那人说道,“再叫两个人来五楼,抓牢点!他妈我还不信这个邪了!” 随着“哐”的一声,手机那头陷入了死寂,如同被重物狠狠砸了一下似的。 握着手机,周阳有一两秒的时间什么都反应不了,只是呆呆的站在那儿。再回过神来后,他顾不上太多,就想着冲也要冲到五楼去。脚下已经动了步子,然而手却被人紧紧抓住。 妈的,谁啊! 他非常不耐烦的回头,陆歇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眸子撞入了自己眼睛。 “你?”事前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周阳噎了一下。他视线扫过陆歇,又落在旁边一个人身上。那是个非常清俊的男人,白白净净,一只手还勾着陆歇的胳膊,姿势很亲密。 说不清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猛然看见对方后自己心情是怎样,不过周阳之前暴躁的情绪倒像是被突然浇灭了。 “你怎么会来这里?”陆歇皱眉,表情中透着不赞同。另外那个白净男人打量了一下周阳。 周阳没说话。 “陆少。”一直在旁边的服务生说明了一下缘由,“这位先生想要进去找人,但他没法提供客人的房间号,所以……” “你要去找谁?”陆歇问他。 周阳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抬头说道,“我要去五楼。”他看见那货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莫名有点不爽,因而语气也不是特别好。 陆歇和他对视了一会,黑沉沉的眼睛看不出太多情绪。“那就去五楼。” 服务生见他们气氛不太对劲,于是小心翼翼道,“陆少,今天五楼……” 收回目光,淡淡扫视过那个欲言又止的服务生,陆歇开口道,“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陆少,我带您上楼。” “走吧,”见周阳站在原地不动,陆歇说道,“不是要去么?” 周阳闷声不响继续跟在他身后。 陆歇身边的白净男人还想继续勾着他的手,周阳在心里鄙视道:牵个屁啊,不抱着点什么就连路都不会走了是不是? 察觉到了周阳的视线,陆歇居然笑了一下,然后不动声色把自己的胳膊从那人手中抽了出来。 那个“不抱着点什么就不自在的男人”只好老老实实跟在两人身后,还略不爽的瞪了周阳一眼。 上楼梯的时候,陆歇随意问了一句,“今天五楼都有谁在?” 引路的服务生答道,“只有林少。” ****** 到了五楼后,周阳还有点茫然,他只知道诗晚在五楼,可五楼那么多房间,他要一间一间去敲门吗? “跟我来,周阳。”陆歇说道,“你要找的人在这里。” 本来想问:你怎么知道?但周阳觉得这个问题特别蠢。从刚才进门就可以看出来,陆歇肯定是这里的常客,这混蛋还挺会享受。 忍不住转头恶狠狠的看过去,陆歇正好用火机点燃了一根烟,他食指和中指夹着烟卷,指节非常漂亮有力,抽烟时睫毛低垂,像是十分享受。白色烟圈被吐出,薄唇微启,半阖的眸子忽而睁开,朝周阳看了过来。 烟雾像层纱,深黑锐利的眼睛都变得有些朦胧。 周阳愣了一下,仓惶的速度撇头,不再和那人对视。他在心里狂骂自己:尼玛都什么时候了,还看看看!看个屁啊!再好看和你也没半分钱关系啊!看个鬼!找人! 尽头拐角处的门口,陆歇停了下来,“到了。” 到了?周阳狐疑的站在那扇门的前面,陆歇这家伙真有自信啊? 他还不敢肯定,只是附耳凑了上去,没一会儿就听到里面传来微弱的响动,紧接着,有玻璃被人砸烂的爆鸣,几不可闻的呼救很快被扼杀。 “!?”周阳抓着门把使劲扭动着,但门被人从里面反锁了,这样根本毫无用处。 “诗晚!”他喊着,用力敲了敲门。企图用身体去撞门。 陆歇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将人带到自己身后,“会受伤。” 现在哪管的了受伤不受伤?周阳还来不及反驳,就见陆歇将唇间的香烟直接扔在了地上,抬腿利落的一脚踹开了那扇门。 伴着门被踹开的轰响,周阳惊呆了:卧槽……好,好牛逼…… 门里的人显然也被吓了一跳。 虽然房间光线昏暗,但周阳还是看清了,沙发上诗晚被两个人按住了手,动弹不了。而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正压在他的身上。 脑袋“唰”的一下就充血了,周阳气的眼睛都发红,他哪里见过诗晚受这种委屈。暴怒之下,理智就相当于负数。抽过酒架上的珍藏红酒,周阳朝那个男人就砸了过去,“我操你大爷!你他妈给我放开他!”酒瓶被砸偏,红酒迸裂了一地。 那个男人完全没料到会有这一出戏,直到其他人松开诗晚来保护他时,那家伙才有机会好好理清现在的状况。“妈的!哪个王八蛋敢来这里闹!”他怒道,“把刚才砸我的这个兔崽子绑起来!” 一直靠着门侧的陆歇出声了,“林锐,弄清楚点。你想动的人,是你动不起的。” 林锐这才发现门口还站了一个人,他眯着眼睛看了一会,说道,“陆歇?”接着,表情有些似笑非笑,“怎么,你来砸我场子?” “说砸场子,那就太过了。”陆歇笑道,“知道你刚才碰的是谁的人么?”他用眼神点了点诗晚。 林锐蹙眉,“一个在会所唱歌的,怎么,陆少你的人?” “我要不起。不过我倒是挺佩服你。”陆歇俯身在林锐耳边说了几句,就看见林锐果然变了脸色。 “你少扯淡,这就是个唱歌的,能是她的人?” “圈子里不少人都知道。”陆歇坐到沙发上,点燃香烟说,“她和你家老爷子还有点生意往来吧?可别把人得罪了。我这是好心提醒,换做其他人,也许我就不乐意管他死活了。” 林锐瞬间像是玩川剧变脸似的,憋了半天,才低骂道,“我就操了。”他又看向诗晚,冷笑道,“你的心也真是大啊小朋友,这圈子没你想的这么好混。当心翻船。” 诗晚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是手指蜷的很紧。 周阳站在诗晚身边,冷冷的看着林锐。他明白自己现在不能再去添乱,否则都会拖累到陆歇。 临走前,林锐经过周阳身边时停了下来,他看向周阳的目光非常阴狠,说出的话却很平静,“陆少,那么这位又是谁的人?” “你管的太宽了,林少。”陆歇勾唇,“慢走不送。” 林锐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门。 安静下来的房间,三个人一时都没说话。 周阳看见诗晚这样也是来气。你说这白痴好好的书不去读,在这种地方混什么?现在好了,非要受次教训才安分。连陆歇都知道他在那个所谓圈子里的事情,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真是够呛。 又不是没劝过,劝有个屁用!大爷的,自作孽!这么大个人了天天瞎搞。 周阳很想甩手走人,却又看不过诗晚那个可怜样。 “差不多可以离开了。”陆歇起身,“周阳,我送你回去。” “……”周阳看了看诗晚,又瞄了眼陆歇,才说道,“不了,我先把朋友送回去……今天麻烦你很多了,那个,谢谢你,陆歇。” 陆歇对他的话没什么反应,只是示意周阳和自己到外面来一下。 两人站在走廊上,其他房间都没有人。除了屋子里的诗晚,就剩他们俩了。 “怎么了,对我这么客气?” 周阳没想到这货居然敏锐成这样。其实,说起来……这人的生活和自己的生活就像两条平行线,要相交实在太难了。对方不受任何约束,习惯了灯影奢靡,可以和任何人在任何地方做一些他喜欢且认为有需要的事情,而周阳不喜欢这样。应酬是一回事,但是纯粹的寻求快`感又是另一回事,陆歇明显属于后者。 之前准备问陆歇的问题,现在看来也不需要问了。 “就是道个谢呗,”周阳企图转移对方注意力,“要不是你帮忙,估计我今天都进不来。” “道谢这种事情,只是嘴上说说,会不会太没诚意?” “……”我擦,算了……冷静冷静,这是应该的。毕竟这货帮了自己很多。周阳靠着镂刻着花纹的墙壁,问道,“那怎么道谢才叫有诚意?” “恩……”陆歇低头靠近周阳,温热的呼吸让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周阳想着:完了,又开始犯病了,又开始犯病了! 陆歇的手穿过周阳软软的头发,用自己的唇摩挲了一下对方的唇,然后说道,“请我吃饭吧。” ……啥?周阳一瞬间以为听错了,他看向陆歇,直到对方又很肯定的说了一遍“请我吃饭。”他才确定这人没开玩笑。 这个要求倒是很容易做到,不过.....要请对方吃什么好?太贵的请不起,便宜的又掉价。周阳好想抱头哀嚎:所以你还是在整我啊! 陆歇揉揉他的头发,亲了一口后说道,“明天晚上我去酒吧接你,然后我们再吃。” “等等!那么晚有什么吃的?” “那就看你怎么安排了。” 完全没察觉自己出了难题的陆先生悠悠然的转身撤退了,只留下满脸郁闷的周阳。 从品悦会所出来后,已经很晚了,路上行人也见不到几个,店铺都关了门。整座城市静的好像就剩下无数盏灯火。 在青山镇,他们每天从酒吧回来时,也是这样,寂静无声的一个世界。如今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迎着夜风,周阳有些感慨。 诗晚慢吞吞的跟在他身后,“喂,我问你。”他的声音很低,像是要随时消失在夜色中一样。“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救了。” “有一点。”周阳也相当实诚,在诗晚面前,他没必要摆出一副客气的姿态,“你变了很多,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和上辈子也不一样。 “我只是想让自己过得更有意义一点。”诗晚没什么精神,“可是这回彻底栽了。” “你还提?”周阳气不打一处来,“你不是认识了一个有钱女人么,还嫌不够?这男的又谁啊?” “多认识几个人总没坏处吧?谁知道这个姓林的傻逼这么精`虫上脑啊?我一个男的他也想上,有病啊这是。” 周阳不想理他,“这事儿你也脱不了关系,别和这些人来往了。” “那你和刚才那男的怎么回事?当我傻呢还是瞎?说起我来倒是大道理一堆。你自己别双重标准。” “什么双重标准?我发现你现在怎么越来越欠揍?”周阳停下脚步,心头一团火越烧越旺。 “凯盛的少董,陆家的独生子,他在京城圈子里都是出了名的。”诗晚也很不爽,“你从来没和我说过你认识他。” 周阳和他面对面,语气也差了起来,“那你是什么意思?我和陆歇屁关系都没有,你在想什么呢,诗晚?他能看得上我?就是觉得新鲜好玩而已。只有你笨的要命,还真以为这些人都那么天真啊?为你挥金如土,捧你成名?凭什么啊,这是要代价的好么!代价就是你今天遇到的这种事!” “妈的……”诗晚揪住周阳的衣领,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说够了没!” “你还来劲了?”周阳也完全不手软的立刻还了对方腹部一拳,“我早就想把你揍醒了!” 两个人就像蛮横的角斗士,谁都不愿占下风,他们很少打架,一般都能和平解决。但某些时候,周阳觉得还是拳头最好用,把人揍到没脾气对方就能乖乖听你说话了。他不喜欢以暴制暴,但不代表他不会。 到了最后,他们脸上身上几乎都挂了彩,一块青一块紫,肋骨和胸口也痛得很,但是畅快。这段时间的郁闷、患得患失全部有了发泄的闸口。 难得的是,这两人打完架还能平心静气的坐在马路边,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吐槽。 诗晚摸了摸自己的脸,骂道,“我操,周阳,我杀了你啊,居然把我给揍破相了。” “活该,”周阳也好不到哪儿去,嘴角青了一片,“你丫故意的吧?下手这么狠!” “对你客气我才是真活该。”诗晚特高冷的翻了个白眼,见周阳没继续说话,他开口道,“你干嘛,声儿都不出,要挂了啊?” “呸呸呸,你挂我都不会挂!” “能不能走了?气也出了,我他妈今天累死了。” “你满口脏话,我都不适应。少骂两句行么?” “…… ……” 两人边走边叨叨,就听得不时的争论打破了空旷的夜,却也增添了几分生动的气氛。 第二天,当陈时杰看见周阳后,那高分贝差点把酒吧的屋顶给掀了。“啊啊啊!!!这怎么回事啊!” “我要聋了……”周阳镇定的捂住耳朵。 “毁容了大王!”陈时杰心疼的摸摸周阳受伤的地方,“擦,你昨天是去打架了吗?应该叫上我啊!” 那种挫事就别提了……周阳掩面,“我没事,休息两天就好。关键是这张脸现在是不是没法登台唱歌?我早上去快餐店打工,还被那里的同事唠叨了好久。” “对啊,今晚我来唱吧,你休息。要是太后看见了,一定会崩溃。”陈时杰摊摊手,“赚钱大杀器就这么挂彩了。” 这还只是小事了,今晚还要和陆歇见面,周阳简直无奈啊:这幅样子如果被看见那真是丢人。但是没办法啊,答应好的事情不能食言。 凌晨从酒吧出来,陈时杰还在旁边唐僧附体,一直说说说。 周阳实在受不了,终于打断道,“你不是要回学校?怎么还不走?” “急什么啊,不管几点反正都是要翻墙。” 你不急我急啊大哥……和大妈一样啰嗦……周阳暗搓搓的吐槽着陈时杰。没走两步,他就看到了陆歇的车,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干嘛不走了大王?”陈时杰见他越走越慢,不由奇怪的问了一句。 而陆歇正好从车上走了下来。 周阳呵呵呵笑了两声,对陈时杰说道,“你先走吧,有人来接我。” “诶,是么?说起来,我经常看见有人来接你啊?”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陆歇已经走到了他们身边。他目光在周阳脸上停留了片刻,才转向陈时杰打招呼,“你好。” “你好,我是大……呃,周阳的朋友。”陈时杰说道。 “我是他哥哥。”陆歇一脸友好笑容。 周阳吐血:喂喂喂!我怎么就多了个哥哥啊!别占我便宜好吗混蛋! 陈时杰也很惊讶,“哥哥?我以为大……咳!周阳一个人在北京呢。”他撞了撞身边人的胳膊,“原来你有亲戚在这里啊?” “……啊哈哈,是,是啊。”周阳笑的都快哭出来了。屁啊!那人是个神经病啊!我和他不熟! 心里的吐槽直到上了车之后才完全停下来,因为他想到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要去哪吃饭? 其实说真的,现在这个尴尬的时间点,除了极少一部分店还开门之外,大多都回家睡觉去了。 陆歇这货一看就是对吃很挑剔的人,而且对方怎么都算是自己的大恩人,也不好随便应付过去。 就在他冥思苦想的时候,陆歇突然出声了,“你这脸怎么搞的?” ……就知道要问。周阳扯扯嘴角,伤口又痛得他抽了口气,“昨天回去太晚了,从楼梯上滚下来了。” 陆歇不置可否,只是让周阳侧身看过来,他观察了一会对方的伤势,确定没什么大碍后,才淡声道,“昨天那个朋友下手挺狠啊。” “……” “身上有没有伤到?”说着,陆歇就要去拉周阳的衣服,不过被及时制止了。 “我现在是伤患,你千万别刺激我。” “回家让我看看,如果伤到骨头,要去医院。” “回……家……?”周阳傻愣愣的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是说我家?” 陆歇一脸看笨蛋的表情。 “可是,说好了要请你吃饭啊?” “回去做给我吃。” ……啥玩意儿啊!原来是要在家里吃啊!又耍我!陆歇你个王八蛋,害我费那么多脑细胞想着带你去哪儿吃!还好家里菜多,否则真是被你整死了。 回到家中,把那位大爷安顿好,给人捧上一杯热牛奶。周阳就开始对着冰箱一顿猛翻。 不用烧太多吧?大晚上的,肯定吃不完。 周阳一边思考,一边把西红柿和土豆洗干净放在了案板上。 去了皮之后,他就认认真真的开始切成块。 陆歇闲着没事,就站在厨房门口环着双臂看对方忙活。 并不是很大的空间里,炉灶上正烧着水,切菜时的清脆声响一直没间断。光着脚的黑发少年有着忙碌的背影,他穿着松垮的T恤,低低哼着一首不知道名字的歌曲。肩膀的衣服随着手上的动作有些下滑。 这是一种放松而自在的表现,充满了属于一个家的温馨和随性。 不知为什么,陆歇莫名就被这样一副画面给打动了。 他走到周阳身后,安静的环住了对方的腰,低头嗅着那人`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脸颊蹭到了发尾,有点痒痒的。 而周阳就没这么淡定了,他切菜切的正High,猛地被人一抱,差点把手指都切飞。冷汗“唰”的狂飙,他骂道,“你又坑我!” “抱歉,”陆歇笑道,“我来帮忙吧,帮你切菜。”说着,他覆上周阳的手背,就保持着那个亲密姿势,慢慢的切着案板上的土豆。 陆歇身上总是有一股很浅的烟草香。只有靠的很近,才会格外明显。 耳垂被对方的呼吸一下一下轻轻拍`打着,周阳又僵硬起来。那群被切的不忍直视的土豆就能很好地诠释他此刻的心理想法。 这样下去不行啊…… “陆歇,”周阳慢慢说道,“我没喜欢过男人。应该说,我不喜欢男人。”快刀斩乱麻赶紧解决了吧! “嗯。天生喜欢男人的,只有极少部分。”陆歇状似没察觉到对方波涛汹涌的情绪,只是漫不经心的继续着手中的“土豆切块工程”,“你想说什么?” 他们依旧相拥而立。周阳没料到这家伙又把问题抛回来了,一时不知怎么接话。 陆歇问道,“有没有和女人谈过恋爱,周阳?” ……还真没有,两辈子都没有真正谈过一场恋爱。 “试过和她们接吻吗?或者上床?” “……没有。” “和男人呢?” “……更没有啊!” “怎么会没有?”陆歇在他耳边低声笑道,“我不是吻过你么?” “陆歇……”周阳都为他害臊了,“做人要矜持,知道不知道?” “我只是想告诉你,既然你没有和女人接过吻,却能和我接吻。那么,你应该可以接受和男人在一起。” “你这什么歪理邪说……根本不成立。”虽然我也的确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对你的接近没那么反感。 “那好,我们换一个切入点。你怎么知道自己不喜欢男人?” “……这……这肯定的啊!男人应该喜欢女人才对。” 陆歇用鼻尖碰了碰周阳的脖子,说道,“谁给了你这样的错觉?” “……这哪里是错觉,好吧,是环境。从小到大,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大家?是指谁?英雄?领袖?谁告诉你,‘大家’一定是对的?文豪莎士比亚为他的同性情人做了广为流传的十四行诗,五贤帝之一的哈德良大帝把他的同□人奉为神明,雕像树立在罗马帝国各个城市的中央。谁能肯定自己只爱女人?” “别讨论这个话题,我承认说不过你。”周阳觉得再和这家伙绕下去,自己三观都要被刷新。他阻止对方继续洗脑,“你扯偏了。” “我没有扯偏,”陆歇将周阳的身子转过来,面对着自己,“是你担心再听下去就会忍不住赞同我吧?人常常会控制不住情绪,昨天看见那人拉着我的手,你有什感觉?” “……什么感觉都没有。” “是么?我眼神一向很好,如果没记错,你当时很不屑的翻了个白眼。之后有在心里骂回来吧?” “……”周阳囧的差点滑一跤:尼玛你这家伙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连我骂你都知道?但这个绝对不能承认,承认了不就代表被洗脑成功?当我笨蛋啊。 陆歇有些感叹,“我倒没想到你会在意那种事。” “我在意个鬼啊!”周阳立马就炸了,“我不和你扯有的没的,现在就问你一件事!你对我特别关照到底图什么?一来我没打算去凯盛,二来就算是新鲜好玩,这也该过保鲜期了吧?” “……我才知道,原来你是这么想的。”陆歇非常惊讶,倒不像是装的。 “我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表达什么意思。” “我想表达的意思就只有一句话。”陆歇说道,“你对自己真是不够自信。” “……什么?” “或许是一见钟情?” “扯淡呢,一见钟情。我告诉你,一见钟情也有一见钟情的理由:长相或者吸引人的优点。” “没错啊,”陆歇摸了摸周阳唇角的伤,然后靠近他,声音温柔,“这两个理由你都占全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周阳再不明白就是装傻了。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深黑眼睛,胸膛能感受到对方胸膛的温度,呼出的气息吹拂在自己脸上——尼玛!略热啊! “周阳,”陆歇在他耳边说道,“你脸好红。” “……”完全被KO的周阳同学眼冒圈圈,头顶生烟的快要挂在菜板上了……来个人把陆神经给收走吧,太特么的祸害人了! 食不知味的吃完一顿饭,周阳始终处在梦游状态。 浑浑噩噩的最后,他听到陆歇说,“我一向不喜欢强迫别人做些什么,所以只希望你能消除抗拒的心理,慢慢适应。时间还有很多,而你也不讨厌我。” 周阳彻底了解了,原来这货打算来真的……瞬间他觉得鸭梨山大。以前一直认为陆歇是别有目的,想着对方很快就会腻烦,而自己还得在北京待很久,不要得罪人比较好。后来则是被对方的细心照顾弄得坐立不安,想着直接把话挑明算了……结果…… 周阳苦恼的抓头发,现在是他弄不清楚自己的想法了。实事求是的说,他真的不讨厌陆歇,不过……想象自己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过日子……也还蛮可怕的啊。 虽然陆歇说慢慢适应……但是……为什么要去适应啊! ……为什么事情会变得这么麻烦?! 连续几天被同一件事困扰的后果就是——晚上有点儿失眠了。 精神受牵连的周阳昏昏欲睡的坐在吧椅上,脑袋一点一点的。陈时杰双手托着下巴,观察了很久后,得出了结论,“半夜做贼去,早晨睡不醒。” 周阳有气无力的骂道,“屁……天天忙打工好吗?”再加上陆歇那天说的那些话,简直是雪上加霜。 陈时杰对他表示了同情,“在外地就是这样,再辛苦都得自己扛。不过……大王你不是有个哥哥在这边吗?还是开着宾利的哥哥~我想不通你干嘛这么虐待自己啊,让你哥赚钱给你花嘛,就别去快餐店工作了。” ……他要真是我亲哥,我当然开心的不得了,好歹能体验一下有钱人的世界。关键是……那货又不是我亲哥!非但不是亲哥,现在还演变成了一个诡异的角色。 被男人追……这种事还是别说出来吓人了。 然而陈时杰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问道,“上次你和我说起的那个女孩儿怎么样了?现在成为你女朋友没啊?” 周阳特别想哭:妈的……从来就没有女孩儿,亲哥也是扯淡,通通都是陆歇啊!这阴魂不散的…… 丝毫不受怨念辐射的陆先生依旧每天来接周阳,好像没什么改变似的。但周阳心里清楚,这阴险卑鄙的家伙把包袱通通甩给自己了,小人啊……无耻啊…… 当然,他有试图和陆歇沟通,问道,“你上次说的那个事儿,我能不能……拒绝?” 陆歇和颜悦色道,“可以啊。” 幸福来得如此简单,还没等周阳多陶醉一下,陆歇接着说道,“不过拒绝也没用啊。你在北京,我就可以找到你,除非你离开?” “……”我去你大爷的!混蛋!我好不容易才来!怎么会随随便便离开!故意的,绝对故意的!周阳好想趴倒。 于是,拒绝了白搭。 这件事,周阳没和任何人提起,连诗晚都没有告诉。 不过最近诗晚倒是安静了很多,整天不是在寝室待着,就是去上课,来周阳这儿玩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周阳认为这样就很好,学生嘛,就做点学生该做的事情。那种乱七八糟的会所,少去为妙。 他也问过诗晚,是不是不会再去那些地方了? 诗晚郁闷道,“至少这段日子是去不了,不避避风头还等着人家来找晦气啊?” 周阳说道,“以后也别去了,要是真想唱,就来我们这边的酒吧好了。” “唔,”诗晚每次都回答的很含糊,“再看吧。”   ☆、第三十二章 日子还是照常过,这段时间貌似发生了很多事,但其实一切也没什么变化,至少周阳觉得自己和陆歇的相处模式还是老样子。如果真要算起来,那么好吧,陆歇变得更加啰嗦了。现在每天从酒吧回去后,都不忘问自己需不需要去吃点什么?话说以前这货就够关心入微了,而今更是让周阳不知道说什么好。 尽管诗晚和王嘉木也对自己很不错,但是眼前这家伙好像更恐怖点…… 此刻,在西式餐厅吃着夜宵的周阳默默腹诽道:再这样下去,我绝对会胖十斤! 陆歇坐在对面像是注意到了周阳的目光,他抬眸问道,“怎么?” “我吃完了。”周阳把盘子一推,打算继续消灭掉手边的甜点。 “晚上不要吃这么多,”陆歇伸手拿开那碟樱桃乳酪,“胃会痛。” “……”已经吃很多的周阳呈现出一种吃饱喝足后的放空状,片刻,他环顾四周道,“一直忘了问,我记得这家店原来挺早就关门的啊?改了营业时间?” “那是你记错了,这家店一直很晚关门。” “……怎么可能?这店就在我唱歌的酒吧旁边,我又不是瞎子。”周阳很有把握的反驳着,“我每次回家,店里都是黑漆漆的。” 陆歇没说话,只是看着桌上的一份财经杂志,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 “……”摆明了不相信我! 正好有服务生过来把玻璃杯中的红茶倒满,周阳顺便就想积极证明自己是对的,于是说道,“请问一下。” 他抓紧逮住那个服务生,“你们这里的营业时间是不是变了?以前没这么晚吧?” 服务生像是有些惊讶他问出的问题,然后又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陆歇。 陆歇仍旧一脸淡定的坐在那里自顾自看杂志,只是唇边挂上了点笑意。 “是的,这位先生。”服务生说道,“我们的营业时间的确做了变更。” 周阳高兴了,他得意的对陆歇扬扬下巴,“听到了没?” 服务生又笑着说道,“我们老板吩咐了,每天务必要等到陆先生和他的客人。” “……”周阳看着那个服务生越走越远。半晌,才找回了声音,“这什么意思?” 合上杂志,陆歇说道,“就是你听到的这个意思。” “……这家店的老板是谁?” 陆歇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我觉得你不会想知道。” 周阳挫败的抓头发,“贺想容?还是你自己的店?” “好聪明,”陆歇笑道,“你怎么会去猜贺想容?” “……他老爸不是酒店餐厅电影院超市全部都有份的么?你和他又那么熟。只是我不知道这家店原来也是连锁?” “对啊,利达集团的一部分。不过这是贺想容自己办起来的,就没叫利达而已。” “……下次别来这里了。”周阳憋了半天,说道,“这不是欠贺想容人情么?而且这些服务生也没法回家。想吃什么以后我回去弄。” “你这样为别人着想,别人会感激吗?”陆歇十指交握,“各谋其事,各司其职。他们拿的钱可不少,难道不该做好份内的工作?我看你每天忙个不停,还不是高高兴兴?” “我是为了养活自己啊,还有我弟弟。” “那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为了家人甘之如饴?” “……”周阳不爽的看着他。 “总为别人着想会活得很累。”陆歇耸耸肩膀,姿态随意,“我希望你多顾着自己一点,有时候自私不是坏事,它能让你更好的生存下去。” “知道和做到是两回事。” “没关系。”陆歇走到周阳身边,揉了揉他的头发,“以后我会提醒你。回家吧。” 周阳跟着起身,他看着陆歇挺拔的背影,沉思了一会后还是保持了沉默。 凌晨的夜风不带一点凉意,吹在脸上非常舒服。 宽宽的马路偶尔有几辆车飞驰而过,呼啸的气流透着锐利的清鸣。 手拉着门把,正打算上车,却见陆歇停顿了一下,然后和不远处的人笑着打招呼。 朝他们走近的人被一左一右搀扶着,显然是喝多了的样子,估计刚从酒吧出来。 “诶……哎哟陆少!好久不见好久不见!”那人醉醺醺的,连舌头都捋不直,“这段……时间怎……怎么都不出来玩儿了啊?丫的不厚道!下……下次来……喝,喝酒!” “这段时间公司忙。”陆歇是一如既往的得体笑容,“老爷子也管得严。” “扯……扯淡!你家……老爷子还……还管得了你!?当……当我喝多了啊?” 周阳本来看这人还挺不顺眼,狐朋狗友啊简直。这会儿又特别想笑:果然特么的喝多了就是二啊…… 还没等他在心里多嘲笑一下,那人就调转视线,看了过来,“这谁啊……?”接着,露出一脸猥琐样,“我……我知道了,新人?” 周阳瞬间黑脸:新你大爷! 陆歇脸不红心不跳的撒着谎,“这是老爷子生意伙伴的儿子,他年纪小,说是让我带着多认识认识朋友。” “……呃,弄错了。”那人嘿嘿傻笑,对着周阳说道,“不……不好意思啊兄弟,明儿让你身边这位带着一起来我们这玩玩。喝两回就认识了。” 周阳根本不愿搭理这醉鬼。 陆歇又应付了几句,这才告别离开。 路上,周阳想了半天没想明白,“你们这群人是有多无聊啊?上次那个姓林的也是这样。” “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会尽量不和他们废太多话。” “……”和我没关系啊,尼玛真是躺枪啊。周阳无语,只好转移话题道,“刚才干嘛骗那个人?说我是什么生意伙伴的儿子?” 陆歇笑,“那你想让我怎么介绍?” “……朋友啊。” “你不是我们圈子里的人,所以他们不会按你的解释去理解。”陆歇看了一眼周阳,“如果你说是朋友,他们只会想到情人或是包`养对象。” “你们这到底是个怎样混乱的圈子……” “乱到你大开眼界。” “所以你那样说才是对的?他们都不会多想?” “我爸的生意伙伴那么多,他们有几个不认识也很正常。你以后要想成名,那么最好有一个干净的背景。”陆歇玩笑般的说道,“我可不希望自己为你带来太多负面话题。” 周阳足足过了半分钟才惊讶的说道,“你你你!怎么考虑的这么长远!成什么名啊!”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我说过,你非常不错。只要愿意,想红并不难。”陆歇点燃香烟,抽了一口才缓缓说道,“但是周阳,你要记住,没人愿意看到自己喜欢的明星天天被负面消息困扰。做别人情人,又或者被包`养,这都是致命的。” 说完,又嗤笑道,“其实我现在就是在玩火,但我玩得起。” 他吞吐着白色烟雾,一脸漫不经心,“所以,为了你以后可能到来的成功,我会给你一个万无一失的现在。” “……”周阳从没想过这人能为自己考虑到这个地步。 “将来”这个遥远的词,他很少去仔细的想,几乎每次都是刻意忽略。 但是陆歇……非常认真。不管小事大事,对方件件都能处理的井井有条。 为什么自己不讨厌他的接近,甚至是偶尔的阴魂不散?如果有这样一个人,他能事无巨细帮你安排周到,关怀备至想你所想,虽强硬果决但不会伤害你分毫。尽管有时你会对这种人无奈,却是无论如何怎么都讨厌不起来的。 心里有乱七八糟的声音在叫嚣,周阳心不在焉的看着窗外。 就听见陆歇说道,“在想什么?” “在想,”周阳随便答道,“这座城市真是让人活的累。” “是么?”陆歇若有所思,手指轻轻叩着方向盘,说道,“那不如我们出去旅行一次好了。” 照按惯例,周阳应该是第一时间来吐槽的,但是他没有。他仍旧为陆歇之前的话而感到震动。 “不反对就当你答应了?”车子行驶到周阳家楼下。陆歇侧头看向他。 “……你忘了我要工作?” “只要你愿意去,那么这些事情都不用担心。”陆歇说道,“交给我就行。” “……那要去哪里?”话一出口,他差点咬掉自己舌头!卧槽今天是不是被附体啊!没拒绝也就算了,居然还问去哪里! 都是陆歇这个神经病啊!之前说那么多废话,害自己也变得不正常了。 而始作俑者此刻正看着周阳,像是要确定对方是否清醒。 良久,久到周阳不耐烦,想要反悔了,推开车门就要走的时候。陆歇拉住了他,说道,“你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没有。”被硬生生拉住的周阳又想翻白眼了,我去过的地方少得可怜好么大哥!就算加了上辈子,这大中国我都还没逛完呢。 “如果没有,那就我来定。” “……” “国内都一样累。去国外吧,我们去布拉格。” “……布拉格?”周阳卧槽了一声:那是在国外吗!那不是个广场吗!   ☆、第三十三章 在提出去布拉格没多久之后,陆歇就开始行动了。 周阳的护照和签证办得很快,当他把这些东西拿在手上的时候,人还有点懵:这家伙办事效率怎么就这么迅速? 紧接着,在快餐店和酒吧的请假过程更是没遇到半点困难,快餐店那边陆歇这个凶残的人类不知从哪直接找了个人去接替周阳的工作;而酒吧里,也是某人亲自出马搞定。 周阳完全不晓得对方和茶茶说了些什么,总之茶茶很痛快的就答应了,再次看见周阳时,她还一脸欣慰的说道,“你这么有责任心,我很欣赏啊。去吧去吧,七天假我都准了,等着你的好消息。” “?”啥?什么好消息?周阳一头雾水。他问陆歇到底是用了什么理由,结果对方怎么都不说,只表示目的达成就行。 于是,在家勤勤恳恳收拾行李的周阳想着要怎么和陈时杰还有诗晚说一声比较好,到底要用什么理由呢…… 就在绞尽脑汁的时候,门口传来陈时杰大呼小叫的声音,伴着“嘭嘭”的敲门声,“大王!快开门!”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咦,你已经在捡东西了啊?”陈时杰看到床上和箱子里的衣服,倒没多惊讶,只是瞄了几眼,然后坐在了床上。 “对啊,刚想和你……”等等!周阳疑惑道,“你好像知道我要出门?” “那是肯定的,因为太后都和我说了你要离开几天。” 还没等周阳回话,陈时杰又继续道,“真没看出来啊,大王你动作好快。前段时间还和我交流恋爱问题,现在就要和人家订婚了。等到结婚的时候,一定要喊我去!” “……啥!?”周阳傻成了*,特么谁要去订婚啊! “你哥哥那天来酒吧,不是说你女朋友和你吵架,跑回老家了吗?然后你要去追回来,还要和你女朋友订婚。” “……”这种三岁小孩都不信的借口到底是怎么被陆歇想出来的啊!关键是居然还真有两个笨蛋相信了!?尼玛我这辈子的年纪才十八岁!十八岁哪会考虑到订婚这么长远的事! 已经不忍直视那几个人智商的周阳默默无语的低头,专注行李箱去了,一点都不想搭理陈时杰。 这边虽然都安排妥当,不过诗晚那边,周阳还没打招呼。他觉得最好是别提和陆歇一起出去,毕竟陆家和凯盛有些特别,万一被人知道,给对方添不必要的麻烦就不好了。所以,周阳告诉诗晚:自己会和酒吧另一个同事去北京附近玩几天。 诗晚也没起疑心,之前在会所发生的那件事以及逃课太多光应付老师就够他无语的了。听到周阳要走,他就只是叮嘱对方注意安全,玩得开心,其他倒没说什么。 出发去机场的那天,天气很不错。 两人从首都机场离开,中途转了一次机。 其实周阳对坐飞机这种事并不是太陌生,只是出国他还真的是第一次。突然,他想到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陆歇……”周阳说道,“我不会说英语!” “没关系,有我在。”陆歇习惯性的揉揉周阳的头发,“所以到了那里,别离开我太远。” 对未知之地的好奇,对语言不通的担忧让周阳有点冰火两重天的感觉。“我从来没去过这么远的地方。” “以后我们还可以去更远的地方。当然,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教你英文。” “……好。”多学一点东西总是没坏处。难得身边有个好老师,不学白不学……周阳一脸坚定的自我鼓励着。 像是被他这样孩子气的表情给逗乐,陆歇叫着他的名字,“周阳。” “恩?”周阳转头,“怎么……?”话还没说完,嘴唇就被人亲了一下。 被对方这个举动吓了一跳,周阳赶紧瞟了瞟四周,“你不怕被人看啊?” “这也没什么人。”陆歇一脸无辜的耸耸肩。 好吧……的确是事实。周阳本来觉得陆歇买头等舱简直浪费,没必要啊就是为了多享受一会。现在看来,还是很有必要的,这家伙时时刻刻都不忘犯抽。人多的地方根本HOLD不住。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色已经泛黄,远处还有慢慢消逝的红霞。身边随处可见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叽里呱啦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语言。 黄昏的布拉格有点凉意,周阳缩了缩身体,但意料之外的纯净空气让他感到舒服,深深呼吸了一下,还带着暖意的薄围巾已经绕上了他的脖子。 他去看陆歇,陆歇也正好看过来。 “这边的温度不比北京,刚下飞机别着凉。” 周阳拉了拉围巾,围巾上还残存着对方身上那股熟悉的气息,他“喔”了一声,还未做任何反应,手就被牵住了。 “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举起两人十指交握的手,周阳脑袋滑过几条黑线。 “没人认识我们,所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你大爷的还想怎么样啊? 正在这时,陆歇的手机响了起来。周阳想着:这谁啊?人都出国了还能打到国外来……太强了。 就听陆歇笑道,“我们已经出了机场,你在哪里?” ……听这意思,还有人来接机?这么远的地方也有朋友在? 周阳还在各种脑补停不下来,陆歇已经把电话挂断,一辆骚包的酒红色敞篷跑车停在了他们身边。 一个东方男人推开车门,长腿一迈,下来就和陆歇拥抱了一下。 “好久不见小歇。”那人像是心情很好,一直带着笑容。 “慕沉,”陆歇打着招呼,“好久不见。” “见个鬼,你丫倒是挺够意思啊,从来不知道去看我。还是这次带着人来玩,才想起我。”正经形象没维持多久,慕沉很快就原形毕露,不爽的骂了两句,他又变脸似的笑呵呵的看向一边杵着的人,说道,“你好,周阳,我是陆歇的朋友,我叫沈慕沉。” 周阳一副震惊脸:你为毛线会知道我名字啊!?陆歇这家伙就连在贺想容还有徐望川的面前也不怎么提起我啊! “我,那个,”磕磕巴巴差点咬到舌头,回神后赶紧说道,“你好。” 沈慕沉哈哈笑了一声,“别紧张,你和小歇一样,叫我慕沉就行。” 一路上,沈慕沉都在和陆歇说话,同时也不会让周阳尴尬,他应付的游刃有余。 周阳想着:虽然性格不同,但果然是同类人啊……八面玲珑,面面俱到。 夕阳斜照下,路过的小城广场上那些雕琢精美的复古建筑衬着布拉格安静又柔和,喷着彩色图案的墙面浓墨重彩,郁金香在路边竞相开放。 真是漂亮的一幅景色。 周阳听到陆歇问着沈慕沉,“怎么迟末没来?” “他在家里烧饭,今天还一直说你俩什么时候到呢。” “……你们家佣人到哪去了,干嘛让他做饭?” 周阳难得看见陆歇无奈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玩,问道,“也是你朋友吗?” “慕沉的弟弟,在美国从小一起长大的。” 沈慕沉说道,“望川和想容他们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陆歇惬意的靠在椅背上说道,“徐望川把华宸弄得还不错,最近和凯盛合作了几个项目。贺想容……估计他现在还不太想接手公司。” “哈,那货就对玩比较热衷……” 两人还在交谈着,周阳却找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那就是“论陆神经的微小反差”。他发现陆歇对周围的防范意识其实挺强的。怎么说呢,也许是无意识就把人给分类的很清楚了。周阳很少听到对方喊某个人的名字,通常都是连名带姓,有着礼貌而生疏的感觉。不过对着沈慕沉,这人倒是很随意。另外,陆歇的话平时没这么多,即使和自己在一起也挺安静。 所以,这是因为从小长大,关系才格外好的缘故么? 等三人终于来到沈慕沉的房子前,周阳又被惊呆了:这房子真好看啊!外形长得跟城堡似的,坐落在一片澄澈的湖边,临街一路走来是葱郁的大树,几户人家的房子距离较远,相当于独门独户的别墅啊! 唉,万恶的有钱人。 推门而入,暖色调的灯照着房间温馨暖和。 有脚步声朝门口走来,一个声音说道,“你们来了吗?”话音刚落,一个高挑纤瘦的男人出现在了眼前,他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一个酒窝,“慕沉,小歇,这个肯定是周阳。” 周阳眨巴两下眼睛:我擦,这男人长得也太特么好看了吧……典型的欧式高鼻梁和深眼窝,就连眼珠都是玻璃般的琥珀色。 ……这是沈慕沉的弟弟?!鬼相信啊!这明明是个混血啊!沈慕沉不折不扣的东方人,怎么会有一个混血弟弟! 陆歇笑着介绍道,“周阳,这是迟末,慕沉的弟弟。” 周阳非常想问,为什么沈慕沉的弟弟是混血啊?但他觉得这样太没礼貌,便愣是给克制住了。 也许是同父异母?同母异父? 迟末非常友好,和沈慕沉一起帮着把行李放好,又让他们坐在沙发上休息。还主动和周阳说道,“小歇告诉我你比较喜欢吃清淡一点的东西,最喜欢喝牛奶是吧?糕点也是喜欢奶味重一点的,我做了蛋糕和布丁,拿给你尝尝吧?” 周阳赶紧道谢,趁另外两人不注意,又低声叨叨,“我哪有喜欢吃清淡的东西……” “嗓子不能吃太咸的,清淡点好。” “……” 坐在沙发上看迟末和沈慕沉忙活的周阳有些不好意思的和陆歇说着,“我觉得去帮忙比较好。” “别去,去了慕沉会骂我的。”陆歇就像回到了自己家,优哉的找了个舒适的角度在沙发上坐着,慢慢喝了口饮料,“和他们俩不用客气,该吃就吃,该睡就睡。” ……话都说到这份上,周阳也就不好再辩驳什么。 不远处那两人配合的无比默契,菜一盘盘烧好后,就见慕沉从迟末手中接了过来。 周阳一只手被陆歇松松的握着,另一只空闲的手不停往自己嘴里塞着奶酪饼干。突然他瞪大了眼睛—— 他居然看到沈慕沉搂了一下迟末的腰,然后在那人脸上亲了一下。迟末也没什么反应,还喂了对方一口菜,态度非常亲昵。 ……好像哪里不太对啊。 周阳转头去看陆歇,却发现那货的注意力完全落在了花花绿绿的杂志上。 ……难道陆歇没觉得这两人互动太亲密? 思想一旦高速运转起来,就没这么容易停下。周阳歪歪脑袋,皱皱眉,像极了一个敬业的八卦青年。 陆歇又怎么会没察觉到他的视线,但却没说破,只是抱了一下周阳的肩膀,说道,“我先带你去房间看看?” “……喔,好。” 他们上了一层木质的楼梯,楼梯边的墙壁上挂着描绘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走廊上点着一盏又一盏的仿中世纪油灯。 雕刻着花纹的房门之后,是一张很大的床,深蓝色的天鹅绒长窗帘几乎拖曳在了地上,木板铺有暗红绒毯。屋顶的吊灯呈现出动人的琉璃光转,很有情调。 “……咱俩睡一块儿吗?” “也不是没睡过。”陆歇很淡定。 “……你要是乱动,我会把你踹下去。” “如果你有那个力气。” ……我擦!摆明了瞧不起我! “过来,周阳,我有话和你说。”陆歇坐在床上,长腿交叠。灯光映着他的笑容明明灭灭,有一种诡魅的感觉。 “我也有话想问你。”周阳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估计我们要说的是一件事?” 陆歇说道,“那你问。” “迟末不姓沈吧?” “他当然姓沈。他是慕沉的弟弟。” “你当我白痴啊!我又不是没弟弟!”能别逗我了么!周阳很抓狂。 “好吧,我和你说实话。”陆歇想了一下,稍微正了正身体,“慕沉小时候身体很差,他家就他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沈叔叔和沈阿姨每天都为他担惊受怕。后来好像是回国休养的时候,有个据说很准的帮人解命的神棍告诉沈阿姨,去收养一个健康的孩子,借那个孩子的‘气’来延续慕沉的健康。沈家当时也是病急乱投医,什么都愿意试,回来之后,那两位就去孤儿院把迟末收养了,所以算是沈家的养子。不过也奇怪,慕沉的身体真的越来越好了。” “……那迟末不是很悲催?” “怎么会?沈叔叔和沈阿姨都对他很好,你也看到了,慕沉也很喜欢他。” “你说的这个喜欢,是我理解的那个喜欢么……”周阳声音有点抖。 “周阳,喜欢一个人是那人的自由,如果对方恰好也接受,那么这才会生效。否则,再怎么喜欢也没用,”陆歇说道,“懂我的意思吗?” “我从有记忆开始,就和慕沉在一起玩,差不多快二十年了。不管怎样,我都会试着去理解他。毕竟除了沈叔叔和沈阿姨,任何人都没资格去质疑他们。” “我知道,我明白。只是突然听到……有点……”周阳抓抓头发,“自己的人生还是要自己过了才真正清楚。我们都是旁观者,过好自己的生活最重要。” “对,”陆歇笑着凑近他,“真乖,你只要无视他们就行了。” “你这个想法不对。”周阳故作一本正经的说道,“对于朋友要像春天般温暖好吗?要多关心。” “那怎么做?”陆歇亲了一下他的耳垂,“你说我做?” 于是很怕痒的周阳同学又滚到了床上,捂着自己耳朵抖啊抖的,浑身起鸡皮疙瘩,“我不知道。” “那就让他们俩自己折腾去。”陆歇随着周阳一起躺倒在床上,然后压住了那人,“你不如多关心一下我。”一只手伸到周阳腰间,他开始挠他痒痒。 笑的快断气的周阳哼哼道,“救命……谋杀啦……耍流氓……” 两个人正在这闹得开心,房门被敲了两下,然后无预兆的推开了,“小歇,周阳,吃……”门口的迟末看清里面的状况后噎了一下,默默的小声说道,“饭了。”   ☆、第三十四章 周阳在看见迟末之后,立马就石化了,他哪知道别人会直接进来? ……丢脸啊。 完全没觉得有哪不对的陆先生起身时还不忘拉一把床上那个囧成雕像的人。 客厅里,菜已经被摆上了桌,排放位置明显也费了一番心思,中间是汤和主菜,外面一圈是配菜,最边上一层则是小糕点。 周阳很想扶额:四个人……吃的了这么多吗……不过要是陆歇这家伙自己来的话,肯定没这待遇。如此一想,周阳又觉得太荣幸了,能得到别人这么热情的欢迎。 一顿饭吃得很愉快,不得不说,迟末做的菜很好吃。周阳认为自己对做饭算是拿手了,但一比较,好像又弱爆了。 酒足饭饱之际,几人坐在沙发上聊天,慕沉问陆歇,“明天怎么安排?” “周阳第一次来,就带他四处看看好了。” “我觉得可以先去霍拉,”迟末说道,“离我们这儿近,带周阳去小镇上玩,还能看人骨教堂。后天可以去老城的圣维特。” “倒也不错,明天我带……”慕沉本来想说我带你们去。然后陆歇咳嗽了一声,他马上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说道,“我带迟末出去有点事儿,你们玩的尽兴啊。周阳,小歇都认识路的,跟着他走就对了。” “好,谢谢。”周阳对他笑笑,同时在心里蹲角落画圈圈:喂喂喂,沈慕沉,你那语气转的……我听出来了好么! 但周阳就装作啥都不知道,反正人家没恶意,自己何必那么认真。出来玩,轻松高兴是第一重要的。况且跟着陆歇也不错,他习惯和那货单独相处了。 第二天早晨,当他们前往霍拉小镇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整条大街被赋予了鲜活的神采,漫射的阳光为一切镀上淡金色外衣,逆光中的风景像明信片一样让人流连赞叹。 小镇上的人很少,周阳走在石板路上,经过无数红色的屋顶和极富古典的建筑。街道其实并不宽,却无端让人觉得干净和开阔。 “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在电影里。”周阳对身边的人说道,“我看很多外国电影就这么漂亮。”他笑着,心情十分不错。沿街还看到了用面包和奶酪装点的货车,非常滑稽。 “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的玩,慢慢的看。”陆歇很喜欢对方活力十足的模样。总是非常容易满足,像个小孩子。 他们吃着小镇上的冰淇淋,欣赏了很多鲜艳有趣的艺术品,还有带着毛线帽的鼹鼠。玻璃橱窗中,那些东西仿佛有生命似的,充满了对外面世界的好奇和向往。巷子里的一角,有人为窗纸画上浓艳的图案,红色的不知名的果实像要跃纸而出。 小店中,卷面包散发出诱人的香味。面包外圈炸的酥脆,内圈又像蛋糕般绵软,再沾上一圈椰蓉白糖,周阳吃着都要幸福的冒泡。果然对于“真吃货”来说,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人骨教堂在小镇上非常出名,院子外是一片墓地,野生的花顽强的攀附在石碑边沿。上面刻着看不懂的外文。 “教堂里面真的都是骨头?”周阳觉得“人骨教堂”这名字就够阴森了,外面还是这些东西……他潜意识有点不愿看到太多和死亡相关的事物。 “传说是十三世纪时,修道士前往耶路撒冷带回的当地圣士,被埋葬在了这里。之后的胡斯战争也贡献了很多累积。”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那片地方。 人骨是存储在地下室的,地下室不大,但几万副人骨却让人感到震动。里面的一切都很有个性,周阳往前走去,仔细的看着。 头颅做的台灯,人骨垒成的盾牌、砌成的祭坛,甚至连签名都是骨头做成的。冰冷的地窖,这一切让人心生膜拜。 陆歇在他耳边说道,“觉得怎样?” “……不可思议。” “这座城市有很多不可思议,我会带你一个一个的看过去。” 周阳点头,但他感到有点冷,可能是在这样一个环境里的缘故。 陆歇的手背不时碰到自己的手背,有着人体的温度。他也没刻意躲开。 在这样若有似无的几次碰触之后,两人不约而同的,就握住了对方的手。十指相交。 到天黑才回家的两人被迟末和慕沉问起游玩感受,陆歇正想说话,慕沉直接挥手打断道,“我要问的不是你啊,你都玩多少遍了,我要问的是周阳。” 陆歇咳了一声,异常淡定的坐到一边喝水去了。 周阳看到他被堵的说不出话的样子就觉得有趣,忍笑对慕沉说道,“很漂亮啊,玩的非常尽兴。这里不管是天气还是风景都没的说。” “对。”慕沉顺势把脑袋搁在迟末肩上,“老城更热闹,他们这儿的建筑都很有特色。” “恩恩。”周阳应着,突然很坏心的问道,“你和迟末去哪玩了?今天回来的好像很早啊?菜都弄好了。” 于是“本来想带陆歇和周阳出门,但被某人无情制止后干脆懒得出门”的沈慕沉笑眯眯的说道,“下次我带你去啊,很有意思的。” 两人对视着,呵呵嘿嘿的一顿笑,然后继续装傻。 陆歇和迟末都不想和这俩笨蛋说话了。 今天玩太久以至于有些累到的周阳在被陆歇拖上楼后,果断选择洗澡睡觉。刚才和楼下那两人聊天还不觉得,现在一旦闲下来脑袋都变重了不少。 也不管头发还湿漉漉,他趴在床上就想去会周公。 陆歇洗完澡出来就看见这样一幅景象,坐在周阳身边,他把吹风机开到合适的档位,然后慢慢给他吹干。 “……还是我来吧。”过意不去,觉得自己实在太懒的某人挣扎着想翻身起来,却被按住了。 “马上就好,你乖乖的别乱动。” 陆歇的声音因为吹风机的缘故所以有些模糊,不过周阳还是听清了。 对方手指的抚摸让人更加昏昏欲睡。 终于,房间里回归一片安宁。 陆歇弯□子,亲了亲少年带着洗发精香气的黑发。 一夜好眠。 本以为第二天也是阳光晴朗,却没想到早晨下起了细细的小雨。 从家里的窗户往外看去,天边已经露白,乌云依旧低低的,在天际线上游走。周阳还担心着这样的天气是不是会影响出行,不过再等他拾掇完自己后,就看到太阳已经初升,一弯彩虹挂在了远方,天空呈现出幽蓝的颜色。 他心血来潮,对陆歇说道,“我们坐火车去老城吧?上次在市区中心,我还看到了电车。” “可以。”陆歇对周阳向来有求必应。达成一致的两人朝着布拉格老城出发了。 老城区不同于小镇,这里观光旅游的人多了很多。 石板路铺满了布拉格每个角落,他们沿着伏尔塔瓦河一路向前走,古老建筑在身旁缓慢退开,古典的书店,传统的邮局,真的是电视里才会有的样子。 小巷子里的早餐很受欢迎,香肠火腿培根,再加上牛奶浸泡的各种坚果榛子松仁,简直不要太完美。周阳喜欢这种随性自在的地方,他讨厌礼节太多的餐厅。 阳光划过老城广场的塔尖,圣维特主教堂在光线中隐约可见。 直到站在了教堂前,周阳才真切感受到这座建筑有多惊人。典型的哥特式风格,精美复杂的雕塑和塔尖鳞次栉比,彩绘玻璃窗如被装帧的油画,肃穆而壮观。 走进教堂,圆拱的顶端有着金碧辉煌的色调,厚重的帷布,优雅的圣像,一路静默在两侧。 这座教堂见证过无数的腥风血雨、硝烟炮火,却始终俾睨众生、不败不落。 周阳靠近它,仿佛就能听到沉重的叹息,低泣的过往。 他心中敬畏,不自觉放轻了呼吸,连步伐也小心翼翼。 吊灯延展,燃着光亮。却看不到尽头,一团黑始终存在。 像是中了魔一般,周阳向前走去。他一路走,一路的黑就被光明披荆斩棘,收服脚下。 周阳觉得旁边都寂静起来。 无尽长廊,只剩下他一人。 他开始惊恐,就像濒临死亡的那个瞬间:有光,但没有终点。 他越走越急,越走越快,想要逃脱这种困境。 耳边再听不到其他声音,心脏跳动的像要跃出胸膛。 教堂一侧的终点,周阳停了下来。 他睁大双眸,看着眼前的一幕—— 低头祈祷的圣像,充满着悲悯的姿态。 张口却无法说出任何音节,周阳只觉得胸口被泥沙堵的严实,然而更可怕的临界的情绪要喷薄而出。 他攥紧手指,思想仿佛停摆,脑袋像要爆炸。如同站在万丈深渊的崖边,无法克制向下坠的惯性—— 突然,一只手牢牢抓住了他。 下一秒,熟悉的气息和扑面而来的温暖包裹了他。 “怎么了?”陆歇的声音进`入耳膜,“周阳?” 名字就像是唤回灵魂的咒语,周阳浑身一哆嗦,涣散的瞳孔也重新开始聚焦。他此刻被陆歇抱在怀里,一动也没法动。 “你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吗?”陆歇放开他,又伸手去摸了摸他的脸。两人目光交汇,“就像听不到我说话,走得非常快。很反常。”那样的状态有些吓人,像是被无形的东西控制了身体,如同行尸走肉。 但陆歇什么都没说。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周阳还有点恍惚,他一时接不上话。 “……离开这里吧。”陆歇拉住他的手,“我们去其他地方。” 圣维特教堂较暗,人从里面走出来后,会反射性的伸手阻挡阳光。 周阳任由陆歇牵着,他神色不是很好看。 “不舒服么?要不要先回去?”陆歇也发现了他惨白的脸色。 “……没关系。”吐出这几个字后,周阳感觉那股压迫的力量好像消失了不少,他深深呼吸了一下,说道,“没事,继续走吧。” 人多的地方让周阳好受一些,他们在黄金巷里散步一般的走着。 良久,身体的血液重新回流,思绪也不再叫嚣,周阳才真真正正的叹了口气。 “之前到底怎么回事?”陆歇问道,“能告诉我么?” “……感觉看到幻象了,周围的人都不见了。就连你,我都找不到。” 陆歇紧了紧交握的手,低头亲了一下周阳的侧脸,“放心,我一直都在。就算是幻象,我也能把你拉回来。” ……的确是……多亏陆歇拉了自己一把,教堂里发生的事情真的太奇怪。 在摆满纪念品和手工艺品的摊铺前,周阳尽量投入的去欣赏,他打算借周围的热闹来分散注意力。这时,一根拐杖碰到了他的腿,然后“咚”的一声,倒在了路边。 周阳弯腰把它捡起来,递给了边上的一位老人。那是个白发苍苍的外国男人,皮肤布满皱纹,胡须也长得老长,偏偏一双眼睛异常有神。 老人对周阳说了几句话,周阳囧囧的站在那里。他转头问陆歇,“这人说什么?” 陆歇笑道,“这位老人说很感谢你,帮他捡了拐杖。” “……不客气。” 又用英文和老人说了一遍,陆歇带着周阳打算离开。没想到那个老人却要挽留他们。 听着那两人哔哩啪啦讲了半天。周阳说道,“你们在聊什么啊……” “是这样。”陆歇指了一下老人面前摆放的类似盘子的东西,解释道,“他是布拉格附近小镇的人,每天会来这儿工作,就是为别人占卜。他说想要报答你的好心,所以愿意免费给你占卜,就是我们常说的算命。” “这个……”周阳蹙眉。 “他说他占卜的很准。”陆歇补充了一句。 周阳本来不想算命的,重活一世,他对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有些避讳。但不知怎么又想起之前在教堂里遇到的事情,神使鬼差的,他点头说道,“好啊,试一试。” 在告诉了对方所需要的详细信息后,周阳就见那人煞有介事的摆弄起了面前的盘子。 “这是星盘。”陆歇说道,“他们喜欢用这个。” 搞得这么神秘……周阳半信半疑的盯着星盘,像是要好好研究一下。 就见那个白发老人抬头,和陆歇说了一句什么。陆歇点头,于是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交流。 周阳听不懂,只能在旁边百无聊赖的观察着他们的表情和唇形。 陆歇脸上始终带着微笑,听对方说完之后,也会回应一两句。一般都是老人说得多。 但是听到后来,周阳发现,陆歇的笑意慢慢变淡了很多。最后更是沉默了下来。 道别后,周阳看对方不打算和自己说点什么,只好问道,“那人说我怎么样?” “挺好,说你年轻的时候就能得到许多别人无法企及的东西。荣誉和名利都会有。” “……这样啊。”周阳若有所思,上辈子的情况好像也差不多?二十一岁开始成名,可是之后呢?他拉住陆歇,“就这些?” 陆歇转头看他,欲言又止。停顿片刻,才说道,“……就这些。” ……你俩叨了半天居然只说了这么两三句话?果然英文就是费事…… 占卜像一个短暂插曲,两人很快就转移了焦点。 在走完黄金巷后,他们穿过了查理大桥,看到了阳光下的火药塔,红色的有轨电车上喷绘着歌剧的宣传海报。 世界各地的流浪艺人正在大展拳脚,小提琴演奏的轻快歌曲引起了许多人的围观。 当霞光漫天,日落开始笼罩这座城的时候。周阳和陆歇见到了布拉格占星时钟,这是安装在老城广场市政厅的一座中世纪天文钟。 每到整点,天文钟就会自动报时,耶稣的十二信徒依序现身。 不少人站在下面等着一个整点的到来。 钟楼顶端,人们还可以站在那里眺望整个老城区的美丽景色。 两人乘着电梯由楼底慢慢向高空升起。 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外面一圈一圈的楼梯,而一抬头则是耀眼的强光,像日月星辰一样壮阔。 周边黑暗,如同进入了时空隧道。 席卷重来的昏色光线让周阳想叹气:为什么总是遇到这样的环境? 他看着对面的人,那人的脸被忽隐忽现的光弄得异常瑰丽。 “陆歇,”周阳说道,“我不喜欢这么黑的地方,找点话来聊聊吧?” 陆歇沉默了很久,周阳还以为这人欣赏电梯外的景色去了。 然而下一刻,陆歇开口了,“之前你问我,那个占卜的老人还说了些什么。我没有告诉你。” 周阳愣了几秒,“哦”了一声,“我就觉得不可能只有那么两三句话。” “对,我隐瞒了几句,因为不太相信。” 电梯还在持续着走上高处,强光笼罩的面积越来越大。 周阳问道,“他说了什么?” “他说……”黑暗中,陆歇声音非常迟缓,“你并不该存在。他还说,你的灵魂会在终点消失殆尽。但终点是哪里,他没告诉我,所以我不知道。” 周阳心神剧震,像被人狠狠敲了一棍子。 脑袋嗡鸣,他差点站不稳。 为什么?什么意思?还是会死么?还是会死……不管这辈子如何改变,如何颠覆,都逃离不了死亡。 注定的……命数? 死前的痛苦如潮水而至,不愿提起的回忆让他害怕的浑身发抖。 古老的天文钟 “咔哒咔哒”的移动,快到整点了。楼外已经有了细微的人群欢呼声。 身体冰凉,周阳靠在电梯的玻璃上,说不出一句话。 他突然深深恐惧这个地方,临近崩溃。 “不要把这种话当真。”陆歇走了一步,出现在周阳面前,他们相聚很近,近到可以看到对方的脸以及所有表情。 “为什么这么害怕?”手指穿过对方头发,陆歇安慰道,“这都是假的。” 周阳没说话,他眸子里仍旧有着挥之不去的惊恐。 两人静默的站立,在这样有着错觉的光影通道里,只有呼吸是真切的。 “……如果真的很在意,”陆歇让他抬头看自己,“那么周阳,我来帮你。” 钟楼外的喧杂声更响,头顶的光线已经近在咫尺。 陆歇说道,“天文钟是永恒的,让它留住你灵魂的二分之一。这样,不管发生什么,你始终有一半灵魂存在着。如果愿意,我们随时来找回它。” 离整点开始了倒计时,广场上的人们沸腾着。 周阳看着陆歇,他看的非常认真,想要说些什么,却无法言语。眸子在黑暗中太亮,让人误以为那是泪水。“我要怎么做?”他问道。 “不需要做什么,”陆歇低头,“吻我就好。” 天文钟上的窗口打开,耶稣的十二信徒木雕依次从窗口转过,人群欢呼,气氛热烈。钟楼顶层,死神开始鸣钟。 他们在电梯的终点,光明的极限,不顾一切的亲吻。 像是一场仪式,又像是一种承接。 陆歇,周阳在心里说道:我想活下去。 太过直接的光线让眼睛刺痛,他慢慢阖上眸子,全心全意感受眼前这个人给予的一切。 那天晚上,周阳喝了很多酒,他知道自己酒量差,但是控制不住。就这么一次,他想让自己别太清醒。 他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家了,迷迷糊糊中,只有那股烟草香味被深刻的记了下来。 房间里,周阳被放在了床上,月光落满他的脸。 然后一具身体覆了上来,嘴唇有了温度。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高能,如果被河蟹,大家懂的 = v =   ☆、第三十五章 脑袋反应不及,几乎没怎么挣扎,周阳就接受了对方舌尖的入`侵。酒精和湿热的亲吻让他产生不真实的感觉,像在做梦。 “陆……”在短暂分离、换气的空隙,他想喊他的名字。 “我在这里。”陆歇说道,他们又再次吻在一起,非常投入。 口腔中被另一个人的气息彻底占满,有一种奇特的能勾起人情`欲的错觉。 陆歇的手从周阳脸侧滑到脖颈,他轻轻摩挲着对方线条漂亮的脖子。 周阳怕痒的偏头,颈骨有着极致的弧度。陆歇咬住他的喉结,伸出舌尖缠绵的舔`舐着。 这个部位的亲密接触让周阳很敏感,他低低的抽了口气,想要伸手格挡开身上那个人的动作。 然而手却被人按住,压在了耳侧。 细碎的吻从颈项一路吻到了胸口。周阳衬衫的扣子早就被解开,陆歇吻着他,唇舌在经过胸前那两点时故意停留吮`咬着,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揉按着另一侧的突起。 “陆歇……”情`欲上的刺激和胸口细微的疼痛让周阳混沌的脑袋慢慢清明,他依旧有着醉酒的后遗症,使不上太多力气。 “唔……”嘴唇重新被人吻住,吻得很用力,周阳被迫的张口想要呼吸,但却被侵`入的更深。 他按住陆歇停在自己胸口的手,想要脱离他的亲吻和碰`触,身体努力的挣动。两人分开时,唇间牵扯出一根藕断丝连的银线。 ……周阳头有点痛,他在半清醒之间想到:怎么就发展到这一步了? “放心……不会伤到你,”陆歇的声音有些低沉,不知是不是被性`欲熏染,“这种事会让你快乐。” 周阳动了动唇,对方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那人引导着周阳,“放松,我不会让你难受的。” 有这么一个瞬间,周阳的确停止了动作,酒精让他思想迟钝,他居然认真考虑起了陆歇的话。 陆歇褪下他的裤子。身为男人,他知道如何让另一个男人更淋漓尽致的去享受快乐。他的手在周阳腹部时轻时重的抚摸着,带着赤`裸的欲`望。手心能感受到身下的人呼吸时的起伏。 他扣住周阳的腰,朝着他腿间的那个部位探了下去,然后握住。手指在附近勾划着、打着旋儿,从根部握住慢慢向上套`弄。过程中,他收紧手指,又在到达顶部的时候蓦地放松。 周阳闷哼一声,他搂住陆歇,像是溺水的人攀附住的一根浮木。 陆歇将身体压低,他们贴靠的更加亲密,他磨蹭着周阳的身体,那种隔靴挠痒的感觉让周阳有些痛苦,他喘着气说道,“你是女人吗……不轻不重……” 身上那人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握住周阳`性`器的手加大了一点力气。不痛,但非常爽。周阳闭紧牙关,胸口急剧的起伏着,刚才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差点射`出来—— 我操……陆歇这个王八蛋一定是故意的…… 还未等多做反应,陆歇的手已经来到了他的大腿内侧,算不上温柔的揉`摸着,然后移到了股`间。 全身像被雷击了一下,周阳心底发凉:那种地方根本没被别人碰过,这货该不会……想上自己吧……? 一个激灵,他清醒了不少。 拼尽全力推开对方,他翻身就想跑。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身上除了半挂在肩膀的衬衫外,什么都不剩了。反观姓陆的那家伙穿得还算整齐。 气力不济,周阳跑也跑不动,他被陆歇拽住了脚,又往后拉了一把,腰被搂住,整个人也被人从身后压住。 背部贴着对方的胸口,温度烫热到周阳都要出汗了。他像是能感受到对方心跳的频率,感同身受就像是自己的心脏在跳动一般。 他开始挣动,用手肘顶向身后那个人。 “你真是后知后觉,”陆歇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宝贝,别乱动,享受就好。” “我不要被人上……” 陆歇突然笑了起来,他搂着依旧想躲开的周阳,问道,“你的意思,是想上我?” ……周阳的脸噌地红了,他简直想找个洞钻进去:大哥,别这么若无其事说出这种话行不行? 陆歇的手伸入周阳的衬衣内,说道,“抱歉,我没有让人上的癖好。” “难道我就有么!”周阳怒了。他想侧身去骂那个家伙,但是被压住,无法动弹。 他们在床上进行着一场拉锯战,周阳急于摆脱他,枕头、床头的杯子,都在拉扯间被碰落到了地上。手指摸到台灯的灯线后,他只是本能的想拽住点什么东西来借力,结果台灯被他扯得落到了绒毯上,发出闷响。 两人也没心思去管那么多。 直到门被人敲响。 这回陆歇多长了个心眼,早些时候就把门给锁住了。 一听到声音,两人都停了下来。 沈慕沉在外面问道,“怎么了?听到你们这儿乒呤乓啷的。” 周阳还想动,陆歇坏心的吓唬他,“想被他们听到么?乖一点。”他压着周阳的背部,一只手顺势摸到了对方双腿间的那个部位,握住套`弄。 周阳差点又要骂人,陆歇用另一只手捂住了他嘴巴,然后对门外的人提高了点音量,“没事了慕沉,是周阳之前摔到床下去了,你去睡吧。” 等到门外没了声息,陆歇才放开捂在对方嘴巴上的那只手。 周阳低骂道,“你个神经病!” 陆歇完全不在意,反而带着笑意说道,“你刚才突然很有感觉,喜欢旁边有人么?” 露骨的话让周阳呼吸也略微急促起来:这王八蛋怎么这么喜欢勾引人? 推开陆歇,他想从床上起身,却被那人给抱的很紧。 “你还不够?” “半途而废多不好,而且你下面已经起来了。” 周阳鄙视道,“你摸来摸去,我又不是阳`痿!” “那就继续吧。” “……我不要做下面那个!而且!”周阳理直气壮的说道,“……我怕痛!” “……噗”陆歇没忍住,他伏在周阳身上笑的不行,完全停不下来似的。“放心,”他说道,“我不会做到最后一步,在我们达成共识前。” “永远都不会有什么狗屁共识,除非你做下面那个,我才勉强愿意考虑一下。” “也不是不行,如果你做得到,尽可以来。” 你大爷!什么意思!瞧不起人吗!被人暗讽“不行”简直是奇耻大辱!周阳恼怒的用嘴唇堵住那人的嘴巴,让他闭嘴。 他们吻在一起,床上被滚得一团糟,连床单都辗转的扭曲。 肌肤的碰触,手心滚烫的温度让双腿之间某个部位像要着火。陆歇重新把周阳压在身下,时松时紧的套`弄着对方的`性`器。 自`慰这种事,每个男人都做过,多或者少而已。周阳是个正常男人,当然也不例外,只是他从来没想过会有另一个男人来帮自己做这种事。简直……太奇怪了,但是又非常……刺激,不同于自己对身体的熟悉,那是一种陌生的、紧张的欢愉。 果然男人是下半`身动物,他在心里叹气,却又在对方有技巧的动作下,颤抖着身体,蹙紧眉头。 他本能的抱住陆歇,将脑袋埋在那人颈边,抑制喉咙里的喘`息。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俩的衣服都脱的一点不剩。 “周阳……”陆歇看着身下这人难耐的仰着头,微启着唇拼命克制的样子。他低头咬住了对方线条优美的脖子,模糊的说道,“喜欢吗?” “喜欢……个鬼啊……”周阳抬起头去吻他,在他唇角说道,“你还是……安静点比较好。” 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感受从血液骨髓里涌出的快`感。在快要达到高`潮的那一刻,深深吻住对方,把彼此的声音都吞咽到了身体里。 灵魂有了短暂的抽离,脑袋也有了几秒的空白。周阳被刺激的弓起了腰。 再次回过神后,他们已经喘`息着分开,额头相抵,鼻尖相触。身体有些黏黏的感觉,特别是腹部那里,周阳觉得自己真是疯狂,酒也算是彻底醒了。 “为什么要跟你……”他郁闷的说道,“在别人家做这种事。” “因为突然很想和你做`爱,”陆歇回答的很认真,“我无法克制。”   ☆、第三十六章 早晨,被布拉格小镇的阳光叫醒,周阳睁开眼睛,脑袋还有点懵。 愣愣地望了一会窗外的长枝绿叶,他翻了个身,然后就看见了陆歇依旧轻阖着的双眼。他才发现,那人的睫毛很毛,密密的覆下来,在光线直照中有一层淡色暗影。 周阳蓦地又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脸色不禁有点发黑:果然神经病会传染,自己已经不正常了…… 抬起手想朝对方安睡的脸上来那么一拳,但终究还是在半空中打了个晃儿就放下了。好吧,周阳必须得承认……那种状况,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 不愿相信被一个男人摸两下都能起反应的某人异常纠结的拿脑袋拱着枕头:苍天啊大地啊!难道自己真的有同`性`恋倾向?明明之前很正常啊!所以现在这项功能是被彻底开发了吗? 想到这里,周阳怒视一旁的罪魁祸首,“我和你到底多大仇?你真是搭上自己也要来掰弯我啊?” 身边的人还是一副安静的样子,没有任何反应。 周阳默了几秒,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试探道,“陆歇……?”伸手在对方眼前来回挥了两下,确定那人睡得很熟之后,这才吐槽技能爆发道,“你猪啊,睡这么久?” 他又轻轻捏了一下陆歇的下巴,“体力真差啊啧啧,抓紧逞威风吧,以后我要全部讨回来。”说完,还很爽的笑了一会,“有你哭的时候。” 这位二货还在自High的不行,结果……乐极生悲的一幕出现了—— 陆先生突然开口了,他说道,“我等着。” 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笑意,他深黑的眸子睁开看向周阳,将人一把搂了过来。在对方脖颈处深深呼吸,接着毫不客气的咬了下去。 “!!!”周阳被这个猝不及防的动作弄得差点痛呼起来。很快,脖子又被人温柔的舔`吻安抚。 这回,他眼泪都要笑出来,身体已经蜷缩成了虾米状,“好……好痒……” 陆歇好心的放开他,用手摸着那道新增的咬痕,说道,“我发现你这里特别敏感,一碰就会受不了。” 不等周阳回应,他又重新吻了上去。 再次被放开后,因为刺激和憋笑导致脸通红的周阳晕乎乎地被陆歇拉起来换了衣服,刷牙洗脸。然后被拖去楼下吃饭。 当迟末把燕麦粥端到周阳手里时,他瞥见对方红的不自然的脸,视线往下又看到了连串的吻痕。当下语重心长的说道,“要注意身体啊。” “?”周阳眨巴眨巴眼睛,他不知道自己脖子是个什么情况,只以为迟末是在指布拉格天气比较冷,所以很大条的回了一句,“没事,我挺适应的。” “……”迟末很纠结的走开了。 陆歇倒是笑了一声,什么都没说,只是慢条斯理的吃着早餐。 沈慕沉摇头道,“你典型的欺负别人年纪小啊。” “我没有。”陆先生一脸正经,表示自己正气凛然,绝不欺凌弱小。 至于话题主角之一的周阳同学,则是完全搞不懂那三个人在扯什么飞机,他干脆沉浸在自己世界中,享受着眼前丰盛的美食。在“吃”这个方面,他从来不会亏待自己。 由于再过两天,周阳和陆歇就要离开布拉格,所以沈慕沉提出四个人一起出去走走,好好玩一趟。毕竟见一次太难。 本来吃完早餐就要出发,但陆歇又临时折回房间拿了条薄围巾给周阳围上。周阳皱眉道,“会热。” “乖,今天温度有点低。”给对方整整齐齐的系好,陆歇低头在他耳边说道,“有吻痕,要遮住。” “……”周阳在心里默默跪倒:你大爷的!死变态! 怪不得刚才迟末的表情那么诡异,还说什么注意身体……那货也是个神人啊!到底想哪儿去了! 周阳囧囧有神:不知道该用怎样一张脸去见另外两个人了…… 好在沈慕沉和迟末都不是太八卦的人,不至于让周阳尴尬。 时间过得飞快,在布拉格的几天就如日历一般被翻到了后页。 为了让周阳可以在家多休息休息,陆歇特地提早了一天回国。 机场分别时,几个人分别拥抱了一下。这段日子以来,周阳和迟末的关系很是亲近,与沈慕沉则属于互相“调戏”,大家都年轻,相处起来也很不错。 趁着迟末跟周阳说话的空当,沈慕沉又抱了一下陆歇,说道,“你下次得有点良心,常去美国玩一玩,看看我们。当然了,再过几年我会回国,到时估计也不走了。” “别再过几年了,明年就来吧。”陆歇说道,“反正美国的公司有沈叔叔在,你来这边还能帮我。” “那崇言不得扎我小人?”沈慕沉哈哈笑道,“抢朋友工作的事儿我可不做。” 他拍拍陆歇肩膀,高兴之余还是叹了一声,“其实很多事,我想帮你,你指不定还嫌我啰嗦。但是……某些方面,小歇,我想说的是关于周阳……” “嗯,你说。” “我明白你这次带他来这儿的意思,想让我和迟末见见他。以前你从没把人带回来过,所以你是确定了吗?” 这个问题让陆歇沉默起来,他的目光看向不知在和迟末说些什么的周阳,他看着那人漂亮的脸、明亮的眼睛、生动的表情…… 周阳的确是能吸引自己的。他这样想着。 但绝对不止是吸引这么简单,应该还有更多的一些东西……但那些是什么?陆歇还无法回答。 所以,他说道,“慕沉,我觉得我是想和他继续保持下去的,以情人的身份。但我无法确定以后是否一直都会是他。” “你这样不行。”沈慕沉不太赞同,“周阳和你有着本质的区别,他……” “你们在说什么?”那边,迟末已经和周阳交谈完了,正朝他们慢慢走近。 “没什么,你们在那儿站着吧,我们过来。”微笑着应了一句,沈慕沉转头最后对陆歇说道,“有句话我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可能你不爱听。小歇,你和周阳并不是那么合适。我的直觉。” 飞机上,陆歇回忆起沈慕沉说过的话,若有所思。 不合适吗?他倒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应该说……是忽略了这个问题。他觉得周阳有吸引自己的地方,而他向来不是那种会去委屈自己的人。既然有感觉,那就去付诸行动。陆歇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但周阳偶尔会让他……伤脑筋。陆歇接触过很多人,男女都有,但极少遇到像周阳这样的。想法稀奇古怪,也完全不知道讨好人,你说这人不为钱不为名利,可对方却偏偏为了钱每天奔波。宁愿自己瞎折腾,也不肯接住别人伸出的橄榄枝。 陆歇笑了一下,或许周阳早就发现自己的其他心思了,所以才一直拒绝? 麻烦的小鬼……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周阳?为什么你不肯像别人那样,乖一点,听话一点?总是这么奇奇怪怪,出乎我意料。和以前那些人相比,你还真是…… 陆歇突然怔愣:是了,周阳和那些人、和所有人都不同,他是非常特别的……一个存在。 因为特别,所以让人感兴趣,让人想要深入去了解,掌握对方的一切。不管是习惯、爱好,又或者是灵魂、身体。每一处都值得好好开发。 为什么有时会无法控制的想和这个人做`爱,大概是觉得自己捉摸不透他了,他在某一个时刻离自己渐行渐远,于是想抓住他。在床上,陆歇可以控制对方的情绪和节奏,他可以让对方露出享受的表情,也可以让人痛苦的啜泣。他还可以撤掉对方神秘又古灵精怪的外衣,探寻他赤`裸的真实的内在。 ……当然,这只是自己的理想。周阳完全不愿配合。 陆歇一只手托着下巴,惋惜的叹了口气。 “在想什么?”周阳见这人自从上了飞机后就一直沉默不语,便问道,“你情绪不高啊,因为和沈慕沉分开了么?” “是慕沉之前和我说了些话,我想了想,现在有些后悔。” “怎么了?” 陆歇不会告诉周阳,那人说他们俩不合适。他只是叹道,“那天晚上的事情,应该做完的。”做完就没这么多麻烦了,至少可以更真切的靠近身边这个人一点。 周阳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来稍一回想,就无语了。他端正身子,喝着一旁的饮料,说道,“你丫还想霸王硬上弓啊?别做那么没品的事。” “不过是因为喜欢而已。” “扯淡。”周阳不屑地说道,“打着喜欢某个人的旗号,做别人不愿意做的事情,说白了就是一己私欲。别用‘爱’字来为自己贴金了,这种行为和强`奸`犯没有任何区别。” “这么认真……”陆歇笑了,他喜欢看这个人所有的表情和动作。因为你不知道在哪一刻,对方就会给你惊喜。“可你当时明明很享受,”他故意气周阳,“不是很舒服么?你还有吻我。” ……大爷的!这情况能一样吗!亲都亲了那么多次,现在说这个有个屁意义! 周阳怒了,他也懒得装什么贞洁烈男,仗着头等舱没别人,他说道,“是啊!谁让你先来撩我!我他妈那天禽兽附体就想和你做下去,但我不想被人上,满意没!” 陆歇一脸平静,云淡风轻的说道,“满意啊。” “……”还打算和对方呛两句的周阳被这毫无战斗力可言的话硬生生给憋熄了火,他吐槽道,“我现在特别烦你,能离我远点么。” “不行啊,我的位置在这里。” “……旁边也没其他人!”哎……不行了,看见这货的脸就想揍人,还是看风景吧。周阳面无表情的撇头,再也不愿理陆歇。 结束了六天的旅行,回到家中的周阳第一件事就是昏睡二十四小时。虽然在布拉格很舒服,但还是自己住惯了的窝更爽啊。 他睡了很久,一直到被敲门声吵醒才拖拖拉拉的起床看时间,然后开门。 没想到门外站着的居然是几天不见的陈时杰,他还以为又是阴魂不散的某人。 “哇哦~我只是试试运气,你居然真的回来了!”陈时杰扑过来抱住他,“大王!我好想你!你有没有想我!” “……”还真没有。“哦,对了,我带了些东西给你。”打着哈欠,走到床边,周阳把一个包装漂亮的大袋子递了过去。 陈时杰疑惑道,“……谢谢,可是大王,你不是去追老婆了吗,还有时间买东西?” “……他买的。还有,他不是什么老婆。” “你哥哥不是说你们要订婚了?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你媳妇儿,这次是你俩一起出去玩的吗?哪天让我见见啊。” “……你见过的。”周阳很阴郁。 “什么时候!我怎么没印象!”陈时杰激动了,“不可能啊,我见过肯定会记得,她大概什么样儿?形容一下,看我想的起来么。” “他啊……”周阳阴森森的笑了,报复似的说道,“自作主张,不听意见,贤良淑德一个都挨不上边儿,还不会做饭!家务估计也够呛!长得比我还高!”尼玛……太不爽了。 “……大王,你的品位好……好特别,”陈时杰默然半天,玩笑道,“这描述的真像个男人啊。” 周阳诚恳点头,“对啊。” “别这样,就算人家男人婆,你也不能直接说她是男人啊,太伤女孩子心了。” 周阳心好塞:这年头……说实话都没人信。 回归快餐店和酒吧的周阳在上班第一天就给赵婶和茶茶他们带去了很多吃的以及各种小玩意。茶茶也有着和陈时杰一样的疑问:追老婆怎么还有时间买东西? 对此,周阳只能哈哈呵呵的蒙混过去。 日子一切正常,他还抽空去看了一次诗晚。想着快到暑假了,打算问问那人什么时候回家,顺便把从布拉格带来的东西给对方,安慰一下诗晚最近闷闷不乐的情绪。 结果见到面后,诗晚一反常态,整个人精神抖擞,就差没在周阳面前唱支山歌给党听了。他也顾不上询问周阳旅途如何,只是异常兴奋的说道,“我转运了!周阳!我转运了!” “……怎么?” “哎,你不在,所以没第一时间告诉你。”诗晚不停地来回走动着,“前几天我和朋友去会所遇到了一个人,简直不要太顺利。” “你怎么又去那种地方?”周阳不太高兴,“没受够教训是不是?不怕那个富婆和姓林的找你麻烦啊?” “没什么好怕的,”诗晚笑道,“以后的事儿谁都不知道。”他凑到周阳面前,一脸神秘,“知道我认识的那人是谁吗?” 周阳摇头。 诗晚说道,“贺、想、容。” “!”周阳吃惊,“你怎么会和他混到一起?” “我就知道你肯定不记得了。”诗晚环着双臂,说道,“以前他来过青山镇,投资电影。还给我留了联系方式,我和你说过的。本来我对他根本没抱希望,结果……真是老天都帮我。他和华宸的少董关系很不错,只要推荐一下,九月的选秀活动不就……” “别开玩笑了……” “放心。”诗晚胸有成竹,“我只不过是想让选秀的路顺利点,不会总犯蠢的。” 周阳没有说话。   ☆、第三十七 天气渐渐热起来,即使到了夜晚,出来活动的人依旧很多。 从诗晚学校出来后,周阳心里挺不是滋味,乍听到那人和贺想容混到一起,他第一反应是“又在作死。”贺想容是什么人?自己亲眼见过当初对方在青山镇搂着小明星。诗晚是疯了吗?自己是否要做点什么?但其实周阳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因为这是诗晚在绝对清醒的情况下作出的选择。劝也劝过,亏也不是没吃过,对方还要这样。 他神色郁郁,想不通一直以来的好哥们到底是怎么了。 眼不见心不烦,周阳这段时间都不太想看到他。 结果没等两天,他不找事儿,事儿来找他。 诗晚生病了。 电话里对方声音都有气无力,嚷着,“周阳……快来救驾,我要翘辫子了……” “……”这家伙又做了什么,居然能在六月天把自己折腾病?周阳请了半天假,赶到寝室的时候,果然见到诗晚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嘲笑的话暂时忍住了,周阳带他去医务室打针,白褂白口罩的医生问道,“是注射还是输液?” “注射。”诗晚抢了回答后又转头对周阳说道,“输液太慢了,真要死在这里。” 周阳也觉得吊盐水是件折磨的事情,就默认了诗晚的决定。 折腾了二十来分钟,针也打了,药也开了。周阳扶着人往寝室走,“我说你啊,弱不禁风。读个书也能读到发烧。” “这不是熬了几天夜么……身体吃不消。”诗晚哼哼道,“要命啊,老了。” “你熬什么夜?最近考试?” “不是……有人约,你说能不去吗?” 周阳一听那个“有人约”,马上就猜到了那人是谁。就当没听见,他一语不发扶着诗晚的肩膀,开了寝室门之后,让人在椅子上休息休息。 诗晚趴在椅背上,看着周阳找暖壶的身影,说道,“壶里也没热水。喂,你在生气?” “没啊。”走到诗晚面前,周阳伸手道,“饭卡给我,我去打热水。” 诗晚撇嘴:没生气个屁,明显就是非常不爽的样子。 周阳的确很不爽,但自己也没什么立场多废话。关系再好的朋友,你也不能去阻挡别人的生活吧?更何况诗晚都快二十岁了,智商又正常,想做什么事情也没必要让自己同意。 所以,周阳话不再多说。 打好热水,走上楼梯,人还在门口,他就听到里面传来时隐时现的笑声,诗晚不知正和谁通着电话,“你现在来么?嗯,只有我一个人……好……” 这种态度,这种语气,除了贺想容,周阳还真是猜不到其他人。 推开门的时候,恰好诗晚也挂断了电话。 不等对方开口,周阳说道,“那我走了。” “……你急什么!”诗晚看他真的要走,匆忙喊了一句,“喂!周阳!” “不是你说这儿只有你一个人么,我不走快点,待会拆穿了怎么办?” 诗晚脸色本就因生病而不怎么好,此刻更是差,“……你以前不会这么和我说话。” “你以前也不会这样白痴。” “所以还是为了同一件事?”诗晚有点生气,“你不喜欢我在外面瞎混。” “在这件事上,我不管了。”周阳临走前说道,“你自己喜欢就行。”房间里气氛陷入胶着,他也没再去看诗晚的反应。对方的心越来越大,想要的也越来越多,自己给不了,当然也劝不住。算了吧,诗晚自己的人生,没有人可以代替他走完。 下午的校园有些清静,这个时间点,有课的都上课去了,没课的则是到处玩耍。空空荡荡衬出了学校原本的宁和。 周阳坐在大片树荫之下的石凳上,享受着偶尔的微风,心情也在温柔的吹拂下得到了缓解。 大学真是不错……要是自己也能读一次就好了。 有叶子从树上落下,飘飘悠悠的跌在手背。很新的绿,有着盎然生机。 还在这吹着小风,惬意的不得了。一辆银色轿车已经驶到了他身边。 “你好,小弟弟。”熟悉的声音说道,“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你。” 周阳回神一看,顿时心里掀起了大海啸,他起身结巴道,“徐……徐先生。” 徐望川笑道,“两次了,怎么见到我就像受了惊一样?” “没……没有!”周阳说道,“我挺高兴。”话一出口,他差点咬了自己舌头,这说的什么鬼啊!尼玛,真像见到偶像的粉丝啊有没有! 徐望川嘴角弯起的弧度更加明显,他问道,“你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吗?” “不……不是。”周阳指了指宿舍楼的方向,“我朋友在这儿。”这时,他突然想起件事儿,徐望川怎么会来这里?该不会是……陪着贺想容来的吧? 徐望川觉得这人呆呆的样子真是有趣,于是打了个响指让对方回神,“你叫什么名字啊小弟弟?” 不要一直“小弟弟小弟弟”的叫好吗老板!你让我觉得自己只有五岁……在心里留下两行宽泪,他还是老实回答道,“我叫周阳。”其实周阳想问:老板你来这儿干吗?但真要这么做了,那也太神经病了…… 徐望川似乎在琢磨这个名字,周阳也不知道要扯点什么话题,好不容易见一次啊…… 站了一会儿,略感尴尬的他只好说道,“那个……徐先生你去忙吧,我就先回家了。” ……啊啊啊!有病啊!自己的聊天技能简直就是负数!明明和陆歇在一起的时候很顺利啊!也没发现有语言缺陷啊! 徐望川愣了愣,之后依旧挂上了亲和的微笑,“我不忙,送你回去好了。” 车上的周阳还没从刚才失败的对话中恢复,坐在座位上哀怨的不停画圈圈。 虽然他是个搭讪无能的笨蛋,但徐望川不是。生意场的人,谁不是心思活络的人精? 开着车,徐望川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周阳聊了起来,“你从‘夜色’离开后,还有唱歌么?” 周阳点头,他摆正身体,尽量让自己看过去礼貌一些。 “不用拘束。”徐望川看出他在紧张,于是安慰道,“我比小歇和蔼很多的。” “噗!”周阳捂嘴忍笑。 “这才对,”徐望川姿态放松的握着方向盘,问道,“当初不继续唱下去,是因为他不让吗?” “不是,只是我自己不太习惯。现在有在小一点的酒吧唱。” 徐望川奇怪道,“你怎么不去凯盛?” “……”周阳有点为难,他不知该怎么说。半天憋出了一句,“也不能什么都依赖他。” 惊讶的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徐望川笑道,“这和我想的不太一样。啊,不对……应该说第一次见面时,我就该发现你不太一样。” 周阳简直无地自容,这是指当初在“夜色”搅局的那件事吗……坑爹啊,那就是个败笔…… “你不想去凯盛。”徐望川说道,“那么周阳,有没有兴趣来华宸?” “!!!”周阳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瞪大眼睛紧紧的盯着徐望川。 “就是你听到的这样,”被娱乐到了的徐望川笑出了声,“国内还有比凯盛和华宸更好的造星公司吗?你声音很好,别浪费。” “其实……其实那个,”周阳囧囧的,“九月华宸举办的活动,我报名了。” “原来如此……”车子稳稳的拐了个弯,徐望川说道,“我很期待。你也会很顺利的。” “……”这是……什么意思?周阳有些疑惑,但他觉得自己不该多问,一声“谢谢”才是最妥当的回答。 正要开口道谢,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说了声“抱歉”,周阳按下通话键,“喂?” 陆歇的声音非常清晰,“今天没去打工?” ……我擦!忘记把请假这回事告诉对方了!周阳说道,“朋友生病了,我去照顾了一会,忘和你说。” 那边简单的嗯了一声,又问道,“现在你在哪?吃饭没?” “还没有,我现在正在……”周阳话到嘴边又止住了,要直接说么? 就在犹豫的几秒钟里,徐望川好心提示道,“是不认识路吗?我们现在在国贸这边。” 电话两头一时都有点沉默,片刻,陆歇才说道,“你和徐望川在一起?”他的语气相比之前带了些冷硬。 “在学校遇到,所以就顺路送了一程。”你丫该不会为这种事不高兴吧? 陆歇那边这次隔了更久的时间,结果就留了四个字,“晚上再说。” 挂断后,徐望川挪揄道,“怎么不说话?他生气了?” 周阳真想捂脸:你这看热闹的毛病以前我怎么不知道啊老板! 临近暑假,陈时杰要忙着备考。所以最近周阳比较忙一点。 今晚又只有他一个人。握着话筒,他有些心不在焉。想到徐望川之前的玩笑,周阳就忍不住扯唇角:电话里陆歇好像是有点不爽啊,可那家伙是女人吗……这有什么好不爽的? 很无奈的某人看了眼时间,好吧,马上就能走了。希望见面的时候,陆神经不要又抽风。 最后一首歌唱完,周阳走下舞台,正想和茶茶打个招呼离开,就发现她不知跑哪儿去了。酒吧不被灯光照到的一个角落,有几个人正围着一人像在拉扯。 条件反射的多看了两眼,就见位置最近的服务生想去劝阻,却被那群人大力推开,甚至撞歪了旁边的桌子。 周阳皱眉,他边走边说,“喂,你们聊就聊,不要在店里……”剩下的话因为眼前见到的那个人而硬生生止在了喉咙里。 茶茶被那些人推倒在沙发上,毕竟是个女孩,脸色已经有些发白。 “这不是能过来么?”穿着齐整衬衫的男人开口却是阴阳怪气的调调,“这个小姑娘说你只唱歌不陪客,怎么都不肯让你过来。我以为多难请,”他笑道,“也还好嘛。” “……你是……”周阳认出了他,这就是那天在会所对诗晚动手动脚然后被自己砸了一酒瓶的男人,叫做……林,“……林锐?” “记性真好。”假意鼓了鼓掌,林锐走到周阳面前,靠近他,“是不是当时用酒瓶砸了我,所以印象深刻?” 这句话一说出来,周阳感觉到了事情不太妙,脑袋里瞬间想到了很多种可能,但最后只是问道,“印象一般。你今天是什么意思?想怎么解决?” “你倒是挺干脆?我喜欢。”拿起桌上的威士忌酒瓶,林锐似笑非笑的看向周阳,“你和我们的陆少到底什么关系?” ……这种时候……周阳不想给陆歇增加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只是说道,“没有任何关系。” “真的吗?” 周阳不再说话。 “这样就好了。”林锐扫了一眼沙发上的茶茶,又掂了掂手里的酒瓶,“不如让我砸你一下怎么样,就算揭过了?否则你知道的,也许我会天天来这儿坐一坐。” “周阳!”茶茶喊道,“这人神经……唔!”还没骂完,她就被林锐手下的人捂住了嘴巴。 “有什么事情你就和我说,不要为难她。”这种情况下,周阳反而异常冷静。 茶茶还在使劲挣扎,周阳对她摇摇头,让她别担心。 “你啊,还有空管别人。”林锐转身舒适的坐到了茶茶身边,摸了一下她的头发。 周阳握紧拳头,眉眼间全是怒火。 “我也没那么坏。玻璃嘛……太锋利,弄烂你这张脸不划算。这样吧,我大发慈悲,”顺手将桌边一杯满满的威士忌推了过来,林锐说道,“喝完这一杯,我马上就走。这个小姑娘呢,也还给你。前提是,要一、滴、不、剩的喝完哦。”   ☆、第三十八章 听到林锐让自己喝酒,周阳下意识就想骂人,这种烈酒他一向招架不住,待会喝完后站都站不稳岂不是很丢人? “怎么,不愿喝啊?”林锐露出略微伤脑筋的表情,说道,“那就没辙了,我已经给了你一个最好的解决办法。”用眼神示意了身边的人,一个体格高大的男人会意,拽着沙发上的茶茶就要走。 “等等!”周阳出声阻止,要怎么做才好?难道报警?没有斗殴,没有伤人,甚至他们除了对话之外什么过`激的动作都没有,警察会受理吗?更何况林锐在这个地方的势力……硬碰硬?太愚蠢了…… 额头冒出了薄汗。 “你是不是以为我耐心很好?”林锐对茶茶说道,“你看你还不如一杯酒。”他起身,几个保镖模样的人立刻跟在身后,茶茶被他们扣住双手,根本无法反抗,她骂道,“放开!你们这群王八蛋!” “太吵了,”林锐头也不回,“让她闭嘴,带上车就好。” “……行了!我知道了!”周阳相信林锐这样性格的人什么都做得出来。这一刻他有些痛恨自己的弱小。“我喝。” “对啊,不过一杯酒而已。”林锐转身,看着周阳。他眼眸中的情绪在酒吧光线影响下,显得有些阴鸷。“你喝完就没事了。” “喝完你就离开?” 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对方,林锐说道,“没错。” 短暂犹豫后,周阳看向那杯金色的液体,他弯腰,手指在碰到玻璃外壁的时候又顿了顿。 “别喝!”茶茶喊着,“这人不可能说到做到的,照样会找麻烦!周阳不要喝!” 周阳眸光微动,他对上林锐的眼睛。 林锐笑道,“我发誓,你喝完我就会走。” “以后也不会再来找麻烦?” “当然。” ……尼玛,老子我豁出去了!周阳握紧酒杯,端起来后眼睛一闭,仰头一鼓作气往喉咙里灌。他喝的很快,因为这样可以忽略酒的味道。 林锐一直盯着周阳的每个动作,直到对方把空了的酒杯重重放在桌上。 “可以了么?”几乎是开口的瞬间,一股烧灼感从心口直窜到脑部神经。四肢开始变的麻木,热气从身体中往外发散,眼前像多了一层薄水雾。 ……好晕。 周阳站在那里,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站稳的,腿就如同长在别人身上。说出的话也完全凭着本能。 ……想要坐下来休息一会,但他不能这么做,因为林锐还没走。 外人看来,周阳仍旧是直挺挺的站在那里,不过只有他自己知道,维持现状有多勉强。 “酒量真好啊,”林锐像是很高兴,“早知道我该提高难度的。不过放心,偶尔我也说话算话。” 擦肩而过时,他好心提醒,“酒劲上来后,可是会非常——难过的。”低笑着,他走出了酒吧大门。 这句话说得很有深意,但周阳来不及细想,眼看着对方消失,他几乎要跌坐到沙发上。茶茶赶紧跑过来将人扶好。 跟在林锐身边的男人问道,“林少,就这样放过那小子,是不是太便宜他了?上次他差点……” “你觉得可能吗?”林锐的笑容在夜色中有些诡异,“很快的……唔,让我看看时间。”扬起手腕随意看了一眼,他说道,“十分钟吧……估计用不了。” 沙发边,看着佝偻着背的周阳,茶茶有点慌,“没事吧?我去拿点醒酒药给你吃好不好?”她帮周阳擦掉额头上的汗,见对方始终抱着胃,好像很痛苦的样子,急的差点去打120。 “没事……”勉强说出几个字,周阳偏头躲开茶茶的碰触,声音低哑道,“一会儿就好。” “可你这样很吓人啊!”茶茶不放心,“刚才喝的那么急,伤到胃就惨了。” “……吃点药就好。”周阳一只手紧紧攥着衣服,整个人都像要埋进沙发里。他蹭着沙发,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那……那我去给你拿药,马上来!你等着!”说完,茶茶飞快往后台跑过去。 确定身边没人后,周阳才急急喘了几口气,他蜷紧身体,表情非常痛苦,脸上红的不像话。然而意识却开始复苏。 没有醉酒后的昏昏欲睡和混沌迷糊,他清楚知道自己此刻在哪里正做些什么。但这些纷杂的思绪就像一团粘稠的浆糊,粘的他从头到脚都使不上任何力气。 这绝对不是喝醉后该有的状态……那这是怎么回事?身体越来越热,一种很反常的感觉充斥着全身的每个角落,以恐怖的速度占据脑袋,控制思想。 喘`息更加剧烈,与此同时,下半`身某个部位非人为的有了反应。 周阳紧紧抓着沙发扶手,力气大到仿佛能把皮层抓破。他终于确定,自己是被林锐给摆了一道。 为什么林锐会轻易离开?一杯酒就能既往不咎?所以……其实是酒有问题。 “你他妈欠`操……”周阳很少这样骂人,此刻,也是怒到了极限。难受的用额头抵着沙发,他全部力气都用来对抗药物了。 姓林的一定还没有走……是在哪里等着自己发作…… 有脚步声走近,他以为是茶茶,便想着要掩饰好身体的不对劲。 一只手碰到他的肩膀,然后滑到他的腰,像是要把人给搂起来。 周阳现在完全受不了别人的接触,而且心中警戒线没有消除,当下就反应过来可能是林锐。 无法进行任何攻击性的行为,他只能借助身体拼力撞开对方,然而却被抱得更加牢。 “怎么回事?”一道低沉的声音问道,“周阳?” 周阳身体滞了一下,他看向来人,才发现原来是陆歇。 毫无道理的突然而至的放松让他自己都惊奇,但事实就是的确没那么焦躁了。他拉住陆歇的手,手心高于平时的温度让对方皱起了眉头。 蹲□子,试了试周阳额头的温度,陆歇才说道,“你生病了?” 摇摇头,周阳艰难的开口,“是林……锐,酒……下药。” 陆歇抬头看着他,又扫视过桌上东倒西歪的酒瓶和杯子,黑眸阴沉,就连身上气息都冷了几分,“他还真是敢……” 将陆歇的手拉到自己腿间,对上那人的眸子,周阳说道,“明白了吗……先回家。”他在对方的帮助下,勉强支起身体。 “我抱你去车上?” “林锐肯定在外面……他等着看我笑话……”低`喘着,周阳用尽力气起身,眸中有冷硬的寒光,“所以……扶我就好。” 这时,茶茶捧着一堆东西急急忙忙的跑过来了。 周阳捏了一下陆歇的手腕,“别让她看到。” “放心。”把西装外套脱下来为对方挡好,陆歇扶着周阳的胳膊,两人靠的比较近。虽然没有亲密的搂腰和搂肩膀,但周阳几乎把全身重量都交给了身边那个人。 看见陆歇,茶茶也有些惊喜,“周阳的哥哥!”她说道,“你来就好了。之前出了点事,把我吓一跳,周阳好像很不舒服。我说送他去医院,他也不去。” “没事,”陆歇笑着安抚道,“他本来就不太能喝酒,一喝会胃疼,我带他回家休息。” 茶茶也不再反对,只是反复叮嘱:实在不行一定要去医院。 直到陆歇那辆黑色宾利驶出很远。酒吧边,静静停靠的一辆跑车上,林锐的表情颇有些阴晴不定。“脾气恶劣,还爱说谎……真是……”他突然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 “林少,”一直跟随着的男人语气中带了些不确定,“这小子和陆少的关系好像不错,我们可能没法动他……” “你以为他是什么东西?陆歇的情人之一而、已。那位是个很容易腻的人,我们多等等也没什么关系。啊,还有那个在会所勾引我的贱`货……这两个人一个都别想跑。”林锐扣了一下玻璃窗,说道,“开车。” 周阳现在非常难过,不是一点点难过。车厢里有着陆歇身上的味道,淡淡的烟草香,原本已经很习惯了,但此刻闻过去尤其催`情。他已经把车窗开到底,想让风把这样的味道吹散。 依旧是缩着身体,欲`望满胀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导致他浑身发抖。 ……要是因为这件事弄得以后不`举……周阳砍死林锐的心都有了。他克制的很辛苦,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身上,为了不让快`感侵蚀大脑,周阳用尽可能大的力气咬着嘴唇,企图让疼痛驱散药物的影响。车子到楼下后他也没发觉。 还在和意志努力抗争着,陆歇一只手已经摸到了他的脸侧,然后把他悲剧的嘴唇解救了出来,“你别总对自己这么狠。” “没关系,回去冲一下冷水就好……”周阳想下车,却被拉住了。 陆歇从后面抱住他,掌心覆着对方要开车门的手。 “……你这样……我控制不住……” “不用控制,”陆歇蹙眉,“我来帮你。” 没容周阳多说,他已经坐到了副驾驶座上,搂住那人的腰,两人换了个位置,让周阳跨`坐在自己腿上。 一连串的亲密接`触和身体`摩`擦让周阳喘气更急,他伸手撑着陆歇身后的椅背,另只手按住了对方的肩膀,“……疯了么?” “这样比你冲冷水有用得多。”亲着周阳的脸和嘴唇,陆歇拉高他的衣服,在那具身体上烙下一个个吻,接着又去扯对方的裤子。 虽然快被沸腾的情`欲逼到崩溃,但周阳还是留了点理智的,他说道,“会有人……” 在车子里做这种事,放到以前,简直不能想象…… “凌晨一点,谁会来?”陆歇说道,“腰抬高点。” 当一个人特别想做的时候,其实是很好被说服的,尤其是周阳现在这半死不活的状态。他咬牙抬了抬腰,自暴自弃的想着:也不是没做过……再憋下去万一真的憋坏就倒了大霉。反正是陆歇,好吧……无所谓了。 周阳配合着对方的动作,因为是坐在那人腿上的姿势,所以脱起衣服来有点纠结。 他们俩在车子里接着吻,陆歇的手顺着周阳背部的脊线轻轻游移往下,滑到尾椎的时候又托住对方的臀,让那人更贴近自己的身体。 本来虚空的`欲`望在这一刻有了实质的填补,周阳感受到了巨大的慰藉。他舒服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只手扣着座椅,另一只手抵着窗户,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因为快`感而微微蜷曲。迎着外面浓黑的夜色,有种刺激人心的反差。 就在投入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了来电铃声。两人同时一愣,周阳说道,“……我电话。” “你还有心情接电话?”陆歇扣住他的下巴,让他重新看着自己,“说起电话……我还没问你为什么会和徐望川在一起?”他按着周阳的后颈,两人再次吻到了一块儿。 陆歇在浅浅喘气的周阳唇间说道,“我不喜欢你和他走得太近。” 不等周阳问为什么,他已经握住了对方的性`器,拇指不时按压着脆弱的铃`口,然后又摩挲着划着圈。 看着周阳扬起的脖颈,他很坏心的舔`吻着,那是这个人的敏感带,陆歇当然不会错过。 周阳明白他的故意,所以侧头躲开了。伸手抱住对方,想让那人老实点。 于是陆歇咬住了他胸口的突`起,用舌尖轻轻扫过。 脸色潮`红,一半是因为药物,一半是因为身体上的享受。周阳趴在陆歇肩头,他闭紧牙关忍住声音,汗水弄湿了额前的头发。动了动跪在那人身侧的双腿,牛仔裤将褪未褪,随着动作又滑落了一点点。 不可否认,他不排斥和陆歇做这种事,早在第一次就是这样。之后周阳也有想过:难道自己很滥`交?但除了陆歇,他没和任何人上床,更是从没想过要和男人上床。这种默认另一个人的感觉有点可怕,因为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抱有和对方一样的想法,以情人的身份相处下去?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如果只是单纯交流,他们注定不可能有太多发展。而一旦有过亲密的身体接触,那么很多东西就会改变。 还没从上一次的事情中考虑清楚,接着就又遇到了一次。要不是林锐玩了这一出,也许自己可以更好地理清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也许……只是也许。 妈的,该死…… “这个时候还不专心,”陆歇在他烫热的脸颊边亲了一下,“在想什么?” “我在想……”周阳恨恨的说道,“林锐那个王八蛋,我真他妈想`射`他一脸。” “为什么要便宜他?”手上套`弄的动作不停,陆歇露`骨的和他调着情,“不如给我。” “够了,”低低的闷哼着,周阳按住对方的手,“纸啊……要不弄脏你衣服。” “没关系,你的……我很喜欢。” 高`潮后,周阳整个人摊在陆歇身上,一动也不愿动。 陆歇一下一下的抚着他的背,在蝴蝶骨上流连片刻后,说道,“太瘦了,要多吃点。” 周阳觉得这人真的是个操心性格。稍稍直起身子,他双手撑在陆歇耳侧,仔仔细细的打量起对方,就像第一次认识似的。 此刻,周阳几乎是全身`赤`裸着,陆歇衣服也是乱七八糟,这种暧`昧的环境下,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又不仅仅是弥漫的情`欲。 周阳看着那人的眼睛,鼻子,嘴唇,然后目光又重新回到对方的眼睛。那双眼睛比平时更黑更沉,情`事之后,褪去了几分冷漠,多了一些温柔和笑意。 或许是被那双漂亮的眼睛蛊惑了,或许又是因为受到周遭的感染。神使鬼差的,他碰了一下陆歇的脸,然后侧头想去吻对方。 嘴唇和嘴唇的距离一寸一寸被消磨。 陆歇轻声说道,“你现在会主动吻我了。”这是周阳的变化,没人比自己体会更深。 这句话让周阳的动作顿了一下,对方的声音非常温软,和以往的强硬不同,像羽毛一样。心里不由就软了一些,他收紧自己的手臂,把人禁`锢在怀中,然后不再犹豫的亲了上去。 车中的黑暗包裹住了他们。 夜空上,一轮弯月以其寡言的静默注视着万物百态。   ☆、第三十九章 透着月光的房间里,周阳和陆歇面对面的躺着。车子就停在楼下,他们上楼洗完澡后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就想往床上趴。 半睡半醒间,周阳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点事情,是什么来着……脑袋一挨上枕头,眼皮就越来越重。想着想着就要进入梦乡的周同学突然灵光一现,猛地睁开了眼睛,翻身坐起来时,看了看陆歇,发现对方呼吸均匀,正是睡得香的时候。于是,他的动作幅度小了一点。 终于想起来了:之前有人给自己打电话。 现在是凌晨三点多,周阳摁亮屏幕,翻看了一下,才发现原来诗晚在一点半左右打过一次,后来快三点又拨了过来。而自己都没接到。 应该不会有什么急事吧……有些犹豫,周阳纠结着是否要回拨。下午两个人刚闹过不愉快,但是……上次诗晚大半夜打电话来是因为遇到林锐,那么这次呢? 心里始终不踏实,他挣扎了一会,还是打算去厨房打给诗晚问问清楚。 下床时,手中握着的手机蓦地就“呜啦呜啦”唱起了歌,铃声在不大的房间里回荡着,特别响。周阳赶紧捂住喇叭口,怕把陆歇给吵醒。他很小心的爬到床尾,然后“哧溜”一下光速转移到了厨房,按下了通话键。 诗晚那边一点睡意都没有,很清醒的抱怨道,“我说你睡觉有那么死吗?” “……今天有点累,”周阳坐在瓷砖上,伸着腿说道,“本来要给你回过去的,你就打来了。怎么?是出什么事了吗?” “有什么事儿啊,就见你整天瞎担心。”叨叨了两句,诗晚倒是莫名沉默了。 周阳还奇怪着呢:这家伙干嘛?大半夜打骚扰电话现在又不说话……玩深沉啊?本来想吐槽的,结果没容他发挥,诗晚就又再度开了口,那人说道,“……你回去之后吧,我考虑了很久……其实你以前说的那些,没什么错。” “……哦。”两人都心知肚明,周阳也不再多说废话,只表示自己有在听。 “那个……”像是不太适应,诗晚自我斗争了很久,才慢吞吞说道,“对不起啊……因为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 “……”这么正儿八经的道歉让周阳一下不知道接什么话比较好。印象里,诗晚和自己认认真真说对不起的次数几乎为零。毕竟曾经的周阳一直都是跟着那人混的,总觉得对方聪明能耐又讲义气。自己对他敬佩都来不及,怎么会想过要诗晚来道歉?所以现在听到这三个字,冲击力真不是一点点大…… “咱俩玩了这么多年,我知道你为我好。这事儿到此为止了,我会和贺想容说的。”诗晚拖长调子,说道,“我自己老老实实去参加海选行了吧?以后再也不翘课行了吧——” 周阳不自觉就笑了,“行啊,当然行了。我一直觉得读书比唱歌好,我要像你这么聪明,早就高高兴兴跑学校去了。” “可惜你学渣啊!”诗晚毫不客气的戳某人痛处。 周阳玻璃心都碎了一地:妈蛋,又找抽!他刚要反击回去,却硬生生顿住,然后匆忙说道,“哎,差点给你扯远!有件事我要告诉你!这段时间一定得老实待学校,小心林锐。” “林锐?”诗晚惊了一下,他问道,“怎么这么说?他去找你麻烦了?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我就是让你长个心眼,反正提高点警惕总没错。” “……我知道了。你自己也注意点,那个人可能不太好应付。” 通完电话后,周阳坐着没动,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上辈子林锐这个人根本就没出现过啊?更别提和自己有交集了。不过也不奇怪,因为上辈子自己也不认识陆歇。其实周阳一直不明白,重生到底有什么意义,他没有特别深的执念,也没有什么血海深仇不得报死不瞑目什么的……啊,要说唯一的一点,那就是他前世死的莫名其妙,尽管对方有提到诗晚的名字,但周阳还是不明白。他又想到这辈子的诗晚,这才来北京多久?就已经得罪两个了。继续下去的话,指不定还要得罪谁,再遇到像林锐那种难缠的,自己会不会和今天这样又炮灰一次…… 本来周阳只是自嘲而已,但他却笑不出来了……因为他想到——上辈子自己好像也是个炮灰命。 前一世,在诗晚小有名气后,周阳来到了北京,然后借着对方的帮助慢慢走上唱歌成名的道路。然而这辈子是提早从青山镇出来了,所以他见证了诗晚一路走过来的完整过程。难道上辈子诗晚也是这样? ……不可能,自己哥们儿这么聪明,又有能力,没必要走这种捷径。肯定是这辈子重生后改变了太多事情。没关系,自己会把诗晚拽回上辈子那种正常状态的。 重新爬回床上,周阳看着陆歇的脸,有几分钟,他什么都没想,只是看着对方而已。陆歇睡在那里,非常安稳,仿佛无知无觉。 如果说诗晚的变化让自己意外,倒不如说眼前这个人才是最大的意外。因为这人完全颠覆了自己的生活,所有的一切好像都不同了…… 叹了口气,周阳低声说道,“陆歇,其实我也不是我了。” 死而复生,总有一种不真实感。 其实一座城市里,每天有无数人忙生忙死,又或者醉生梦死。 世界上人太多,谁会关心你是谁? 每个擦肩而过的都是陌生人,上床对象也许前一秒还含情脉脉,穿了衣服后就老死不相往来。 但是无所谓,人生本就是一波三折的戏,享受就好。 这样的道理在社会的最高阶层中,被真实又坦白的呈现在纸醉金迷间。 他们不需要太多感情,更不需要浪费时间的爱情,他们只要快乐。 高级会所,灯光照的晃人眼睛,表情各异、动作放`纵的男女是主角。这里的一切都是为生物链最顶端的人而服务,他们钱权兼具,热爱刺激。 508号房间的门口,一个男人推开了这扇大门,挺拔的身姿在逆光中有些晦暗。 沙发上那群东倒西歪坐着的人在短暂的安静后,立刻开始了起哄。 “哎哟我操!看看谁来了!”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亲了一口怀里的长发女人,笑道,“宝贝儿,快去把我们陆少给请过来。” 娇笑的女人风情万种的朝陆歇走了过去,纤瘦手臂正要搭上对方肩膀,却被挡了下来。陆歇说道,“我不喜欢太浓的香水味。” 深感被嫌弃的女人立刻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泫然欲泣。喝着酒的贺想容鄙视道,“别一来就吓着人家行不行?这么久不来玩儿,你跑哪去了?” 陆歇坐到贺想容对面,习惯性的想要抽烟,“比较忙,公司事情多。”他侧头,对身边的人说道,“林少,借个火?” 林锐倚着沙发,轻轻晃了一下酒杯中的液体,还未等说话或是动作,一旁已经有懂眼色的少年双手捧着火机凑了过去。 陆歇目光扫过那个少年,笑道,“你的人?真乖。” 林锐黑了脸:妈的敢占我便宜?我的人会去给你点烟?心里不爽,但他面上倒没怎么显露,只是不动声色的喝着酒。前两天晚上发生的那件事,他不会蠢的以为陆歇不知道。所以,姓陆的这家伙今天是来干什么的? “林少最近怎么样?”非常随意的聊着天,陆歇问道,“上次林叔叔找我家老爷子喝茶,说是已经彻底放手林氏集团了?老爷子还让我多和你学学。真是年轻有为啊……”他在林锐耳边说道,“林董。” 这个称呼让林锐心情大为好转。对于接手家族企业这件事,他自然是高兴的。以后自己就是林氏的掌权者,不用听命于人,多自在?原以为陆歇是要来找麻烦,不过看对方东扯西扯,和以前无二,他也就顺着那人的话聊了几句。 很快,贺想容和其他人过来一起凑热闹,一伙人前前后后不知道喝空了多少酒。会所的包厢为他们提供不带重样儿的情`趣房间,随时满足各种需求。 沙发上林锐已经喝高了,趴在那儿不知嘟嘟囔囔说些什么。贺想容也有点晕,他看着陆歇依旧没事人似的坐着抽烟,忍不住骂道,“妈的……我怎么就从来没见你喝醉过?” 陆歇的酒量可谓天生的好,再加上后来在圈子里的锻炼,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千杯不醉。和周阳那种一杯就晕菜的相比起来,如同天上地下的区别。 “这种事只能说,让你羡慕了,不好意思。”将手中的香烟抽完,摁到烟灰缸后,陆歇拍拍一旁的林锐,起身说道,“林少,需要我扶你到房间休息会儿么?” 贺想容被他气得吐血,哼唧着,“那你也扶一下我吧。” 陆歇甩都不甩他,拖着林锐就往房间走。林锐喝得反应不能,也完全挣扎不了。 把人毫不温柔的丢到床上,陆歇用房间的座机打了个电话。 贺想容闲得无聊也跟了进来,斜倚着墙看陆歇到底搞什么鬼。 “508六号,选两个人过来,林少今天想玩点特别的,让你那边的把该带的东西都带齐全点。” “……”贺想容傻了眼,他就看着陆歇继续说道,“这位可是第一次,如果你们不够认真,没让他爽到,后果明白吧?” 等陆歇扣下电话,贺想容已经完全石化了,“我操……陆歇,你和林锐多大仇……?” “没有啊。” “……都他妈找人给他玩S`M了,还说没仇!?” “我帮他发掘多重快乐,他应该感谢我才对。” “感谢个屁……喂!你去哪?”追着人一同出去,最后瞄了眼什么意识都没有的林锐,贺想容充满了同情,“就这么走啦?你真不管了啊?” “不用担心,”陆歇笑道,“我没找人去操`他,已经很给他面子了。所以……”他转头看向贺想容,愣了一下,“离我那么远干吗?” 贺想容风中凌乱的摇头,内心在颤抖:妈的……我觉得以后都要和你保持这个安全距离比较好……说起来最近我没得罪你吧?   ☆、第四十章 不管可怜的林锐林大少爷第二天会是怎样一副凄惨样,反正陆歇心情愉快,神清气爽的不得了。他和周阳的小日子一天天过着,倒是越来越合拍。 每天晚上,从酒吧回家后,周阳还会做些夜宵两个人坐下来一块儿吃。最开始,陆歇只是偶尔在这里过夜,结果……这种“偶尔”后来逐渐变得频繁。等周阳某天回神,他才恍然惊觉:为什么现在有种同居即视感啊? 此刻,搅着碗里的鸡蛋,某人一副感叹脸。 陆歇的腰抵着流理台,他看着周阳的动作,出声道,“我好像也有必要来学一学。” “嗯?”周阳脑袋还在放空,下意识问道,“学什么?” “不认为烧得一手好菜是很能打动人心的事情吗?” “前提得对方是个吃货。”周阳笑了起来,“你是在变着法儿夸我么?” “当然,”陆歇非常坦荡,“你认真做饭的样子太让我喜欢了。” “……咳。”周阳的脸皮最近已经被身边这人磨练到了一定境界,所以淡定平静的切着菜,完全把那句话当了空气。 “我想帮你。”一只手撑在大理石台面上,陆歇放轻了声音,用在床`上调`情时的语气说道,“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做会更有情`趣,你说呢。”最后三个字几乎都是贴着周阳耳朵说的。 饶是周阳再能装,表情也忍不住有点裂了:情`趣个鬼啊!做个饭而已好么大哥!你老人家搞得像要上床一样干什么! 咬牙切齿的把手里装着蛋的碗丢给了那个人,“继续搅,不要停。” 陆歇接过碗,慢条斯理的一下一下动着。周阳瞥了他一眼,光看着都替对方着急,“你绣花啊?” 很无辜的陆先生加大了点力气,他没做过这种事,难免把握不准轻重。 如此过了几分钟,周阳认命的走到他身边,握住陆歇的手,给对方找感觉,“这样的力度就差不多,如果动作太轻会搅拌不匀。” 陆歇低头看他,正好能看到周阳密密的睫毛还有张合的嘴唇,软软的头发在并不亮的灯光下散发着柔和的晕圈。他靠近,吻了一下那人的黑发。 周阳无语:“你专心点。” “哦。”干脆利落的应了一句,陆歇搂着身边的人,专心的从他头发亲到了耳朵,又要从耳朵继续亲向脸侧。 “谁让你专心这个了!”周阳一巴掌糊开他,就差没把蛋碗扔对方脸上去:你大爷!耍我是不是! 很明显是故意耍人的陆先生好心情的看着眼前这人生动的表情,他很喜欢他这样,所以总是乐此不疲的喜欢去逗着对方。 “周阳,”陆歇继续撩他,“我想带你去我家。”说完,果然如预想中一般见到了那人惊呆了的脸,像是被吓到的小动物。 其实周阳猛一听这话,还真的被吓到了,他第一反应就是:该不会要见家长什么的吧!如果去家里,那肯定会遇到陆歇的爸妈没跑了……心里一紧张,他话已经溜到了嘴边,“……这个,这个也太快了吧……” “什么太快?” “……?”发觉自己貌似弄了个乌龙的周阳赶紧补救,“没有没有。” 嗯了一声,陆歇笑的很愉快,“怎么,你现在就想去见家长了吗,没问题啊。” “……”你到底哪只眼睛看到我想了! “别担心。”陆歇闹够了他之后,很温柔的安慰道,“我不和家人住在一起,所以不要有负担。” 一直到跟着陆歇去他家的当天,周阳还是有点忐忑。那片住宅区坐落在僻静的位置,周围几乎都是独门独院的别墅。小区气派的大门和安静幽雅的环境让他非常惊悚。他习惯了那种撒脚丫子到处跑,棋牌桌子随地摆,小孩大婶嗓门亮的地方,突然来了这么一下,还真是……怪拘束的。 陆歇也察觉到周阳今天话比较少,他笑道,“不习惯这种地方么?” “也还好。” “其实没什么,你照样可以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他将车停好,带着周阳从院子里的一侧铁门走了进去,院子外围用细铁栏杆伫立而起,刻工精致,两盏复古油灯悬挂在院子口,直直看去,院中假山石路一应俱全,缠绕的藤蔓和遒劲的矮松搭配着鲜艳的月季,几丛兰草在石板路中坚韧的生长,细碎青色点缀着院子里的生机,让人像置身在树海又像是游走于绿色森森的城堡花园。 周阳自从看见这房子后,嘴巴就没合拢过:这也太特么好看了吧!被人拉着往房间里走的时候,他还有点留恋的看着这片错落有致的庭院绿海。 他们推开院子连接房间的厚重大门,走上木质台阶,周阳才知道原来这里是直通陆歇书房的。书房很大,有两层,铺着深色地板。大片落地窗挨着院子,从里向外看,正好可以望见漂亮的景色。书架上是随意摆放的各种书籍,厚的薄的,还有一些颜色浓丽的画册,但一点也不给人凌乱的感觉。烟灰色的布艺沙发看过去非常舒适,沙发边的台灯此刻正发出微弱的光亮。 这真的不像是陆歇的风格……周阳有些惊奇,他总认为陆歇这样性格的人应该把房子收拾的很简单又或者没一点儿人气才对,没想到居然会这么……温馨? 想到这个词的时候,他没忍住笑了一下:真的太好看了,这里的一切物品和布置就好像给一个长途跋涉的疲累旅人突然开启了他的家门一样,意料之外的震撼,回归温暖的感激。 周阳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莫名其妙想到这些东西,但他现在也很感激陆歇把自己带来了这里,让自己看到了对方完全不同的另一面。 陆歇的声音近在耳边,他问道,“漂亮吗?” 周阳点头。 “喜欢吗?” 周阳继续点头。 “要和我一起住吗?” 周阳条件反射的继续点头,点到一半猛地顿住,吃惊的去看身边那个人。 陆歇笑了起来,但他没有再问第二遍。 至于周阳,他觉得对方肯定是在开玩笑,所以没有继续追问。 他们走出书房,才来到了客厅。客厅一角放置着黑白钢琴,绘着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悬挂在墙上,老式留声机泛着沉默的光。中间长桌有明明灭灭的蜡烛,还有色泽美丽的晚餐。 从踏进陆歇家的那一刻起,周阳就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他没住过大房子,甚至想都不怎么敢想。实际上,自从自己母亲去世后,他连一个可以称得上家的地方都没有。冷淡的父亲,刻薄的继母早就磨光了他对家的向往。而现在,自己站着的这块小小空间里,的的确确有着属于一个家的温度,是让人放松又不舍的感觉。 大灯被陆歇“啪”的关掉,瞬间,深邃的暖光包围了周阳。 他恍恍惚惚,整个用餐过程几乎都在神游。 吃完饭后,手中的餐具被人撤掉,周阳才聚焦了一下目光,抬头看着身前那个人。 留声机开始转动,播起了一首叫不出名字的歌曲,里面的女声有着动人的嗓音。 陆歇牵着周阳,将他带到宽阔的地方。 他搂着周阳的腰,说道,“手给我。” 周阳明白他的意图后,囧了一下,“我不太会跳……”其实他有学过的,上辈子为了应付成名后的交际,徐望川特地找人教了他。可是,好像很久远了似的,周阳遗忘了很多舞步。 “我教你。”陆歇在他耳边说道,“以后会用得上。” 用手足无措来形容周阳的动作也不为过,他步子僵硬,怕踩到对方的脚,跳的就如同被牵了线的木偶。片刻大约又觉得自己这种举动实在太傻,他突然想笑:太像一个紧张过度的小学生了…… 慢慢放松,他由陆歇带着,逐渐适应节拍。对方的手在自己腰间,有着无法忽略的温热。他紧了紧握着陆歇的手,在那人看过来的时候,又笑着摇了摇头。 他们开始还在认真的跳舞,后来也不再刻意强调舞步,彼此靠的很近,姿态又很随意。在柔和光线下,翩翩而动。 整个人都像是平和了下来,不管前路,不问过去,只享受现在。这是从未有过的心情,也是从未有过的体会。一种巨大的…… 周阳微阖了一下眼睛:满足。 “不要看别处,”陆歇说道,“看我。” 于是周阳抬头看他,然后温暖的吻就恰好落了下来。 “今晚住这里吧。”陆歇在他唇角低语,“我有礼物要给你。”   ☆、第四十一章 今天难道是什么节日?为什么想到给礼物? 在陆歇说出要送东西给自己后,周阳有些疑惑,不过他也没煞风景的追问到底,只是被那人拉着往楼上走去。 在经过那幅悬挂着的油画时,周阳突然说道,“这幅画,我在布拉格见过。沈慕沉的房子里也有。” “不一样的。”陆歇也朝那边扫了一眼,“只是同一个画家的作品而已。” 周阳好奇道,“可是房间里很多小装饰品也都差不多?” “我和他都待了多少年了,如果一点共通的地方都没有,还能玩到一块儿去么?”陆歇顿住脚步,转身看着周阳,笑道,“怎么这么问?吃醋了?” ……这有什么可吃醋的?周阳“切”了一声,“谁还没朋友了?醋的过来么。” 陆歇略略偏头,蹙眉道,“但我就不喜欢看你和徐望川在一起,怎么办?” 周阳下意识反驳道,“我没有。”反应过来后他就奇了怪了,“为什么?” “因为……”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嘴唇,陆歇说道,“你看着他的时候,会不自觉的表现出无条件的信任。对着我却不会这样。” “……”周阳支吾了一下:陆歇的话都对,毕竟自己上辈子就认识徐望川了,而且徐望川脾气好,还一手把自己捧红,所以会自然而然的产生熟悉感和亲切感也很正常。但他又不能告诉陆歇这些实话,毕竟重生这种事情,谁信啊?人家只会当你是脑筋打结,莫名抽风。 “不要和他走的那么近,”抱住周阳,陆歇在他脖颈处吻了一下,低声道,“我会吃醋。” 缩了一下脖子,周阳想笑话他这种幼稚的行为,却又觉得这人坦白的有趣,便忍住了没损对方。快走到房间的时候,他想起了一件事:陆歇不希望自己和徐望川有太多交集,但自己有报名参加华宸的选秀活动啊……这应该没关系吧?事业是事业,一码归一码嘛。 话虽如此,周阳还是拿不定主意:或者,提前说一声算了? 踌躇了一会,他刚要试着开口,陆歇打断道,“来,看看我给你准备的东西。” 把周阳按坐在床上,陆歇递给了他一个包装漂亮的长方形盒子。很薄,也不重。周阳拿在手中晃了晃,猜不出这是什么。 陆歇示意他打开,周阳嘀咕道,“这到底是啥玩意儿,该不会是什么吓唬人的恶搞玩具吧……”扯掉那层包装纸,又把盒子打开,眼前出现的是一个大大的信封。 “信?”周阳翻来覆去的看着手里的东西,闹不明白了。 陆歇也不急,只是慢悠悠的说道,“你还没拆开呢,怎么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信了?” “……”卖什么关子……短暂迟疑后,周阳沿着信封袋的整齐边线小心的撕开了一条口子,打开后,他把里面的纸全部拿了出来。 待看清眼前那些东西,他的动作被定住了,动弹不得,眼睛也越睁越大。 那是一张录取通知书,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他的名字,以及学校全称和报道日期。学校的红章鲜艳的刺眼,周阳却没移开目光半寸,他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名字,还用手摸了一下。这个音乐学院,不就是……陈时杰他们学校吗? 周阳看了很久,心情也由最初的惊涛骇浪变得稍稍平静了点,他将手覆住自己的名字,没来由的叹了口气,但实际上他很开心。不知道陆歇从哪弄来了一张这个东西让自己高兴,即使只是假的,他也非常感激了。以前就说过,自己对学校总有一种莫名的情结,上辈子他看着诗晚离开青山镇去北京,电话中说着北京有多好,学校有多漂亮。每每这个时候,周阳就羡慕的不得了。他本想着重活一世,完成上辈子没完成的心愿,争取能有机会坐在大学的校园里,走一次从未有过的经历,结果……这辈子自己依旧是个学渣。 他都已经放弃这个心愿了,只想多赚点钱养活自己和周寻乐就好。但现在,当通知书捏在手心里时,周阳还是觉得激动的要命。他也知道大学哪有这么好进?可是这短短几秒的真实感够让他心满意足了。 “这是我收到过的最有意义的礼物。”两辈子以来,最好的。周阳说道,“谢谢。” 陆歇揉揉他头发,只是笑,并未说话。 周阳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想要这个?” “我听到你那天的电话了。” ……哦,估计是大半夜和诗晚通电话的那一次,果然还是把这人吵醒了。没想到当时自己只是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这人也能牢牢记住。还真是…… 周阳被感动的稀里哗啦的,他抱着那张纸,很郑重的说道,“这个我一定会珍藏起来的,嗯……裱起来,一直保存着!” “……裱起来?”陆歇思索了一会,说道,“也不是不行,但你第一天去学校这个得交给别人。” “……去学校?”周阳傻愣愣的看了他半天,然后猛地举起那张纸又目不转睛的看啊看。喃喃自语道,“这不会是真的吧……?” 陆歇好一会儿才明白周阳到底在想什么,他顿时失笑,“你以为我弄一个假的来哄你玩?我哪有这么无聊。” “可……可,可是我没参加考试啊!而且我高中也没有读完……” “这些你都不用管,安安心心去学校就好了。” 周阳还是一副震惊脸,这换做谁都没法相信的好么!读大学有这么简单吗?他记得当时诗晚焦躁的不得了,就怕考不上。而且录取通知书也是八月才拿到手的。现在才几月啊……但转念他又想到,自己考试都没参加了,通知书的问题那都不叫事儿。只是……陆歇哪来这么大本事?这样真的可以么?确定不是在耍自己玩? 陆歇欣赏着对方丰富的表情活动,不由觉得这个礼物太值得了。他亲了周阳一下,说道,“我认为你可以去打个电话确认,好彻底放心。” 周阳摇头,“你不知道,这张纸对我的意义有多大。” “如果我不知道,那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他们的目光相交,彼此都静默了很久。终于,周阳轻声说道,“那么相对的,我需要回应些什么?”即使脾气性格和上辈子一样大大咧咧,但周阳好歹多活过几年。知道世界上没有平白无故掉馅饼的事。陆歇对自己的确好的不得了,但那也不代表对方无欲无求。 没有人可以永远免费的享受着其他人的付出。也许这话说出来有点伤人,但这就是事实。所以他问陆歇:自己要付出点什么? 陆歇目光微动,他知道大多时候,周阳心里什么都明白,但对方却不会说出来。那么自己又想要这人付出点什么呢?他很清楚,两人相处时,身份的悬殊总会给周阳造成太多的拘束。如今,那人好不容易慢慢脱离这种拘束,自己又怎么会蠢到再利用自身条件施压,让对方不得已妥协? 所以,他只是说道,“你开心就好。” 周阳听到这句话后,肩膀非常细微的颤了一下。他用力抓住陆歇的胳膊像是想说点什么,但“我”了半天,却什么都说不出口。脸上有些发红,不知道是急的还是怎么,半晌,还是气馁的垂头闭嘴了。 那样子像受了委屈似的,软软的头发随着他脑袋的晃动也摇啊摇的,陆歇看得心动,搂住周阳脖子就在那人的发顶亲了两下。他笑意渐深: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这可怎么办…… 其实陆歇也是有私心的,他想说:来凯盛吧周阳,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得起。 但最后他还是忍住了,因为实在是不想听到对方第二次的拒绝。原来倒是无所谓,但现在他反而越来越在意……算了,再过一阵子吧。以前还说要让周阳先来求自己,现在看来,自己先妥协的几率倒是大得很。 从陆歇家回来之后,周阳就一直保持着傻笑模式不动摇,陈时杰和茶茶只剩摇头的份:恋爱中的蠢蛋……典型的! 周阳则是完全没察觉到那两个人对他的鄙视光线。 他也考虑过是否要把可能去读书的事情告诉陈时杰,毕竟真的要去,以后就会和那个人一个学校了。但是想了半天,他还是没提。 能去读书当然是天大的好事,只是周阳怕自己经济上会负担不起。他明确表示不要陆歇帮自己出一分钱,开玩笑……总不能什么事都依赖对方吧,而且那个人帮了自己太多了。 一个人在家看着那张通知书,他又想起陆歇,于是继续开始傻笑。 半天反应过来这样太像神经病了,赶紧咳嗽一声,恢复正常状。 哎,钱啊钱……老天让我买彩票中个五百万吧! 虽说老天没这么开挂,不过还是扔了件好事给周阳。 由于快餐店人流量太大,老板想要扩大店面,所以至少要关门整修半个月。 周阳早就想回青山镇一趟了,只是碍于不好请假,便一直没走。现在快餐店不用去,茶茶那边又比较好说话,自己抽个四天左右的时间去看看周寻乐和王嘉木然后再速度的回来岂不是非常完美? 有了主意之后,周阳跑去找诗晚,他想着那人也快放暑假了,正好两人一起走。 结果刚见着诗晚,就见对方一脸惊恐的扑上来说道,“我这几天都不敢出校门了,知道么!我遇到了一件相当惊悚的事情!” 周阳愣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诗晚抖啊抖的把事情完整的讲了一遍,原来是前两天他和朋友出去玩,回来的时候天黑了点,朋友又临时被女朋友叫走,诗晚就自己回学校,结果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被一伙人拽住了,听那些人说,是林锐要找他。 “我当时真被吓一跳啊,还好有一群学生从那里经过,我趁机跑了。”诗晚现在回忆起来脸色还是不好,“我就奇怪了,这段时间我都不出门的,就那么一天而已,他怎么就知道我的行程了?” 周阳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点冷意:“他跟踪你?” “我也是这么想的,”诗晚说道,“否则他怎么知道我那天出去玩?还正好在我朋友走了之后就出现了?说不是监视我都不相信。” “……”周阳皱眉,“我觉得他肯定不会这样算了,当时就叫你别去乱招惹人。” “我哪知道他这么小心眼?真没几个人像他这样。” “这些人大多都像林锐这样,少数只会比他更狠。”周阳哼哼着,你当那些官二代富二代都是傻逼啊,让你骗了也就骗了?人家从小就霸王惯了,会忍这口气?“我告诉你吧,这些人都一个德行,全部都是……”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陆歇,然后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诗晚听得正认真,见他停了,问道,“都是什么?” “……都是惹不起的。” 诗晚不说话了。 “你们什么时候放假?我们回家吧。也许你两个月后回来,他就不记得你了。” “……会吗?” “……也许吧,”周阳不确定的说道,“毕竟两个月。” “但我不打算回去啊,”诗晚说道,“我和同学约好去打工,你放心,就是普通蛋糕店,晚上大家在一起住。” 周阳一开始想反对,后来听到他和其他人在一起,也就没说什么。反倒是诗晚有些担心,“你也别到处跑了,林锐这个人真的挺可怕的,回家确定没问题?” “青山镇那么远,他不可能追着我走。”周阳有些发笑,“我几天就回来,放心。”他也长了个心眼,坚决不再单独走人少的地方,买好火车票后,又给王嘉木挂了个电话,告诉那人自己过两天就到,不过这个消息暂时要对周寻乐保密。周寻乐到底还是个小孩,周阳怕他和吴淑芳说漏了嘴。他这次回去可不想见到吴淑芳给自己添堵。 回青山镇的事当然也和陆歇打了招呼,陆歇听到后还有点惊讶,“怎么突然想到要回家?” “出来几个月了,”周阳抓抓头发,“也想去看看我弟弟。” “毕竟是家人。”陆歇点头,说道,“我帮你定机票。” “……不用了!”就知道这货会这样,所以周阳机智的先买了火车票才告诉对方的,“我买好票了,火车也很快,而且睡一觉就到了。” 陆歇捏他下巴,“你是不是故意的?”到底也没舍得捏太重,像闹着玩似的,他又用手指摩挲了一下周阳的嘴唇,亲了上去,“早点回来。”   ☆、第四十二章 行驶中的火车掠过大片大片风景,等到夜幕降临后,眼前只剩下了掺杂着朦胧灯火的混沌。 周阳这一晚睡的很熟,或许是对即将到达之地的熟悉,让他可以放下心来。 经过十多个小时的旅途,他一出站就看见了王嘉木,那人穿的很休闲,一眼望去就像个还在读书的年轻人。 王嘉木朝周阳挥手,周阳本来想和他来个熊抱的,结果手上大包小包,完全抱不了。倒是王嘉木搂了周阳一下,然后把他手里的东西接了过去。 “怎么这么多?不是说就回来几天吗?” “都是给你和小乐带的,也难得一次。”周阳用手扇扇风,青山镇还是这么热啊…… “你就一个人,火车上多不方便。”王嘉木和以前一样对他唠叨着,“在外面多顾着点自己。” 周阳知道这人的脾气,也就只好乖乖听着,不时配合的点点头。 到王嘉木的房子后,他迫不及待的去冲了个澡,出来时顶着冒着湿气的头发惬意的瘫在沙发上吃早餐,所有的劳累也都烟消云散。 王嘉木坐在他对面,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边吃边聊了起来。 “这次诗晚怎么没和你一起?” “他啊,暑假想去打工,和班上同学都说好了。”周阳啃着面包,含糊道,“估计要寒假才回得来。” “也是,”王嘉木了然,他笑了笑,只是笑容里有些落寞,“他一直都那样,现在去了大城市,应该比在这里开心。” 周阳理解对方的想法,毕竟以前大家在酒吧相处了很久,肯定会有感情的。所以他安慰道,“也不是你说的那样,诗晚还提过想回来看看你和他奶奶。不过学校也忙啊,暑假打工也是为了给他爸妈减轻点负担。” 王嘉木点点头,转移了话题,“你在北京怎么样?每次打电话都说挺好,”给周阳空掉的杯子重新倒满牛奶,他说道,“你啊——就算有事也不会说。是真的过得还好么?” “真的很好。”周阳顿了顿,还是没提陆歇的事情,也没提自己可能会去读书,只是说道,“不用担心我,反正现在就是专心等着华宸的活动了。” 他们一段日子没见,扯东扯西,时间倒是过去了大半。王嘉木问周阳,“回来几天是不是还要去你阿姨那里住?” 周阳烦都烦死吴淑芳了,想当然的不会回去,所以他说,“我就打算找个旅馆随便住住,不想看见那个女人。” 王嘉木一听就皱眉了,“找什么旅馆,就住我这儿好了,别麻烦。” ……不太好吧?周阳有点纠结,毕竟王嘉木不是独身,人家结婚都好几年了。自己真要住下来岂不是特大瓦数电灯泡?为了不招人嫌弃,他还是自觉点比较好。 最后没办法,王嘉木让周阳直接去酒吧待着算了,“反正店里二楼也有房间,空调床啊什么都有。就这么几天,你将就住吧,别折腾了。” 本意是不想麻烦对方的,但一直推辞又显得矫情,周阳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王嘉木的酒吧还是老样子,中央静默着的舞台和摆放齐整的座椅。不过也不奇怪,自己没走多久,这儿能变到哪里去? 下午没有客人,周阳在正对着舞台的沙发上独自坐了一会。他突然想起了陆歇,那天晚上,对方好像就是坐在……这个位置吧?坐在这儿看着自己。 此刻,周阳安静的坐在那个人曾经坐过的位置上望向空旷的舞台,若有所思。 良久,他终于起身。 不同于酒吧里的昏暗,外面正好是阳光灿烂。 找了一个公用电话亭,周阳拨了一个很熟悉的号码。接通后,那边传来了规律的“嘟——嘟——”声,片刻,带着孩子特有的清脆声音说道,“喂,请问你找谁?” ****** 青山小学的围墙外种了一排柳树,微风一吹,细条摇摆。乘凉的长木椅上坐着避暑下棋的老人,摇着扇子喝着茶,不时唠两句家常。 周阳刚到没多久,远远的就见一个穿着白色卡通T恤卡其色短裤的男孩朝这边跑了过来。他跑得很急,看到周阳时,更是恨不得腿上长两个风火轮,“哥哥——” “你跑什么?”周阳接住撞进自己怀里的那个小家伙,捏了一把他的脸,说道,“大太阳的还跑,不怕中暑啊?” 周寻乐完全不在意,他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紧紧的瞅了周阳老半天,才说道,“你终于回来啦!” “回来看看你。”说着,周阳把他抱到椅子上坐下,自己则是仔细端详了一下周寻乐,“没瘦……不过也没胖,最近身体还好吗?” “好!”周寻乐自豪的拍拍小胸脯,“我已经保持两个星期不打针记录了!”他转而又可怜巴巴的说道,“但我就是特别想你啊,你不是说会常来看我的吗?” 周阳摸摸他的脑袋,“我得赚钱啊。” “我帮你一起赚!” “你赚个屁。”屈指敲了一下他额头,周阳说道,“给我好好读书!考得好就多给你一点奖励。对了,我这次还从北京给你带了些好玩的,去看看么?” “我不想要,”周寻乐又拉着周阳不撒手,“我就想让你回来看我。” 周阳开他玩笑,“都要上初中的人了,你好意思啊小朋友?” “唔……”周寻乐很郁闷,但又不舍得和自己哥哥生气,他慢吞吞问道,“那你待几天啊?” “嗯,这次只能待四天了。” “四天?”周寻乐失望的不得了,他当然也知道周阳要工作,所以并没有死缠着让他留下来,连任性的话都憋回去了。只是还是好低落啊……四天,才四天…… 周阳哪会不明白身边这个小鬼在想什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承诺着这几天都会陪着对方,周寻乐这才高兴了点。 晚上,得知吴淑芳出去打麻将没那么快回来后,周阳带着周寻乐和王嘉木在一起吃了顿饭,气氛倒是好的不得了。 吃完又在一起闹腾了会儿,看时间差不多了,周阳就先送周寻乐回了家,两人临分别前还约好第二天继续出来玩。 在青山镇的这几天,周阳几乎都没有闲下来的时候,不是陪着自家弟弟到处跑,就是帮王嘉木唱唱歌。不少客人听到周阳的声音后,还认出了他,笑道,“几个月没见,还以为你走了呢?现在在哪混啊?” 周阳也都会笑着一一回应。 在他和诗晚走后,酒吧里也来了一个新歌手,那是个下巴尖尖的女孩,娇小又文静,唱歌时却有着一把沉郁的嗓音。她喜欢唱着老爵士,然后慢慢地拨弄着那把旧吉他。 如此过了两天,本来说好这几日都要陪着周寻乐的,但吴淑芳不知怎么心血来潮,非要拉着自己儿子去牌友家串门,所以尽管周寻乐万般不愿意,但也不能反驳什么。 听着电话那头周寻乐压低着声音委委屈屈的说着明天不能出来时,周阳安抚道,“没关系,反正我明天也不走,后天也还在。” 如此再三保证了好几遍,某个难缠的小鬼才终于罢休,安心挂了电话。 周阳郁闷道:果然是越大越不好哄啊…… 周寻乐不在,周阳也没闲着。他起了个大早,收拾了一下,坐上公交去看望了一个非常想念的人。 青山墓园,小鸟唧唧喳喳叫个不停,盎然绿意在墓碑边顽强的生存着,第一缕阳光直射进了这片陵园。 把怀中的鲜花轻轻放在她的面前,周阳还是和以往一样,仔仔细细的将墓碑擦拭了一遍,他知道她最爱干净。 每次离开或是回来,他都不忘来看看她,更何况明天是她的生日。 糕点水果一一摆好,周阳为她烧了一些纸钱。“过两天我又要走了,下一次可能就要过年才能来看你。” “不要太想我。”烟雾模糊了眼睛,周阳看着她渐渐朦胧的脸,笑道,“也不要总是为我操心。” 他冲破那些虚无的空气阻隔,伸手拥抱了一下那块墓碑,垂眸说道,“我现在过的很好。” 是夜,喧嚣的酒吧,迷幻的音乐,从热闹走向寂静,其实一共也不需要几个小时。 周阳坐在黑暗的一角,看着慢慢沉淀的狂欢变成微尘,然后消失于无形。舞池虚空起来,沙发上残存的温度也开始冷却。 客人都走光了,他也该锁门睡觉了。 只是现在,周阳还不想睡。 将酒吧里的大灯全部熄灭,他独独留了几盏橘色壁灯。 四周静悄悄,周阳走上了台阶,站在了舞台正中央。 万籁俱寂,这是属于他的时间—— “现在……”他对着话筒说道,“现在,是凌晨两点。又一天的开始。” 台下空无一人,周阳却投入的很,他玩心大起,非常认真的说道,“今天,是我一位非常重要的人过生日。亲爱的方馥尧女士,你的儿子要为你献唱一首歌。咳……!” 对着空荡的座位鞠了个躬,周阳直起身体,脸上都是笑意,“他还有一句话要和你说。” 握着话筒,他略略低头,像是在准备着什么,又像是有些紧张。片刻,终于低声的温柔的说道,“妈,生日快乐。” 嘴唇张合,他唱起了那人最喜欢的一首歌—— 绿草苍苍,白雾茫茫 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绿草萋萋,白雾迷离 有位佳人,靠水而居 轻唱浅和,周阳始终低垂着头,他专注而温情款款。这是一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歌曲。也是第一次遇见陆歇时,自己唱的歌。 当时是怎样一副场景来着…… 不太记得了。 但是又好像和今天相似。 唯一深刻的,就是当自己唱完这首歌,抬起头时…… 回忆和现实重叠,周阳笑着抬眸,这只是下意识的一个动作。他看向两人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方向。紧接着,下一秒,他再也无法移开视线分毫—— 喉咙中的音节戛然而止。 正对舞台的下方,静静伫立的那个人以安静又沉默的姿态欣赏着这一曲夜半歌声。 周阳无法做出任何反应,他只是傻呆呆的看着台下的人,脑袋里一片空白。 良久,久到对方朝自己一步步走近,周阳才彻底回神。 他放开话筒,也向那人走去,却仍旧觉得像在做梦。一路上连脚下绊到了音箱线都毫无所觉。 他只想快点走到对方身边,看看这是不是一场午夜幻觉。 灯光太暗,他太急切。几步路而已,仿佛充满了障碍。 但周阳一点都不在意,他看着那人的身影在光线下沉浮,他想喊出那人的名字却如同失声。 直到两人距离被一点点缩近。他们终于停住脚步。 周阳问他,“你怎么……来了?” 灯影明灭,虚实斑驳。 脱离黑暗,沐浴暖光的男人有着一双令人深刻的漂亮眼睛,他说,“我只是特别想你而已,”又笑道,“可能你会觉得我这样很奇怪。” 周阳的手一直在发抖,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 “不奇……”然而声音哽咽的厉害,他平复着心情,深深舒了口气,“不奇怪……” 周阳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坚定,他说道,“因为我也很想你,陆歇。”   ☆、第四十三章 浓黑夜色,房间里也没有开灯,他们拥在一起,身体紧贴,被月光拽长的影子缠`绵着交融着,木板床在身`下吱嘎作响。 周阳整个人都陷在一团凌`乱的床单里,双手攀住陆歇的脖子,回应着他的亲吻。 陆歇伸手抚摸着他的脸,然后滑向脖颈处,勾勒着锁骨的形状,再缓慢往下。他轻轻揉着周阳紧窄柔韧的腰,手指游移到他大腿内侧时轻时重的撩拨着。 伴着身下人低低的喘`息声,他说道,“记得吗?我第一次见你……你也是唱着这首歌。” ……当然记得,又没失忆。周阳不说话,他阖上眸子,只是笑。 “当时,我就想……”陆歇吻着他的睫毛,“一定要让这个人来凯盛。”十指交扣,他把周阳的手压在耳侧,低语着,“到现在,我也没有改变这个想法……” 身体有短暂的紧绷,周阳睁开眼睛,他看向陆歇,湿漉的黑眸中有着疑惑。未等发问,复又被深深吻住。带着炙热温度的手心握住了他下半`身的那个部位,驾轻就熟的开始套`弄。 今晚的气氛太好,周阳彻底抛弃了所有顾忌,他像是跌进了潮水中,随对方沉沉浮浮,意识模糊,身心放`纵。 他听到陆歇克制的呼吸声,闻着那个人身上催`情的烟草香味。只觉得心口一团火越烧越旺,然后穿过胸膛,侵`占腹部,窜至腿`间的某个部位。 好热—— 他仰头想要撷取更多空气,却觉得自己接近昏迷。 浑噩,又不由自主。 陆歇搂住他光`裸的背,调换了两人的位置。 周阳跪伏在他身上,右手堪堪支撑在他身侧,另一只手插`进他发间松松抓着。 身`下那个部位的快`感太过强烈,然而对方仍在动作的手却不紧不慢,甚至坏心的用手指堵住了铃`口。 周阳微微蹙眉,他隐忍的喘着,“你快点……” 陆歇最爱逗他,指尖调`情的划过`性`器周围,说道,“你求我。” 周阳瞪他,故意稍稍用力扯了扯他的头发,“我踹你。” “……喊一句好听的让我高兴,”陆歇抬头吻着他的唇角,“我就让你`射。” “……操,你给我等着……” “我是等得了,但现在好像是你比较急吧?”陆歇闲着的一只手在周阳尾`椎处流连磨蹭着,“快点啊,叫一声哥哥来听听。” ……得寸进尺。周阳宁死不屈的忍着,但他又实在憋得难受,想要动一□体缓解情`欲的折磨,却被人抱的更紧。 “别犯倔。”陆歇哄道,“就一次……” 这人一软下声音,周阳就有点招架不住,他看着陆歇深黑冷静的眸子像一池浅光微漾的潭水,总是略嫌冷淡的脸上也因`欲`望而布满红`潮。 心里仿佛有小猫抓一般,周阳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儿,才算是自暴自弃了。他偏头咬了一口陆歇的耳垂,然后又亲了一下。低低的近乎吐息的在那人耳边喊着,“哥……”手指攥着床单,慢慢下滑,他故意撩着对方,“快点……” 陆歇呼吸滞了几秒,看向周阳的眸色更深,“你现在还会这一招了?” 于是周阳就笑,“都是你——教的好啊……”只是说到后面,他都要咬牙切齿了:这个变态要求到底谁提出来的?还好意思说! 陆歇和他对视了一会,突然弯起了嘴角,“其实……还有很多是你不知道的,”他翻身,将周阳重新压回身`下,“我们来慢、慢、学。”说完,握住对方`性`器的手指蓦地收紧。 几乎是毫无心理准备的,高`潮突如其来。周阳弓着腰,快`感从脊椎处直冲而上,他就这么直接……把自己交代出去了。当下恼怒的想骂人,但是一双唇已经堵住了他的嘴巴。 这个吻热烈而强势。 待两人分开后,周阳只剩下喘气的份了。 陆歇从他的嘴唇脖子胸口腰腹一路`舔`吻下来,然后来到了双`腿`间的那个部位,却依旧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洞悉了对方的想法后,周阳吓一跳。他半撑着身体,伸手抵住陆歇的肩膀,摇头阻止,“你别……不用做到那一步。” “没关系。”陆歇凑过来亲他,“我喜欢看你舒服享受的样子。” 在周阳惊诧的时候,他埋首,含住了对方的`性`器。 说实在话,这是陆歇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像他这样的家世和脾气,向来只有别人伺候他,断没有他去为人`口`交的可能。然而连陆歇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中了什么邪,遇到周阳后,渐渐的连脾气好像都被磨去了不少。什么身份、地位,更是扔到九霄云外,在一个越来越在意的人面前,这毫无作用。 直到此刻,他才觉得自己为了周阳是愿意妥协的。又或者,真正和一个人在一起后,其实并不存在谁妥协谁,因为两人都会为了对方而去适应,这是相处的过程,也是相爱的过程。 ****** 因为周阳原本就计划再在青山镇待一天才走,于是陆歇也就陪着他一起留下来了。 周阳有些担心陆歇在这个小地方住的不习惯,但那人倒是无所谓,安慰着表示以前也不是没在这边住过,所以没那么娇气。 好在两人没为这事儿纠结太久。想着既然是最后一天,周阳就打算带着陆歇四处逛逛,正好接上周寻乐一起。 周寻乐看见陆歇时,很是好奇,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哥哥有个这样……嗯,不太一样的朋友。 周阳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让周寻乐喊陆歇哥哥。 陆歇听后,挂上了一脸亲切笑意,“叫叔叔好了。” “……喂,你是觉得自己多大年纪啊?”周阳笑的不行,“还叔叔……” 陆歇气定神闲的在他耳边说道,“我比较喜欢你在床上喊我哥。” “…………咳!!!”周阳差点吐血,“小孩子面前你能矜持点么!” 周寻乐眨巴眨巴眼睛,“你们在说什么?” 周阳满头黑线,拽着自家小鬼就赶紧走:还是离那个姓陆的变态远一点比较好。 一天时间过得飞快。 离开青山镇的那天,王嘉木要去送周阳,周阳摆摆手说着,“不用啦,正好北京认识的一个朋友来这边出差,我和他一起走。” 拉着行李箱,他和王嘉木道别。 “到了之后打电话给我,好好照顾自己。这边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小乐的。”王嘉木叮嘱了他一大堆事,又问道,“真的不用我送?” “真的不用,放心吧王哥,我这么大个人了。”周阳笑着和他挥手,慢慢走远,他又回头对王嘉木说道,“行了,回去吧!” 王嘉木点点头,但他仍旧站在原地,想目送一下那人。然后他看见停在路边的车上走下来一个挺拔的男人,那人和周阳说了些什么,接着又帮周阳把东西放好,很亲昵的揉了揉他的头发。至于周阳……没有半分的不自在和抗拒,从始至终都带着笑。 车子逐渐消失,在眼前成为一个黑点,王嘉木这才收回目光。他皱眉,许久也未曾松开。 回北京的时候,因为和陆歇在一起的缘故,周阳之前买的火车回程票也作了废。飞机上,他百无聊赖的看着外面的云层,单手支着下巴,没有太多话。 也许是刚离开家人朋友,陆歇觉得他有点沉默。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用手背蹭了一下周阳的脸,等那人看过来时,说道,“差点忘了告诉你,有一个好消息,要不要听?” “嗯?好啊。”正觉得无聊,说不定可以打发一下时间。周阳期待的说道,“什么好事?” “你不是有一个玩得很好的朋友么,是叫诗晚对吧?” “?”周阳一下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最近贺想容说要给我推荐个新人,”陆歇笑道,“我本来没抱太大兴趣,后来一看居然是他,你说巧么?” “……”周阳脸色唰的惨白起来,“他是……去凯盛?” 察觉到他的不对劲,陆歇敛了笑意,“没事吧?” 周阳沉默着,不说话,手指握紧成拳。 “我之前认为你和他关系很好,可能我弄错了?”陆歇说道,“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 “没有。”僵硬的打断对方的话,周阳神色有些游离,“让他去吧。” 让他去吧……我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说谎。暑期打工?会和贺想容说清楚?他妈什么狗屁玩意? 周阳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阴郁。他看不到,陆歇看得到。 覆住周阳的手,让这人放松。陆歇说道,“我以为你会高兴。” 周阳摇头,“不关我的事。”他看向身边那人,顷刻,一些没来由的焦灼感突然涌进了脑袋。 为什么会莫名烦躁?简直没法静下心来。 周阳皱眉,疲累的伸手扶额:如果没记错……上辈子诗晚也去了凯盛,就是这一年。   ☆、第四十四章 周阳从青山镇回到北京后,已经好几天没有理过诗晚了。他没有接对方的电话,也不回短信,他不喜欢这种被人当傻逼的感觉。 如果单说诗晚去凯盛,可能周阳还没这么生气,但他最郁闷的是对方骗了他,那人信誓旦旦表示会和贺想容说清楚,结果就说成了这副样子。林锐的教训还不够么?周阳不懂诗晚到底要做什么,只是为了出名?他无法理解对方,而且他觉得目前两人别见面比较好,他怕自己克制不住想揍人。 与此同时,在陆歇告诉自己这个消息后,他总有一些心神不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就是无法集中注意力,像是记挂着什么事,但自己却忘记了那件很重要的事。 快餐店整修还没这么快开业,周阳白天就窝在家里翻看一些学校专业的资料,除了晚上要去酒吧,大多时候他哪儿都不会去。 下午六点多,简单烧了两个菜,吃完后他又去洗了个澡,换上衣服光着脚把床上一堆乱七八糟的纸张慢慢捡起来,想要放到桌边。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敲门声很急,周阳一听就知道不是陆歇。 他走过木质地板,想要去拉门锁,却听到外面那人一边敲一边叫着自己名字。 “……”对方这么一喊,周阳反而还不想开了。门外的人是诗晚,他知道。 不过在周阳犹豫的空当,诗晚大有一副不开门就一直敲下去的韧劲。“哐哐”声吵得头都要痛了。 猛地拉开门,周阳一言不发。诗晚倒是没想到里面的人会突然这样,差点因为惯性而扑个空。 “你搞什么?”不满的扶住门框,诗晚抬眼看他,“这几天玩失踪是不是?” 周阳站在门口,也没有说要让人进来,他表情始终没太大变化,面对诗晚的抱怨也是反常的没反驳。 像是察觉到这人不同以往的态度,诗晚迟疑道,“……出什么事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 诗晚蹙眉,但显然也被周阳的态度弄得有些不爽,“你到底怎么了?” 周阳看见对方那副装傻的样子就来气,他本来还告诫自己千万别冲动。但现在那人一脸无辜,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周阳禁不住就问了,“你难道就没什么要和我说?我离开北京后,你做的事。” “我有什么好说的?是你一直……”话音顿住,诗晚反应过来了。他想他可能明白眼前这人为什么不高兴了,“……你知道了?我要去凯盛。” “谁和你说的?”诗晚问他。 周阳反问道,“这重要么?” 诗晚看了他很久,脑袋里回忆起了一件事,就是当初在会所,周阳来帮自己的那一次。如果没记错,当时那人身边跟着的,就是凯盛的少董。自己后来还为此质问了对方和陆歇的关系,并起了争执,再然后,他们打了一架。 回忆到此,所有问题也都明晰起来。诗晚说,“是凯盛的老板告诉你的。” 周阳没否认,那这就是事实了。 “你是因为从别人嘴巴里知道了这件事,而我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所以才这样?”诗晚有些发笑,“周阳,你几岁了?别幼稚了好吗?” “我幼稚?”周阳被他气得火冒三丈,他本来心情就不是很好,诗晚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现在问题不是那个!而是你一直在说谎骗我!” 诗晚听他这么说,脸色也不好看了,“我骗你?我骗你什么了?” “你说去打工,不会再和那些人混在一起,我想问一下,你哪件做到了?打工打到贺想容让你去凯盛么?” “我的确和同学在一起工作,那天贺想容约我出去,我是想着和他说清楚,以后不再联系。”诗晚欲言又止,像是有些挣扎,“但是他给我一个承诺,你知道的,就是让我去凯盛。他知道我想要什么,这个机会来之不易,而且我快被林锐折腾疯了!你不是我,你怎么会知道那种随时可能被人监视的感觉?!”说到后来,他有点激动,平复了一下,又继续道,“贺想容和凯盛可以给我想要的一切,还能帮我摆脱林锐这个麻烦,我为什么不要这个机会?周阳,机会是要自己把握的。” “你以为贺想容又能有多好?你摆脱了林锐,却又惹来了另一个,你这样有意思吗?” 诗晚嗤笑,眸子里有了冰冷的怒火,“我觉得有意思,很有意思。” “……那我没话说,你好自为之。”早在陆歇和自己说这人要去凯盛的那一刻,周阳就猜到了事情会变成这样。诗晚一旦真正下定了决心,那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再劝再说再骂也没有任何意义。他想关门,然而却被人挡住了。 诗晚脸色铁青,他说的很慢,仿佛在极力克制情绪,“你每次都这样,就好像我做了天大的错事一样,我哪里做错了?走自己想走的路有错么?我想出名,不想回青山镇那种破地方有错么!我想让自己活得更好,有错么?我的方式也许你不喜欢,但你凭什么否定我?我碍着谁了?我得到什么付出什么,这都是我自己的事!” 时间好像静止了,他们以前再不愉快,也没有把话说到这份上,而现在为什么会这样了? 周阳不像对方那样激动,他黑黑的眸子有些黯淡,声音很平静,甚至有些轻,“……是,这是你自己的事。和我半点关系都没有。”他没有再去关门,只是很沉默的站在那里,不再说话。 诗晚站在他面前,很久才开口,声音听不出太多感情,“你不喜欢我这样做,我知道。但你有没有站在我的立场想过?如果我不找一个有足够能力的人来挡着,你觉得林锐会轻易放过我?还有,”他说道,“你自己不也是这么做的么?” 周阳皱眉,他问道,“什么意思?” “你真的是气我骗你?我认为根本原因是我去了凯盛吧?”诗晚嘴角勾了勾,却根本算不上是一个笑容,“你和姓陆的是什么关系?” “你是说……”深深呼吸了一下,周阳没有愤怒,更没有拳脚相向,“我借陆歇来防着林锐,然后再慢慢往上爬?” “不是吗?”诗晚说道,“其实我们差不多。” “不是,”周阳摇头,又重复了一遍,“不是。” “你当然可以这么说,”诗晚完全不相信,嘲讽的笑着,“然后再来义正辞严的指责……” 周阳打断道,“我喜欢他。” 平平淡淡的四个字就像一枚隐形的无声炸弹,瞬间击垮了诗晚未说完的话,喉咙里的字音硬生生卡了回去,诗晚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周阳仍旧平静,他一向如此。若不喜欢一个人,那么任何手段都不能逼迫他屈服。如果他喜欢一个人,那么他会尊重并且承认自己的感情。无论对方高贵或者卑微,他都能坦然的接受。周阳从不会去刻意炫耀自己的爱情,但也决不允许别人当面肆意侮辱。 此刻,他看着诗晚,一字一顿问道,“你呢,你也喜欢贺想容吗?” 诗晚神情难看,嘴唇都有些失了血色,“你说真的么?你是不是疯了?” 周阳坚定而无所畏惧,喜欢就是喜欢了,他不躲也不藏。“我比任何时候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有些亲表示,我开虐的时候最好提示一下下,怕突然来一下受不了 这样应该也不算剧透吧? 我来预警一下,下章微虐,下下章目测会比较虐 承受能力不强的亲可以跳过下下章,保护小心脏。 么么哒   ☆、第四十五章 自那一次的冲突爆发,周阳和诗晚失去了一段时间的联系,这一系列的闹剧就好像是一节被燃尽的炮仗,有什么鲜活的东西死掉了,吵吵闹闹后就剩下呛人的气味和冷却的空气,最后变成寡言的压抑。 周阳这段日子以来过的并没有多开心,但也不至于太难释怀。从前,他以为自己还算是了解诗晚,只是重生后一些无法预料的事情总是频频动摇那股自信,是否真的清楚对方的一切?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包括上辈子?现在,周阳不那么确定了。 陆歇也知道周阳最近情绪不高,但那人不愿详说,他也就没有多问。并非不想知道,但太过好奇会给别人造成困扰和压力。陆歇一直进退有度,所以他能做的,也就是陪着周阳而已。 周阳觉得,身边有一个像陆歇这样的人真的很不错,那种即使不说话却也能如老朋友般随意相处的感觉是放松且平心静气的,能让人在焦躁中慢慢安下心来。 他们每天一起回家、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劳累工作后有人陪着、有人关心,即使只是一句简单的“今天过得还好吗?”,也足够让人心满意足。 此刻,周阳站在厨房门口,正看着陆歇卷起袖子在炉灶前做着夜宵。眼前这人不管做什么事都是一副严谨端正的模样,薄唇微抿,眼神专注,侧脸的线条又恢复了惯有的冷硬和锐利。除了在床上和偶尔玩笑的时候,对方大多都是如现在这般的状态。 把锅装好水试了半天火终于点燃之后,一向英明神武的陆先生当机立断的就要把面条扔下去。实在看不过眼的周阳扶额阻止道,“现在还不行啊,要等水烧开才可以放……算了,还是我来吧。” 陆歇却不让他走近,大有“我的地盘我做主”的架势,“你去洗澡就好,平时看你做了那么多次,我应该也学会了。” ……这看也能看会吗?“……干嘛突然这么积极?” “因为,偶尔也想做一次给你吃。” “……”活了两辈子倒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当然了,也从未有人专程为他做过饭,哪怕只是一碗面。周阳笑了一下,他望着陆歇的动作,就只是安静的看着那个人。 “你不用在这儿监工。”陆歇开口,“放心,煮个面我还是能拿下的。” ……咳!不是周阳不相信他,只是……总觉得自己一下没盯牢,这货就会把厨房给炸了…… 这时,陆歇又催了他一次,让人先去洗澡休息。周阳只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等他洗完澡,热气腾腾的面条也已经出锅,摆在了桌上。味道闻着倒是真不错,卖相嘛……勉勉强强过得去。 对于新手总不能太过苛刻。 周阳夸道,“不错啊你,难道还真有这方面的天赋……”一边叨叨着,他夹了一筷子面,吹凉后试着吃了一口,接着……他就表情微妙的握住筷子不动了。 陆歇问道,“怎么样?” “……挺好的。”周阳在心里哗哗的流眼泪:好……难……吃!盐是不是买一送一啊!简直就是咸哭我!但是……这些话他通通往肚子里咽了,打击别人的成长积极性是很不厚道的一件事,而且像陆歇这样的人,下厨已经难得了。还是先温和教育多夸几句,以后再慢慢来比较好…… 他抖着手继续吃,不过陆歇那么会察言观色的人怎么会看不出周阳满脸的纠结。 挡住周阳握着筷子的手,他二话不说就把那只碗捞到了自己身前,说道,“我来尝尝。” “等一下……”阻止已经来不及,周阳就眼睁睁的望着陆歇吃了一口,然后皱紧了眉头。 静默几十秒,气氛特冷场。 终于,陆歇咳嗽了一声,说道,“抱歉,调味剂的用量我弄错了。” “不错了。”周阳安慰他,“我第一次煮给我弟吃的时候,面都还是夹生的,你很好了。” “不要吃了,倒掉吧。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周阳赶紧把人拽住,开什么玩笑,大半夜的瞎折腾……他把那碗面抢救下来后,说道,“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你第一次煮东西给我吃,我好歹也要再多吃几口以表谢意啊,不要乱浪费。” 重新坐下,周阳苦大仇深的盯着那碗东西,拿筷子另一头戳戳自己的脸:再吃几口比较好?两口?呃……会不会太敷衍? 陆歇忍不住笑了起来,眼前这个少年真的太可爱了。就为了照顾别人的感受,逼着自己吃这么难吃的东西。他弯腰亲了亲周阳的头发,将人搂在了怀里,“下次我一定自己吃到满意再给你吃。乖,这碗我们不要了。” 还未等周阳说点什么,陆歇转手就把桌上放的一袋奶粉直接倒进了碗里,这回是真的没法吃了。 ……浪费啊!这回周阳指的是奶粉。 直到临睡前,某人捧着一杯子的热牛奶还在感叹:唉……陆歇这货的学厨之路啊,漫漫无尽头…… 唇角突然被人亲了一下,周阳抬头,就见陆歇正好直起身子,走到床边坐了下来。还笑着夸了一句,“很香。” “喝么?” “喝啊,”陆歇用手指碰了碰嘴唇,“你喂我。” 其实他们之间并没有明确给过对方什么承诺,两人也都不是爱玩花哨形式的人。只是既然有那种感觉,相处起来觉得契合,那也就够了。 他们吻的热切又亲密,牛奶这种东西要是不小心弄在身上或者床上,那就难清理了。身体紧贴的像是严丝合缝,跳动的心脏带起了血液的热度,神经也开始兴奋。 周阳把牛奶慢慢渡到陆歇嘴里,奶香馥郁。 喉结上下滑动着吞咽,陆歇用舌尖去`舔`弄对方的齿列,想要把眼前这人的气息融进全身每一处。 他们住在一起后经常会上床,情之所至就想着和喜欢的人抱一起滚两圈,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要说周阳以前在床上有点放不开,现在倒也不会了,上着上着就自然而然。至于陆歇,那更是不可能放不开,害羞什么的跟那货真的八辈子都挨不上边。 偶尔周阳也会说他:陆歇,矜持一点行不行? 陆先生就会一本正经的点头,片刻,躺床上不动了就那么无辜的睁着一双黑黑的漂亮眼睛。 于是周阳非常郁闷的咬被角:我让你矜持点又不是让你挺尸!算了,你还是保持本色吧,该怎么来怎么来啊,我比较习惯。 然后下一秒,他就被人拽床上去了。 只是他们从未做到过最后一步。自从在布拉格,周阳明确拒绝后,他们上床时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侵`略`意味明显的举动。 所以每次做`爱过程算得上平和,也有享受,因为这种事本来就是一种放松。以后的发展……再慢慢磨合好了。 为了补偿上次在家里周阳没吃好,所以陆歇这天特地带他去大吃一顿补偿一下。由于晚上还要去酒吧,他们俩也没走太远。 餐厅包间里,周阳看着菜单有些眼晕,“这么多页……” 陆歇倒是无所谓,“挑你喜欢吃的点。” 等到菜上桌后,真·吃货周同学立刻就觉得眼不晕了,光闻着味道就让他心痒痒。 吃着那盘色泽诱人、味道鲜美的鱼,周阳只想着这要是自己来烧,得练多少年才能有这水平啊?他扭头对陆歇说道,“尝尝看,这个很不错。” “我不吃鱼。” 周阳疑惑,“不腥的,可以吃。” “不是。”陆歇慢悠悠解释,“有鱼刺,我懒得挑。” “……”周阳又要给他跪了,“……你是多懒啊?” “你多吃点。”说着,陆歇又给他夹了一大块鱼肉。 周阳盯着碗看了一会,无可奈何的摇头,然后把本就不多的几根刺仔细的挑掉。 陆歇笑话他,“所以我每次看见你们这样都嫌费事。”正说着,手机突然铃声大作。也没避开周阳,他直接接起了电话。 不知道打过来的是谁,就听到陆歇嗯了几声。那边可能在询问陆歇的地理位置,周阳就听他随口说道,“我啊,我现在在美国。” 周阳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这谎话太明显了啊喂!谁信谁傻逼啊! 果然电话那头的人也不相信,又见陆歇漫不经心的听了大半天,终于说道,“你别耽误我太久时间,签完就走,不留吃饭。” ……这样也行?不会得罪人吗!为何你这么拽不会被揍啊!当然这些话周阳没说出来。 陆歇打完电话,周阳也把鱼刺挑完了,他把那块鱼放回陆歇碗里,说道,“没有刺了,吃吧。这个很好吃,你试试。” 陆歇显然是被他的举动惊讶到了,一时竟没回话。片刻,眸光微动,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眼里一闪而过。随意搭在腿上的手指紧了紧,复又放松,他笑道,“只有我家人做过这种事。” 周阳没发现对方的细小变化,回忆了一会说道,“我好像也没为别人做过这种事,因为就连我弟弟都比你勤快。”说完,还嘲笑了陆歇一声。 陆歇看着那人带着生动表情的眉眼、无任何防备的样子,不由轻声说道,“周阳?” “嗯?”周阳一门心思都在食物上,压根没时间去理他。 陆歇说道,“要一起住么?” “?”以前这人也说过类似的话,不过周阳一直当做玩笑来听。这次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要不要一起住?”陆歇重复了一遍。 周阳抬眼去看他,想从对方眼睛里看到恶作剧的踪影,可惜的是,陆歇表情平静的近乎认真,一双黑眸好看的让人走神。 良久,周阳由一开始的不确定变成了呆傻的愣样儿。 他们四目相对,陆歇再一次问道,“我们一起住吧?” “……不是开玩笑?” “不是开玩笑。” 为什么会觉得是个玩笑?陆歇不明白。一旦他做出某个决定,那就必定是经过了考虑,持着极其正式的态度,所以很多话他只习惯说一遍。但对着周阳,他已经破例太多。 就算自己先妥协那又如何?骄傲和所谓的面子,彻底抛弃一次也没什么关系了。 在对面那人还在怔愣的时候,陆歇握住他的左手,将他面朝自己。 “周阳,”陆歇说的很慢,不带一点笑意,严肃的让人心都吊了起来,“这次不要再拒绝我。来凯盛好吗?我保证,不会限制你任何事情,你绝对自由,我只希望能给你你应该得到的。”我想让你过的更好。 “所以,来凯盛吧。” 他语气郑重的就像在求婚一样,一只手还紧紧握着周阳的手,唯恐对方拒绝或是毫不迟疑的抽走。 四周静的很。 这场面,只差单膝下跪,就能套上戒指了。 周阳能从对方的脸上看出微不可察的紧张,尽管真的只是稍纵即逝,但周阳的的确确看见了。 他心口有些发热,无法想象这个人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其实自己并不特别,周阳一直都清楚。最初他不想来凯盛,是因为上辈子的记忆,同时他觉得和陆歇合不来。之后,周阳又认为不能这样依赖对方,自己的路要靠自己去争取,但是到了此刻…… 他看着对方庄重的态度,莫名有些想笑,却又觉得感动。 在这人面前,周阳是裹足不前过,但他从不认为自己卑微。即使和陆歇在一起,他也是努力的想要证明自己。当然,陆歇也给了他相应的尊重,甚至是更多。 两个人的相处,不能只有一方始终迁就。所以今天,过强的自尊心暂且收一收吧…… 周阳回握住陆歇的手,他想说,“我愿意。” 这一刻,他就像所有陷入恋爱的白痴一样,脑袋中再也想不到其他事。曾经的选择,以后会面临的问题,仿佛都消了声匿了影。 嘴唇动了动,周阳知道这个决定不会让陆歇失望的。只是,却终究没有机会说出口,因为他被人打断了。 徐望川推门走了进来。   ☆、第四十六章 周阳没想到徐望川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徐望川也是一脸意料之外的样子,但他反应很快,对周阳笑道,“好久不见。” 周阳一直非常尊敬他,见那人主动打招呼,便赶紧起身说道,“好久不见徐先生。” 陆歇完全不想看这两人多有交集,他用指节叩叩桌子,瞥了一眼徐望川,“合同快点拿来给我签。” 周阳对于他们工作上的事情一点都不懂,所以只是重新坐回位置上不再说话,怕耽误陆歇和徐望川的正事。 倒是徐望川笑眯眯的和周阳解释了一下,“因为明天大早我就要飞英国,工作得尽快安排好,所以今天才来打扰你俩了。” “回来再签也可以的。”陆歇握着一只黑色钢笔,浏览着那份合同,说道,“偏偏你是工作狂。” 徐望川默认了这个说法,一点都不生气,也没给呛回去。 屋子里一时间只剩下纸张被翻动的声音。 看着陆歇聚精会神的模样,徐望川叹道,“这不就是之前讨论过的那份合约么,还瞧的这么仔细……”闲来无事,他就和周阳搭话,“其实你身边这位比我还工作狂吧?” 周阳点点头:不奇怪,陆歇做什么事都很认真的。 “对了,差点忘记问你。”徐望川说道,“还有一个月了,你的歌都选好了吗?” “……这个……”参加华宸活动的事情,周阳从来没和陆歇提过,因为他觉得这种事没什么所谓。而在几分钟之前,在他想答应陆歇去凯盛的那一刻,周阳认为华宸的插曲就更没必要说出来了。只是现在突然被徐望川提起,不知怎么,心脏“嘭嘭”地跳快了几分。 他下意识的就去看陆歇,而陆歇听到那句后后,正在签名的手顿了一下,继而手腕又动了起来,他问道,“什么歌?” 周阳突然有点不想让陆歇知道了。 徐望川不清楚周阳心里那点担忧,只是自然而然的接话道,“九月华宸不是要弄一个选秀活动么,周阳告诉我他有报名,所以我让他早点选好歌,还能多练练。” 慢慢合上手里的文件夹,陆歇抬头看向周阳,脸色有些沉,“这是真的?” 周阳敏锐的感觉到他可能是不高兴了。 徐望川垂着脑袋核对着签名,继续说道,“真的啊。当时我还挺惊讶,说周阳怎么不去凯盛,然后啊,他说……”像是察觉到气氛过于安静,徐望川停止了剩下的话,迟疑的看了看对面那两人。 陆歇表情很阴郁,坐在那里默不作声的喝着茶。周阳则是有些局促,动了动唇却又没有开口。 猛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多嘴闯祸的徐大少顿时纠结起来,他发誓他不是故意的……他以为周阳会把这件事告诉陆歇,毕竟很重要,甚至可以说关系到了未来的事业发展,结果这人一点都没和对方商量…… 徐望川非常尴尬的找了个借口离开,这事儿他可不能再继续掺和了……到时候越帮越忙…… 他看了一眼包间里的两人,担忧道:应该没这么容易吵起来吧……不过像陆歇那种傲的要命的性格,看着自己小情人招呼都不打的就跑到别人公司去,估计挺受打击…… 现在不管劝谁都无异于煽风点火,徐望川明智的什么都不说低调的溜走了。 两人之间有些沉闷,周阳呐呐道,“这件事……我要解释一下,华宸……是很久之前的……” 陆歇打断道,“有多久?” “我刚来北京的时候。” “那么之后呢,我们在一起有很长一段日子了,对不对?” “……”周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说过,不喜欢你和徐望川走得太近,不止一次。”陆歇问道,“是不是?” “……” “你在我说过这种话后,为什么不告诉我华宸的事情?徐望川不说出来,你也就不说,是不是?” ……的确,周阳是不想把这件事和陆歇说,因为既然决定要去凯盛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他也没料到这样一件小事会变成现在的局面。 一再的沉默让陆歇心情更差,他看着周阳,眸子里又变成了不带任何感情的黑沉,“如果,我今天没让你来凯盛,你还是会去华宸,是不是?”话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隐含着怒火,“你是想把我蒙在鼓里,高高兴兴跑到徐望川那边去,回家后又装作没事人一样待在我身边?” “周阳,”陆歇忽而笑了一下,只是笑容很冷,“在你心里,是不是把我当成了一个蠢货?” “我根本没有这样想过!”对方口不择言让周阳也有点冒火,是,他承认他没想到这件事会让陆歇这么在意。这就是一件小事,难道不是吗?!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前几分钟陆歇还对自己那么温和,现在就能冷漠成这个样子。 感情方面,周阳是个笨蛋。但陆歇此时此刻的举动让他第一次有了疑惑:明明他们一直都相处得很好,为什么会说翻脸就翻脸? 其实周阳不想和他吵架,因为自己是感激这个人、也是喜欢这个人的。平定着情绪,他希望缓和冲突,“我真的不知道你会这么重视。最开始,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说出来……” “在你看来,什么是有必要的?”陆歇蹙眉,“我对你足够诚实,周阳。但是你呢?” “我不认为我骗了你什么,因为这是……”他想说“这是我自己的路”,但周阳没有说出口,这种界限明显的话只会让陆歇更加不愉快,所以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而陆歇显然已经被那句“我不认为我骗了你什么”给彻底激怒了。他虽然爱玩,却向来公私分明。以前那些玩伴,陆歇甚至不会允许他们出现在凯盛的门口。如今碰到周阳,他唯恐没顾虑到对方感受,然而这人是怎么来回应的?一副“我没错”的态度,这怎么能让他不恼火? 周阳也很气闷,他不清楚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解释好像也没用,对方根本不听解释,那要怎么办?他有些不知所措,只能保证道,“我不去华宸了,我不去华宸。” 陆歇没什么表示,只是毫无笑意的动了一下嘴角,起身就要离开。他甚至没有再多往周阳这边看一眼,面无表情,就像应付完了什么麻烦事一样,走的近乎决绝。 一股巨大的不安和不确定感喷涌上来,周阳几乎是本能的跨前一步抓住了那人的手,不想让他走。 陆歇站在那里,不管何时,他身姿都是挺拔的,就像他的性格一样,与其说是不愿屈服,不如说懒得屈服。 周阳很紧张,但他自己没有感觉到,就连掌心出了一层薄汗都无所觉。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空气都要凝固了,陆歇反握住了他的手。 在周阳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陆歇慢慢地将他的手指掰开,缓慢而清晰的说道,“周阳,你太贪心了。” 说不出现在是怎样一种心情,只是周阳觉得整个人像被钉住了一般,脑袋木木的,如重物狠狠敲击过。他瞪大眼睛看着那人的背影,仿佛不可置信,却又有些恍惚。然后,一点一点的低头去看自己残留着对方余温的手。 陆歇走了,门发出“哐”的一声。 周阳一个人久久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偌大包间里孤单的身影显得有些可怜。 终于,他低声的自语般的说道,“我没有贪心。”   ☆、第四十七章 华宸这件事给两人的相处造成了很大裂痕,周阳之后有想过,他们俩怎么会产生这么严重的分歧?他总觉得去华宸没什么大不了,偏偏陆歇无法忍受。经过几天时间的冷静,周阳试着从陆歇的角度去理解,他知道那人只想要自己去凯盛,毕竟那是对方一直以来所希望的。 所以,到此刻,周阳也无法确定这还是不是一件小事了,如果真的只是小事,那陆歇就不会这么生气。 这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谈恋爱,所以他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为彼此考虑,体谅对方的心情……光是这个,就已经让他晕头转向了。 衬着不停在脸上扫过的丛丛灯影,周阳依旧很茫然,他到底该怎么去解决? 一连好几日,他的手机都没有响过。晚上从酒吧出来,形单影只面对着空荡荡的街道,他突然觉得习惯是非常可怕的。因为现在他觉得很不习惯。 另一个人强势的走进他的生活,然后又痛痛快快抽身。反观自己,像个败兵。 陈时杰看周阳那副蔫儿吧唧的样子就摇头,他说道,“大王啊,你喜欢就去追回来啊,干嘛整天对着手机叹气,你叹气她又不知道,更不可能会来找你。” 周阳下巴搁在桌子上,非常哀怨的死鸭子嘴硬道,“追个屁,我会做这种蠢事吗?而且你从哪看出我喜欢了?” “你天天摆出一张被甩后的生无可恋脸,说不喜欢鬼都不信。” 周阳被他的话呛了一下,然后眼一闭头一歪,懒得去看陈时杰。 “不要装死,”陈时杰把周阳手里的电话抽出来放在面前,说道,“打过去解释一下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你是说,要我主动去找他?” 陈时杰一脸“你怎么这么笨”的表情,骂道,“你是男人么?主动找女孩子道个歉认个错会少块肉吗?” 周阳纠结了半天,他想说那货也不是女孩子啊。但又觉得一点都不争取,坐在这儿自己郁闷那也太逊了。陈时杰说的对,反正打个电话也不会少块肉。他不想和陆歇因为这种破事儿彻底闹崩。 一旦喜欢了、一旦用心了,周阳就会非常认真的对待,虽然前些天陆歇冷漠的让他有点不适应,不过……周阳觉得自己还是该去试一试。 等待电话接通时,周阳设想了各种场景对话,自己给自己打气。然而当陆歇的声音真的传到耳边,周阳又懵懵的,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了。 还是陆歇先问,“找我什么事。” 周阳才恍如初醒,哼唧半天挤出几个字,“我能见见你么?” 现在是晚上十点多,酒吧里正是热闹的时候,周阳捂住听筒又走远了一点,他屏息等着对方的回答,简直度秒如年。 陆歇那边有点喧杂,像是有人在说话,片刻,周阳听见电话那头的人说道,“我要挂断了。” 要说不失望简直就是扯淡,周阳非常非常失望,但他又觉得自己应该再努力努力,于是争取着最后几分钟的时间,“陆歇,我知道……华宸那个……对不起,以后我不会瞒着你任何事。我能不能见见你?我想和你好好解释一下。” 电话另一端沉默着,周阳趁势试探的说道,“那么……今晚,还是零点,我在酒吧门口等你?” 几秒后,陆歇说道,“我不会去。” ……这个回答就如同一根针将圆滚的气球“啪”的戳爆,周阳从头到脚弥漫着无力和颓丧。他希望陆歇能给自己一个机会,矛盾总要面对才行,又或者……也许陆歇不愿再继续了? 敢情这人招惹完自己拍拍屁股就这么走了?周阳有些无可奈何,也有点生气,他说道,“你不来那我就每天等,等到你来。”不管怎样,这件事他一定要解决。 陆歇这次停顿的时间更久一点,周阳还想再开口,那边就已经挂断了电话。他愣愣的看着忙音的手机,默不作声的坐在了石阶上,望着漆黑的夜色开始发呆。 而陆歇看着手机也在皱眉,本来电量就低,通话到一半突然关机还真是…… 感受着自己哥哥身边萦绕的那股生人勿近的恐怖气场,身兼助理和私人医生的李崇言说道,“手机没电而已啊,你至于么……反正马上就要登机,无所谓了。” 陆歇起身,整了一下衣领,“我明早再去美国,现在有点事,我要回去一趟。” 李崇言眼疾手快拉住他,气的不得了,“开什么玩笑!不准走。明天是你爸生日好不好?一年难得全家聚在一起,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事,估计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坚定的像大无畏的勇士似的,拽着陆歇,“你过两天再回国也没差别,什么事比家人还重要?而且我和慕沉说好了,让他去接机,你放鸽子让我怎么活啊……” “我才发现原来你也可以这么啰嗦。”陆歇白了他一眼,说道,“到此为止了,登机,别废话。” “……”还准备了一大筐话没用武之地的李崇言噎了一下,默默跟在了他身后。 其实陆歇有点犹豫,他怕周阳真的一直等,却又觉得那人骗了自己这么大一件事,这样也算是扯平。等从美国回去之后,彻底和好算了,只是以后一定要约法三章,毕竟谁都不想自己像个白痴一样被人耍得团团转。 半夜十二点,酒吧已经关门,周阳继续在门口等着。他就是那种说什么是什么的人,说了要等就会一直等。虽然陆歇说他不会来,但周阳侥幸的想着:万一那人又来了呢? 陈时杰说道,“大王,要不要我陪你等啊,你一个人多无聊。” 周阳坐在那里,双手托着脸,盯着陆歇以前常常停车的那个方向,说道,“你回去吧,他也不一定来……不用陪我傻等了。” “没关系。” “回去吧。”周阳拍拍他肩膀,“你明天还要上课,已经很感谢了,兄弟。” 陈时杰“切”了一声,“客气个屁,那你随时告诉我新进展啊!加油大王~” 目送对方走远之后,周阳很郁闷的拿脑袋蹭着膝盖,他一直碎碎念着:快点来快点来快点来…… 但是那人一直都没有来。 从浓黑深夜一直等到天光泛亮,周阳好几次都差点靠着墙睡过去,却又猛地惊醒过来,睁眼一开,仍旧只有空气陪着他。 直到扫大街的开始了工作,早点铺也蒸起了包子,周阳耷拉着头,踢了一下脚边的小石子,揉了揉发麻的腿,慢慢走着回家去了。 不过他也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第二天,他依旧在酒吧门口等着陆歇。 陈时杰有些心疼周阳,嘀咕着,“你媳妇儿是不是太狠心了啊,昨天你真这么等了一晚上?” “是啊,今天接着等。” 挠挠头,陈时杰对他的固执有时候也很无奈,“今天还是不要我陪吗?” “不用,也不知道他来不来。” 夜深人静,该睡觉的都睡觉了,但也有三五成群的朋友笑闹而过,每个人都有事可做,有家可回。周阳当然也可以回家,但他还是想再等一等。 从十二点到一点,从一点到两点,又从两点等到快三点…… 周阳确定,今晚陆歇也不会来了。 街边冷冷清清,除了自己还真是一个人都见不到,估计现在大吼大叫几声都没人来管。 又等了半个多小时,周阳准备回去了,因为再等也等不来那个人了。 穿过寂静的马路,走过长长的天桥,都是只有他自己。 无人的小巷子,连路灯都吝啬光亮。周阳好一阵子没走过这里了,自从陆歇每天来接他后,他就不用再走这条深黑的小巷。 如今再次经过,他觉得自己就仿佛刚来北京那会儿,明明当初也是这么一步一步过来的,却像是发生在上辈子那么久远。 巷子有点长,总觉得走了很久。 快到巷尾的时候,周阳停住了脚步。 几个混混模样的人站在那里无所事事,他们头发剃的很短,手臂上有杂乱的纹身。 脚下的迟疑很短暂,周阳想要经过他们身边,却被人喊住了,其中一个人问道,“喂,周阳么?” 在对方走近的时候,那种等待的又带着压迫的感觉,让周阳恍惚了一下,这个场景,这样的对话,是不是在哪里经历过…… 他没说话,只感受到了一种可怕的熟悉,那是非常重要的……那是…… “周阳?”那群混混走到了他面前,打量了一下,肯定道,“是你。” “……你们……是?”脑海中类似的对话令他话音戛然而止,周阳瞪大眼睛,为什么觉得熟悉……为什么会似曾相识……因为…… 心中的恐惧翻滚升腾,周阳不相信这种惊人的重合,他的手开始发抖……无意识的后退着。 这是怎么都不会忘记的事情,就算被这辈子的快乐冲淡了很多,但是……一旦某个勾起回忆的场景再现,他的过去就全部汹涌而至。 黑暗的小巷子,交错嘲讽的脸,身上清晰的痛觉,浓重的血腥味,没有人听得到的求救声…… 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着他,上辈子自己是怎么死的。 本能的想要跑,他转身想朝来时的方向躲开他们。 就听见有人说道,“拦住他。” 周阳被堵住了去路,他无路可走。 不被注意的一角,有道身影走了过来,他露出了一个阴冷的笑容,“晚上好啊……跑什么,不想和我叙叙旧?” ……是……林锐。 “这么晚才回家,在等人?”朝周阳一步一步走近,直把人逼到退无可退,他的笑容更大了,“等陆歇?” “但是怎么办呢,”林锐的心情像是非常好,他装作惋惜的说道,“你可能等不到了。”   ☆、第四十八章 ——喂,听说你是那个什么超级新星? ——大明星,有人让我告诉你,专心做自己的事,别搞些乱七八糟的。 ——听到没?你他妈老子问你话呢! 脚和铁棍落在身上,一下又一下。每根骨头都要断裂一般,绝望着喊着救命,却被人踹到咳嗽不止。 上辈子的事情太清晰。 被复制的疼痛,时间好像被人按下了后退键。 他仿佛又一次身临了前世死亡的那段过程。 脸上湿湿的,有温热的液体缓慢滑落。身体已经痛到几乎麻木。 周阳强忍着,不想让自己发出示弱的声音。他闷声不响承受着巨大的一场折磨。 林锐挥手暂时止住了那帮混混的动作。他屈膝蹲下,勾着周阳的下巴,让那个人抬头看自己。 周阳的前额被鲜血浸湿,一滴一滴落到满是泥尘的地上。林锐啧啧道,“可怜啊可怜,这回真的要毁容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他却相当轻快,“你说你多蠢?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手指报复似的用力,他掐着对方的下颚,继而将人猛地甩到一边。 周阳趴在地上,他还想挣扎着起身,又被旁边的人一棍子砸在了背上。视线被血糊的有些朦胧,费力的眨了眨眼睛,他再也没力气挪动身体了,只能看到林锐的鞋子。 “我难得好心,也不介意告诉你。”林锐说道,“陆歇现在人在美国,怎么都救不了你的。” 感觉到血液的流失,耳边的声音也有些模糊,但周阳还是清楚听到了陆歇的名字,他徒劳的动了动手指,嘴唇张合:陆…… 他想见见他。 林锐从始至终都带着笑,“你在这里快要死了,他知道么?今天可是陆老爷子的生日,他肯定陪着家人在一起,啊!还有一群朋友守着,不要太开心……你到底算什么玩意儿?” “心心念念等着的人,人家却不是非你不可。我真的——好同情你。” 周阳说不出任何话,身上太痛了,实际上如果没有受伤,估计他也无法去反驳林锐。是啊,那个人和自己不同,那人有父母……还有许多朋友…… 只是,大概因为陆歇真的对自己太好了,好到自己愿意全心全意去相信他。就这么义无反顾的喜欢了,那能怎么办? 林锐看着浑身是伤的周阳,那副不求饶不害怕的样子实在无趣,好像被打死也就那么回事。他耸耸肩,转身对那群混混说道,“别让这人太好过。一个过气的二手货而已,残了也没人会去管。” 远处轿车车灯闪了一下,已经有人为林锐拉开了车门。 落在身体上的力道每次都痛得让人意志软弱想要妥协。 耳侧被人狠狠踢过,顿时嗡鸣声炸裂,脑袋钝痛,周阳只觉得眼前发黑,整个人快要陷入昏迷。 他抵着墙角,佝偻着身体,仿佛这样可以减轻一些痛苦。 他也曾经历过这种事—— 生命如同蝼蚁,被随意的碾压然后草草埋葬。 莫名死亡的上辈子…… 求救声无法传递出去,力气已经透支,然而声音像是绕在周围,听不到它扩散的距离。 耳边谩骂和污言`秽`语也模糊起来,遥远的像另一个世界。 他意识出现交错,感官变得迟钝,灵魂仿佛开始剥离,不知是不是死前的回光返照……周阳眼前出现了不属于此刻的一幕幕景象,那些景象如胶片电影,带着波纹闪动,然后定格,慢动作的一帧一帧播放。 ——上辈子我是怎么死的? ——我不认识那些人,为什么他们要来找我? ——我可能是重生的最冤枉的一个,因为就连自己的具体死因都不知道。 有疑惑,有茫然,不想不明不白的重活一世,至少让我知道自己复活的缘由和目的。 我有理由了解上辈子所有的一切,难道不是吗? 两世相同的遭遇,类似的场景让周阳的回忆如一本被烈风吹动的书,书页哗哗作响,最终定格在了第一页。 一切起始—— 他听到有人冷冰冰的说着,“离诗晚远点,他不是你这种垃圾能碰的。” 诗晚…… 周阳满身是血的倒在巷子里,上辈子的旧事在眼前拖沓而过。他看到曾经的自己也是这样,孤零零的躺在漆黑冰冷的地上,身上伤的不成样子。 不断骂嚷的声音,那是他以前没有听清的话,现在却全部深刻的印在了脑袋里。 此刻,他像一条脱水后即将断了呼吸的鱼,艰难的微张着唇,拼命汲取着空气。 过往还在继续—— 那些人踹着他,铁棍在他身上一下一下的抽过,嘲笑声太刺耳,“你也不看看,凯盛是不是你能得罪的起的?” ……凯盛……凯盛……陆……歇? 周阳本能的就想到了那个人,也许越是现在他越是想他。手指紧紧蜷缩着,混杂着尘土。他喘着气—— “今天这场祸,完全是你自找。”为首的一个人把铁棍拖在地上,发出令人悚然的声响,“那位的新欢你也敢凑上去?他还没玩腻呢!喔,对了,那位让我转达一下,就算他玩腻了,也他妈轮不到你!” 心里开始惶恐,周阳的喘`息变得剧烈,他拼命咳嗽,想要擦掉挡住视线的鲜血,手腕却被人踹开,他痛得弓起了腰。 曾经的一切依旧拉扯着他—— 那群人轻视着,不屑着,拽着周阳的头发逼他仰起头来,“知道诗晚是谁的人么,捧他的是谁你也不去打听打听?什么墙角都敢撬,这就是你的下场!” 周阳真的害怕了,他没来由的害怕。他想捂住耳朵,可是手痛得举不起来—— “诗大明星背后的那个人……” 不要说了……他觉得自己是否已经猜到了?他不想听下去…… 周阳企图阻止对方,可他无法出声,上辈子残存的画面也不会为他的恳求和恐惧而打断。 那个声音非常残酷,带着笑意,说出的话却让人崩溃。“凯盛的那位……陆少啊……可不是那么好讲话的。他的新欢只能给他搞,你他妈乖乖一边待着吧。” …………够了……够了……够了!!! 周阳痛苦的呜咽着,他努力用手臂挡住自己的脸,他想躲开那些声音,几近哀求:不要说了……我不想听了……求你了,我不想知道了,我真的不要知道了…… ——我没有什么执念,也没有特别强烈的未完成的心愿,更不存在血海深仇未报的死不瞑目,怎么偏偏就让我重生了?奇怪。 ——不过算了,这辈子我会过得很好的。 总是很忐忑,怎么都无法真正安心。周阳在青山镇开始二次人生的时候,一度猜想自己上辈子到底是为什么而死。他也曾懊恼过,要是死前能听清那些人说的话就好了,至少重生后可以规避更多不利的因素,但他那时什么都没听清,因为已经陷入了死亡。 如今,百思不得其解的真相抽开了它的茧,一层一层的。然而里面不是美丽的蝴蝶,而是血淋淋的腐肉。 这就是周阳一直想要知道的,一直想要了解的。 现在这些真相要将他逼疯。 他浑身颤抖,表情扭曲,不知道是身体上的痛苦还是心理上的崩溃。 最后的最后,他看到上辈子的死亡前夕—— 在自己渐渐失去呼吸后,一个混混仍旧不放过的上前踹了一脚,“陆少说了,你要是废了,只当是赚了。如果死了……”他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当垃圾处理掉就好。” 所有过往到此为止。 周阳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他木然的像一具尸体,只觉得周围静的很。 在布拉格时,有个占卜师说过,他是不该存在的人,灵魂会在终点消失殆尽。直到现在,周阳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辈子……自己没有未来,只有终点。他的存在即是注定的消失。 “陆……”他想叫那个人的名字,喉咙里却有腥甜的味道,是血。 “为什么……”他嘶哑的自语着,手指扣着水泥地面,指甲鲜血淋漓,“……我……杀……” 语不成句。 重生到底好不好?周阳以前觉得挺好,因为他这辈子遇到了一个人。简直不太真实,两辈子以来,除了自己妈妈,从未有人对他这么好过。 周阳满足的不得了,他一向不怎么贪心。 两人还没在一起的时候,他有过犹豫,也很迟疑。只是慢慢相处着,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喜欢了。 那人实在太温柔,对自己也很关心,虽然偶尔脾气很差,不听人意见,但不可否认,对方带给了自己很多快乐。 只是,有谁会想到…… 带给你这么多快乐的人,也偏偏是把你毁的最彻底的。 这座城市的深夜,无数人正在安睡,又有无数人和爱的人依偎相伴,再或者一伙好友喝着啤酒勾肩搭背胡吹海吹。 他们有家人,有爱人,有朋友。而他呢,什么都没有,一个人在巷子里,无依无靠,也无人问津,只是等着死亡。 周阳觉得有些累,身上也很冷,他已经半点力气都没有了,脑袋开始空茫,他只想好好休息。 巷口突然有人喊着救命,一声一声不间断。虽然四周没人,但这声音也着实让人听了心里不太安生。 巷子里的那群人停住了动作,不耐烦道,“妈的,谁大晚上在那号丧!去个人,把鬼叫的那个拖进来!” 正说着,一个身影已经跑了进来,边跑还边叫。那几个混混骂着就要上前去教训人,却被迎面扔来的大麻布袋丢的措手不及。 塑料瓶撒了一地。 一个穿着背心的小青年凶神恶煞的抓住来人,呸了一口,“我以为是谁,原来是个捡破烂的老不死!妈的,欠揍,教训下他!” 一伙人正要围过来,警笛的声音划开夜空,从远而至。 听到动静的几人对视了一眼,使了个彼此都看得懂的眼色,接着毫不停留的从巷尾撤走了。 周阳身上脏兮兮的都是尘土,脸上和衣服上也沾了很多血,双手血肉模糊。 他闭着眼睛,无知无觉。 老人慢慢跪下,碰了碰他的脸,然后托起了他的脖子。 看清怀里那个人的样子后,老人的手有些抖,他把周阳脸颊边的碎小泥石抹去,又从口袋掏出块干净手绢按住他额头的伤口。 当救护车里的医务人员要把周阳抬上去的时候,老人固执的要一起跟着。随行医生问道,“您认识这个孩子么?” 老人只是说,“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帮过我。我得看着他好好的。”   ☆、第四十九章 眼睛像被重物压制着,周阳想要睁开,却感觉十分沉重。 耳边蒙蒙作响,然而什么都听不清。 神志渐渐恢复,记忆出现短暂空白继而迫不及待的开始叫嚣。 每字每句,每个表情,每个动作……所经历的每个片段,清晰的刺激着他,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周阳紧皱眉头,挣扎着从噩梦中解脱。 视线无法聚焦,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定格,看清了眼前那个人。 那是陆歇。 陆歇坐在床边,面色难看又带着浓重的担忧,见到周阳醒来,他的表情开始松动,连呼吸都放松了,小心的试探道,“周阳?” 周阳依旧疲惫,脑袋却更加清醒。他的头很痛,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直直的看着陆歇,眼睛空洞的像没有了灵魂。 陆歇俯□子,很慢很慢的说着话,努力让唇形更好辨认,“有没有哪里很痛?我叫医生好不好?” 周阳听不清他说话,他只能听到很杂的声响,还有几不可闻的气音,嗡嗡的如苍蝇一般挥散不去。“不……”他努力的发着声,“起……来……”动了动手,他想坐起来,却被陆歇按住了。 “你在输液,手不可以乱动。”陆歇又像刚才那样,盯着他一字一顿的说着话。他把枕头放在周阳背后,动作轻缓的将人扶起来靠着垫子。 周阳闭目喘了几口气,垂在被子里的手虚空的握了握。他的样子很安静,安静的让陆歇觉得难受。 “对不起,”虽然知道这三个字有多无用,但他觉得自己必须要说,“周阳……我……” 衣领突然被人抓住,陆歇剩下的话被一直靠在床头的人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扼杀了。 周阳扑向陆歇,也不管从手背上脱落的针头,他脸上是从来有过的陌生和愤怒,扬起另一只手就冲对方的脸揍了过去。只是他的手腕受了伤,根本使不出太多力气,碰撞产生的巨大疼痛让他闷哼着倒在了床上。 “周阳!”陆歇赶紧抱住他,然而怀里的人挣动着,还想要揍自己。 “放开!”周阳吼道,“你还没装够么!”他一大声,耳边嗡鸣的更厉害了。杂音击的他眼前都发晕。 “假惺惺……”他按住自己耳朵,像是非常痛苦,却还是骂道,“你们都是一类人!王八蛋……” 陆歇看他痛得受不了,当即就把人压在床上,让他先冷静下来,伸手去按铃叫医生。 周阳却要把他掀开。 “你别这样!”陆歇也不敢用太大力气,“你乖,医生来了就不痛了,我在这里,不要怕。” 周阳根本听不清,只看到对方嘴唇张张合合,他更加烦躁,“滚开!滚开!”他喊的很大声,耳边闷闷的,却听不到任何声响。 他顿住动作,有些惊疑的去看陆歇,就发现那人依旧在说着什么,自己却像个聋子一般。 陆歇似乎也察觉到周阳明白过来了,于是不再开口。 “怎么回事……”周阳恐惧的问道,“怎么了……” 陆歇没有给他回应,不,其实是给了,但周阳听不到了。 “我……”他想去捂自己耳朵,却又不敢去碰,脸上表情像小孩子一样无助难过,伪装或者逞强在这一刻全部烟消云散,他被人拔掉了所有的刺,成了一个鲜血淋漓的可怜虫。 他聋了…… “我……听不到……”他如同临死前的幼兽,发出悲哀的呜咽。他听不到了……他完了……听不到声音……那还要怎么唱歌……那要怎么活下去…… “这只是暂时的!”周阳这副样子让陆歇感到害怕,他没想过自己也会有害怕的一天。 抓着周阳的肩膀,陆歇大声道,“你怎么会聋?!这是暂时的!医生说了能治好!” 他又把周阳抱在怀里,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我怎么会让你聋?我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 医生急匆匆的赶来,看见房中的景象后,有些犹豫,但还是礼貌的说道,“陆先生,我们要给病人……” 陆歇点头,“我在这里守着。” 当他从美国回来时,曾经想过很多种情况,每一种都是关于他们和好之后的生活,却没想过现实会是这样……失控。 他撑着额头,深深呼吸,想要抽烟却又记起这里是医院。 在医院的这些天,他过的很糟糕,但是……始终是病房里的那个人更崩溃。 那个人自醒来知道听不见了后,就再也不准自己靠近一步。 每次陆歇想要去看看周阳,周阳就会扯着输液的架子去砸他,也不管当时是不是还在吊着针,如此两次,陆歇再也不敢在他意识清醒的时候去看他了,因为那人被针头弄破血管后的手到现在还肿着,青紫一片。 只有当半夜所有人都睡着后,他才能悄悄的坐在床边陪他一会儿。 在周阳住院后,陆歇发现对方晚上开始怕黑,尤其是头两天,一旦关上灯四周黑漆漆,那人就会情绪激动。 不过,后来慢慢好了一些,关掉灯也能好好睡觉了。接受治疗时也没那么抗拒,只是依旧不容许自己走近一点半点。 在最早得知周阳受伤的时候,他刚下飞机没多久。 在美国就只待了一天,一天的时间,他想了很多事情,想到最后,才反应过来都和某人有关。 他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陷入爱情的白痴,却又疑惑:自己居然会那么想念一个人,实在太神奇。 他忍不住了,于是打电话给周阳。但那人一直没有接。 想起对方的孩子脾气,陆歇觉得周阳可能是生气,因为那天自己没有去找他。 于是他早早回国了。 结果,一回来就得知了这样一个消息。 当时,看见病床上那个人后,有什么感觉? 陆歇想不起来了,他只觉得脑袋空白,心里也像空了一块。 记得当初慕沉问自己,“以前你从没把人带回来过,所以你是确定了吗?”那时候陆歇无法给出答案。现在他可以确定了,但是……可能真的有点晚了。 他不知道是谁把周阳伤成这个样子的,但他发誓,在一切都查清楚后,他会让那个人生不如死。 将手中的烟摁灭,他从车上下来,恰好是晚上十点整。 今天他来的有点早,因为想和医生再了解一下周阳耳朵的治疗情况。 路过病房时,他顿了一下,犹豫的搭上门把,却还是放了下来。算了……等到那人睡着吧。 “陆先生,”负责换药的护士笑着打招呼,“你来啦,要去看看他么?一天比一天恢复的好了。” “还是晚一点。”陆歇说道,“让他好好休息。” 他们擦肩而过,在陆歇正要拐弯去医生那里时,他听到了一声惊叫,转头看去,就见周阳那间病房房门大开,声音就是刚进去的护士发出的。 心脏重重一跳,他跑了过来,当看到眼前的一幕时,只觉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原本是该有人的床上此刻空无一物,快要吊完的盐水瓶挂在那里,连着输液管的针头已经不再晃荡,可见人已经走了好一会儿。 药水缓慢滴在地上,雪白床单残留着零星血迹,陆歇都能想到那人拔掉针管的时候有多粗暴。 他有些无力,也有些不知所措。 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急急从房间出来,一边打电话一边使劲按着电梯,“崇言,去给我找个人……就是上次我和你说的……” 电梯迟迟不来,陆歇踹了一脚,骂道,“操!他妈能不能快点!” 李崇言很少很少见他发这么大火,吓得不敢吱声。 周阳从医院跑出来根本来不及换衣服,他也不知道自己衣服在哪里,从柜子翻找到钥匙和手机后,他就走了。 他不想留在医院,更不愿看到陆歇。他每晚每晚都睡不着,所以他清楚那个人会在凌晨来看自己。 他不要和他说话,无话可说。 对方的目光和温度会把自己逼疯,这座城市也一样。 他要离开,他要给自己一条活路。 晚上的街道虽然不如白天热闹,却也不乏匆匆行人。 每个人看到周阳时,都是惊讶而奇怪的。 周阳没有理会这些人的目光,实际上,他像个孤魂野鬼,他听不到声音,所有的议论和探究对他而言都是多余的。 闪烁的霓虹五彩斑斓,和周阳正好形成刺眼的对比。 身边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热热闹闹,颜色明亮的巧克力礼盒漂亮的像是能发出甜蜜的味道。刚出锅的关东煮热气腾腾,有小孩子扯着自己妈妈的衣角,跺脚耍赖,然后被大人一脸笑容的抱在了怀中。 他看着他们,就这样入了神。 悬挂在店内的小型电视上,正放着一档重播的娱乐节目。 女主持人穿着柠檬黄的小洋裙,画着无懈可击的妆,她也许还有着活泼的好嗓音。 她面对电视外的万千观众,笑的可爱乖巧。几十秒后,屏幕里多一个人。似乎是初露头角的新星,主持人不遗余力的为大家做着介绍。 多熟悉的一张脸,周阳看了无数遍,看了两辈子。 电视里的诗晚光鲜亮丽,神采飞扬,带着少年特有的蓬勃和朝气。 然而周阳看着那个人,茫然的近乎呆滞。 玻璃橱窗泛着冷光,视线缓缓落下,他看到了镜子里渺小又狼狈的自己。 他想笑,却比哭还要难看。   ☆、第五十章 周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他麻木的收拾着东西,床上和客厅被弄得一团糟,房门大开也无暇理会。 房间里只剩黯淡月光,他现在耳朵又听不到,就像处在一个封闭的世界,感知能力都下降很多,就连有人在他身后朝他走近也无法察觉。 直到有一只手放在肩上,按了一下,周阳才恍然回神,他稍稍转头看去,陈时杰正一脸惊喜的站在后面。 “我天!大王你去哪儿啦!”陈时杰激动的手舞足蹈,“电话打不通,家也不回,酒吧也不去,我还到你白天打工的地方找你,他们说你突然就没去了。” 周阳的目光从他脸上落到他的嘴唇上,一张一合,但就是听不清在说什么。等视线重新落回陈时杰脸上时,周阳一言不发。 说了半天没人回应,陈时杰也有点奇怪,“……怎么了?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大王……?”陈时杰凑近他,瞪着双眼睛把人上下打量一遍,后知后觉发现对方居然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当即就叫道,“你你你怎么穿成这样?额头怎么了!还有手!”他去抓周阳的手,又不敢用力,看了好一会儿,才担忧道,“身上呢?” “……你为什么不说话啊?”陈时杰着急了,“你不是在等你女朋友的么?到底怎么回事,我这几天都急死了,就怕你出什么事儿,茶茶也担心的要命。” “喂喂!能听见我说话吗?”陈时杰放慢嘴唇的动作,拉长了音,“能——听——到——吗——!”他歪歪脑袋,又挥着手在周阳眼前晃了晃,还想继续开口。 周阳说,“我听不到了。” 陈时杰被噎了一下,摆动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他狐疑的看着那人。 “我聋了,我听不见你说话。”他回答的很平静,平静的简直不像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只是手上的动作出卖了他。周阳胡乱的往箱子里塞东西,塞到一半,又拿着衣服不知道该放哪里好。他眼睛里没有往日的神采,像牵了线的木偶,从始至终,动作和表情都是机械的。 陈时杰受到了很大刺激,他觉得周阳在和自己开玩笑,顿了很久才干笑两声道,“一点都不幽默……” 然而面前的人依旧无动于衷。 豁然起身,他抓着周阳胳膊,因为情绪的波动,声音都大了不少,“出什么事了你能不能说说!明明分开前还好好的,怎么几天就成这样了?!” 周阳却只是空洞的重复着,“我听不见。” 空气凝成了冰,大夏天的夜晚,陈时杰竟然觉得有点冷。好半天,他才匆匆跪在地板上,冲周阳说道,“你哥哥呢,你有没有和你哥哥说这件事?” 等了很久,没动静,他才记起眼前这个人现在听不到。“操”了一声,他想去拿周阳手机翻找电话号码,给这人的哥哥打过去问一下。结果就见周阳拖着拉链都没合上的箱子要往外走,他还穿着医院的衣服,也不知道换,连手机在别人手里也不管了。 陈时杰赶紧去拉他,怎么都不让人走,“你要去哪里?你现在哪都不能去,就是去医院知不知道!” 而周阳也终于彻底爆发。 多日来的恐惧和压抑像决了堤,封锁了太久的痛苦如喷薄的火山,浇熔了他的精神。他抱着头,几近跌坐在门边,发出模糊的嘶哑的叫声,那个声音像是承受了太多压力,都开始失真扭曲,“我要回家!我要回去!放开……我要回去……” 陈时杰愣愣的放开他,满脸都是受到极致惊吓后的愕然表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真的无法想象周阳会有这样的时候,毕竟眼前这个人总是大大咧咧,开朗惯了的。怎么会成这样…… 楼梯口的灯昏暗的亮着,他们两人在门边,经过之前的暴躁和失控,此刻安静的吓人。 ****** 青山镇的八月热的着实够呛。 知了在树上没完没了的叫,路边小狗吐着舌头呼哧呼哧喘着气,动也不愿动。 太阳像火烤。 大早上的或许还能见到不少人,到了下午,除了摇着扇儿,下着棋的老一辈,其他基本是想都别想了。谁愿意两三点的在外面找罪受? 当然,晚上就不一样了。 街巷亮起了灯,小摊小铺摆起了货架,乘凉散步的人像约好了似的,大有集体出行的架势。 这就是青山镇最热闹的时候,几十年都不怎么变的老样子。 王嘉木今天来的比较晚,酒吧已经开始营业了。通常他在酒吧,也不会待在人多的一楼,说来奇怪,其实他比较喜欢安静,但是当初怎么会想到开一家这样的店? 时间越久,也就越想不清楚了。 照旧从酒吧后门绕进去,这是他的习惯。只是今天,他发现了一点不同的地方。 窄小铁门边的一个角落,有个人蜷在那儿,几乎将身体抱成一个团,脑袋也埋在膝盖里,旁边放着大大的行李箱。 王嘉木看了那人一会儿,想要从他身边经过,但是几步之后他停了下来,片刻,蹲□子,揉揉那人的头发说道,“怎么回事?你突然就回来了?” 当对方抬头的时候,他看到了他前额上的纱布。 两天,从王嘉木知道周阳耳朵失聪、浑身是伤后,带他在医院待了整整两天。 在这段时间里,不管他怎么问、怎么写,周阳都不回答他任何问题,当然也拒绝说出身上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他整个人都变得很沉默,甚至可以不说一句话。从医院出来,他就窝在酒吧的楼上,不见人,也不怎么吃东西。 王嘉木打电话给诗晚,想问问情况,没想到那边诗晚在听到周阳名字后停顿了很久,然后说道,“我和他有段时间没见面了。” 他们从小玩到大,又一起去了北京,但周阳出事,诗晚却不知道。另外那个人更是直接跑了回来,一点儿都不和诗晚提。 他不明白这两人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王嘉木也就没再说下去了。最后他没办法,只能在本子上写道:我让小乐来看看你。 周阳才缓慢的眨了下眼睛,声音低哑的都不像个活人,“不要告诉他……现在不能见他……”看向王嘉木,他说道,“我只是想自己待一段时间,我想休息一下。” 王嘉木对他和诗晚就像弟弟一般,看着他们长大然后走上属于他们自己的道路。 而周阳现在这副样子让他着急也担心,他还想过是不是要把人活拉硬拽的带到医院去继续治疗,但这想法终究只是他生气时候的念头而已,不作数。 站在酒吧门口,王嘉木难得的想抽根烟,他曾经有过烟瘾,只是戒了好多年。 虽是这么想,却也没有付诸行动。 夜已经深了,街上也空荡起来。 王嘉木漫无目的地从这一头走到十字路口,复又折回:这样下去不行……绑也得把那个臭小子绑去医院。 在他这样想的时候,远远地有一个人迎面走来。 两人打了个照面,目光在对方身上都有短暂的停留。 ……这个人……王嘉木蹙眉:怎么这么面熟…… 他顿住脚步,犹豫了几秒后,转身看去,恰好那人也回身看了过来。 这下,王嘉木记起来了:这个人就是不久前和周阳一起离开青山镇的男人。 当时他就对那两人之间的亲密感到奇怪,所以印象深刻了点。现在,这个人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王嘉木没有弄错,的确,他面前站的人就是陆歇。 陆歇来青山镇,也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找周阳。他也认出了王嘉木:周阳以前驻唱酒吧的老板。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主动说话。 直到酒吧里出来了一群吵闹的青年,这样的诡异气氛才被打破。 陆歇开口道,“你好。” 王嘉木只是点点头。 “或许你见过我?”对方堪称淡定的态度让陆歇心里有了点底,他说道,“那你可能知道我为什么来。” “抱歉,我不知道。” “他应该已经回来找过你了。”陆歇直接了当,“他身上有伤,不能在这里耗下去。” “我不清楚你指的‘他’是在说谁,但这几天,除了你之外,没有人找过我。” 陆歇现在根本没心情和别人兜圈子,“周阳,他的耳朵要尽早治疗,这种小地方能治好他么?” 王嘉木当然知道周阳的情况,陆歇也知道眼前这人明显是知情的,只是对方不愿说。 “那你怎么不让他留在北京。” 陆歇张了张口,却不知道怎么反驳。 “我觉得他既然会离开,就表示不想你去找他。”王嘉木不太确定周阳变成现在这样是不是和陆歇有关,但他却十分清楚周阳谁都不想见,“除了北京,还有很多地方可以治好他,陪着他的人也不一定非你不可。” 陆歇不喜欢这种什么都做不了的感觉,特别是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却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他一向雷厉风行,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渴望某样东西就一定会得到。 但现在,他很挣扎。他知道周阳一点都不想见到自己,可是对方的伤必须要治疗。还有周阳的那个老板,那种笃定维护的态度让他更加烦躁,自然而然又理所应当的语气……每句话都在表示着那人和周阳之间的关系有多好。 若是以前,自己怎么会这样摇摆不定?但是现在……他开始有了顾虑。 对方不愿意,他就会犹豫。 陆歇敢肯定,周阳一定是回来了,而且就在那家酒吧。 他想见周阳,却又莫名止步。大概……是怕那个人看见自己后又失控的情绪。 所以,他只是坐在车里远远望着两层高的小建筑,或是当夜幕完全来临,在附近走走。 如此两三天,机缘巧合,陆歇居然真的再次看到那个人了。 真真切切看到心里不停念着的人后,陆歇只觉得很不真实。他既没有高兴,也没有激动,只是全身僵硬,胸口像被空气灌满,饱胀的疼痛的。 那个人过的很不好。 他看过去非常虚弱,像是生病了。 陆歇发现他也瘦了很多,脸苍白的没有半分血色。锁骨突起,有着深深的沟痕。下巴削尖,睫毛低垂着挡住了那双总是过分明亮的眸子。 背影更是单薄的吓人。 陆歇想喊他名字,他又想要追上去,动了动脚步,却想起这一切也是自己的错。 为什么当时会让周阳大晚上的在酒吧门口一直等下去?他无法说清当时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他自认没那么幼稚,但人往往很奇怪,当你和一个人在一起后,就忍不住想要对方全部的目光,希望融入对方的生活。 或许是手段太粗暴了。 如果当初让周阳不要继续等,告诉那人,自己在美国。那么现在什么事都不会有了。 可是没有那么多如果,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无可挽回。 入夜后又过了很久,直到再没有了行人和晚归的醉汉,店铺都关了门,真正的万籁俱寂。 陆歇从车上下来,他决定要做一件事。这件事从他白天见到周阳后,就下了决心。 在这里的几天,不说其他地方,酒吧附近的路他已经全部摸清了。 此刻,后门边,他站了一会儿,又抽了根烟,确定一个人都没有后,他开始……翻起了墙。 抽了抽唇角,他觉得现在这个行为简直……只有还是屁大点儿的时候他跟着沈慕沉做过这种事,都多少年了…… 到了酒吧里面后,他就更熟悉了。 循着记忆,他找到了二楼的房间,曾经周阳带他来过。 试探着推了推门,并没有从里面反锁。陆歇推开了一条缝,却又突然觉得紧张,在门口迟疑了约莫十来分钟,才重新将手扶在门把上,然后推开。 房间里很黑,好在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要找人并不太难。 床上的人依旧安静的躺着,似乎没有因为不速之客的闯入而清醒。 陆歇动作尽可能的放轻,但他又想到,周阳已经听不到了。 坐在床边,他看着那个阖着眸子的少年,终于忍不住用手碰了碰他的脸。然而只是这一下,他就察觉出了不对:周阳发烧了! 他摸着对方的额头,滚烫的温度直接触到了掌心。 也不怕把人吵醒了,陆歇将他抱起来就要送去医院。 周阳蹙眉,他闭着眼睛,只是本能的觉得难受,推拒拉持自己的那股力量。 陆歇调整了一下手臂的姿势,让周阳尽量能舒服点,看着那人略略放松的眉头,他叹道,“你这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很抱歉……”明明清楚怀里的人听不见,他仍旧固执的说道,“对不起。” “他也不能把你照顾好……” “如果一直这样……” “周阳,我会把你接回北京去的。” 周阳晕乎乎的,脑袋重的很,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抱着自己,非常舒服的体温。他根本不知道是谁,高烧让意识都变得模糊。 唯一只觉得,那人近在咫尺的颈侧皮肤有着很熟悉的味道,像烟草,却又更柔和。 他在这天晚上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从出生到死亡,都有了完整的连接。 小时候跟在自己妈妈的身后,长大了,就为生活东奔西走。辍学、打工、离乡背井,希望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希望能活得精彩,过的更好。 两辈子的记忆,无数的时间碎片,像一面面镜子,照出了很多个他。 每一个都是鲜活的,有哭、有笑,有成功的快乐,也有生命戛然而止的绝望。 他最亲的家人,他最好的朋友,他最感激的恩人,他最喜欢的……爱人。 他曾经拥有过很多东西,却也在一夜之间分崩离析。 死亡前,他想到的只有“让我活下去”。 重生后,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活下来。 并非每个人的死亡都是无憾的,有遗憾的人那么多,偏偏自己就这样偷来了一辈子。 怎么会问出“重生到底有什么意义”这样的问题呢? 毕竟,能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了。 清晨,阳光照在他脸上,将他从温暖中叫醒。 周阳睁开眼睛,看到了明晃晃的灿烂骄阳,看到了旺盛的绿,看到了碧蓝的天,看到了八月的盎然生机。 他也看到了小小玻璃窗外的大千世界。 王嘉木走到他身边,伸手试了试体温。 周阳转眸,说了这么多天以来的第一句话,“又给你添麻烦了,谢谢你。” 摇摇头,王嘉木没告诉周阳,到底是谁将他送到医院来的,他觉得周阳也不会想知道。 片刻,他听到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说,“我想尽快的,接受治疗。” 作者有话要说:出差两天去外地开会,晚上赶火车= = 挣扎着写完了这部分! 周五回归,你萌不要太想我~ 周五恢复更新!开始娱乐圈狂霸拽剧情了(好像也没那么狂霸拽……) Ps:有很多孩纸说的关于更新的问题~不好意思啦!下次我一定注意!更不了就会提醒的! 大家也不要熬夜,多多休息!   ☆、第五十一章 北京熙攘的大街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快镜头推移,步履匆匆的上班族和排队等候公交车的青年男女都有着相同困倦的一张脸。地铁又是爆满,高峰期永远都挤不上也下不来的人们烦躁地继续被玻璃门隔离,他们的镜像在深邃地道中撕`裂、变形,然后朝着下一站做好准备。 这就是这座城市大多数人一天的开始,伴着无奈、焦急,和拥挤。不过今天有一点点不同—— 二环朝阳门的西南角,正举行着一场人声鼎沸的选秀活动。现场很多人,即使排队有序,却仍旧绕了好几圈。认识的、不认识的,大家凑在一起唧唧喳喳的热烈讨论着。 主持人手握话筒,对着相距不远的摄像机也不得不抬高音量。 “……就如大家看见的,报名参加首届国民新星秀的选手非常非常多……这是我们的第一站,首都北京。之后还将分别在上海、深圳、南京、成都以及沈阳进行海选。不得不说,这次华宸举办的活动刮起了一阵大旋风,不少追逐梦想的人都来到了这里,希望可以成为最幸运的那一个。现在,让我们来共同关注一下比赛进展情况……” 在女主持穿梭于人群中、游刃有余的同时,活动方和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则在拼命的维持秩序,他们拿着一个大喇叭开始喊着号码,“0198号!0198号可以进场等候了!” 与外面风风火火的节奏相反,等候厅内,气氛有些安静,近乎肃穆。临上台的参赛选手或面色凝重,或忐忑不安。当然,偶尔也有一两个例外—— “我是音乐学院的学生,还拿过我们那个地方的很多奖。”坐在旁边的一个青年穿着沙滩裤,短衬衫,顶着一头红发,满脸志在必得,“往后的比赛先不提,海选如果都没选上,老子就把以前那些奖杯给吞下去!” 部分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了头继续默念歌词或是拨弄吉他。只听到女主持说着“祝你好运。” 斜右侧的娃娃脸男生托着下巴,一副深沉思考状。主持人走到他身边,话筒一递,问道,“紧张吗,马上就要进去了。” 娃娃脸端直身体,支吾道,“……也没什么,我就是来试试。” 主持人好奇,打趣道,“看你的样子,年纪很小啊,真的满十八岁了么?” 娃娃脸有点纠结,小声嘀咕了一会,期期艾艾的看着对方说,“……其实,我今天是逃课出来的……” “大一新生?” “……高中。” “……”主持人淡定起身,对身边一个男工作人员说道,“快把小朋友带出去上课。” 满屋子哄笑起来,娃娃脸男生更窘迫了,脸颊红的像苹果。 舞台入口处,有人念道,“01109号来了没有?准备登台!” 被忽略的一角中,有人站了起来,朝通道走去。 和周围鲜亮扎眼的穿着相比较,他依旧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一副打扮。 自动门为他而开,又在他身影消失后缓慢合上。 舞台上除了直面而视的评审台,四周坐满了观众,如果忽略“接受考核”这一点,那么此时此刻还真是像极了一个小小的个人演唱会。 不愧是华宸,海选都弄得这么隆重。 站定后,扶正话筒的位置。看向前方的评委们,他放松身体,轻吸一口气再慢慢舒出,开口时,声音清晰明亮。 “三位评委老师好,”他说道,“我是01109号周阳,今年十九岁。” ****** 晚上的后海酒吧坐满了人,他们吹着小风,喝着冰镇的酒水饮料,一派惬意的样子。 在离热闹源地稍远一些的“独”,陈时杰刚唱完一首歌,他趴在吧台边咕噜咕噜狂灌可乐,可能是灌的太急,呛到了一下于是开始猛烈的咳嗽。 咳到昏天暗地的时候,面前多出了一道被灯光照至歪斜的影子。陈时杰抬头看去,顿时愣在了原地。 “嗨。”周阳笑着和他打招呼,“有段日子没见,还好么?” “……”陈时杰闪亮亮的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转,可怜兮兮的说道,“呜呜,大王,我好想你!” “……别装了,正常点。” “咳!”陈同学立刻恢复了正经脸,蹦起来抱住周阳就一个劲儿的嚎叫,“你可回来了!太后快来快来!大王回来了!” 于是,老远就听见茶茶一路喊着,“让!让!让!让我过去!” 好不容易冲到了面前,她看见周阳后也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你丫这段时间跑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 周阳看她那么难过,也挺过意不去,刚要解释,就被茶茶剩下的话给堵了回去。 “你知不知道……”茶茶一秒变脸,“我这段时间少赚了多少钱!靠了,我还以为你失踪,叫着陈二缺去贴了几张寻人启事。” 周阳囧囧的看向陈时杰,陈时杰苦逼的点头,还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周阳明白了,这人一直没有告诉茶茶关于自己的事情。不过也对……当时那种情况,只怕是把陈时杰也给吓到了。估计对方到现在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当时招呼都不打,我还气了很久,你那时候去哪儿了啊?”茶茶抱怨,“还算我有良心,就等着你回来,否则遇到一个无良老板早就把你扫地出门了。” 周阳只好编着谎话,说是突然生病,来不及通知,老家的人后来直接把自己接走了。 陈时杰知道眼前的人在撒谎,不过他什么都没揭穿,表现的就和茶茶一样恍然。 等到茶茶离开,他才偷偷问道,“大王……我是真的关心你,绝对不是八卦……” 周阳嗯了一声,“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已经没事了。谢谢你帮我瞒着。” “没什么……我就是担心,因为那时……”他突然住了口,转而问道,“你耳朵好了!” “好了,笨。”周阳说,“我都和你讲了这么久的话,你才反应过来。” 陈时杰傻笑,挠挠头道,“那就好,那就好,好了就最好了!” “我今天刚到的北京,一下火车就去参加了华宸的海选。” “你要不要这么拼啊?身体虽然好了,但是还要多休息。”陈时杰倒了杯水给周阳,“比赛什么的,就算这次没赶上,以后也有,对了海选通过了么?” “你觉得我会失败吗?” 陈时杰哈哈笑,“你一定会成功,我知道!那大王啊……你参加了这个活动,晚上还来这儿吗?” “来。” “太好了!”陈时杰雀跃的欢呼了一声,不过又皱起了眉,“可你白天还要去快餐店,这样会不会太辛苦?三个地方跑啊?” 周阳倒是摇了摇头,“快餐店那里就不去了,我玩失踪太久,人家不可能一直等我。参加完海选后,我已经去那边解释了一下。” “那就最好了,我也不赞成你这么累。” 这时,茶茶捧着一盘吃的喝的又开山劈石般从人群中很汉子的挤了过来。往吧台上一拍,说道,“不管你吃没吃饭,今天都给我吃完!” 陈时杰眼冒金光,“我也要我也要我想吃!” 茶茶一脚把他踹飞,“哪儿都有你,滚台上唱歌去!”转头,又是双手交扣呈祈祷状,“周阳,继续来这儿吧~” 周阳笑道,“不来这儿我去哪里啊。” ****** 城市的另一头,品悦会所。 从陆歇踏进店里开始,不断有服务生和相熟的人跟他打招呼。 他并未理会,脸上像罩了一层寒霜。 走到楼梯口,伸手拉住一个人,问道,“林锐今天来了没?” 服务生可能是被他阴沉的表情吓到了,话都说不出,只是点头。 走上五楼,陆歇根本没那么好的心情去敲门,他异常粗`暴的踹开门,力气大到门都不住的震`颤。 房里的林锐动作滞了片刻,看清来人后,冷声道,“怎么,陆少脾气挺大啊?这已经是你第二次踹我门了。” “我他妈今天不止要踹你门,”陆歇声音平静,动作优雅的把袖子卷起,朝林锐走近,说道,“我还要揍你。”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工作很忙,好多留言实在来不及一条条回复, 但是每条我都很认真的看完了。尤其感谢cat的长评,辛苦啦~ 大家的意见,中肯的我会接受。十分感激你们的开解和体谅。 我不会轻易的改动已经设定好的大纲和结局。 我就是把自己想写的想表达的东西表现出来,就这样简单。 看大家讨论的那么激烈,我也只有两点再次申明,帮助大家避雷: 1,先虐攻后虐受 2,本文HE 谢谢你们的支持。   ☆、第五十二章 包间里乱成一团,女人的尖叫声还有酒瓶乒呤乓啷滚到桌下的撞击,混杂着拳头落在身体上的闷响,林锐被压制的死死的,根本无半分还手之力。 陆歇揍得非常狠,对方的脸也没放过,一拳砸青了林锐的唇角。 闻声而来的保镖想去阻止陆歇却又不太敢用蛮力,只能堪堪拉住。 等到两人真正分开后,林锐鼻子都见了血,他擦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上的鲜红,继而疯狂又暴戾的吼道,“你他妈真以为我不敢动你是不是!” “你有本事尽管试试,别跟孬种一样只敢找别人出气。”陆歇扫视过一旁的保镖,那人赶紧撒手放开,退到了后面。 陆歇走到林锐身边,深黑眸子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忽而勾唇低声说,“你不知道他是我的人啊?三番两次去动他。要不是看在你家老子的份上,恐怕你现在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林锐愤恨难挡,几乎就想着直接撕破脸算了。 陆歇却是在揍完人之后得到了极大的纾解和放松,尤其是此刻对方的样子很能取悦自己。转身欲走前,他轻拍一下额头,说道,“对了,还有个好消息我差点都忘记告诉你。林氏集团当年资金危机的那会儿,你家老爷子希望我爸入股,帮忙扶一把,让林氏不至于垮台,记得这回事儿么?” 林锐咬牙切齿,他当然知道这件事,陆歇的父亲很多年前曾入股帮助林氏渡过了一次难关,为了表示谢意,陆歇父亲的股东身份就一直保留了下来,不过一点点股权而已,没什么可担忧的。在林锐掌管林氏后,也就没多在意这件事。好在两家关系一直比较好,但是说难听点,“好”只是一个修饰词,有利益才能“好”。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不太敢动陆歇,一来是因为他动不起,二来则是林氏集团偶尔会需要凯盛的帮助。他不明白陆歇为什么突然提这件事,目光冷冰冰的看着对方,林锐并不说话。 “看你这个样子就是记得了,”陆歇笑道,“就在今天下午的四点三十七分,很高兴的通知你,林董,我已经成为了林氏集团的第二大股东,惊喜么?” “……!?”什么……林锐怀疑自己听错了,林氏是家族企业,为了避免“独`裁统治”,所以林氏的股权都分得很少,并且相对平均。陆家本就是外人,股权更是没法相比较,但是……陆歇居然说他成了林氏的第二大股东?开什么玩笑! 他表情狰狞道,“不可能!如果真有这回事,我怎么会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让我想想,可能是自从你坐了董事长的位置后,就开始……得意忘形?因为我策划这件事,也就是在你掌权不久后而已。” 他们俩站的很近,陆歇低头在他耳边说道,“股东之间互转股权是完全可以的啊,林董。喔,不对,估计今天一过,你家老爷子就不肯再让你握着林氏了吧?林少?” “我爸总是拿你当我的榜样,既然这样,我就亲手毁掉这个榜样。多好多有成就?” 和呆若木鸡的林锐相比,陆歇的表情带着恶意的笑容和报复的快乐,他甚至还帮林锐整了整衣领,温温柔柔的说道,“所以啊,不要再惹我了好么?如果他再受哪怕一点点伤,我真的会让你生不如死。” 陆歇笑着用手指勾了一下林锐的脸,“你可千万要信我。” 从会所出来,夜晚的空气驱散了包间里的浑浊和浓郁香水味,陆歇站在门口停留了片刻,掏出香烟抽了一根。上车前,他接到了徐望川的电话。 “怎么了?” “没事还不能给你打电话了?啧啧,好伤心啊……” 懒得和对方废话,陆歇说,“那我挂断了。” “喂!等等!”徐望川郁闷的抱怨,“你这是对待朋友的态度吗?枉我还想着把这么重要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你。” “什么消息?” “你果然不知道……”徐望川在电话那头慢慢说道,“周阳回北京了。” 在酒吧关门后,周阳和陈时杰也晃荡着回了家。 一路上,陈时杰其实很想问问身边那个人,大半个月前的具体情况。但他转念又想到对方当时的状态那么糟糕,貌似现在死缠烂打一直问也不太好啊……这不是揭人家伤疤么…… 直肠子的某人强忍着心里的十万个为什么,默默跟着周阳。 周阳知道陈时杰的心思,但他还是不准备解释。虽然已经发生并且过去了,但自己没有办法这么快释然,他不去多想,也不太愿意多提。 老旧的街道和房子没什么变化,重新回到这里才明白有多熟悉。 他们上楼,楼梯的感应灯也坏了,一直没人修,就这样不了了之。借着手机光摸索着开了门,与陈时杰道别后,周阳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和走的时候差不多,里面依旧乱的一塌糊涂。地上床上都是衣服,还有被碰掉的小台灯,一个摔的四分五裂的玻璃杯正凄惨的躺着。 周阳看了一会,然后去厨房拿扫把将碎片都清理干净,又重新把屋子里收拾了一遍,不穿的衣服叠好放起来,被罩也要换一套。 掀开枕头,要去扯床单的时候,他手里的动作有了短暂的停顿,枕头边,那儿有着一个整整齐齐的大信封。信封保存的很好,没有一点磨损,也没有一点折痕。外层甚至还被人用卡通塑料袋精心裹了一层。 就像是用遥控器定住了身形,周阳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跪在床边很久。眨了眨眼睛,他最终还是放松了肩膀,伸手把信封拿过来,又从袋子里抽出。 那是一张录取通知书,以前陆歇送他的。 周阳轻轻摸了一下那张纸,又将掌心覆在自己名字上。 他将通知书上的每一个字都认真看了一遍,非常专注。黑黑的眸子里有很浅淡的笑意,却又稍纵即逝,变成了无波无澜的平静,最后取而代之的是麻木。 紧接着,下一秒,“嘶啦”一声,那张纸已经变成了两半,他手上动作不停,直到把纸撕成碎的不能再碎的小片,弯腰捡起来丢进了垃圾桶。再也不多看一眼。   ☆、第五十三章 日子好像已经回归了宁静,看过去似乎从未改变什么。周阳依旧在酒吧唱歌,也依旧住在这栋房子里,每天睁开眼还是同样的天花板和梧桐树。 但其中的天翻地覆,只有他自己知道。 白天,也不再去快餐店了,等待比赛的同时,他又找了一个轻松的兼职:一周只需要去四天的咖啡馆。咖啡馆白天人很少,所以周阳大多时候也是闲着的。店主是位温柔的中年女士,她在店里摆放了一排书架,上面放满了书。无事可做时,周阳就一本本的看过去。他对其中一个作者印象深刻,虽然自己讲不出什么引人思考的见解,就只是单纯的觉得那本书很好看:失去双腿的作者用经历来诠释生命,以微小的自己来放大无限的世界。 那段时间,周阳翻来覆去的看着这本书。 人活一辈子,各不同命。挫折和磨难不可避免,难过和痛苦也都会有。即使遭受巨大不幸,很多人却仍旧勇往直前。也许刚开始会度过很糟糕的时刻,但自怨自艾和颓废消沉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一个月、两个月、半年,又或是一年,周阳认为他总能克服过去、彻底痊愈。 而此时此刻,最重要的就是比赛,他想走的更远,走的更好。 除了工作以外,只有练歌,每天坚持一小时。 在家里,陈时杰偶尔也会听周阳唱歌。认真听完后他总是不忘鼓掌,说道,“已经很好了,这几场下来,你的进步真的很大。” “以后会越来越难,”周阳喝着水,“我不想被淘汰。” “……冲着和华宸签约去的吗?” “如果不能和华宸签约,那么这段时间基本是浪费了。” “可是,可是……”陈时杰一脸惊恐,“那是全国第一名啊……我对你很有信心,是真的!”他赶紧表忠心,接着又略显为难,“不过大王,你可能不知道……这种圈子比较复杂,我以前听说,很多选秀活动到了最后都是强制要你签下很不公平的条款,才能晋级。你万一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 “有多不公平?”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周阳哈哈笑了起来,“那瞎担心什么?真正到了那一步再说吧。而且华宸应该不会这么三流。” 陈时杰耸耸肩,“反正你不会随波逐流的,对吧?” 周阳脸上的笑意还没褪去,语气却带着认真。他看着陈时杰,说道,“我会。” “……”静默三秒,陈时杰大喘气道,“你耍我!” 抱着肚子在地上滚了几圈,周阳被他逗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哎哟喂,你不要一直这么二好不好……” 陈时杰郁闷的把下巴搁在茶几上,极度哀怨,“我哪里二了……” 不过这样低迷的情绪只维持了短短一小会儿,活力无限的陈同学突然振作道,“对了大王!以后让我来做你的助理吧!” 周阳躺地上斜了他一眼,鄙视的不行,“你不是励志成为经纪人的男人吗?” 陈时杰小媳妇似的对了对手指,“我觉得……我这种大条的性格好像不太合适……” “……那助理你就合适了?”这货什么逻辑啊喂!周阳都不想呵呵他了。 “助理听过去很简单的样子……让我试试啊!” “我说你啊,”周阳坐直了身体,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好歹你也是音乐学院出来的学生,为什么不想出名?” 陈时杰一听就悲愤了,“谁说我不想!我想的很!但是……”他低落道,“我想和乐队一起出道啊,就是Blast。你应该也知道,在国内,这种默默无闻的小乐队一抓一大把,混出名堂哪有这么简单。我们现在连专辑都没法出,只能在朋友的音乐棚里录录歌而已……” 周阳更不懂了,“那你做助理,岂不是岔开的更远?” “不会啊!你绝对能红啊!我跟着你混,不也就机会大大的嘛!” ……周阳想给他跪了:大哥你哪来的自信……醒醒啊还是白天!我自己都没这么爆棚的信心好吗? 一旁的陈二缺已经陷入了美好未来憧憬中,流着口水不可自拔。周阳不忍心再去看他了。 上周的晋级赛还算顺利,再过几天,就是全国百强进六十的比赛,非常重要。应该说,自参加选秀活动后,每一场都很重要。 虽说做了充分的准备,但周阳也不敢保证万无一失,他只是不想失败。 和往常一样,在不用去咖啡馆的日子,他就会窝在家里练声,希望自己能保持在百分百的状态。 刚练了十来分钟,有人开始敲门,节拍被打断。 穿上拖鞋,周阳走过去拉开了扣锁,然后他发现……门外站着的那个人,是自己不怎么想看见的。 诗晚脸上写满了意外,像是没料到会有人真的来开门。“你……”他深吸一口气,劈头盖脸道,“你跑哪儿去了!我已经敲了快半个月,你这次又搞什么?” 周阳看到诗晚,就想起上辈子他和陆歇的关系,这两个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也是他自那晚出事后,第一次认真的看诗晚,周阳觉得眼前这人简直陌生的不敢认。两辈子最好的兄弟和这辈子喜欢的人在上辈子是情人关系,自己还因为这个成了炮灰。 讽刺的不能再讽刺。 “王嘉木打电话问我你的消息,你怎么什么都不和我说?”诗晚不爽道,“我说咱俩之间的那点矛盾,你能别弄得所有人都知道么?而且我现在出来一趟有多不方便你明不明白?” “我没有让你来,我也不知道你一次次找我是要做什么。”周阳没有因为对方炮如连珠似的质问动怒,他甚至眉头都没皱一下,“再说,我们本来就很久没联系,这有什么可瞒的?” 诗晚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不用怕王哥知道,因为以后我们也不会再有什么来往。” 不断开解自己:别想了,要放宽心,朝前看。但是做不到,至少目前还做不到。想催眠自己什么事都没发生,完全不可能。 诗晚不是直接导致自己死亡的人,那又怎么样?撇去对方上一世和陆歇的关系,仅凭现在这人和自己相去渐远的想法,就注定他们不可能再走到一条道上。其实这个事实很早就该明白了,可是当时的周阳下意识规避了冲突,因为不想和对方产生间隙。 不过无所谓了,他不要再一味地打压自己的思想。 诗晚听到周阳的话后,脸色变了几变,声音都沉了下来,“明明每次都是我先来找你,为什么你能这么理直气壮?” “不是我理直气壮,而是对于你,我从来没有做错过任何事。” “那你是说我做错了?”诗晚冷下脸,“我做错什么了?你是不是又要扯我骗你去凯盛的事?” “周阳,”他继续道,“我们俩现在是不是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如果你一直这样,我真的不知道和你说什么。” 周阳不为所动,“那正好,你走吧,不送。”说完,他直接关上了门。 诗晚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反应了,他足足愣了半分钟才回神。 这种情况……从来没有过。房间里的那个人一直就是迁就自己的,什么时候冲自己甩过门? 他怒火攻心,开始气急败坏的使劲敲门。 周阳也不再理会,戴上耳机把音量调大,只当没听见。 他此刻没有和对方好好谈话的心思,更不可能心平气和。甚至多看诗晚一眼,以前的回忆就翻滚的越厉害。 他得承认自己的狭隘,一切都是因为陆歇的关系。 周阳喜欢过陆歇,这没什么好遮着藏着的。但也正因为这样,他没法接受真相。尽管是上辈子的事情,那却的的确确存在着,不是梦也不是幻象。 如果没有记起上辈子的死因,也许他们能活得不错。不过现在不可能了。 但是没关系。 “没关系”这三个字最近他总是拿来安慰自己。毕竟过了这道坎,以后的路还那么长。   ☆、第五十四章 随着时间的推移,华宸举办的选秀活动已经强势占据了公众眼球,新闻头条、微博话题、报纸报刊总能见到大篇幅的推广。而百强选手晋级赛即将在黄金段直播,更是吸引了不少年轻群体。 当天晋级全国六十强的比赛现场,后台忙的一团乱。化妆、服装还有音乐,全部都不能出错。虽然之前的比赛也有录像,但基本为剪辑。今夜,是国民新星秀正式面向全国观众开播的第一场决赛。所有人,包括选手,压力都非常大。 周阳并非是初上舞台的菜鸟,但他也难掩紧张。这回不是海选了,而是货真价实的面对千万观众。 两位主持人配合默契,说着开场词,将评委身份一一介绍:华宸旗下音乐公司的副总监方然,著名的词曲创作人黄柯,还有现今最红的三栖明星张瑾之。 观众席共分为四大块,密密麻麻坐满了人。荧光棒荧光牌把会场照的如同白昼。 男主持说道,“今天真的很荣幸能请来这三位重量级的评委老师,三位老师辛苦了。” 台下一片迎合欢呼声。 “其实啊,我们想替所有参赛选手问一问老师们,首届国民新星秀在你们心目中的标准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方然是华宸的高管,这位文质彬彬的男人优雅笑道,“这次比赛是为了给所有喜欢音乐的朋友更好地回应,所以我希望他的声音和那种作为一个音乐人该有的特质,是让人惊叹的。” 而为无数知名歌手填词作曲的黄柯则表示,“我欣赏的那个人,他一定要有自己想法,并且敢于尝试、实现。另外,我也很喜欢有创意的人。” “我很赞同方然老师和黄柯老师的意见。”张瑾之是唯一的女性评审,她在近几年蹿红的速度非常快,不管是电影、电视剧又或是唱片,各个领域都有所成就。此刻,穿着吊带镶钻长裙的张瑾之说道,“我认为如果他是一块金子,那么理应被发现。我希望由我自己亲手、公正的缔造这一块金子的诞生,我也一定不吝啬给予我的赞美和支持。” 主持人笑道,“谢谢三位老师,其实三位老师的意思都是要选手们勇敢地做自己,是金子总会发光。那么我们的评委老师已经非常中肯的说出了他们的祝福和希望,我们也希望选手能够比出好的成绩。接下来,让我们共同拉开今天比赛的帷幕。” 强光刺眼,彩色霓虹不停梭巡全场,晃的人不得不闭目躲闪。 观众高涨的情绪和振奋人心的气氛既刺激又虚幻,多少有点像做梦。 直到走上高台中央,那颗七上八下的心脏才终于被安抚了。周阳站在那里,他今天穿的很正式,还在后台的时候就被化妆师捯饬了半天,虽然不太习惯,不过整个人看过去真的精神了很多。 简单的做了自我介绍,他依旧有些局促,可能是很久没经历这么大的舞台了。 周围光线全部暗下来,只余他头顶一盏灯“啪”的照亮。没有钢琴,没有电吉他,也没有架子鼓,什么伴奏都没有。 这首歌周阳是清唱的。开口就是高亢的音调,急转而下的低音承接完美,他把握有度,清亮的嗓音完全不显刺耳,只觉声线优美,音域辽阔。 从第一个音节被赋予生命的时候,四周忽而就静了下来。 声音的力量像是能穿透整个会场,直拔夜空。歌词配着诡异的空灵,如泣如诉,他唱道—— I died in a car crash two days ago (我死于一场车祸,就在两天前) was unrecognizable,when they pulled me from the gears (他们从残骸中把我拉出来时,我已面目全非) my lover sits, the silent eye (我的爱人坐着,沉默地张着眼睛) in a hurricane of warmth and word (潮水一般的劝慰和关心淹没了他) I died in a car crash three months ago (我死于一场车祸,就在三个月前) they burned me until I glowed,and crumbled to a fine gray sand (他们焚烧了我,直到我炙热地闪烁,粉碎成细腻的灰烬) my lover holds a knife to wrist (我的爱人把刀子抵在他的手腕) says tomorrow comes, hold on a while (说道:明天马上就来了,还是捱过去吧) I died in a car crash four years ago (我死于一场车祸,就在四年前) my tree drinks melted snow,just eight feet tall a pale and fragile thing (我的小树饮着融化的雪水,只有八英尺高,是个苍白脆弱的小东西) my lover hears the open wind (我的爱人听见开阔的风) and crawls blinking into the sun (一束阳光蠕动着慢慢爬了进来) I died in a car crash,a lifetime ago it seems (我死于一场车祸,在一生一世以前) a decade or two or three,my fate now an impossibility (也许是十年,或二三十年吧……发生在我身上的惨剧已不再重演) my lover very much alive (我的爱人生机勃勃) arms wrapped now around his wife (臂膊中环绕着他的妻子) 不含任何杂质的音色翻涌着,在可见空间里爆发,然后升腾成空旷的回音,绕在周围久久不散。 一首歌唱完后过了好几秒,雷动的掌声和尖叫才开始复活。 评审台前的方然眸光微动,又重新低下头翻看了一下周阳的资料。 倒是黄柯开口道,“你唱的是史逸欣的歌。” 周阳平复着呼吸,这首歌让他有些气喘,点点头,他说,“是。” “我在北京听过你唱歌。”黄柯笑了。 不止是周阳惊讶,黄柯身边的方然和张瑾之也很惊讶。台下的人不知在亢奋什么,又是一阵乱叫,然后交头接耳。 “第一次我记得你唱的是GALA的歌,为什么今天会转变这么大,改唱这种风格了” 周阳得体的说道,“各种风格我都想尝试一下,史逸欣是我很喜欢的歌手。” “我也很喜欢她的歌,”黄柯将手压在一堆资料上,“我更喜欢你的声音。”说完,又去看了眼方然和张瑾之。另外两人也面带笑容的表示赞同。 黄柯继续道,“今天的演唱不同于海选,可以选择伴奏,你应该知道。不过你唱的这首很特别,属于完全的清唱。这样吧,你再来唱一首她的歌,the tower会不会?” 现场临时要人改唱或是加唱,对于选手而言都是很麻烦的一件事。虽然在比赛前他们会准备好几首歌以备不时之需,但总归最终要唱的才是重头戏。 周阳现在被要求再唱一首,如果他没唱好,可能也算意料之中,不过还是会拉低评委心中的打分。 在场的观众也不闹腾了,他们心中都明白,万一没发挥好,那是非常糟糕的一件事。 不过周阳反而没之前那么紧张了,找到状态的他很乐意满足评委的要求。点头说道,“我会唱。” 前奏响起,鼓点和钢琴的搭配完美,周阳根本不存在卡壳或者忘词,因为这些歌他经常在酒吧唱到,所以一曲下来行云流水。 终了,场上再次沸腾,甚至不少激动的女孩还站起来鼓掌。 黄柯叹道,“精彩,真是美到无与伦比的节奏,正好配你无与伦比的声音。” 虽然觉得夸奖太过,但得到这样的评价还是高兴的。周阳不停在心里念道:冷静、淡定!千万不要笑得和白痴一样,形象!注意形象! 之前一直没开口的方然也说道,“真的很好,我现在就想让黄柯老师为你写首歌了。而且,我觉得你应该是今天第一个拿到六十强通行卡的人吧?两位老师觉得呢?” 黄柯自然是没意见的,张瑾之更不会去反对。 于是周阳顺利拿到了通行卡,成为了今晚第一个成功晋级的人。就不说场上那群观众看得有多激动了,周阳自己都激动的要死。之前想着应该是可以过关的,不过……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这一刻,除了高兴还是高兴。 离目标又进一步的喜悦,为了将来一往无前的坚定,都让人觉得充实。 获得肯定后的心情就像要飞起来一样! 第二天,茶茶和陈时杰又拉着周阳看了一次重播,周阳是不太想看,总觉得在电视前看着方框框里的自己……坑爹啊!二到家了! ……那什么表情啊……还有那个动作!周阳忍不住吐槽:好蠢的样子……从来没发现自己居然也能这么傻…… 侧过头,他用手挡住脸,干脆啃起了蛋糕,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就听陈时杰崇拜道,“那首清唱的歌真的好好听啊大王……感觉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我忘了。” 周阳差点从椅子上摔一跤。 “我昨天在微博上看到别人是怎么形容来着……我去翻翻。”陈时杰滑动着屏幕,犹不死心的嘀咕,几秒后突然叫道,“啊!大王大王!” “叫魂啊!”周阳鄙视道,“看到什么了?” 把手机放到周阳和茶茶面前,陈时杰眼睛睁得圆圆的,大声说道,“你!红!了!” 在国民新星秀的官方微博下面,制作组发了很多昨天比赛的图片,留言已经接近一千万条。 周阳不解道,“这是官方微博啊,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是因为你没有微博!我给你俩随便念几条留言啊,等着!”陈时杰真的一本正经念了起来,“……‘国民新星秀这种年代感扑面而来的名字是什么鬼!华宸也真敢取啊!好在节目质量不错,说起来……昨天开场那个清唱的小男生叫什么名字!好吧,我特么就是来问名字的!’看到没!问你名字了!” 茶茶咬着吸管,周阳换了个橘子接着啃。就见陈时杰声情并茂道,“LS个大傻逼,微博放出来的图片里不就有那个人的照片和名字么!啥眼神啊!大妈戴个老花镜再来追星好吧?” “尼玛还把我照片放上去了啊!”周阳不淡定了,扑过去抓着陈时杰的手机看了一眼,立马“靠”了一声:好丑的照片……人和人之间的基本信任都没有了…… 茶茶说道,“继续念,我看看这群花痴能没节操到什么地步。” “啊,没节操的来了。”陈时杰咳了一声,“这个网友叫做肌肉大魔王,他说:哎呀!开场的那个美少年好阔爱~我要给他生孩子!” ……周阳头顶划下了三条黑线。 陈时杰惊叹道,“诶,大王,想给你生孩子的好多哦。都直接生孩子+身份证号码了。” 周阳无力道,“别念了。” “啊,等等,这里有一个很特别的网友。他说……他想让你给他生孩子。”陈时杰像发现新大陆般震惊,“我擦!大王你什么时候有这功能了!” “噗!”一口汽水喷了出来,周阳咳得昏天暗地。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茶茶一直在捶桌子,笑的和抽风一样。 就在三个人闹腾的时候,周阳接到了一个不认识的号码打来的电话,北京区号开头的座机。 摁下通话键后,那头的人礼貌问道,“您好,请问是周阳吗?” “……我是。请问你是?” “您好,我们这里是华宸影视集团下属的节目制作部,是这次国民新星秀的主要负责部门。” 周阳一听就吃惊了:华宸的制作部为什么给自己打电话? 面对茶茶和陈时杰询问的目光,他做了个口型,说道,“华——宸——” “是这样的。”华宸那边的人说道,“您是通过比赛选出来的六十强选手之一,恭喜您。我们公司为了了解每位选手的优点和特质,希望能与大家有一个单独对话时间,帮助你们解决在比赛中存在的一些疑问,也盼望你们在比赛中能走得更远。请问您明天下午有时间吗?” “……有。” “好的,那我们明天下午两点半,在华宸总部26楼的节目制作部见面,可以吗?” “……喔,可以……” 电话“咔”的挂断,忙音“嘟——嘟——”传来。 周阳略迷茫的蹙眉,他冲着对面两人说道,“不会真的要去签什么条款吧……” “他们说了啥?”陈时杰凑到周阳身边。 “就说要单独见面,还说什么……要多了解一下我们的优点,让我们在比赛中更适应。” “……难道是骗子?”茶茶疑惑,“也许他们看到最近节目大热,所以就开始打你主意了?” “那么多人,为什么打我主意……而且昨天才开始正式直播,根本没几个叫得出我名字。” “不不不,为了保险起见,打114问一下这个号码到底是哪儿的。”说着,茶茶认真的拨起了号。 于是,在彻底弄清楚之后,周阳就见她惊讶道,“诶,不是骗子!真的是华宸啊!”   ☆、第五十五章 这天下午,周阳站在华宸大楼门口,仰望着眼前的这栋建筑。片刻,收回目光径直走了进去。 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和前台大致说了说缘由,很快就有人将他引到了目的地。 节目制作部的门口,周阳犹豫着轻叩了两下。高跟鞋的清脆声从门里侧传来,穿着职业装的女人出现在了面前,她有着半长的卷发,柔顺的垂落在肩侧,适宜的香水味不会让人觉得反感。 周阳说道,“你好,我是接到电话通知下午两点过来……” “就是我打的电话。”那人笑了笑,“周阳对吗?我是制作部的负责人,叫做秦芳。”一只手已经礼貌的伸了过来。 周阳赶紧和她虚握一下,又重复了一遍,“你好。” 两人穿过制作部,在用玻璃围隔的小房间前停下。 一路走过,周阳注意到了制作部的员工很多,但都很忙碌的样子,埋着头专心致志。即使听到动静,他们也只是稍微看上那么一眼,和秦芳打个招呼又进入了疯狂工作模式。 ……还真是像战场一样紧张啊。周阳感慨了一句,就听身边的秦芳说道,“因为最近国民新星秀的直播,所以我们每天都在加班加点。给你们安排一场这样的见面,也是为了把节目做得更好。” 周阳似懂非懂的点头,模样拘谨而严肃,倒把秦芳逗笑了。她安慰道,“别紧张,今天只是随便和你们聊会儿天,多了解一下你们。毕竟全国六十强,不容易。等到进了二十强、十强,或者是前三,每一个阶段我们都要记录,以后还会剪辑成你们的心路历程。” 这些话听得周阳一愣一愣地,他没有这种选秀活动的经验,所以不是很了解其中的弯弯绕绕。但他大致能明白一些东西:比如一会儿的单独对话不止是一个记录,也是为了给制作团队提供每位参赛选手的具体资料。选秀活动什么最重要?那就是话题性,这么多的参赛选手,每一个都是可制造的话题。只要包装炒作的好,国民新星秀的收视率不可能低到哪里去。同样的,华宸的关注度也会更高。 而选手们就算想到了这一点,基本上也没有人会拒绝配合。因为一旦站在了这个平台上,那么属于各自的坚持和梦想就会被放大了。大家都愿意为了最终的胜利而付出一点点的代价,特别是这个代价也不算坏,它可以让你更具爆点,更具人气,何乐不为? 一张桌子隔开两人距离,周阳和秦芳面对面坐着。简易摄像机对着周阳进行拍摄。 “这次的录像……应该不会播出吧?” “当然不会,这只是给我们的工作提供资源和数据,”秦芳性格很豪爽,说话也很直。她笑道,“不过啊,以后你要面对的可是千万人的舞台,无数摄像机照相机围着你转。所以,现在就要把胆量给锻炼好啰。” 周阳点头,“谢谢……”他不知该怎么称呼秦芳,“……秦老师您的指点。” “不要这么客气,叫我秦姐就好。” “谢谢秦姐。” “你真乖啊。”秦芳很满意他的谦虚和礼貌,仔细看了一下周阳的资料,说道,“你今年才十九岁,应该是刚读大学的年纪。我看你介绍上写着并没有念书,所以是只在酒吧唱歌吗?” “嗯,对。在酒吧唱了好几年了。” “方不方便告诉我,是什么原因让你不再继续念书呢?” “其实……”周阳有些不好意思,“我成绩不是很好,而且也有一部分家庭原因。” 秦芳很快就把话题引到了自己真正想问的问题上,“那么周阳,家人对你的影响是不是最深的?家里只有你一个孩子吗?” 周阳顿了一下,笑道,“我还有一个弟弟。” “喔?那你和你弟弟一定相处的很融洽吧?两个男孩儿,共同话题绝对不少。” “嗯……就是和大多数家庭一样。”周阳不太想多说关于周寻乐的事,因为他不愿自己弟弟成为炒作的跳板。所以面对秦芳的提问,也只是含糊其辞。 “的确,我也有一个姐姐。虽然平时会吵吵闹闹,但感情真的非常好。” 周阳笑着表示赞同。 “说到这里,我有一个问题特别的想问你。”她的职业素养非常高,脸上始终带着柔柔笑意,即使问的非常直接,却也不会让人心生厌恶。“你的这份资料,我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可是很奇怪,六十份里面只有你这一份完全没有提到父母任何消息。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在镜头前说这种事有些不太适应,周阳扫视过直对自己的摄像机,又垂下眸子道,“我的父母已经过世很久了。” “对不起。”秦芳惊讶了一下,有些惋惜的道歉,“我问的太唐突了。” “没关系,那是我小时候的事情了。” “那……这样说来,除去自身原因,你更多的是为了你弟弟才早早的进入社会么?” “也不是……”周阳就郁闷了,怎么又被这女人给三言两语把话题带到周寻乐身上去了,他及时截断道,“自身原因也是很重要的,毕竟读书真的不在行。” 秦芳人精似的,也明白周阳的意思,于是轻松转移重点,问道,“可是看到身边同龄人大多都在上学,你会不会偶尔觉得自己这样很辛苦?” “辛苦倒不会,因为唱歌对我来说并不是负担。” “所以说,只有做自己喜欢的事才会充满激情吧?”在纸上勾画了一下,她抬头问,“不过周阳,在唱歌这条路上走了这么远,你难道都没遇到过志同道合的好伙伴么?” “遇到过,也有相处的很好的朋友。” “那……”秦芳话锋一转,笑道,“有没有遇到给你动力,在背后默默支持你的好女孩儿呢?” “没有。”周阳下意识的回答,“没有遇到。” “诶?真的吗?”秦芳明显不信,“眼光太高了吧?居然都没有遇到过喜欢的女孩儿?” “真的没遇到。”这什么破问题啊?八卦到家了!周阳在心里暗搓搓的吐着槽。 “如果女生没有……”带着十成十的玩笑语气,秦芳活跃气氛道,“那么你有没有喜欢的男生呢?” 这个问题问的突然,周阳心跳都慢了几分,脸上表情差点挂不住。他明知道秦芳在开玩笑,却仍旧受到了影响。 一下反应不能,他没及时接上对方的话。 秦芳坏坏的勾起了唇角,“哎?这个被我说中了?” 他手指在桌下握紧,看着那台朝着自己的摄像机,黑黑的一小块屏幕像个张口的怪物,映出了自己的局促和茫然。这个机器如同定格了他的内心,让人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目光转回到秦芳脸上,周阳有点勉强的笑了一下,他说道,“也没有。可能我这个人比较无趣,只想到唱歌。” “怎么会无趣?”秦芳不赞同周阳的说法,“简单一点是很有必要的。我可以这么告诉你,很多新人出道,如果他们经历太‘丰富’,那是让人相当头疼的。像你这样干干净净的就很好,我很喜欢。” 周阳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是故意隐瞒了和陆歇的事情,但即使他说了,对于华宸而言也没什么用。 后来又东扯西扯了一些问题,不过他已经没心情去应付,被人强迫想起不愿想的事,让周阳觉得有点累。 晚上在酒吧,毫无状态的唱了几个小时,就连陈时杰也看出了周阳的不对劲。他问道,“怎么了?下午不顺利吗?” “没什么顺利不顺利的,单纯觉得对方太能扯……大半个下午啊,就这么没了。”周阳趴桌上叹气。 “哇呜~是不是有一种上节目被人采访的感觉?”把吧台边的宣传单卷成筒状,陈同学长手一伸,“来来,采访一下!当大明星的感觉怎么样~爽死了吧?” “爽个屁……”周阳拍掉他的爪子,“晚上一起回去么?” “今晚不啦,要回学校。你自己一个人注意安全啊。” 本来还想着陈时杰比较爱闹,正好可以调转一下自己的注意力,结果最后还是一个人悲催的往家走…… 啊……真是够摆满一茶几的杯具。 非常没劲的晃荡着,昏暗的街道寂静的吓人。 楼道里的声控灯闪了几下,在周阳刚踏上二楼转角的时候,“啪”的灭了。 这灯自从他回来后就一直坏到了现在……老住宅区的通病:东西坏了没人管。 摸黑爬了几步走到门边,悉悉索索的掏钥匙,半天也对不准锁眼。 周阳认命的把手机掏出来摁亮,刚想着要照一下,身后突然传来细微脚步声,他吓一跳。 还没来得及回头,有温热的气息已经向自己压迫而来。 鸡皮疙瘩顿时冒了一片,他太大意了,没料到楼道里竟然会有一个人不动声色的站在那里。关键是他不知道对方站了多久,更不知道对方的具体位置。 转身本能的想要防御,但他的动作因那人蓦然出声而打断。 混沌视线中,有人喊着自己的名字,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周阳彻底僵在了原地。   ☆、第五十六章 他们俩个在黑暗中对视,偏偏谁都不再开口,气氛近乎诡异。 也不知道有多久,直到周阳重新拿钥匙去开门才把这份僵持打破。他像把眼前的人当成空气,完全的视若无睹。 “我想……你现在还不太愿意和我联系。”陆歇说道,“但我有点克制不住。” 他试探地搭上周阳手腕,“你已经回来很长一段时间了,所以我来找你。” 周阳仍旧没有理他,被陆歇抓着的手也没半点要挣开的动静,就像个木桩。 陆歇让周阳正对着自己,他仔细看了看他。比起在青山镇,眼前这人气色好了一点,不过也就只有那么“一点”,因为对方还是瘦的让他想叹气。 有短暂的犹豫,之后陆歇摸了摸周阳的脸,慢慢靠近,侧头吻了一下他的嘴唇。 两人分开后,周阳眼珠子动了动,他看向陆歇,默不作声。 陆歇有些高兴,他觉得周阳可能是原谅自己了。心里的大石头一落地,神经也就松懈,他又用手背蹭了蹭那人被自己亲到过的地方,还想继续吻上去。 然后他被阻止了。 周阳一双眸子非常冷,他手指扣住陆歇的手腕,力气大到像要嵌进对方的血肉。 还未等陆歇有所反应,周阳已经一拳朝他揍过去了。 这一下并没有留力气,陆歇因为惯性倒退了好几步,差点没有站稳。 而周阳也没有给他一直站着的机会。攥住陆歇的衣领,周阳又揍了他好几下,每一下都不带丝毫的迟疑,直把人揍倒在地上,还不罢手。 陆歇衣服皱的不成样子,领口的扣子也被扯落了一颗,他靠坐着墙,嘴角有血,眼睛旁边也青了一块。 扬起的手硬生生停了下来。周阳咬牙忍住正在实施的暴`行。他喘气很急,双目赤红。 从始至终,陆歇一直都没有还手,他好像也不嫌痛,只是承受。胸口起伏,呼吸也都是乱成了一团。 周阳很少对人这样动手。 在没见到陆歇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也许可以慢慢淡忘以前的事情,但是他弄错了。他没那么大度,也没那么心宽。看到陆歇后,那种愤恨的矛盾的情绪开始疯狂叫嚣,他想报复。却也知道这辈子对方什么事都没做过。 周阳不喜欢这种情绪,“极端”和“憎恶”会让人都变得恶劣。但是没办法,他恨陆歇,这种恨得不到发泄。 看着对方这副凄惨的模样,他明白自己给陆歇造成伤害了。 这瞬间,他体会到了几秒钟的痛快。 甚至还想笑两声来嘲讽一下:你也会有这样的时候? 但痛快往往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清楚这种幼稚的行为根本不是自己的目的。那么目的是什么?每次都还未想到,脑袋就开始混乱。 莫名其妙的,周阳感到了泄气,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毫无任何意义。 撑起身子,他想从陆歇身上离开。 但是对方猛然间有了动作,一只手牢牢搂住了周阳的身体,力气之大简直和攀附的枯枝一般,无可撼动。另一只手则按住周阳的后颈,将人压向自己。 陆歇吻上周阳的嘴唇,很用力。那已经不能算是吻了,用“啃咬”比较合适。他强硬的将舌头`顶`入对方口腔,宣示自己的所有权,有着无法言明的固执。 周阳一时没有防备,所以来不及躲开。 被迫和对方交换气息,他尝到了血的腥味,那是自己造成的。 身体向后想要脱离这种控制。但是陆歇就像疯了似的,周阳觉得被对方按住的地方开始发痛。 他们虽然在做着亲密的事情,事实上却更像在互相较劲。 明明以前也接吻,却从来不会这样暴躁。如同仇人,毫不客气的对峙着。 空气渐渐流失,两个人的呼吸越来越重,缺氧让周阳眼前有些发黑,他感到力气在流失。然而口腔中另一个人强加过来的气息却仍旧不放过他。 那种想要张口汲取空气,却被吻得更深的感觉很像一种极致的游戏,接近窒息。 陆歇去扯周阳的衣服,就像是凶狠的兽。 舌尖突然传来猛烈的痛感,他闷哼一声,放开周阳后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周阳这回不再优柔寡断了,抬手对着对方腹部又是毫不客气的一拳。平复着过快的心跳频率,他站直身体,擦了擦自己的嘴唇。 最后看了陆歇一眼,接着弯腰去捡落在地上的钥匙和手机。再开口时,已经恢复了冷静。 “你如果再这样,”周阳说道,“我会报警。”他衣服被陆歇扯的乱七八糟,一侧肩膀还大片露在外面。但是他没在意,只是非常冷漠的陈述着后果。 “报警?”陆歇坐在地上,他仰头看着周阳,觉得不可思议,“因为我亲了你一下,所以你要报警?那我们还上过那么多次床,你要怎么办?” 周阳脸色沉了下来,“你是非要我亲口说一次?”他一字一顿道,“我不想再看到你。” “我现在过的很不错,不要妨碍我。” “你现在过得很不错?”陆歇表情阴沉的重复道,“那你觉得我过得怎么样?” 周阳破天荒的笑了,他说道,“和我有关系吗?”   ☆、第五十七章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蓦地紧张起来,彼此的语气都不太好,一时有些僵持。 在周阳打算进门前,陆歇说道,“……你现在在生我气,我知道。”他缓了一下情绪,尽量保持平和,“再过一段时间吧,等你消气,或是你告诉我想让我怎么做?” 他总觉得,周阳的火气只是短时间的,毕竟造成这一切的源头离不开自己那时的幼稚,所以他可以体谅,想着也许再久一点,周阳可能就会好了,然后自己再做点什么来让对方高兴,那么就可以全部恢复如初。 陆歇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只是他这次把事情想的过于简单。 周阳听到他这样说,也并未转身,声音在走廊上有些空寂,“你不需要做些什么。”顿了顿,他说道,“那件事,你没错。” 周阳从来都不是为了陆歇那一晚没赶来而难过愤怒,陆歇不会明白,自己也没法说出口。 但陆歇只以为周阳说的是气话,所以他愿意再给对方时间。 随着门被关上发出的轻微声响,周阳没开灯,他靠着门板,那种无助、不知所措的感觉又奔涌而来。第一眼看到陆歇时,愤怒本能的控制着身体,心中的黑洞突然就裂开了。那瞬间,什么都想不到,只有一种要把人吞噬的复杂情绪在作祟。可是现在,对方受伤了、自己也发泄了,然后呢? 他也明白,他不能看见陆歇,至少目前还不行。因为一旦看见对方后,从思想到每一个活着的细胞就会崩盘瓦解。 深深舒了口气,仿佛到此刻,周阳才能好好呼吸。他就这么直接坐在了地板上,一动不动,望着黑漆漆的客厅开始发呆。 但他不能放任自己消极,身边的东西一件件溜走,至少自己得抓住那么一样,否则他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而接下来还有很多比赛,他希望可以全力以赴。 ****** 选秀活动热热闹闹的进行了一个多月,六十强进二十的比赛也如期来临。有了这么多场的经验,周阳并不像当初那样紧张。面对评审的提问和玩笑,他也能应对自如。越来越多写着他名字的荧光牌和雀跃的歌迷让他找回了上辈子那般的熟悉。 毫无疑问的,周阳在比赛中晋级了。因为三位评委中,黄柯和方然都喜欢他,资历最浅的张瑾之常常就是附和而已。 在二十强诞生的那一天,许多媒体记者来采访。国民新星秀在这段时间挤满了网页头条。大力炒作下,几个选手都成了热门话题,节目也在持续走红。娱乐报刊争着抢着问这些年轻参赛者有何感受。 当话筒伸到自己面前时,周阳还有点愣。 扎着利落马尾的女记者说话就像打仗似的,语速非常快。在问完常规的“比赛感想”、“心态变化”等老套问题后,便开始八卦起了周阳的私生活。 女记者大胆的问道,“周阳,你在这次比赛中的人气是非常高的,是很多小女生喜欢的那一款啊,现在走在路上,会不会有人问你要签名了?” 周阳笑答,“没有啊,其实还好,和以前的生活差不多。” “诶?”女记者继续道,“我觉得应该有很多女生追你才对吧?是不是怕女粉丝听了伤心才不敢说啊?” ……虽然知道这些娱乐记者一直刷下限,不过周阳还是保持非常礼貌的态度,调侃了一句,“目前还真的没有人追,所以不用伤心。” 女记者趁热打铁道,“交过女朋友吗?大家肯定都很想知道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儿吧?” 此话一出,旁边一圈记者“呼啦”围了过来,各个都是一副求知脸。 周阳很郁闷,他看着那个女记者,想说:大姐你的节操呢? 眼神一交流,他才发现对方虽然问的问题很无语,但却一直挂着从容的微笑。周阳反应了片刻,露出了一点疑惑的表情,就见女记者仿佛回应似的,还微微点了点头,把话题又往前面递了几分。 这回周阳再不明白就是白痴了,这货哪是什么记者?分明就是华宸请来的枪手! ……真是为了炒作什么都使的出来。 于是唯有配合的周阳只好装出略略腼腆的样子,说道,“没有交过女朋友,这种事情要看缘分的……” 女记者立刻顺杆往上爬,“哇哦,真是难得呢。看来你是个对待感情相当认真的人啊。” 周阳继续害羞脸:没办法……看来华宸给自己的定位就是这样了……所以说上次那个见面谈话会果然就是为了寻找参赛选手的爆点而特别设立的吧。 相当无奈的周阳在第二天的娱乐周刊上不出意外的看见了自己和其他几个选手“荣幸”的登上了头条。那新闻主要围绕的还是华宸的活动,只是分了一小块来专门写参赛者的有趣消息。于是周阳看到自己被刻意描绘成了一个只爱唱歌对感情则是懵懵懂懂的大男生形象。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被里面某些用词给恶心到了。都活了两辈子,还是什么“单纯的只为唱歌而存在的少年”……呕,肉麻都不带眨眼的。 好在他算心宽,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得适应规则。膈应了一会也就不再去想了。倒是一群小粉丝激动了半天,嚷着“男神好萌好可爱”、“恋爱都没谈过的男神也萌萌哒”、“骚年,正面冲我来!”之类的蛋碎发言。 陈时杰每天都会关注一下选秀活动的官方微博,终于,他忍不住对周阳说道,“你就不能开一个微博吗?做你的粉丝怎么这么难……连个留言的地儿都没有。” “可是我开通微博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啊……”周阳考虑过这件事,不过他觉得就算开通之后自己的微博也一定是一年难得更一条动态。 “哎哟,大王你真要把我愁死。都说让我来当你助理啊,”陈时杰坐在柜台边,打开电脑就噼里啪啦的敲字,“我帮你打理就好,反正我闲着没事,而且我话多。” “……”被你这么一说,我更不想开通了怎么回事!周阳很糟心的抓头发。 “大王你微博要叫个什么名字?” “……真麻烦,你的是什么?” “我啊,”陈时杰说道,“我微博名叫做陈萌萌,你要不叫周萌萌,咱俩正好凑一对?” “……够了,离我远一点,谢谢。” “怎么了嘛,我觉得很好啊,多有意思。”自己的品味不被认可很伤心,陈时杰嘟哝了几句,几秒后拍手道,“诶,或者叫周小阳?女孩子喜欢男生这个调调,我给你输这个吧?” 周阳满头黑线,“你丫敢给我输这个,我今天就揍飞你……” “……那你有什么意见?” “就叫我的本名啊!” “你这名字太普通了好不好!一抓一大把,早就被人抢注了!” 周阳叹气,“那就我的名字后面跟串数字。呃……就周阳123好了。” “……我跟你有代沟。”陈时杰一副被雷倒的样子,“你哪个年代穿越过来的啊!我不能和你交流了!” “那太好了。”周阳满心欢喜,“你正好让开,我自己来。” 陈时杰被他气得哇哇跳脚。 结果一晚上过去,微博名还是没定下来。 两人从酒吧往回走的时候,陈时杰依旧据理力争,完全反对周阳想的那个土鳖名字。 周阳不理他,反正坚决不叫什么周萌萌周小阳!神经病啊!大男人一个的,脑袋被门夹了才叫这种名字! 他们还在吵吵嚷嚷的时候,停靠在酒吧门口不远处的车子摁了两下喇叭。周阳和陈时杰同时转头看去。这一看,把周阳看得紧张了起来。他没想到那个人居然这么快又找了过来…… 在那里停着的,赫然就是陆歇的车子。 有片刻的踌躇和空白,最后周阳只当做没看到,拉着陈时杰就走。 陈时杰边回头边发问,“那个好眼熟……车子……”猛地停住脚步,他恍然,“那不是你哥哥么!走那么快干嘛,他喊你呢。” “你认错了。”周阳拽着他,不让他停留。 实际上,周阳也不敢回头看,他就是一个劲往前走。 “我怎么会认错啊,我认得那个车子。”还想解释两句,陈时杰就发现身边的人有点不对劲:周阳只是拼命走,表情绷的紧紧的,像被怪兽追一样。而且对方拉着自己的手非常用力,陈时杰觉得手臂都在痛。 他想抗议一下,瞥见周阳的脸色又实在难看,所以还是明智的住了嘴。也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就想到之前周阳耳朵听不到时,执意要离开北京的样子——像现在一样反常。 不再说话后的空气一下就静了。 周阳有些烦躁也有点无可奈何:陆歇那个人总是这样,在自己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就莫名其妙的出现,常常让人措手不及。 他厌恶这种狼狈的状态,但现在除了避而不见,周阳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他也不想看见陆歇了,见面之后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对方? 不知道。 也许是冷言冷语,也许又是暴`力。 在陆歇面前,他可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被甩在身后的那辆车的主人也像是非常知情识趣,看清周阳避之不及的样子后,明智的没有强行追上,只是在原地沉默了下来。 点了根香烟,火光照亮了他深黑的眸子:果然啊,还是要给那个人时间。   ☆、第五十八章 在大约半个月后,为了迎接接下来近乎白热化的晋级比赛,华宸将为选手举办一个歌迷拉票会。而在拉票会之前,主办方会为最后的二十个人拍照并且制作一段宣传短片,用作电视直播时的开篇。 都走到了这一步,周阳也就越来越想赢下去。只有冠军才能和华宸签约,其他都是没意义的,他希望自己始终保持在最佳状态,然后得到那个机会。 对于要拍摄短片这种事情,虽然周阳没什么经验,不过好歹上辈子拍过点歌曲的MV之类的,应该是大同小异吧? 心里没什么底的他在拍摄现场认真的听着副导演的解说,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也格外留心。等到灯光道具全部布置好,他们就开始登场。 摄影棚内打着强光,所有人都画上了很浓的妆,光线照在脸上艳丽分明,如同歌剧中重彩的诡影。 在拍摄中,走位和神态表现尤其重要。还没轮到周阳的时候,他就一动不动盯着那群人,还观察了一下他们哪些地方做的不够好。到他站在镜头前时,尽管某些动作不是那么流畅,不过表现力的确很惊人。 拍一群菜鸟拍到绝望的导演难得对身边助手说道,“这孩子总算稍微好点儿,倒是一学就会。” 助手说,“他在比赛中的表现也不错,好像这次人气挺高。” “不奇怪啊。有镜头感,也乐于表现。”导演从机器前移开视线,看向周阳,“要是能走的更远,再包装包装,说不定有戏。” 周阳当然不会知道他们在讨论自己,他只是全心投入到了拍摄中,完成后又紧接着补妆等待集体的全景。 如此折腾了一整天,晚上十一点多终于全部收工回家。 走出大概十多分钟的时候,周阳听见身后有人喊自己名字,一回头,徐望川正站在不远处朝他挥手。 比赛期间见到华宸的大老板总觉得有点犯规,好在周围没有人。小跑两步来到徐望川身边,周阳和对方打着招呼。 十月的天有了些凉意,他穿着烟灰色的拉链帽衫,里面的T恤领子有点大,微微喘气时锁骨弧度有着细小的起伏。牛仔裤下的双腿长而直,风轻轻一吹,他整个人在偶尔的落叶下显得有些瘦削。 少年般的身形却偏偏有着一张浓墨重彩的脸。 徐望川看着他笑道,“一段日子不见,你越来越漂亮了。” 周阳有点囧:一个男人被人夸漂亮那是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的吧。 但是他也没在意,只是非常乖巧的和徐望川问了声好。 “我之前有在外面看你们拍摄,你表现的很好啊,周阳。”徐望川拉开车门,说道,“送你回去吧,太晚了。” “这个……不用,我可以坐车回去。”周阳有点顾虑,不管怎么说徐望川都是华宸的老板,现在自己又处在特殊时期,还是别凑太近比较好。 “没事,记者也是要睡觉的。”像是看出对方的担心,徐望川和他开着玩笑,“再说了,他们的车也追不上我这辆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而且周阳也不希望给徐望川留下太矫情的坏印象,于是就默默坐到副驾驶座去了。虽然他挺喜欢徐望川这个人的,但因为徐望川和陆歇关系还不错,所以他怕对方说起陆歇的事情。若是放到以前,自己肯定无所谓,但现在他真是祈祷对方别心血来潮提些自己不愿提的事。 一路行驶过来,周阳有些心不在焉,徐望川自然是看出来了,他疑惑道,“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今天忙了一天,有按时吃饭么?” “有吃,在拍摄的地方吃过了。”周阳笑了一下,看了看车窗外后,说道“我在这个路口下车就好,谢谢你这么晚还把我送回来。” “这里就行?”不太确定的看了眼四周黑乎乎的环境,徐望川问道,“送你到楼下比较好吧?” “没关系,走两三分钟就到了。” 徐望川拖长音嗯了一声,在周阳推开门的那瞬间,突然出声,“你手机落位置上了。” 周阳反射性的转头去找,半天没摸到,抬头后就对上徐望川带着深意的眸子。 “你今天真的很反常,手机就握在手上都没察觉到?”他说,“是怕我提起你和小歇的事情吗?” “……”周阳只能尴尬的站在那里。 “看来你俩还真的是吵架了。”徐望川笑完之后有些歉意的说道,“上次我不该那么多话的,否则现在也不会有什么事了。” “不是那个原因。”周阳解释道,“是我和他之间的问题。”很快他欲言又止,只是强笑道,“那我就先走了,再见。” 徐望川也不是那么不懂眼色的人,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他说道,“再见周阳,接下来的比赛再加把劲。” 周阳点点头。 看着徐望川的车消失在夜色中后,他整个人松懈下来,头又开始痛了。以前和陆歇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没觉得有哪里不对,为什么一旦分开,就发现不管走到哪里、遇见谁,都会想起那个人? 唉,太糟糕了。难道真的没法在这个城市混下去了吗?可是还有哪里是比华宸和凯盛更好的?自己没有那么多时间,他不想浪费几年待在一个小公司过着不痛不痒的生活。   ☆、第五十九章 选择华宸,是周阳迄今为止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在这个喜新厌旧格外明显的年代,新鲜事物总是很容易引起人们的好奇和关注,新鲜的面孔也一样。选秀平台原本就是成名的顺风车。 随着比赛一场场过去,周阳红的很快也红的理所当然。 他不去咖啡馆工作很久了,因为能认出他的人越来越多,客人去喝咖啡就是为了要一张签名或者合影。他也怕为此给那位爱安静的老板带去太多麻烦。 出行坐地铁时,经常还有人问他是否就是电视里的那个歌手并顺势开始搭话。 这些状况给周阳的生活造成了一定影响,他的私人空间慢慢变少,但他愿意承受。想要取得一些成绩,就必须要做出某些牺牲。周阳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小鬼,所以很早就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 只不过他还是会去茶茶的酒吧,那里有他的朋友,同时华宸给他的定位就是积极向上的酒吧歌手。茶茶倒是完全不介意每天一大波的人来当门墙。用她的话来说,那就是:多来多赚,求速来。 深知茶茶嗜钱如命真面目的周阳和陈时杰表示已经不想和她愉快玩耍了。 对此茶茶非常不服气,理直气壮的为自己辩驳,“我要是不多赚点钱,怎么养你们啊?” 陈时杰立马掀桌而起,“你到底什么时候养过我们了!” 周阳坐在旁边呵呵呵呵,然后被另外两个人一起竖中指鄙视之。 他们三个聚在一起那就没个安宁日子,相较之前天天见面,现在因为比赛的缘故,周阳和他们见得稍微少了点儿,不过开口还是一样的损。 到了五强进三的时候,环顾四周,以往一大堆参赛者咋咋呼呼的场面早就不复存在了。经过淘汰、竞争,他们的危机意识愈加强烈起来。不管电视机前装的有多么哥俩好,一旦不被摄像机关注,每个人就会恢复那种礼貌而疏远的安全距离。 在录制参赛者心路历程回忆的环节里,华宸的制作部和几位选手进行沟通。涉及到每个人的过往曾经,所以开拍前需要更加详细的计划。 只可怜周阳根本没什么好回忆的,亲情、友情、爱情,这三大块他几乎都不完整,实在是为难。 拍拍脑袋,虽然无奈,但还是努力让思想集中。 稍稍收拾了一下东西,他要在下午三点前赶到华宸,为拍摄和宣传做最后的确认。 天气比前段时间又冷了不少,周阳裹着宽大的围巾,呼吸间热气挥散在细软的毛线里。进到华宸大楼里时,头发都已经被吹乱。 电梯“叮”的一声在面前开合,接着缓慢上升。他在干净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脸,可能是在外面吹了太久的风,没什么血色。就像他这辈子的生活,乏善可陈。 一脚刚踏出电梯门,突然而至的手机铃声把他从郁郁情绪中叫醒。周阳低头看了一眼,才发现居然是王嘉木的电话。 这让他有点奇怪。 放在平时,一般都是他给家里那边打过去,除非周寻乐生病才会这样由王嘉木主动联系。 摁下通话键,周阳说道,“王哥?” 王嘉木第一句话便是,“周阳,小乐离开青山镇了,吴淑芳带他走的。” 周阳呆了几秒,首先觉得就是周寻乐生病了,小地方治不好。想到这里,语气不由着急起来,“怎么回事?他身体不舒服吗?” “应该不可能。小乐走的前一天我还和他见面了,当时一点苗头都看不出来。他精神也很好。”王嘉木说道,“但我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准备去接他吃饭的时候,房子里已经没有人了。我都没往其他地方想,只以为她妈妈带他出去了,偶尔也会有这样的时候。结果又等了一天,碰到隔壁邻居,才说吴淑芳把小孩带走了。” “……他们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王嘉木声音有些低落,“抱歉周阳,我没看好小乐。” “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错,道什么歉啊王哥。”周阳虽然担心,但也是非分明,他安慰道,“我打打吴淑芳的电话,看能不能找到他们。你放心,我要是找到了马上联系你。” 王嘉木应了一声,“我也再去问问,有消息就随时通知。” 握着手机,周阳真是要被吴淑芳气晕,她不工作,周寻乐也要上课,他不知道这个女人又在瞎搞什么名堂。 他一遍一遍地拨着吴淑芳的号码,但电话那头一直提示“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另一边,秦芳又来催周阳快去制作部。他没办法,只能先和秦芳碰面。 好不容易在华宸谈妥之后的工作,他继续打那个烂熟于心的手机号,依旧得不到任何回应。到了最后,周阳就差要报警了。就在他没辙的时候,奇迹一般,吴淑芳给周阳手机回拨了。 “你还真是难得一见这么急着找我啊。”电话里,吴淑芳阴阳怪气的开了腔,“我以为你忙得很。怎么,有事?” 周阳想骂她:装什么大头蒜,你会不知道我找你是什么事? 不过他克制住了怒火,说道,“阿姨,你现在在哪里?小乐在你身边么?” “哟呵,我就说呢。想指着你特地来关心我那还真是天方夜谭,敢情还是找我们家周寻乐啊。” 周阳没搭理她的态度,只是重复道,“他在你身边没有?” “在,当然在。我宝贝儿子不得走哪栓哪么?倒是你还记得有这么一个弟弟啊?”吴淑芳重重一哼,“你现在在北京不错嘛,又唱歌又上电视,赚了不少钱吧?是不是潇洒的都忘了老家还有你家人了?” “你们现在在哪里。” “在哪里?当然是在北京了。你不来看我们,我们就来看看你。” 周阳根本懒得理她,“你让周寻乐来接电话。” “他啊,他睡着了。小孩子第一次来这种大城市玩的疯了点。”吴淑芳笑道,“你想见他?不如我们先见个面好好聊聊吧?” ****** “她现在就是摆明了拿小乐来威胁你。我问过了,吴淑芳在家这边欠了一屁股债,找你除了要钱也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在查完吴淑芳最近的一些情况后,本想告诉周阳的王嘉木先接到了对方打来的电话。听完了事情的全部经过,他气愤道,“这真是我见过最……” 即使话没说完,周阳大致也明白他的意思。却只是说道,“没关系,我能处理好的。” 他和吴淑芳见面的这天,天气摆脱了多日的阴霾,难得的见了点阳光。 店内幽静,相对外面,这里要昏暗很多。 周阳现在经常会被认出来,所以他穿的非常不显眼。坐在较远的位置上,他听到店门口的风铃响动。 穿着缀有亮片开衫的女人走了进来,她化了很艳的妆,嘴唇鲜红。 来到周阳面前,她露出一个刻意的笑容。可能是环境太优雅,她拂了一下裙摆才坐下,“你挺准时啊,大明星不是都很忙么?” “你一个人过来,把周寻乐放哪去了。” “他嘛,自己待在旅店就行。他一向不用我怎么操心。” “他到底是不是你儿子?”周阳质问道,“你就这样带他的?” 吴淑芳不以为意,“谁让他摊上你这么个好哥哥呢?”她抬抬下巴,“我明白你关心他。你看吧……你弟弟上初中,自然是和以前不一样了,乱七八糟的钱经常要交。他身体又不好,你一直知道。你也出来工作这么久了,所以……” 周阳冷眼看着她,一言不发。自己每个月都会给周寻乐的卡上打钱,周寻乐缺不缺钱没人比他更清楚。只是周阳叮嘱过周寻乐,千万不能告诉吴淑芳这件事。再加上之前王嘉木也有打电话过来,自己怎么可能还会傻兮兮的任人骗? 看周阳半天不开口,吴淑芳不耐烦的拍拍桌子,“你明白我的意思了没?事情就是我和你说的那样。” “恐怕不是小乐要钱,”周阳扯扯唇角,“是你又输钱了吧?” 吴淑芳眉头一竖,正欲发作,硬是忍了下来,“我跟了你爸之后根本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唯一就这么点爱好。现在遇到了困难,你帮一把怎么了?好歹我都是你长辈!” 周阳说道,“如果我说我没钱,你要怎么办。” 吴淑芳愣了一下,冷哼着,“无所谓,等我被人追债的时候,就让小乐看看你这个做哥哥的到底有多狠。” “放心。”周阳脸色沉郁,“等你被追债,我会让人去接小乐走的。”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做?他是我亲儿子,谁都别想带他走!” “真到了那时候,你也没心情去顾他了,赌博欠债被人追,你等着警`察来找你吧。我接他在朋友那里住一段时间,一点问题都没有。” “周阳,你现在出息了啊!”吴淑芳霍然起身,扬手将桌上的烟灰缸挥翻在地,玻璃瞬间四分五裂,声响惊动了店里为数不多的人。 服务员立刻过来道歉,弯腰把碎片扫干净。看了一眼座位上气氛紧张的两个人,当目光落在周阳身上时,又多看了几眼。 也就是在同一时间,周阳发现,在正对着自己的大理石墙面中,有一闪而过的灯光,稍纵即逝。但他知道,那是照相机的闪光。 那一刻,周阳冷汗都要出来了。但他很快转移了视线,因为他不愿让吴淑芳发现有人在偷拍,更不愿让对方发现自己在担忧这些人的镜头。否则这个女人回过味来,借此趁机大做文章就真的没法收场了。 吴淑芳并没有发觉到哪里不对,也不懂周阳的心思,她依旧骂骂咧咧。 周阳不介意把自己摆在受害人的位置上,实际上,他觉得自己此刻表现的越弱势,也许会成为优势。他垂头,低声的激怒对方,“我不会让小乐留在你身边太久的,你先过好自己的独木桥吧。” 被火上浇油的吴淑芳彻底失去了理智,她气的一点仪态形象都没有了,“独个屁!怎么着?料准我要去坐牢了?我今儿把话撂这!别说警`察,天王老子也管不了我!咱俩走着瞧!” 目的没达到,她气势汹汹的走了。 周阳又让自己看过去尽量失魂落魄一点,桌上满满的一杯咖啡一口都没喝。 回去的路上,他不加犹豫的给秦芳打了个电话,等到对方笑着说道,“周阳?稀奇啊,怎么给我……” 周阳打断道,“秦姐,有件事我得告诉你。我刚被拍到了,八成是记者,可能有点麻烦。” 要是真的是记者,几乎不用怀疑,明天的报纸肯定会登出这条消息。现在国民新星秀正是火热的时候,所有媒体都不会放过大肆报道的机会。华宸自己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与其被动,不如主动一点。 他要做好最全而且最坏的打算。 周阳当然不会天真到让秦芳无条件来帮自己,他只是觉得这件事可以用来和秦芳达成一笔交易。 在帮华宸炒作的同时,也能多保护自己一点,减少负面的影响。 这是一种妥协,进这种圈子,他知道不存在纤尘不染。 ****** 华宸制作部,秦芳表情有些凝重,看到周阳,她说道,“这到底怎么回事?我需要你好好解释一下。” “我现在就是要向你坦白。”周阳道歉,“对不起,之前我的确瞒了一些东西,那也是我不太想提起的。” “是和你被人拍到的有关?” “……对。” “周阳,我们并不是敌对关系,相反,我们可以很亲密。”秦芳说道,“可是你没有给我该有的信任,要不然在上次的谈话中你就会和其他选手一样,言无不尽了。” “我就是因为相信你,相信华宸,所以现在才站在了这里。”他目光平静,看着秦芳的时候也很坦荡。 片刻,秦芳点头。 于是周阳把前因后果和对方全部说了一遍。这次他说的比较仔细,包括了吴淑芳所有事情,以及自己和吴淑芳之间的相处。他尽量不遗漏,因为他明白想要走的更远,这次只能靠华宸。 秦芳边听边思量,她所做的一切当然是为了华宸,说实在点,就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只有华宸好了,她才能好。 其实周阳说的这件事,根本就是个小事。尽管被拍到,但他没有过激的动作和太过冒失的表现。至于当时两人说了什么,那不重要,根本没人会知道。大家只要看到照片里一个泼妇骂街,一个沉默无辜,那就够了。 三强决赛马上就要开始,这个话题既能为选手加分,也能炒热节目,何乐不为? 这件事,不出意外,那肯定就是记者拍的。多好的新闻啊,秦芳巴不得报纸赶快登出来。因为她已经想好了一系列的对策来帮周阳扳回一城,为节目制造更强的声势。 在两人达成协议的时候,周阳最后提出了唯一的条件:不管秦芳和她的团队用什么方法,都不能涉及太多自己弟弟也就是周寻乐的事情。 秦芳笑了,“我们有分寸的。”她甚至还好心情的开了个玩笑,“应对这种问题,我们特专业。”   ☆、第六十章 正如周阳和秦芳想的那样,第二天报纸一出来,那张照片就被摆在了一个显眼的位置。黑粗的字体正如看热闹的人一般——唯恐天下不乱。 那篇报导添油加醋的还原了当时的场景,仿佛撰稿的那位就是当事人之一。并且还把事发的可能原因和吴淑芳的身份猜测的有模有样。 和这条新闻同步的,是各个交流网站的最新帖子,许多关注周阳和国民新星秀的人都开始了议论。这种议论没多久就演变成了规模不小的口水战。一方是绝对支持自己偶像的死忠粉,另一方则是早就看不顺眼憋着一口气的吐槽党。矛盾几乎一触即发,网上言论自由,所以说什么的都有。 甚至还有类似“照片里的女人是个喜欢包养小明星的富婆”这样啼笑皆非的说法。紧接着,专门扒皮的网友就把吴淑芳穿的衣服和拎的包全部列上了标签,并总结:穿着老大妈开衫、挎着掉了漆的城乡结合部单肩包的女人会是个包养的起小明星的富婆吗? 话题愈演愈烈,周阳和华宸以及“狂拽大婶”为此还上了热搜榜,点击率节节攀升。 对待这件事的态度,周阳遵从了华宸的意思:先保持着沉默。 作为节目的主办方,华宸也没有给出任何表态。 这样一来,围观群众更加天马行空的乱猜乱想起来,颇有一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节奏。 与此同时,论坛也是各种人才辈出,分析贴技术贴扒皮贴大发神威。什么“扒扒某选秀节目的人气男选手”、“包`养内`幕!你不知道的娱乐圈隐秘”等等一系列八卦神帖如雨后春笋,源源不绝。 在一个“华宸力捧新秀背景深度开挖,现实生活中明星另一面”的帖子里,该楼主说的那是头头是道,弄得跟真的似的。偏偏后面还有一大堆跟帖,短短一天时间,帖子已经翻了十多页。其中涉及到的主角除了周阳也就没别人了。 那发帖的楼主也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张口就是:“说起现在的选秀活动吧,那就是残害眼球,随便一群人妖娘娘腔都能上去扭两下唱首歌。好不容易觉得那个周阳还有白湛东稍微能看一点,结果好嘛,其中一个就说被老妇女包养。长是长得一副单纯样儿,某些粉也就别瞎蹦跶了,我实话告诉你们,他就是被包养的。那个女人听说是他们老家做生意的一个大老板,别看穿的不怎样,人家有钱得很。” 二楼一听这话,立马不乐意了:“报纸说包你就包啊!报纸说明天世界末日,你是不是要去死啊!” 三楼说道:“我觉得楼主太偏激了吧?首先我声明我不怎么看这个节目,我妹妹爱看我就瞅了两眼,周阳挺好啊,白湛东也不错,这不就图一乐呵么?那么较真干嘛?又不是你家亲戚。” 四楼表示:“周阳怎么样我先不评价,但是白湛东的粉丝简直了,哎哟,一群小学生天天秀智商。人家一大男人被那群人喊做小白兔……我特么真的是要吐!好好一明星,被粉丝弄得我要路人转黑。” 五楼:“白湛东我早就一生黑好么!娘成那样你们都能忍?一个个都忍者神龟啊!三强里面就他最恶心。听说还是内定第一名,睡便华宸高管,难怪整天一副爱答不理的高冷便秘脸,谁叫人家上!面!有人啊。就是不知道他菊花可还安好。” 六楼瞬间就炸了:“有你MLGB!白湛东怎么了!被曝包养可不是他吧?你们这群傻逼都瞎的啊?” 七楼:“LS惊现小学生!强势围观!” 于是楼下出现了一群跟风围观的。本来是吐槽周阳的帖子也被歪的不成样子,到了最后干脆直接成了撕`逼大会。 类似这样的帖子不要太多,明明是很正常的扒皮分析,无一例外都被歪成了骂战帖。 当然,正常的也不是没有,比如主版上被顶的最高的帖就挺靠谱,里面说到了周阳长大的城市,还说出了他家里大致情况以及来北京后的一些经历。讲述者倒像是一个知情的圈中老人,面对网友各种的问题,都能基本回答一两点。 开始,这个帖子只是论坛里的人在交流,力顶。直到几天后一个网络爆料红人发了个长微博,针对华宸国民新星秀中的参赛选手说出了几点内`幕,而这个内`幕又与论坛上的某些地方相吻合。其中就有那个“狂拽大婶”的信息,该红人提到,这个大婶并不是什么老板,也不是什么金主,她是周阳的后妈,喜欢赌博,欠了大量赌债。周阳辍学多少也有这个原因。 因为这个网络红人很出名,他每次爆的料十有八`九都是对的。所以引起很多网友的拥护和支持。 现在这个料一出,吵了几天的网友集体哗然了。他们开始将信将疑。 但是华宸和周阳就是不去证实。 心痒难耐的部分八卦网友没事就浏览浏览网页更进最新消息,但他们心里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这时,网上又很合时宜的登出了一些新星秀选手未公开采访和视频片段。周阳堪称艰辛励志的经历让所有人更加偏向了他。 其实有些东西都是这两天里面补拍的,为的就是做好充分的应对准备,塑造最无懈可击的形象。 看着慢慢被改变的风向标,周阳从电脑前挪开目光,对秦芳说道,“秦姐,你真的太厉害了。” “这有什么?”秦芳笑道,“就算玩的再大一点,我也是胜券在握。”她又摆摆手,叹道,“在华宸这么多年,我都记不清到底处理过多少这种类似的事情了。” 周阳当然也明白,像华宸这样的大公司绝对会有一支完美的团队来搞公关建设。换着马甲去留言、演独角戏,这都再正常不过了。 这场突发的事情不仅为周阳增加了更多关注,人气嗖嗖往上涨,还为华宸接下来的最后一场比赛做足了宣传。现在的人就是这么闲,放着现实中一大堆事不管,也爱在网上不停刷偶像动态。人家吃了什么穿了什么和谁谁谁见了个面,都要报道的一清二楚。偏偏那么多人还看的津津有味,讨论的不亦乐乎。 在这件事之后,周阳也有继续联系周寻乐,可家里电话依旧是长期无人接听,吴淑芳更别指望能联系上。倒是王嘉木让他宽心,说道,“事情都发展到现在这步了,她目前估计也不会让你找到。不过她毕竟是周寻乐的亲妈,也不会真的对自己儿子做些什么。反而是你,别想那么多,好好比赛就行。”最后,还反复表示:只要周寻乐他们一回青山镇,就会第一时间告诉周阳。 ****** 在决赛前的歌迷会上,每个选手都要为自己拉票,和粉丝互动。三位选手在主持人引导下把现场气氛调和的很好。在唱完几首歌后,有一个提问环节,报纸媒体也会趁机拿出他们准备好的问题,其中不乏露`骨大胆的发问来博眼球。 开始一切都还算正常,轮到周阳后,或许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这次话题的中心,于是底下的人群骚动的比较厉害。有记者直接就说,“周阳,马上就到三强决赛了,感觉还好吗?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是否会给你造成压力?” “不会。”周阳笑道,“我一心都在准备比赛,而且那个事情并不是什么大事。” “并不是什么大事,意思是这种事发生的很频繁?听说对方是你的继母对吗?网上那个微博红人的爆料可信吗?” 问题问到这里突然就失控了,另一个记者急忙抢断道,“有消息说她很喜欢赌钱,你辍学也是她的缘故吗?她是不是会让你给她钱?” 主持人尴尬的想要圆场。台下粉丝也开始炸锅。 周阳平心静气的说,“我不知道网上那些消息到底从哪里来的。但不管怎样她也算我的家人,所以很多事如果我有那个能力,能帮就会帮。” 没有刻意的澄清,也没有长篇大论的解释,轻描淡写几句话就相当于承认了流言的真实性,他还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姿态较高的位置上:继母爱赌博是真的,辍学和对方脱不了关系也是真的,现在要给她钱用也是义务使然。 周阳流畅的背完了秦芳给他的台词,只是台下的人都不知道这是一场精心导演的戏。当然了,周阳说的基本也都是实话,而且他这番话说的诚恳不矫情,自然无异于一颗重磅炸弹,震的那群人更加深信不疑。 喜欢周阳的人激动地不行,他们觉得自己没看错人,心目中的偶像果然是完美的。又有谁能发现他心中微小的阴暗面。 退场时,周阳转过头的那瞬间,露出了一个苦笑。 他的形象又正面励志了不少,就连一些广告商也瞅准了他的好形象。这回不止是小女生,许多大妈级的人也爱心泛滥,觉得周阳挺不容易。一时间,他还真的是要成为国民男神的节奏。简直就是气质佳、正能量的头号代言人。 而一开始叫嚣的厉害的反`对派也渐渐偃旗息鼓。 周阳承认,在这件事的处理上是多为自己着想了一些,但是没办法。现在不同以往了,他想在圈子里混下去,就不能什么都不争不抢,因为那样迟早会死的很难看。 ****** 三强比赛在即,除了日常准备工作之外,周阳唯一费心思的也就是周寻乐了。他是不怎么信任吴淑芳的,也不认为那人能把周寻乐照顾的有多好。只是现在自己才十九岁,连份正式稳定的工作也没有,又能做些什么? 所以他在为了未来拼命努力。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格外照顾了一次,比赛前一晚,周阳接到了王嘉木的电话,对方在话筒那边说道:吴淑芳下午刚回青山镇。他也已经见到了周寻乐,一切都好,周寻乐还问起了周阳。 “我听小乐的意思,好像是吴淑芳说了带他去北京找你,但是最后没见到。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没见到你,所以问我你过得好不好。不过……你最近可能联系不上他,他妈妈不太高兴。” 周阳不在意吴淑芳高不高兴,他得到消息也就能稍稍安心,“王哥,就麻烦你多照顾小乐一点了。”他又开口道,“前两天,我和记者说了一些话,我觉得……” “我知道,我看到了。”王嘉木打断道,“我认为你没必要担心,因为你说的都是事实。小乐难道还不清楚吗?你为他好,他一直都明白。”   ☆、第六十一章 两个月的比赛已经接近尾声,这个舞台即将结束了。 后台从来都是像打仗,登台倒计时中,周阳看着被幕布半遮半挡的镁光灯,光线有些曲折。外面已经是万千呼声。 周围的人都在忙碌着,或做着最后准备。他伫立在一片喧哗的中心,默默无言,突然有点不知身在何地。 身上穿着演出的华服,一切都很完美,就好像这一刻什么都拥有了,但是却拥有的不太真切。 直到身边有人说道,“去吧,该上场了。” 周阳这才如梦初醒,他走上了那个非常大的舞台。 这是一场隆重的比赛,场馆容纳的人数让他眼花,黑压压的密密麻麻。场中梭巡的霓虹灯毫无目的地扫射。 主持人在说什么,他都已经无所谓了。 这是他的终场,也有可能是一个全新的开端。 站在话筒前时,心里什么念头都没有,非常平静,像不再流动的深水。 没有了之前的浮躁和焦虑,此刻周阳全心全意的想给自己这段日子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练过很多遍的歌曲,一开口就知道要唱些什么。 在最后等待票数的时间里,在台下所有人的倒数声中,他也忍不住跟随了他们的声音。 这么多个日日夜夜,他始终有颗心放不下。 对以后生活的紧张和不确定,都让他辗转反侧。 但是—— 未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离自己这么近。 直到答案揭晓。 四面八方涌来的声响到达了沸点,震得他耳膜有点痛。他捂住耳朵,然后听到了自己的结局—— 第二名。一票之差。 这天晚上,很多人都在为自己喜欢的选手获得成功而高兴,也有很多人为自己支持的人落败而难过。 所有的事物都定格成了休止符。国民新星秀轰轰烈烈的落下了帷幕,冠军不是自己。 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但当时周阳站在舞台上,知道最终得到的票数后,他没有太强烈的反应。失败了居然也没多不甘,可能是这场比赛真的太久了,又有可能是第一名的确很优秀。 ****** 晚上,茶茶特地将酒吧休业了一天,他们三个坐在空荡荡的位置间喝酒庆祝。 陈时杰知道周阳一直是冲着冠军的目标在努力,看对方虽然拿了个第二名但此刻好像又和没事人一样,照旧吃吃笑笑。 他觉得周阳可能也想得很开。 酒精从喉咙里冷静穿过的时候,周阳才恍觉:真可惜。 像是彻底清醒。接着,前几个小时发生的事情完整的从脑袋里过了一遍。迟钝的情绪终于开始泛滥。 真是可惜了,差一点点就能拿下第一名,差一点点就能和华宸签约,差一点点也许就能踏上离成功越来越近的一条路。 周阳揉揉自己的头发,仰头又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茶茶惊叫道,“大哥!这是洋酒啊,很烈的!不能再喝了。” 酒量一直烂到家,这点没人比周阳自己清楚。但是今天所有的压力被卸掉,他难得可以无所顾忌。所以继续蓄满了空掉的酒杯,“只有这次,我高兴所以多喝一点。” 他一杯接一杯的喝,辛辣的味道呛得他咳嗽,却又愈发觉得渴。喝起来就像不要命,到最后意识已经完全模糊。 茶茶一开始还以为周阳是真开心,直到那人闷不做声的灌酒灌到趴桌上起不来了,她才问陈时杰,“周阳不高兴吧?” “第二名只是空有一个名次而已。”陈时杰也有些难过,“他为比赛付出了很多。其实我觉得那个第一名不怎样嘛。” “对啊!”茶茶摸摸周阳的头发,对那个喝的晕晕乎乎的人说道,“还是你最好了。” “也只能说……世界上不存在事事圆满。” 三人散场时,茶茶本来打算和陈时杰一起送周阳回家,但陈时杰觉得大半夜女孩子跑来跑去不安全,于是就自己把周阳拉上出租车直接走了。 下了车,扶着要倒不倒还满嘴咕咕叨叨的人,陈时杰望着前面的那栋楼就想哭。 背着一个大男人爬楼梯,多么考验体力的一件事! 就在欲哭无泪,悲壮的要把人背起来的时候,有人拦住了他。 “你是……”借着月色打量了一下眼前人,陈时杰很快就想起来了,“周阳的哥哥!” “你好。”陆歇笑的很礼貌,他问道,“周阳怎么了?” “呃,那个,他喝醉了。因为今晚在一起庆祝,不小心就喝多了。”陈时杰嘿嘿傻笑,想着对方听了应该不会生气吧?这个酒可不是自己灌的啊…… 事实证明,陈同学果然很多虑,陆歇没有任何不快,只是看了看周阳,然后说道,“我送他回去吧,谢谢你。” “没事没事,我家就住他隔壁。” 听到这话,陆歇接过周阳的手顿了顿,他仔细看了看陈时杰,目光有些探究。 陈时杰正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就见对方又恢复了之前的彬彬有礼,还朝自己道了声谢。 周阳在陆歇身上也不安分,动了两下,又拿脑袋去蹭陆歇的脖子。 陈时杰跟在后面,唯恐这家伙掉下来,想去搭一把。就见陆歇用手托了一□上的人,说道,“你乖,到家就好了。” 在一旁羡慕的不得了的陈二货郁闷道:为啥自己没有这样体贴的哥哥或者姐姐? 到了家门口,卖起队友毫不含糊的某人还用周阳的钥匙开好锁,把陆歇给请了进去,最后体贴的关上了门。 陆歇对这个家并不陌生,所以即使不开灯,他也能找到床的准确位置。 把周阳放下,看着这人蜷缩着蹙起眉头,可能是因为喝酒太多的缘故,所以显得有些难受。 陆歇在他眉间亲了一下,又去端了盆热水,他帮周阳将脸上未卸干净的妆仔细的擦掉。还去找了套衣服给他换。 半搂着把那人的外套脱掉,陆歇去解周阳的上衣纽扣,一颗一颗。幽暗房间里,胸口袒`露的皮肤泛着冷光。 陆歇的视线停留在周阳的身体上,转而他又去看他的脸。对方睡的并不安稳,一直在自言自语着什么,断断续续。 等到全身衣物都被除去后,陆歇想给他穿上干净的衣服。但是床上的人并不配合,总是在抗拒。 所以半天下来,那人还是赤`裸着躺在那里。不得不说,周阳的身体非常漂亮,微微侧身的时候勾出了他细窄的腰线,尾椎之下承接的又是一个好看的弧度,长腿半曲起,堪堪挡住身前那个部位,只留下一些暧昧的阴影。 陆歇看着他就不自觉的入了神,伸手去拨弄周阳长长的睫毛。 他很久,没有和这个人像这样近距离的待在一起了。他都有点怀念了。 轻轻叹了口气,陆歇俯下`身去吻周阳的眼睛,这个人的眼睛总是又黑又亮,看着自己的时候又带了点小孩似的无辜。让人即使生他的气却也不忍心气太久。 但现在,对方不会再那样看着自己了。陆歇不愿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他们俩之间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 周阳脑袋痛得很,连带着身体都异常沉重,动弹不得。 半晕半醒间,他好像听到有人在自己旁边说话,呼出的气息带着柔软的温度,还有着近在咫尺的熟悉味道,熟悉到让人不安。 他挣动着,试图脱离这种感觉,然而动作迟缓,手脚无力。 周阳喘着气,在酒精最初的刺激带来的灼热后,他感到了蔓延的冷意。 与此同时,耳边的体温也骤然消失。 他本能的伸手,立刻就有人把他抱得更紧。 周阳努力睁开眼睛,他想看清面前的人,但现实却是他连对方的轮廓都看不清。可是很奇怪,他有一种笃定的潜意识,在说着那人到底是谁。 他开口要说些什么,蹦出来的却是对方的名字。实际上周阳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喊出了声。喝醉之后简直太可怕了,连想法都不是自己的。 他只能很徒劳的一声声重复着。 陆歇拂去周阳前额的刘海,在那人光洁的额上亲了一下,低低的应道,“我在这里啊。” 他心里弥漫着诡异的喜悦,仅仅是因为对方叫着自己的名字。他觉得他现在真的是没出息到了极点。只是这样而已,居然就会感到满足。 很奇怪,和周阳在一起后,他变得越来越不像以前的自己。 “周阳,”陆歇说道,“你还要我等多久……” 周阳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话,但又轻的无法辨认。 陆歇附耳过去听,只听到那人说着,“……不……一起……和你……” “什么?” “本来……可以的……现在不……”周阳拉着他的衣服,一双眼睛被长睫半覆住,他在陆歇颈侧低声说道,“因为……你杀了我。” 最后四个字就像飘忽的气流,充满了不真实的感觉。然而陆歇心里突地一跳,动作也有了停滞。 他不确定的看着周阳,身边的空气因为莫名的沉默而变得凝固。 陆歇好一会儿没有说话,片刻,他像是反应过来自己抱着的是个喝到意识都几近为零的人,所以他笑了一下,亲亲周阳的脸,说道,“怎么会呢?我宝贝你都来不及。” 周阳不太清醒,他只是说了自己想说的话,他告诉陆歇,“你杀了我……两次……” 陆歇说道,“你醉了,周阳。”   ☆、第六十二章 早晨,呼啸的冷风穿窗而过,发出敲打的嘈杂声。 被子里窝成一团的人动了动,接着翻身坐了起来。头发乱蓬蓬,眼睛也睁不开,明显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呆了好久,周阳捂着脑袋,神经都像被人拽着似的疼。 外面的天气很阴郁,和他现在的心情一样。 他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一个不想见到的人……情绪更低落了。 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换上了干净的。他没有多想,只以为是陈时杰。 周阳找着拖鞋,打算去冲个热水澡。偏偏电话又催命一般开始狂响。 手机上显示的是王嘉木来电,他接通后,出乎意料的,那一头传来的居然是周寻乐的声音。 “哥?”周寻乐非常欢快,“是我!” “听出来了。”周阳笑着重新倒回床上,问道,“身体还好吗?” “都很好,我很好……你是不是很忙?”话筒对面的人有些委屈,“我去北京都没有看到你,什么时候回来看我?” 周阳阖着眼睛,心情好转了一点。 有一个全心全意记挂自己的人,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好。就像过的再不开心、再狼狈,也总会有人无条件的支持你、接受你。家人就是这样。 他想到反正比赛结束了,华宸那边也没什么戏,不如找个时间回家看看。 “再过一段日子吧。”周阳说道,“到时我带你出去玩。” 周寻乐小朋友瞬间就高兴起来,他一向是自己哥哥说什么,就信什么。所以满心等着周阳快快回来。 通过电话后,知道周寻乐现在什么事都没有、过得好好的,这比什么都重要。 周阳也不再赖床,拿上衣服就要去卫生间,结果又遇到陈时杰恰好来敲门。他感叹着这是怎么了?人气真旺。 就见陈时杰进来后笑嘻嘻的打招呼道,“早啊,今天有没有开心点?” 周阳逗他,“看见你就开心了呗。” 洗澡的时候,陈同学就在外面瞎晃悠。片刻,他冲着卫生间嚎了一嗓子,“哇哦大王!看不出你刚起床的样子,居然连早餐都做好了啊?” “你饿出幻觉了吧?”周阳说道,“等我洗完了一起出去吃。” “我和你说正经的!一锅面啊,还出去吃什么?你一个人都吃不完,我帮你分担吧!”陈时杰看见吃的,眼睛都变得闪闪发光,“我知道了,肯定是你哥哥给你做的,他对你真的好到没话说。” 浴室里的人有一会儿没说话,半晌开口问道,“什么意思?” “哎,你昨天喝得太多了,我送你回来时在楼下遇到他,他就把你背上来了。这个肯定也是他走前做的。我说你啊……难道完全没印象了?以后不能这样喝了……对身体不好……” 水声已经停了很久,陈时杰仍旧在絮絮叨叨。 玻璃门被“唰”的拉开,周阳头发还在滴水。他光着脚,一言不发的直接走到厨房。 陈时杰哎呀哎呀的叫着,“你不怕着凉啊!” 揭开锅盖,热气混杂着水蒸气迎面而来,那是卖相非常好的一锅面。切得细碎的香菇均匀的撒了一层,形状完整的荷包蛋覆在上面。 他面无表情,看着那些面,像是能盯出个花儿来。 陈时杰疑惑道,“不吃吗?” “……很难吃的。” “还没吃你就知道了?” 把锅盖放下的手顿了几秒,周阳想说:我怎么会不知道? 毕竟陆歇第一次做给自己吃的东西就是这个。当时还撒了好多盐,咸的够呛。 陈时杰盛了两碗出来,然后吃的相当欢乐,“味道很好啊,你个骗子瞎说。” “……”周阳露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说道,“那他进步很多。你都吃了吧,我不喜欢吃这个。” 也不管陈时杰在一旁说着浪费,他坐在床上有点走神。 ……是不是搬家比较好?这个想法他其实早就有考虑过。只是将就着将就着,也就没有实行。但现在,他觉得该认真想一想了。 陆歇什么时候又会突然出现?周阳不知道。那个人就像在玩心理战一样,等你过的稍微好一点,他又来刺激你。如此反复,不停循环。 周阳有点受不了。 晚上,在营业之前,他找到茶茶想问问酒吧附近的房子最近有没有出租。 不过,让周阳诧异的是,有个人竟然更早的就等在了大门外。 是徐望川。 周阳乍眼看见对方,还觉得不可思议。徐望川为什么会找到这里来?但同时,他又有点不好意思见这个人。因为那场比赛自己失败了,尤其是面前的人一直都有给予鼓励。所以现在这种失败的姿态更是尤其尴尬。 徐望川倒是不知道周阳在想什么,他一开口便直接切入了主题,“为什么昨天走得那么快?”不同于以往的和气,此刻他的语气略显严肃。 “……”在这人面前不愿撒谎,周阳说道,“我对自己有点失望,输了。” “我还是第一次发现,你也会这么看重名次?” “我希望能和华宸签约,只有这个方法。” “昨天我让秦芳找了你半天,结果你转眼功夫人就不见了。我想着,今天自己直接走一趟好了。” “……是有什么事吗?”周阳不明所以,只是小心的问道。 “对啊,很重要的一件事,没想到你跑那么快,都来不及通知。”徐望川不笑的时候,让人有些微的压迫。 周阳反省着自己是不是太不懂规矩了?也许比赛完之后还会有什么临时采访活动?他赶紧道歉,“对不起,昨天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徐望川摆了一下手,说道,“这次就算了,好在没耽误。” “……那就好。”周阳纠结的点点头。 “周五来华宸,直接找秦芳。她会告诉你签约的所有事项,另外再安排人来带你们。” “哦。”还要继续点头,忽觉不太对劲,他奇怪的看着徐望川,问道,“签约?” “等一下……是不是弄错了?”周阳快被他绕晕了,“我并不是冠军。” “对啊,”徐望川一脸气定神闲,“华宸说过会签约第一名,但没说过只签第一名。我觉得个别人有这个资质,为什么要错过?” “这个……这……”坑爹啊!这样也行啊!周阳一副被耍的蛋碎脸。 “所以恭喜了周阳,欢迎来到华宸。” ****** 当周阳把这个消息告诉陈时杰和茶茶后,那两人差点没乐疯掉。齐齐开始夸起了徐望川,各种的说他有眼光。夸完后他们又一起恭喜周阳。 茶茶把本子和笔拿出来,说道,“你给我先签个名吧!我把它挂在酒吧的墙上,可以吸引更多小女生。” 陈时杰晃了晃手机,得意道,“这还有大王以前在我们学校演出的玉照啊!我要高价卖给那群萌妹!” 习惯这抽风二人组的周阳难得没吐槽他们,因为他自己都觉得不太真切。怎么一觉醒来……徐望川就到眼面前了?还说什么签约…… 直到现在,周阳才想起:这不会还是在梦里吧? 他使劲捏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疼得眼泪差点飙出来。 ……原来是真的啊。 再次见到秦芳,那个女人仍旧是干练利落的模样,只是笑容越发的多了一点。 她看到周阳后,说了和徐望川一样的话,“欢迎来到华宸。” 周阳对华宸是熟悉的,因为他上辈子也在这里度过了一段很重要的日子。现在,他想把那时候没在华宸走完的路,继续走下去。 “我们这边,新人签约后会和同期的其他人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基础培训。在这一个月中,将有专人来教导你们一些明星该具备的基本常识,除此之外,还有仪态、体能等方面的训练。做好心理准备啊,会比较辛苦。” 周阳笑道,“以前大概听说过,没关系,我可以适应。”他可没说谎,这种训练他上一世也经历过。 这是既定的程序,周阳乐意接受。 只是,重生后毕竟有些偏差。 这辈子指导他的老师并不是上辈子的那些人。 当秦芳表示会由纪河千来为他们上课的时候,周阳心里的惊喜大过了一切。 纪河千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可谓是如雷贯耳。那位是华宸的金牌经纪人,不止是华宸,在整个娱乐圈,这名字都是响当当的。经过他手的明星没有哪个不是大红大紫,更传奇的是,那些明星的强劲势头可以保持很久很久,不像现在圈子里大多数名人那般,红个三五年就销声匿迹。 纪河千总有他自己的一套办法。 曾经还有人开玩笑说道:想要快速在娱乐圈站稳脚跟并且永不过气,除了找干爹,就是纪河千。 如今,这么个传奇人物要给自己上课训练……简直不敢想象! 周阳觉得现在他自己就像个即将面见大明星的小粉丝,激动地不得了。 上辈子,他是没那个本事让纪河千来当自己的经纪人。如果这辈子可以的话……那真是不要太幸福。 周阳乐呵呵的做着美梦,不过,当他真正与纪河千见面后……那个梦“啪”的碎到连渣都不剩。   ☆、第六十三章 纪河千和周阳记忆中长得差不多,总是一本正经的表情,戴着一副细框眼睛,除去经纪人这层身份,对方看过去更像一个知书达理的学者,斯斯文文。 不过永恒的定理又再次生动解释了一遍什么叫做看人不能看表面。 关于纪河千这个人…… 周阳和同期的几个人第一次与金牌经纪人见面时,对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叫纪河千,是你们这一个月的培训老师,以后可能会成为同事。我一向只接一流明星,当然,尽管你们现在很九流,但也别灰心。我会对你们进行一场改造。” 一下就被人刻上“九流”标签的周阳真想摆出一张暴漫脸来对他笑。再看其他人的表情,也都是一副扯到蛋的样子。 在把签约合同全部弄完后,培训也就紧锣密鼓的开始了。 周阳又忙碌起来,这次他真的没法去茶茶的酒吧了。茶茶也表示理解,说着反正有空来玩就行。 而几乎占据了所有空闲时间的课表更让周阳无暇顾及找房子的事。他现在就是一陀螺,不停地转啊转的,偶尔想休息,还会被再抽上一鞭子。 培训教室里,周阳他们必须对着镜子练习各种站姿和走路时的仪态,包括笑容和语气,甚至精细到了出席各种场合的常用姿势以及对话。 纪河千给他们的第一项任务就是每天来了之后,靠墙站半小时。 跟木头桩子似的站在那儿不准动,真的特别折磨人。站了十多分钟,周阳就觉得全身都不得劲儿。以前好像也没经过这种训练啊……华宸现在到底是要走什么路线!? 在心里已经化身吐槽狂魔的周阳非常想扑到地上滚两圈示威给纪河千看。但他不太敢这么做,因为纪河千那个死变态手里拿了根又细又长的教鞭,只要他们哪里做得不对或是不准确,对方绝对不手软的就抽过来了。 当然也有胆子大的进行过微弱反抗,说着,“我们又不是走秀的模特,为什么要这样站?难道不该多学习一点专业知识吗?” 接着,这样大胆的下场就是——他们多站了一小时。 纪河千双手负在身后,肩膀挺得笔直,从这群像被钉在墙上的人面前慢慢走过,说道,“一个顶级的模特也许会是个优秀的明星,但是一个顶级的明星却不一定是个合格的模特。能发现这两者的区别么?优秀和合格。同样都是顶级,但只要角色互换,他们就天差地别。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成为一个顶级模特,气质是他们的必修课。而顶级明星……如果踩到狗屎运,那么投机取巧也很快捷。模特界远比这行残酷的多,你们要相信,那群人会比你们更强大。” “记住,一个人想长久的受人喜欢,不在于他那层皮长得有多美,”纪河千的目光在他们的脸上一一扫视而过,“而是在于他有足够的实力,以及瞩目的气场。” 说到这里,他停在了一个咖色头发的男人面前,开口道,“当你和人对视的时候,不要下意识的皱眉,控制嘴角弧度。没人愿意看到自己偶像天天摆出一张苦瓜脸。” 被突然点名的人咳了一声,赶紧唇角微扬呈开心状。 “笑的太假了。”纪河千毫不留情,转头继续向前走。 于是一群接受他目光洗礼的苦逼新人速度的调整面部表情。 周阳想着为何这人如此凶残……往后还有一个月的课,岂不是要鸭梨山大?这货手里的明星是不是也每天都战战兢兢啊…… 还没容他多反应一会儿,纪河千已经和他面对面的大眼瞪小眼了。 吓得周阳除了对他笑还是对他笑。 “不要抿嘴笑,也不要低着头。”纪河千看向周阳,“以后想笑的时候,看着你对面的人,眼睛弯一点,稍稍露出牙齿。这样很好看。” 他本来已经要走了,但是迈出的脚步又顿了一下,说道,“还有一件事,周阳,你的穿衣风格很有问题。你们这群人当中,可能会有大红大紫的,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被跟拍。如果人人都和你这样穿的像个高中生,还怎么见报?我们要的是明星,不是没长大的小孩。从明天开始,我不要再看你穿这种衣服,屡教不改,我会让你脱光了进来。” 身边的人发出窃笑,周阳想翻个白眼。但还是乖乖应道,“知道了,老师。” 一天结束后,他晚上回家时遇到了秦芳,秦芳笑问道,“怎么样?还适应吗?” “适应……”怎么可能啊!周阳囧囧的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秦芳,秦芳听了乐的不行,拍拍周阳肩膀,她说道,“其实你不用苦恼,只要稍微变化一点点就够了。” 第二天,当周阳忐忐忑忑的出现在纪河千面前时,那人把他打量了好几遍,终于点头道,“可以。另外,这件绿色毛衣很衬你皮肤。” “……谢谢老师。” “以后别再整天穿一套学生装来惹我生气。” “……好。” 培训了一段时间后,周阳的衣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满。他每天都在为“要穿什么才能在纪河千面前蒙混过关”而伤脑筋。 这天,刚到教室没多久,纪河千就把他们全部召集了起来。 察觉到要学习新东西的周阳竖起耳朵听着旁边人的讨论,最后得出:估计要开始教新舞步了。 虽然知道会有舞蹈训练的这么一天,但是没想到来的如此之快……周阳一直没和别人说过,其实他是个舞蹈白痴。上辈子学了好久也依旧跳的磕磕绊绊,这辈子噩梦又要来了!关键是……纪河千不可能让他好过啊!!! 他很想哭丧个脸,但是在纪河千面前,自己又得保持绝对的完美状态。眼泪只能在肚子里默默流,脸上依旧是一副无懈可击的笑容。 “你们应该猜到了。”纪河千说道,“也的确都猜对了。舞步的训练很重要,可以说是你们职业生涯中必不可少的一项。而且舞蹈的练习也可以提升一个人的气质。这么多天以来,我一直都在和你们强调气场的关键性。也许你们现在还无法理解,我来举个简单的例子。” “一个人气质特别,相对的,他的气场也会强大。发现没有,在大马路上,有的人从你身边走过,你毫无所觉。有的人则会让你驻足回头,想要认识他。认识之后,若发现对方粗俗平庸,那么吸引你的闪光点就会消失。若对方优雅有礼,你将会更爱他。浅薄的长相可以短暂吸引别人,但不会长久。唯有与众不同的内在,才是让别人着迷的关键。想让喜欢你们的人为你们更沉迷,那么你们就要更特别。” 周阳听完后唯有仰天长叹: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好在幸运的是,不止他一个人是笨蛋,一起训练的好几个都没什么天分。 有专门的舞蹈老师来教他们,不过纪河千依旧会在旁边认真的看着,并时不时的指正,“腰不要扭的太夸张,你们是去当明星,不是去做牛`郎。把握一下尺`度。” 他又转到周阳身边,环着双臂,看戏似的盯着周阳,说道,“你又有什么问题?” 周阳欲哭无泪道,“老师……我在尽力……” 纪河千用指节顶了顶额头,把人拉到一旁,声音中难得带了些笑,不过无奈居多,“你不能只做一个会唱歌的花瓶啊,漂亮先生。” 周阳郁闷的低头。 “别低头,看着我。”纪河千说道,“有没有发现……你每次看人的时候总是一脸状况外的样子。” “……是么?” “你看你又来了。”用手抬起周阳的下巴,纪河千让他与自己平视,“这就是你最大的问题,对自己还不够了解。你不能熟悉的利用自己的表情和身体来向别人表达某些东西。我来教你,以后和别人对视,眼睛里记得带点感情,你可以友好、也可以活泼、还可以调`情。但是不要空无一物,太苍白了,会很快被人遗忘的。” 周阳觉得纪河千虽然凶巴巴,说话又冷冰冰,但真的是个很敏锐的老师,也是个很负责的老师。他甚至会观察每个人的优缺点,然后针对这些东西进行个人的指导。他教给大家一样的东西,却又给每个人塑造了不同的角色。 非常用心,非常厉害。 不想拖后腿的周阳也因此更加发奋认真起来。他不想每次都让纪河千无语,所以只能比别人多下点功夫。 如此大半个月过去,他倒也能很流畅的跳完一首歌。 不容易啊……周阳都要被自己感动哭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徐望川又来找了他一次。 办公室里,周阳和他面对面的坐着。徐望川问道,“怎么样,对纪河千的方式还满意吗?” 周阳微微弯了弯眼睛,笑道,“挺好的,学到了很多东西。” “看出来了,是有些改变。” “什么?” “以前你不会这样对我笑。” 周阳尴尬的摸鼻子,“就是成习惯了。天天十个小时我们不能放松的,因为他随时都在看着。” “他训练新人一直很有一套,只是他很懒,一般不愿带。”徐望川说道,“不过看到你有了这么大进步,我很高兴。交给你的工作应该也能完全放心。” ……工作?周阳当时就惊呆了,他来华宸还不到一个月,难道就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去工作了? 惊讶和兴奋过后,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说起来,之前破格和华宸签约已经够意外了,现在无异于对自己大放绿灯。 周阳不认为单凭自己,可以得到徐望川这样的青睐。他迟疑着,问道,“为什么是我?” 徐望川并没有因为他的疑问而不快,只是说,“为什么不能是你呢?” “……我并不觉得自己可以……但如果是因为他,我不想……” “周阳,”徐望川打断道,“你为什么想出名?想来华宸?” “当然是为了我自己,也为了我弟弟。” “这不就对了么?你努力的理由中,从来就没有他。现在为什么要在意他?工作和私人感情要分开。” 周阳半天接不上话,是自己小人之心么? 成功化解问题的徐望川笑道,“我们可以来谈谈工作了吗?” 经过徐望川的解释,周阳了解到,原来对方给自己安排的工作是为一部还未上映的新电影演唱主题曲。这部电影投的资金比较多,宣传也做得很到位,请的演员好像都正当红。不出意外,应该是稳赚不赔的片子。所以周阳这样一个新人去唱主题曲,幸运的话,很容易得到不错的反响。 这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 和纪河千说过之后,周阳略忧愁,“老师,你说我能行么?” “不要习惯性的缩着脖子,目光不要乱晃,”纪河千冷着一张酷脸对他挑剔着,“像你这样,首先气势就弱了,自己都没信心自然是做什么都不成功。” “……喔。” “唱歌是你的专长,有什么可担心的。” “不是,是老板说要带我去见见公司的其他高层,还有导演编剧什么的。要见那么多大人物,我有点紧张啊。” “更不用紧张了,把我教你的全部用上就好。”纪河千说道,“如果和他们实在无话可说,你坐在那里笑就行了,别傻笑。我再重复一遍,看人的时候眼睛带点感情。反正都是我们自己人,又是老板带着,他们不会怎么为难你。” 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头,周阳把他说的都记了下来。 和徐望川去酒店的那天,周阳还被要求换上了一套比较正式的衣服。 房间外,他们刚要进去,徐望川恰好接到了一个电话。他对周阳说道,“先进去吧,我一会儿就来。” 周阳想说点什么,就见那人走到拐角处去了。他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本想等人回来,却又觉得对方让自己先进去,要是一直在这等着,被徐望川看见了怕是要认为自己太不把他放眼里。 ……关键是里面具体会有哪些人都不知道啊……真是坑爹。 咬咬牙,周阳敲了三下门,又等了几秒,这才推门而入。 这家酒店装饰的很典雅,房间里布艺沙发、檀木桌椅一应俱全,精美茶具规整的摆放着。正中间的长桌上,菜基本上齐,甚至红酒都倒好了。 有一个人坐在那里等着周阳。 周阳看见他时,隐约猜到了点什么。然后就见对方起身,朝自己走来,说道,“过来吧,今晚只有我和你。”   ☆、第六十四章 到底是谁之前说着公私要分明的?转眼功夫就把自己送到了这里来。 周阳有一种被骗的气恼。他看着眼前的陆歇,问道,“你让徐望川做这种事?” “我只是想见见你。”陆歇对周阳的态度并不在意。他好像心情不错,一直带着笑,“饿了没有?” 周阳站在那里不动。 陆歇来拉他,于是周阳后退了一步。 “我知道……”重新走近,陆歇将人不容分说的抱在怀里,“都是我的错。” 对于之前周阳受伤的事情,陆歇怕提起来又让这人不开心,所以只是哄道,“我错了周阳,我们不要一直僵持下去了。”明明你就是在意,为什么每次看见我都要拒我千里之外? 周阳让他抱了一会,开口道,“我有话想和你说。” “好,你说,我听着。” “……我们分开吧。” 略略松开他,陆歇眉头微蹙,像是无法听明白周阳的意思。 “就是彻底断掉联系。”挡开对方的手,周阳说道,“各走各的路。” “……”陆歇脸色有些僵硬,他沉默着没说话,许久才看向周阳,“……你再说一次。” “我们分开吧。”因为周阳也不知道这辈子要怎么和这个人相处。上一世对方那种把人命当儿戏的态度让他怎么都忘不掉。 他们两个实在太不一样了。就算再喜欢,那也不会长久……好吧,天知道到底能不能长久,但不管怎样,他们不会有继续相处下去的机会了。 陆歇有着反常的固执,他要求道,“再说一次。”就好像听对方再说一次,那几个字就会有所改变似的。 “……不管说几次都一样,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不能?为什么是不能?” 难道我要和一个杀了自己的人在一起,然后睡同一张床吗?这一刻,周阳突然就想扯着那人衣服,冲他吼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每次都来逼我!你要我怎么办?对你说“因为你杀了我”? 周阳开始烦躁起来:这种理由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信的。毕竟,自己还好好的站在这里。 他被杀了,但杀他的人什么都不知道。只有他自己在想着该怎么办才好。 周阳不确定……如果这辈子陆歇对自己失去兴趣,那么……是不是又会再重复一次上辈子的场景? 从小生长的环境造就了他们两个完全不同的性格,在经历了死亡的真相后,周阳不可能再把陆歇当做完全无害的普通人来看待。也许是还没有表现出来,又或者是隐藏的太好,现在的陆歇在自己面前总是温柔周到的。 但若换做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呢?对方是否会像上辈子对待自己那样,因为一件荒诞至极的事,就粗`暴的中止别人的一生?随意践踏别人的生命? 周阳绝对不会和这样的人在一起。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也没什么可谈的了。 拉开门想要出去,陆歇从后面把人搂住,又一手抵住了门,他在周阳耳边低声道,“为什么?你至少要给我一个理由。”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周阳说,“无非就是不喜欢了。” “你以为我会信?”陆歇狠狠的掐着他的胳膊,“我不能接受……” “……这就是事实,你要学会接受。”不再多说,周阳拉开他的手,终究还是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陆歇一个人,他仍旧有些不可置信,没料到周阳会这样的决绝。 “不喜欢”这三个字让他愤怒的无法自制,攥紧拳头,手背上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 所以,这就是你给我的理由? “周阳……”重重念出这个名字,陆歇眸底是从未有过的阴沉:有件事你弄错了,我根本不需要学会接受,我只要让别人服从。   ☆、第六十五章 早上紧赶慢赶,总算没有迟到的周阳在培训教室的门口遇到了纪河千。 纪河千刚要开口,周阳立刻说道,“老师,还差十分钟!” “……我不是说这个。”纪河千呵斥道,“你的眼睛怎么回事?黑眼圈那么严重,昨晚做贼去了吗?如果你今天被临时告知要出席一个活动,知不知道现在这种状态就是负分。” “……下次绝对会注意。” “气色差,精神差,有气无力。我就奇怪了,难道你今天不该满面春风么?” “这个……”周阳一时语塞。 纪河千挑眉道,“昨晚出状况了?” “没有,挺好的。”除了这么回答,还能怎么说?周阳对这人敏锐的第六感有些无奈。 好在纪河千也没揪着他不放,只是交代道,“你敷衍起人来,也不高明。以后,得养成‘强颜欢笑’的好习惯。像你这样一不小心就把情绪放在脸上,在这圈子里迟早会混不下去。” “我都知道。”周阳撇嘴,“做起来比较难。” “世界上就没有容易的事情。如果你打算把自己的负面情绪摊开给记者和其他人看,那我也没法阻止。但是你得明白,很多人等着看你难过,或者痛苦。因为这就是他们的谈资和娱乐方式。”纪河千说的很直接,“这样一想,你会不会觉得其实强颜欢笑是件简单又很容易做到的事?” 周阳被他吓得冒冷汗,这货简直就是怎么严重怎么说啊! 虽是这样吐槽着,但周阳也明白对方是为自己好。所以默默同意了他的建议。 一如既往在华宸接受全天“教育”后,周阳累得手都抬不起来,练舞步是最悲剧的训练项目,没有之一! 游魂一般的准备荡去车站,没想到刚走出大楼没多久,他就被人叫住了。 “辛苦了,”徐望川笑吟吟的站在车边,说道,“走吧,正好我也才下班,送你回去。” 不明白身为华宸的老板为何也要这么晚回家,但这次周阳不太想上他的车了。因为他怕对方又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把自己送到乱七八糟的地方去。 徐望川怎么会不明白周阳的心思,只是他故意装严肃道,“我是不是你老板?” “……”周阳满脸黑线的坐到了车里。 发动车子之后,徐望川递了一叠东西过来,说道,“是即将上映的那部电影的大概介绍,还有你要唱的歌曲歌词。电影内容你也可以看看,多了解一点,对你唱歌的把握也有好处。” 周阳应了一声,翻开那叠东西一页一页的看了过去。这部电影是一部古装片,叫做《白起传》,讲的是战国时期秦国一位大将铁血杀伐,戎马一生的故事。 影片介绍的恢弘大气、引人入胜。 主题曲的歌词也写得很好,周阳看了好几遍。 徐望川见他看得认真,不由笑了一下,状似无意道,“之前是不是在生我气?” “嗯?”一下没跟上对方的思路,周阳愣了片刻,才明白道,“哦,没有。” “不过我得为昨天的事和你道个歉,毕竟不久前说着公私要分明的人是我。” “我没放在心上。”继续翻动着手里的资料,周阳突然抬头对他笑道,“不过你真的很八卦啊,老板。” “咳!我只是觉得你们俩有点可惜。” 周阳并没有回话。 “其实……” “那你会让我离开华宸吗?” “我还没到那种糊涂的地步。”徐望川郁闷道,“你是把我想的有多缺心眼?” “那就可以了啊……”稍稍捏紧手中的那张纸,周阳在上面看到了一个人的名字。印着主演的那一栏里,真真切切写着“诗晚”两个字。 周阳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半分钟后,又像什么都没看到似的翻了过去。 他只想做好自己的工作,也不愿再多费工夫去关注太多注定没结果的事。 自那一晚和陆歇说清楚后,周阳花了两天时间专门去找房子。最后选定了离华宸不远的一处地方,那里是个新建成没几年的小区,无论是环境还是安保情况都比之前的住处好很多。 知道他要搬家后,陈时杰相当舍不得的说道,“那我以后一个人住在这里岂不是很孤独……” “你和茶茶也能随时来玩啊,那个房子比现在这个大一点,你们在我那住都可以。” 陈同学这才高兴起来,“这样就好嘛,我可是要给你当助理的人。” “噗,”周阳点头,“这位置就给你留着了。” 从找房子到搬家,总共也没长过一周时间。 晚上,把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和房东通过电话后,周阳开始检查还有哪些是忘记带的。 最后一天在这个房子里了,周阳坐在地板上有些感慨。明天正好纪河千给他们放了假,陈时杰和茶茶就会过来帮自己一起把行李搬走。 ……还真有点舍不得。毕竟是来北京后,住的第一个地方。 他起身倒了杯热水,窗外风雨交加。 十一月的天本来就已有了寒意,又恰好下了几场初冬冷雨,气温更是低的吓人。 总觉得比往年要冷上一点。 伸了个懒腰,周阳想要洗澡早点休息。却有人将门敲得砰砰响。 ……听这声音,估计又是陈时杰那货。 周阳去开门,结果门外站着的不是陈时杰,而是浑身湿透的陆歇。 一时间,他有些呆愣:为什么这人会来? 那天,他认为自己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而陆歇此刻又出现在门口让他颇为不解。 两人对视着,偏偏陆歇也不说话,这样的季节,他只穿了一件衬衫,还湿漉漉的贴在了身上。 周阳见他发梢都还在滴水,脸色也是铁青,不知是不是太冷的缘故。 该说点什么?但好像没什么可说的了…… 陆歇只是看着周阳,一直沉默。 周阳也不认为他们之间还能挤出什么话题。 良久,他打算把门关上。然而停在门把上的手稍顿,周阳还是走到墙角的柜子上拿了把伞递给陆歇。 陆歇却丝毫没有要接的意思,他的目光落在周阳身后的客厅里,那儿有刚收拾好的行李箱。看到这些东西,他的眼神又冷了几分。 周阳也不多废话,把伞放到地上,转身想要拉上门时,陆歇突然出手挡住了他的动作。 “你到底……”周阳不悦,但话还没说完,他已经被陆歇拽进了房间。 因为毫无准备,脚下一个踉跄,周阳差点摔一跤。他正要发火,陆歇开口了。 盯着空荡的屋子和整齐摆放的箱子,陆歇声音冰的都能掉渣子,“你又要走?”他近乎咬牙切齿的说道,“这次你又要去哪里?” “去哪里是我的事。”周阳不愿理他,自顾自的走开,说道,“现在很晚了,我要休息了。” 陆歇被对方漫不经心的态度彻底激怒,他胸口起伏,看着周阳的背影,怒火更甚。当初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明明过得很好。而现在,说走就要走…… 周阳,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脑袋中名为理智的那根弦被眼前这人烧的一点都不剩。 快步上前,陆歇一把拉过周阳的手,直接把人往床上拖。 周阳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虽然他们俩个现在的关系已经走到了死路,但对方从未对他有过这样极具攻击性的举动,这辈子自己一直被陆歇保护的很好。 当被压在床上无法动弹的时候,他才觉得:事情真的有点失控。 “放开,”周阳冷下脸说道,“你别太过分了。” “过分的是谁?是你要和我分开,却连一个像样的理由都不肯给我。你说谁过分?”陆歇眸子里有着隐隐的疯狂,“你还想要走?我告诉你,你哪里都去不了。” “为什么?就因为你喜欢我?” “我才发现……自己实在太用心了点。”陆歇按着周阳的手腕,力气大到像要把他的手骨都给捏断,“所以我更不能让你走了。” “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知道,如果我想做一件事,任何人任何事都阻止不了我。”周阳非常恼火,他说,“你既然喜欢我,就该尊重我。” “尊重你能让你回头么?” 周阳沉默。 陆歇笑的非常冰冷,“那我觉得,尊重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到这一刻,周阳发现血液都开始凝固,因为陆歇这个样子让他想到了上辈子的事情:罔顾别人的意愿,不择手段去达成自己想要的结果。没有尊重,没有平等。 周阳对陆歇感到失望,“你这样和林锐那种人有什么区别?” “林锐?”陆歇知道周阳讨厌林锐,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厌恶。而如今,这人居然把自己和林锐拿来做比较? 他的语气有着无以名状的森冷,“是了,我和他有什么区别?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第六十六章 他们之间的这场冲突爆发的突然而激烈,彼此心中都有着不满和暴躁。 周阳想挣开被控住的手,陆歇却丝毫没有要放松的意思。两人像是一场陷入僵局的角力,一个要走,一个偏不让走,慢慢就成了不可收拾的局面。 谁都不肯让步,这种状态下,要静下心好好交流更是天方夜谭。或者唯有粗暴的钳制和抵抗才是唯一的解决方式。 床单被卷的一团糟,被子也半垂在了地上。 他们两个大喘着气,在这样低温的天气里,身上还出了层汗。 陆歇仍旧按着周阳,不让对方乱动。他压在他的身上,面对面。那是非常近的距离,近到彼此之间的气息都传递交融到了一起。 “你这样……我更不会留下来。”周阳看着陆歇的眼睛,虽然呼吸不太平稳,但他态度很坚决,“我也绝对不可能妥协。” “你不是说我和林锐是同类人么?”陆歇说道,“像林锐那样的人会怎么做?打断你的腿,把你锁在房子里。你这样还能走吗?” “那你可以试试看。”威胁从来不能让周阳害怕,他有时就是倔的厉害,“我保证,你到死都不能找到我。” 最后这一句话对陆歇而言,明显起到了效果。他微微一滞,短短几秒间,力道有了微不可察的松懈。 也就是在这瞬间,周阳曲膝顶了陆歇腹部一下,在对方蹙眉想去捂住疼痛部位的时候,周阳抬手将他推开,想要脱离这种困境。 然而陆歇很快发现了他的意图。 拽住周阳的衣角,手上使力,把惯性往后倒退几步的人拖进了自己怀里。他紧紧抱住周阳的腰,将人重新反压在了床上。 周阳一开始挣扎的非常厉害,但他现今完全没法动弹。 额头抵着床铺,他大口的汲取着空气,之前那番动作耗了一些体力。他学乖了一点,不再贸然反抗,只是先默默蓄力。 陆歇俯□,他的胸口贴着周阳的背,被雨水淋湿的衬衫连带着他整个人都有着冰冷的气息。“你是存心那么说的?”他掐着周阳的下巴,逼对方转头看向自己,“你拿你自己来吓唬我?所以……现在,是在比谁更狠吗?” 说到后面,陆歇怒火更甚,他气周阳近乎鱼死网破的抵抗,也气这人不念旧情的恐吓。 他多日来的克制和隐忍到了极限,迸发的极端情绪几乎蒙蔽了他的双眼。看到床角搭放的暗色围巾,陆歇一把扯过,用它把周阳的手绑在了床头。 这样一番动作也无疑惹火了周阳。 他的手腕很痛,却仍是像疯了一样,拼命的想要摆脱这样的束缚。木质的床头板在他的暴力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被绑住的地方一片通红,他像是完全丧失了痛觉,只是重复着自虐似的动作。 陆歇阻止了他的行为,吼道,“你够了没!” “你又够了没!?”周阳的肩膀剧烈的起伏着,他绷紧着身体就如同要攻击人的兽,只是被生生压制住了而已。 “你以为这样我会舍不得?从现在开始,我不会。” 仿佛在对陆歇这句话作回应,周阳更加使劲的挣脱起来,试图改变这样的局面。他毫不顾忌,因为手指和摩擦的关系,那双被缚住的手已经伤痕累累。 陆歇忍无可忍,他说道,“你别来故意惹我。” 压住周阳,他不准对方再做出那种举动。 这一连串的事情也让他有点气喘,毕竟周阳再怎么瘦,那也是一个男人的力气。 而心理上的疲惫远超过身体。 陆歇看着身下那个状似安静的人,对方半侧着的脸颊有些红,阖着眸子,嘴唇微张着喘着气。 就像又变回了自己熟悉的那个周阳。 但陆歇知道,这是假象。他们之间已经完全没有了那种平衡。 但是为什么会这样?陆歇真的不太明白。 他很被动,被动的接受周阳的变化,接受那人的反常,可是无论如何,他接受不了那句“不喜欢”。 心里的阴郁又开始蔓延,陆歇狠狠咬了一下周阳的耳垂。 在对方痛呼时,他探进周阳的衣服,毫无温柔可言的揉摸着那副腰身。 周阳只觉得陆歇的手实在太冰,肌肤相触让人冻得忍不住哆嗦。 当下`身赤`裸着`暴`露在空气中的时候,周阳无法再镇定下去。 “陆歇,”他说道,“你别这样,真的会让我很厌恶。” 陆歇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也许早就知道了后果,但却选择了继续。 周阳能感到身后那个人沉默的呼吸,以及非常强硬的动作。他想要弓起身体躲开接连不断的亲昵,可惜被人压住什么都做不到。 他真想骂醒这个人,好像他也的确骂出了口。因为到了最后,陆歇直接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此刻,周阳一点也没有要和对方上`床的`欲`望。 在怒火喷薄的同时,他也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绝望。不是对自己,而是对陆歇。 难道一个人真的不会变吗?不管过几辈子都一样? 现在,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一件你一直揣怀里的很喜欢的易碎制品,因为某些原因,你不得不放弃它远离它,但还是会远远的偶尔看上一眼。可是某一天,毫无征兆的,那个东西就在你的眼前突然炸裂,七零八落、支离破碎。 曾经美好的记忆没有了,摔碎后的宝贝成了一堆不愿多看的普通玻璃。 那种强烈的失落感让人难过又心痛。 空气安静的过于沉重。 陆歇僵在了那里,片刻,他猛然抽回了手,掌心里湿热的液体还有着余温。 他看着周阳趴在那里默不作声的样子。后知后觉的,胸口撕心裂肺的痛楚让他急急呼吸着。 那只手就像被电流击中一般,止不住的颤抖。 陆歇从未这么狼狈过,他有很短的脑袋空白期,回神后,近乎仓惶的跌坐到了一边。 脱力般的崩溃快要把他淹没。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走到现在这一步…… 明明就不喜欢看到眼前这人受半点委屈,唯恐对方有半点不高兴。可是,为什么让他变成这样的偏偏是自己? 这难道不奇怪吗?分明一直都是小小心心护着的人。 陆歇根本不知道此时此刻还能再做些什么。他只知道一件事—— 这一次,他们是真的彻底完了。 解开捆住周阳手腕的围巾,陆歇浑噩的拿过旁边的被子盖住了他的身体。 良久,又将人翻过身来面朝自己。 周阳不愿看他,只是拿手遮住脸。 “……我明明,只是想让你过得好一点。”陆歇面容带了几分扭曲的痛苦,“真不明白……” “周阳,”他说的很慢,更像在自言自语,“我和林锐不一样。你偶尔真的该对我公平一点的。” 周阳蜷紧了手指,他始终没有和陆歇说话,只是固执的挡住了自己的所有表情,还有情绪。 他们两个有着不用伸手都能碰触对方的距离,但却无法交流。 一个人无法扭转乾坤,因为相爱毕竟是两个人的事情。 门被轻轻关上,陆歇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这里。   ☆、第六十七章 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两个都没有再见面。 电影《白起传》如期上映,取得了非常好的成绩。雷片横行的年头里,这部片子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除了紧凑跌宕的剧情,主题曲也借一阵东风迅速火了起来。 周阳在选秀之后,再次走入了大家的视线。 当然了,他的关注度比起男女主演还是逊色不少,毕竟那两位本来就是力捧的当红新秀,又接了这样一部评价不错的片子,更是声名大噪。 为了庆祝票房的成功,合资拍摄的圈内两大巨头华宸和凯盛将举办一个庆功宴。 徐望川理所应当的把周阳喊上了,其实周阳一点都不想去。但是没法子,现在就是靠这行吃饭。 一路上还好,纪河千坐在周阳身边,提点着一会应该注意些什么。“你是不是又把我教的东西全部还回来了?”他说道,“一点笑容都没有,冷着张脸。” 周阳咳了一声,摆正身体,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回答道,“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有点紧张。” 纪河千不置可否,“一会跟着我就行了。以后再出席这样的场合,你就知道怎么做了。” 庆功宴办的非常隆重,里面每个人都像是很熟稔,凑到一起就能说个不停,互相吹捧笑着迎合。 周阳和这群人中的大多数可以说是第一次见面,所以他默默跟在纪河千身后,听着对方轻松自如的应付各路形形色色的人。在那人介绍自己的时候,他则会配合的微笑,和别人握手,再交谈两句。 正在说话间,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笑声也更加明显。 他们齐齐回头看去,原来是今晚的主角登场了。一男一女被众星捧月般的迎到了会场中央。 周阳的目光落在那两人身上,并没大多情绪。 而往前走去的男人则是回头看了一眼周阳。 这次庆功宴彻底热闹起来。 几乎把场子转了个遍的纪河千也对周阳开恩放了行,说着,“去随便玩玩吧,走的时候电话联络你。” 周阳一听这话,就知道纪河千肯定还有什么事要去谈,于是自己开始瞎晃悠。 有人来搭话,他就礼貌的回应。天生一副好相貌再加上纪河千这段日子的训练,周阳倒是很容易博得其他人的好感。 千篇一律的交际。 就在疲于这种无止境的对话,想要去找纪河千的时候,周阳撞到了一个人。因为他转头时没太留心。 正要道歉,就听那人说道,“你好像已经很习惯这样的生活了。” 周阳抬头,发现原来是诗晚。 “很久不见。”诗晚说道,“恭喜。”他已经没有了当日和周阳吵架时的急躁,也少了几分少年时期的亲密无间。他们俩再次面对彼此,表现的就像是偶然遇到的一个普通朋友,进退有度、礼节周到。 “是我要恭喜你,电影很好,你很有天分。” “天分其实不重要,况且我也没有。”诗晚看着周阳,“你知道,我为走到这一步付出了很多。” “成功就可以了。” “对我来说,的确是成功就够了。”沉默了一会,诗晚突然将话锋一转,“那你呢?在华宸开心,还是在他身边开心?” 握着酒杯的手有点不稳,杯子里的香槟起了微小的波澜,周阳闭口不语。他当然知道诗晚口中的“他”说的是谁。选择了华宸,这和陆歇所在的凯盛就起了冲突。 这辈子,诗晚并不清楚周阳和陆歇发生了什么事,他在他们的感情中只是个外人。此刻也不过是凭着周阳当初那句“喜欢”来进行推测。他想弄清楚,周阳能这么顺利、这么快速的红起来,有没有一个无形的人在背后慢慢推动。 这也算是一种病态心理。 之所以和周阳变成现在这样,诗晚认为就是因为对方不赞同自己找贺想容,走一条省时省力的捷径。 这件事让诗晚一直憋了口气。他是个要强的人,却被最好的朋友这样看待、不理解。这是个始终没法抹平的疙瘩。 若是周阳和自己一样,那么诗晚觉得他就可以彻底放下这个心结。 周阳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那时,他根本想不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也不会想到这句话有可能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为了防止多说多错,周阳笑道,“这和工作没什么关系吧。” “但我觉得工作并没让你多开心。”诗晚说道,“还是因为……今天看到了我,所以才兴致不高?” “你想多了。”只要把话题从陆歇身上扯开,周阳就能应对自如,“这是你一直想做的事,我为你高兴。” 诗晚相当不喜欢看对方这样的假笑,两人从小一起玩到大,他很清楚周阳什么时候是应付,什么时候是真心。 脸一沉,还想说些什么,瞥眼看到有人往这边走来,诗晚便住了口。 纪河千走到周阳身侧,对诗晚寒暄道,“你好。” 诗晚微笑,“纪先生。” 他们简单聊了几句,临走前,诗晚又和周阳道别,周阳也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和对方说着再见。 待诗晚走远,纪河千才问,“你和他认识?”又自顾自接话,“这个圈子里的人,只能笑笑而已,别太当真。” “……我知道。” 直到从宴会上离开,周阳也没有遇到陆歇,反倒是看见了贺想容和徐望川站在一块儿。车上,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看着窗外模糊的夜景,一晃而过的路灯在他脸上留下淡色光晕。 ****** 日子最近过的平静又忙碌。 在华宸安排的培训课程结束后,周阳也没有停下来的时候。与此同时,徐望川提出了要给周阳出唱片的决定。 对于唱歌的人而言,能出一张自己的专辑是非常激动人心的事情,特别是周阳来华宸的时间还不是那么久,得到这样的待遇,已经是幸运到了极点。 徐望川的用意也很明显,就是力捧而已。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纪河千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他说道,“如果不是和你事先接触过,我一定会以为你跟老板有点什么关系。” “……是有点快哦?” “是相当快。”纪河千闻言,动动眼皮,扫了周阳一眼,“你才来多久?就有这样的好事。知不知道多少新人几年下来仍旧混的要死不活?” 于是周阳只能傻笑。他是不明白这优渥的待遇中到底有几分是因为陆歇的缘故。只是他已经和陆歇把话说的很清楚了,也向徐望川表明过自己的立场。 该做的该说的,都已经做过说过了。既然华宸乐意这样,那么周阳觉得自己没必要和机遇过不去。 “另外,有个消息要通知你。”纪河千起身,整了整领带,伸手道,“从今天开始,我正式成为你的经纪人,以后将负责你的所有活动安排。很高兴与你共事,周阳。” “……”这一定是幻听了!周阳嘴巴半天没合拢。 纪河千看他这副傻样儿就来气,皱紧眉头咳了两声,才把那个梦游般的人给吓得回神。 “老……老师……你不是只接一流明……”最后那个字被周阳咽了回去,他瞅见了纪河千锅底似的脸。 “你就这么出息么?料准了自己只能是个九流?” 周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那就没问题了。”纪河千耸肩,转身离开时仍旧是腰板挺直,一副冷酷范儿,“这两天哪都别乱跑,等着我的电话,开始准备新专辑的录制。啊,对了,我还得给你找个助理。” “那个助理!”周阳立刻举手说道,“我有推荐!” 陈时杰和纪河千第一次见面是在周阳新租的房子里。 那两人大眼瞪小眼,各看老半天之后,周阳想给他们做个介绍。陈时杰已经开口了,他冲对面的纪河千说道,“大叔,你哪位?” 纪河千抽了抽唇角,全身的修养都在提醒他别和眼前的小鬼计较。 周阳在旁边简直就是擦汗都来不及,他拉着陈时杰,小声说道,“这是我老师!老师!就是和你提过的那个金牌经纪人啊。” “啊——”陈时杰一手握拳击了下掌心,小声嘀咕道,“面瘫冷血凶残暴力狂?” 纪河千幽幽的看向周阳。 周阳狂摆手,“和我半点关系都没有!我发誓!我高中语文就没及过格!根本不知道什么叫面瘫凶残!” 尼玛……陈二货这个缺根筋的坑死爹了啊!卖起队友眼都不带眨的!再也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纪河千冷哼一声,环着胳膊,靠在沙发上看了陈时杰一会,说道,“你想当周阳的助理?今年多大啊小朋友?书读完了吗?” 陈时杰还是第一次被人鄙视年纪太小,当下就想拍桌而起。却又怕会给周阳惹麻烦,他只能憋红个脸,气哼哼的说,“我还有两年就毕业了,而且我现在很闲啊。” “不好意思,我不会要一个没毕业的小鬼。”纪河千一口拒绝,“万一你逃课太多,老师找到华宸来,我还得给你收拾烂摊子。我可不是你家长,没看顾你的义务。” 周阳想缓和一下气氛。 陈时杰“切”道,“我家长看过去可比你年轻。” 纪河千的脸更黑了。 已经快跪倒在两人面前的周阳垂头长叹:为什么我会让这两货见面啊!真是吃多猪油蒙了心啊! 虽然纪河千怎么都不同意让陈时杰来华宸,不过某人完全不放在心上。每当没课或是双休日的时候就会屁颠颠的跑来玩耍,有时坐在一旁认真看着周阳录歌,还会帮点力所能及的小忙。当然了,顺带去气气纪河千。 用陈时杰的话来说,那就是:“就算没法做你的助理,我还是能和以前那样在你身边帮帮忙嘛。” 周阳对他是很感激的,这人和茶茶都给了自己很多鼓励。所以他对陈时杰说道,“其实纪河千的话,仔细想想也是有道理的,读书最重要。而且我想到一件更有意义的事,你可以帮我写歌啊。” 陈时杰震惊了,“华宸会用吗?” “为什么不会?再说了,你也可以自己唱自己录,以Blast的名义。到时我给纪河千听听,他如果觉得不错,说不定就会推荐给华宸的老板。不是很好吗?” “这个很难吧……”陈时杰犹豫,“没有那么简单的。” “我当然知道很难。但是,”周阳冲他眨眨眼睛,“有现成的资源干嘛不利用?什么都要去试一试才行。” “嗯!”被这番话给燃起了雄心壮志,陈时杰握拳架脚,摆出一副英勇拼搏脸。 片刻,像是想到什么,他说,“诶,大王,那我也教你填词作曲吧?你总不能一直唱别人写的歌,太没自己风格了。” 周阳的确是很想学,不过…… “我以前读书成绩差的无与伦比,这能行么?” “成绩和填词作曲毛线关系都没有。音乐主要就是你的感受和心情,有感而发。这你应该比我清楚啊,不过说起来……有些乐器你也得学一学才好。” “我会弹吉他!”周阳得意的晃肩膀。 “光是吉他远远不够啦。”陈时杰摇摇手指,“想不想学钢琴?我可以教你弹李斯特哦~” “……钢琴啊,我觉得我不太适合这种……” “钢琴好。”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两人身边的纪河千点头道,“这个我赞同,正好练练你那让人头疼的气质。” …………周阳真想哭给他们看:大爷!敢情折腾的不是你们啊! 但是,反抗是没用的。 自此之后,除了录歌和不定期的活动之外,周阳还多了一项额外任务,那就是苦逼的练习钢琴。 其实想想,忙个不停也不错,可以让自己集中思想,没法去想太多其他的东西。 这天,当他一如既往的开始一日练习时,王嘉木突然打来了一个电话。 接起后刚“喂”了一声。 只听话筒那头的人焦急道,“周阳,出事了。”   ☆、第六十八章 周阳回到青山镇的时候,直接和王嘉木碰了个面,然后看到了眼圈红红的周寻乐。 早在接到电话后,他便向纪河千请假,立刻买了一张机票从北京出发。 周寻乐见了周阳,扑到他身上,死死抓着他的衣服不肯放,声音都有些哑了,“哥……妈妈……” 周阳把他抱起来,对上了王嘉木那双浸满担忧的眼睛。 “这件事……”王嘉木摇摇头,“估计没办法,我都不清楚吴淑芳怎么会欠那么多钱。她……”欲言又止的看了看周寻乐,还是说道,“进去也就两天前的事。小乐提过她这段时间晚上都不怎么在家,后来警察找过去,这才知道……” 周寻乐趴在周阳怀里闷不做声,他也没有哭,就是紧紧抿着唇憋着眼泪。 周阳安抚着拍拍他的背,尽量隐晦的问道,“是多少钱?” “三十万。”王嘉木补充,“不是借,是……诈骗。”他说得很轻,几乎就是做了一个口型。但周阳却明白了。 吴淑芳在外面赌钱,输了很多,可能是一个没法偿还的数字。所以她想到了一条歪路。但即使是诈骗,周阳也不相信她一个人能骗到别人几十万。 他这个后妈虽然处处不落人后、精明的不得了,可却是真的没读过太多书。这一次之所以出这么大的事,除了被人当枪使,周阳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我问了一个做律师的朋友,他说数额太大,至少……要十年。”安静片刻,王嘉木从房间里拿出了一个信封,推到周阳面前,“这是给你的。” “什么?”周阳疑惑着把里面的东西抽出来,才发现,那是一张二十万的支票。 他有些反应不能,当目光落到支票上的名字后,惊得差点抓不住手里薄薄的那张纸。 “给你通电话那会儿,我才收到的。” “他……为什么?”周阳仍旧震惊,看着支票上的名字,低低自语道,“这个……怎么回事……” “一旦被定罪,可能要交一些罚金,我不知道他从哪得来的消息。”王嘉木望向周阳,自然也看到了对方脸上所有的表情变化。 周阳拧紧眉头,沉默不语。然后把支票重新放回了信封里。 “钱我这里有,还是别欠他什么比较好。”深深叹了口气,王嘉木说道,“上次你从北京回来,精神状态很差,他有来看你。只是我没同意。” 周阳想要打断他,王嘉木却做了个手势,示意让自己继续说下去。 “其实现在想想,我都怀疑当初让你去那么远的地方是不是正确的。每次给你打电话,问你过得怎么样,你都说很好。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过得好。”他闭目复又睁开,“遇到困难,我们这边也帮不上。所以你对他感激,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不能因为这个……” “王哥,”周阳说道,“你还不知道我是怎么样一个人吗?” “我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担心你把别人对你的帮助看的太重要。” 周寻乐抬头问道,“哥?” 周阳摸他脑袋,“你哥我什么事都没有,你少瞎操心。先回房间去吧,我和王哥商量点事情。” “不要。”周寻乐闷闷地拒绝,“我都上初中啦,我不要你总是照顾我,我也想给你减轻一点负担。” 王嘉木说道,“小乐这边你别太分心,有我在。倒是吴淑芳……现在她还在看守所,没办法见到面,只有律师可以。”顿了顿,他问,“要为她请律师吗?” “这件事我来吧。”周阳阻止道,“不能什么都麻烦你。她毕竟是小乐的妈妈。” 他以前说过,像吴淑芳那样一直赌下去,被警察找是迟早的事。没想到还真是一语成谶。 看着手里那个装着支票的信封,周阳陷入了沉默。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他脸色有些难看,匆匆和王嘉木打了个招呼,便独自往家里赶去。 用钥匙打开自己家大门的时候,里面的摆设和走前并没有太大区别。 他直奔吴淑芳的房间,然后翻找起来。 抽屉全被打开,衣服和杂物也被扔的一地都是。但却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周阳颓丧的坐在床边,此刻他可以确定,这房子真的被卖掉了。 别说房产证,就连户口本都不翼而飞。 他简直恨吴淑芳恨到不行,这个家虽说没有多温暖,但却是自己住了两辈子的地方,也是周寻乐唯一的安身之处。 结果就这样没有了,连卖给谁了都不知道。 不过,就算知道又怎样?现在能拿得出几十万来买下这个房子么? 犹豫愤恨的时间并没有太长,周阳拿出手机,很快给纪河千拨了个电话。 在把事情复述一遍后,纪河千问道,“所以,你是想让我去给你后妈找个律师?” “……律师是要找的。”周阳看着窗外被狂风刮得光秃秃的树,目光有些明灭不定,“只是老师……她不是会改变的人,我……”他还是没那么决绝,“我”字说了半天,也没讲完剩下的话。 倒是纪河千语气淡定的补充说,“我知道了,我会找一个非常优秀的律师。不过数额这么大,”他强调道,“就算出不来,也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好。”周阳深深舒了口气,握紧的拳头又松开,他说,“我明白。” “先回北京,你现在待在那里也没用。到时我和你一起去青山镇。” 周阳应了一声。 临走前,他又和王嘉木还有周寻乐交代了一些事,粗略提了一下大概回来的时间。 蹲□,周阳捏了一下自己弟弟的脸,说道,“不要担心你妈妈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 周寻乐点头,“对不起啊哥,总是让你这么辛苦。” “小家伙现在挺会心疼人了。”王嘉木揽着周寻乐笑了一下,又叮嘱周阳道,“这边不用多担心,你别太勉强自己。” ****** 周阳一直不喜欢勉强自己,但实际上,这次他有些犹豫。 回到北京的时候,这座城市已经下过了第一场雪。 而他站在凯盛大楼的门口徘徊了很久。 因为怕被人认出来,所以周阳穿的很不起眼,又戴了顶帽子,架了一副大黑框眼镜,围巾几乎挡住了半张脸。 那张二十万的支票,他要还给陆歇。 但他下不定那个决心去见他。 没有人可以帮自己转交,周阳也想过直接寄给对方,却又担心是否能好好地送到那个人的手里。 周阳很少有机会拿到这么多钱,而且是陆歇给的。所以才更想万无一失的还回去。 但他站了一个下午,发现还是没法克服心理障碍,最后不得已放弃了。 打算回家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点点小雪又开始落了起来。 风有点大,路上的人很少。周阳却偏偏坐过了站。 公交车上太安静,他就想事情想到入了神。广播响起后,也不知道怎么脑袋一热,急慌慌的下了车。 只余广告灯闪烁的站台里,周阳苦笑,并不是迷了路找不到方向,而是他对这个地方太熟悉了。 他还知道,再往前走几百米就是一片老式住宅楼。 那是他未搬家时的住处。 也不清楚今天是中了什么邪,周阳突然就萌生了想去那条老街走一走的念头。 或许是冻傻了,又有可能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让他有些晕乎。 路灯依旧破损的厉害,微弱的暖黄几乎要被雪的亮光给包裹。 雪花落在周阳的头发和围巾上,又马上化成一滴水珠,隐没了踪迹。 以前住的房子像是没有搬进新人,黑乎乎一片。 周阳慢慢走到这条路的尽头,因为积雪而留下的脚印在他身后默默的拖长。 复又折回。 始终只有他自己在安静的重复着这样无意义的动作,不肯离去。 在这样的过程中,周阳想到了过去的一些事,然后这些事形成一个小圆点,接着越变越大,占满了脑袋。 他也越走越快,像是在和入侵的回忆赛跑,急于甩掉它们。 他出了汗,喘气也急。镜片起了雾,他就摘下来扔在了雪地里。帽子也嫌麻烦,围巾被他一手拽着长长的拖在地上,拖出了一条深刻的痕迹。 他像是一个被困住的鬼魂,在这片曾经和另一个人共同生活过的地方,找不到出去的路。 近乎神经质的动作在远处那个撑伞的人走近后,彻底停了下来。 两个人隔了一大段距离,就那样站着,谁都不再向前。 良久,撑伞的人说道,“你回来了。”他步履微动,最终走到了周阳面前。用伞把这人和密密下着的雪隔开。“不冷吗?” 周阳没有回答,只是把那张支票从口袋里拿出来递给他,“这个还给你。” 就像是在意料之中,对方并无任何反对,接了过来。 周阳问他,“陆歇,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如果我说不是,你会信吗?” “……会。” “不是我做的。”陆歇说道,“我只是寄了一张被退回来的支票,还有,把那个房子买了下来。” 周阳去看他。 陆歇并无不自在,也无动摇。他说,“因为那里是你的家。” 大雪无声的落在身边,皑皑一片,万物好像都失了色彩。 他们俩个现在总是沉默时多,连一句普通的问候都显得艰难万分。 把伞又往周阳面前递了一点,陆歇低声道,“雪开始下大了,你拿着吧。” 周阳想要动一□体,却冷得有些发木。他的目光停在陆歇的手上,握着伞柄的手和黑色的伞形成分明的界限。 犹豫着伸出手,周阳握住了伞柄偏上一点的位置。 两只手的上下空隙只余一厘米,但没有人去主动缩短。 陆歇看了周阳很久,终于道歉,“对不起,关于很多事情。” 无意义的争执,幼稚的赌气行为,暴怒失控的情绪。于是一切都分崩离析。 “周阳,”陆歇的脸在茫茫雪夜里柔和了往日的冷锐,一双黑得过分的眼睛也有了雾蒙蒙的惆怅和伤感,他说道,“我喜欢你,我尽力了。” 不知道努力的方向在哪里,不知道该怎么挽回走远的过往。很迷茫,很无奈。不是不喜欢你,是我真的尽力了。 “回去吧,”陆歇轻声道,“这次你先走。” “我想再多看你一会儿。” 他说着,蓦地松了握住伞的手,退后一步。 距离被拉开,伞晃动了一下。 周阳觉得呼吸有点困难,不知是不是天气太冷了,冻到他无法思考任何事情。 纪河千教给他的所有东西在这一刻全部都用不上。 总有这么一个人,他能让你无所遁形、无法伪装。 此刻,周阳就像那个第一次看见陆歇时,仅仅因为对方一个眼神就吓得停止思考、慌忙躲避的少年。 他在他面前,常常会很轻易的就暴露出所有的弱点。 周阳一直都清楚过往回忆不得痊愈的症结。 他试着开口,却有点艰难。于是平复着情绪,像是过了很久。他慢慢说着,“再见,陆歇。” 他们在雪夜里告别,周阳撑着伞渐行渐远。 陆歇只是在原地固执的站着,直到对方变成一个缩小的虚影。 连天接地的一片白中,时间静的如同被冻结,他对着虚无空气说道,“再见,周阳。”   ☆、第六十九章 过去种种,就如这场不肯停的大雪,渐渐积累成冰,只等时间来消融。 不停地工作可以让周阳更加投入,也能让他过得稍微简单一点。 除此之外,他也的确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去好好解决。 吴淑芳马上就要开庭受审,这件事上,周阳已经与纪河千达成了一致意见。吴淑芳诈骗的数额足以让她在牢里待很久,目前来说,很难脱罪。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只是周阳并没有太大热情来为她开脱。他说过,吴淑芳不是一个会改变的人。就算这次尽全力帮了那人一把,又有什么意义?保不准她下一次再进去是什么时候。 这是个不定时的危险炸弹。她好赌,她要钱。 眼下,自己该做的也都做了,罚金、律师,仁至义尽。至于她到底能不能安然无事,那就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这一次回青山镇,纪河千也一同随行了。 并没有因为吴淑芳的事造成任何困扰,他只是翻着手中的行程表,头也不抬的对周阳说道,“处理完她的烂摊子,我们差不多要做唱片的前期宣传了,年后正式推出专辑。那段时间会很忙,但我会安排好。” 周阳在一旁听着,不时点点头,目光却停留在机舱外的风景上。 他赶在开庭前两天到了目的地,不过也没什么机会单独和吴淑芳见面,当然他也并不想和那人说话。 开庭当日,王嘉木和周寻乐没有到现场。 主要是周阳不想让周寻乐受到太多影响。他知道这件事不可能出现转机。 当判决结果出来后,周阳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有点无动于衷,又有点意料之中。 十年对于吴淑芳来说无疑是崩溃的。每天重复做单一的事情,在狭小的一方空间盯着冷硬的墙壁耗费时间,任谁都很难接受。 她见到周阳后,情绪已经开始失控,哭着喊着想要出去。 周阳只是冷眼看着这个头发蓬乱脸色难看的女人,看她这副可怜又可恨的样子。 “我是被骗的……我被骗了……那些人合着伙来害我!他们故意让我输钱……下套!一定是他们下套了!房子我就是抵押!真的就是抵押了……为什么就没了呢……”吴淑芳紧紧握着听筒痛哭起来,“阳阳,我知道错了,阿姨真的知道错了!快点让我出去吧……你肯定能帮我的,你现在这么有出息肯定能帮我!” 周阳不为所动,他说,“不要这样叫我。” “走到这一步,你谁都不能怪。”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都是阿姨的错……”她软着声音求道,“我对着天发誓,我再也不赌了!只要让我出去,我真的不赌了!我是小乐的妈妈啊……” 吴淑芳说到最后,表情也变得有些癫狂,“你想看小乐没有妈妈吗?这种感受你知道的……你对他这么好,不舍得他和你一样,对吧?快让我出去啊……” “他没有妈妈,但他还有我。”周阳看着吴淑芳,目光平淡,“我可以把他照顾的更好。阿姨,你放心。”他起身,唇角有微小上扬的弧度,却又不像是高兴,“十年之后,我让小乐来接你。” 这句话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十年”如同一个紧箍咒,吴淑芳被刺激的失了常,她拼命捶打着厚重的玻璃,然而闷响声微不足道。她的脸都被扭曲,冲周阳喊着什么已经没人听得懂了。 很快有人把她拉开,然后带走。 高高的围墙仿佛是相隔了两个世界。 冬天的太阳照在身上非常舒服,周阳眯着眼看了一会。纪河千站在车边等他。 “怎样?”他问周阳。 “是她会有的反应。”拉开车门径直坐了进去,周阳若有所思道,“十年其实并不长。” 纪河千发动车子,应了一声,“但是足够让一个人做很多事情。” 他们对视,周阳转开了目光。他随意而闲适的望向两边不断退后的大树,线条分明的脖子露在外面,显得易折脆弱,偏偏肩膀又端的平直,有着隐隐沉淀的锋利。 吴淑芳坐牢之后,周寻乐的生活问题变成了一件亟需解决的大事。 周阳的意思是把人接到北京去,只是这样读书就会受到点影响,毕竟一些不可避免的手续是要办好的。 王嘉木则是希望周寻乐先留在青山镇,他为周阳考虑的稍微多一点,“你现在那么忙,也没有完全的站稳脚跟,再多加一个孩子,负担太重了。”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王嘉木继续道,“要是怕学校里的人对小乐不友善,那么直接转到镇上其他中学都行。咱们这儿虽然不如北京大,但也不止这么一个学校。” “我就是不想让你再操心了。”周阳苦恼的抓抓头发,尽管他一直都把王嘉木当亲哥看,但也不能那么厚脸皮的什么都让对方帮忙吧?“以前在酒吧就多亏你照顾,如果说那时候还小,现在我都成年很久了。不能太依赖你。” “我倒没觉得你依赖我,只觉得你太客气。”王嘉木敲了一下他的额头,“现在每个月还会寄钱给我了,你是不是以后还想给我养老啊?” “这个……根本没多少钱,而且你又要照顾小乐……” “你啊,真不知道怎么说你。这件事你问问小乐的意见吧,他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周阳认为这也有道理,因为他一向是尊重别人的。 周寻乐乍一听这个消息,瞪着眼睛看了周阳半天,接着有些犹豫。他支吾着,“哥……王叔叔说你很忙呢,我去那边会不会给你添麻烦啊……” “照顾你一个还是有时间的。”周阳逗他,“平时你总说我不回来看你,现在不和我走吗?” “我是想让你天天陪着我。”周寻乐抠着沙发垫子,“可是……如果是因为妈妈的事情,我觉得你不需要担心。在妈妈……出事后,王叔叔和我说了很多,你和妈妈都是我的家人。但我也不能因此就一直抓着你们不放。特别是你,我不想你总是为我奔来跑去。还有……再过两年,我都要读高中了,小孩子也得长大的。” 看到对方这样,周阳突然就想问:你是什么时候,在我无知无觉间就一下子长大了? 直到此刻,他才好好地、认真的重新认识了眼前这个人。 以前周阳认为,自家小鬼总是那个需要人照顾的屁孩。就好像一个孩子在你身边待久了,你就会习惯性的一直把他当成保护的对象。而某一天,当他完全独立、一个人也能走到远方时,那种时光飞逝吾已老矣,而你恰如新竹蓬勃的错落感……还真是五味杂陈。 周阳摆摆手,像要把这种奇怪的念头轰走。他捂脸叹气道:明明自己才二十岁好不好?完全不老!这什么诡异的感慨! 周寻乐不知道周阳为什么叹气,还以为自己哥哥不开心了,立刻就涨红着脸解释,“我就是想让你轻松点,以后我去考北京的大学,”他嗫嚅道,“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我想成为你的骄傲。” 满室无声。 许久,周阳抬手,他想像以往那样捏捏这人的脸,最后却拍了拍周寻乐的肩,如同年纪相当的朋友一般。   ☆、第七十章 当一个人想做某件事的时候,他会不断的考虑和犹豫。取得成功之前,也会有数不清的自我怀疑。就像周阳刚来北京的那一年,其实根本没想过以后到底会经历什么,更没想过有朝一日能这么平顺的一路往前。 他偶尔也会在睡不着觉的夜晚反复思考着华宸能捧自己多久,但又认为这个问题一点意义都没有。 只有抓紧一切时间,足够出名、足够强大,才能消除所有的不安定。 镜子前,他坐在那里,看着正前方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心不在焉又缺乏生机。 于是他咧嘴开始傻笑,紧接着,脑袋就被人拍了一下。 纪河千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后面,他半倾身子,在周阳耳边说道,“难看死了,给我停止。” 周阳低头垂目,正襟危坐。 “知不知道今天外面有多少记者媒体?”纪河千斜眼看他,“这是你第一张专辑的发布会,很重要。所以摆出这样一张脸,”他缓缓吐出几个字,“绝对不行。” 周阳视线的余光从身侧那人的衣角扫过,又重新定格在镜子里的那张脸上。他眼珠的颜色非常深,然后慢慢透出了一点浅淡笑意,嘴角也极配合的弯起了愉快的弧度。 “我知道,老师。”周阳站起来,转身看向纪河千时,脸上已经是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我准备好了。” 他明白外面有很多人在等着,无数的问题伴着不会停的闪光灯。鲜花和毁灭常常如影随形。 但没关系,周阳觉得他可以迎合,当然也不会为此丢了原则。 他越来越清楚想要的是什么,所以也越来越坚定。 从宣传到发行再到后期的影响力,周阳的第一张专辑获得了超出预期的成功。同名主打歌《一大段的岁月》顿时成为了热门歌曲。值得一提的是,陈时杰作词作曲的《荒墟》也得到了很多好评,音乐台、流行榜整天不停地播着歌曲的MV,大街小巷的商店里一遍遍循环,几乎可以媲美洗脑神曲。接连几日,网站头条和微博热门话题随处可见周阳的名字。甚至论坛里还有不少人拿他和当红的几个明星来作对比。 不过,在潮水一般涌动的呼声中,也有小部分始终保持着不赞同的态度,认为周阳毕竟选秀出道,因此或多或少有些看轻。 而周阳从来不会为这些负面声音伤脑筋,他激动还来不及。毕竟在短时间取得这样的成绩,简直和做梦一样。他认为自己相当幸运,上辈子可是用了好几年的时间才小有成就的。 另一方面,和名气成正比的,那就是巨大的工作量。 除去一个接一个的工作之外,周阳有空还得练声、学习钢琴。纪河千想让他多学点东西,这就导致了周阳每天恨不得能挤出72小时才够用。 此时的他已经没有太多个人空间了。上街买个东西或是和陈时杰茶茶吃个饭都会被人拍。有时看着新出的报纸,看着自己的新闻,他都想不起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就被偷拍了。 周阳也再一次搬了家,纪河千为他找了一套很大的房子,上下两层,周围的环境很好,安保方面也做得很到位。 只是刚开始,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总有点不适应。好在慢慢也能习惯。 这样的日子对周阳而言,并不难接受。 不过陈时杰就郁闷的不行,他觉得那群记者真是吃饱了没事干,害自己现在和周阳见面都提心吊胆。 在周阳人气迅速上升的同时,华宸又紧锣密鼓的安排了各种活动和节目让他频频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 借着这个机会,纪河千给周阳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公司为他接了个电视剧,让他去试镜。 因为这年头单一发展很容易就会遭遇瓶颈,不来个几项全能那都对不起一大票狂热的粉丝。太纯粹的东西总是存活不了太久。 华宸的意思就是想让周阳尽快摆脱选秀标签,更好地去证明他的能力。 “现在你的势头很不错,所以才要趁热打铁。”纪河千长腿交叠,指点着,“我知道你没有演戏方面的经验,但是无所谓。演戏和大多数特长差不多,多学多演,智商正常,总能攻克下来的。” 周阳郁闷了:这话说的,就像演不好连智商都要被否定了一样,什么逻辑啊喂! 他可没对方那么淡定,脑袋里真的是一点概念都没有。华宸怎么就想到让自己去演电视剧啊……这能行吗?再说了,电视剧应该是有台词的吧……台词记不住岂不是很丢脸?又要被纪河千吐槽智商不正常了…… 紧张的搓搓手,周阳完全没做好心理准备。 纪河千看不了他犯蠢,当下就鄙视道,“给我有点出息,只是男二而已,台词也没多复杂。而且人家这部剧的演员本来都差不多定下来了,只是其中一个突然有了点变动,还没谈妥。这才让你去试试。” 还没谈妥?这什么意思?周阳疑惑道,“……那他是确定不演了吗?” “谁知道?管他演不演,你去演就好了。” ……大哥,你这摆明了先斩后奏啊,万一人家原男二又杀回来了咋整! 周阳囧囧的站在那里,“这样……真的可以?” “有什么关系?”纪河千像看外星人似的看周阳,“你好歹也算圈子里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初入行的小鬼?这种东西有规定必须是谁的吗?有机会就要去争取。临时换角的事情不要太常见。” “周阳,”纪河千说道,“你告诉我,你想不想红?” “想。”这话说出来倒是顺溜的不行。 纪河千满意的点头,“我只要你这一个字就够了。好好表现,我相信你可以把这个角色拿下来。” ****** 试镜当天,徐望川要亲自开车把人送到目的地去。 周阳表示自己受惊了。放眼望去,华宸小明星那么多,谁有这个待遇让老板来当司机?虽说他俩不算陌生人,但也不好把“优惠政策”搞得这么明显啊。他磕磕巴巴的说,“不好吧老板……”指了指身边一脸淡定的纪河千,周阳想说我和这位大哥一起走就行,你别瞎凑热闹了…… 当然,这话他绝对说不出口。除非是不想在华宸混了。 反观徐望川跟没事儿人一样,满脸无辜,“反正今天我难得清闲,顺便还能去看看老朋友。” “老朋友?”周阳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徐望川笑眯眯的说道,“就是这部片子的导演,一会儿介绍你认识。” ……果然!周阳捂脸:赤`裸`裸`的走后门吧这是! “不用担心。”徐望川以为周阳在紧张,“这个角色台词并不是很多,压力应该也没那么大。虽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主演,不过胜在剧本好,形象也鲜明,正好适合你锻炼。” 周阳头顶滑过无数条黑线:我担心个球啊!你往我身边一站,这根本就没我啥事了好吗! 临出电梯前,徐望川突然无意问了一句,“周阳,我听纪河千说这张新专辑中,有首歌是你朋友写的?” “恩?”周阳歪着头看了他两秒,反应过来后立刻扑到徐望川身前说道,“对对!他叫陈时杰,音乐学院的学生,写的很好吧?” 徐望川被这人满脸期待的样子给逗乐了,“当初纪河千给我听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好,一直忘了告诉你。” 周阳不遗余力的推销产品似的狂夸道,“他还有自己的乐队,乐队也很好……” “看出来了,你的朋友有自己录过歌吗?” 周阳激动道,“有!今天回去就让他拿给我!” 徐望川笑了笑,对周阳说道,“行了,进去吧,祝你成功。” 周阳瞬间高兴了。 这次的试镜借徐望川吉言,果然很成功。 他要演的角色其实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特别,就和大多数男二一样,各方面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炮灰光环太闪亮。 不过剧中的男人没那么死缠烂打惹人厌,非常理智,永远保持翩翩风度,爱的克制又小心。 这倒霉催的男二号。 一个月后,电视剧正式开拍。剧组的人还不错,比较好相处。 经过一段时间的交流,大家都混得挺熟。 这天,刚拍完男一男二对飙台词的镜头,周阳渴到不行。 大爷的……当初谁说男二台词少来着?一点都!不!少!而且还是个话唠!报复社会啊这是…… 周阳悲愤的狂看剧本,大口大口的狂喝可乐。 结果电话铃声很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拿过来瞅了一眼,是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他回忆了一下,确定不认识这个号码,这才按下通话键,礼貌的说了一句,“喂,你好?” “我不是很好,但你好像不错。”电话那头的人很直接,“有时间吗,我有话想和你说。” 周阳顿了顿,他很快认出了对方的声音,那是诗晚。但他不太清楚为什么诗晚会给自己打电话,因为他们很久不联系了。 犹豫了一会儿,周阳拒绝道,“抱歉,恐怕不行。现在比较忙。” “是,你在拍戏。”诗晚很平静,“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角色本该是我的。”他的语气没太大起伏变化,既听不出愤怒也听不出指责。 不过周阳很明白,诗晚是非常在意的,否则就不会特地打这个电话了。他实话实说,“我并不太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只以为是个机会,所以就试了试。” “你现在是要彻底和我争吗?” “我没这个意思。”周阳说,“而且这个角色也并不是……” “无所谓。”诗晚终于冷下了态度,“已经到了这一步,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挂掉电话,周阳有些沉默。 纪河千正好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于是他赶紧把情绪藏好,然后高高兴兴的仰着脸对那个人笑。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在这之后,随着电视剧拍摄完成、后期制作、黄金档上映,受到了许多年轻女孩的追捧。周阳也算是红极一时,尽管演技没有那些大神级别的人精湛,但作为新人而言,已经很不错了。 他为这部电视剧认真恶补了很多知识,拼命想把戏演好。那时累到坐哪睡哪,现在想来,也是值得的。 在事业大获成功的同时,他的感情生活就像张白纸。 没有一个记者能拍到他的半点绯闻。虽然捏造的消息和谣传不时流出,但每次都不攻自破。 许多八卦网友还在疯狂讨论着:周大明星到底是隐藏的太深还是真的没恋爱的心思? 还有人表示:长这么帅,又不和女生传绯闻,该不会是个Gay吧? 不过让他们遗憾的是,周阳也没有和哪个男人过分亲密。 然而越是这样,粉丝们的八卦之魂也就愈加燃烧起来。 有时,纪河千也会当笑话一般讲给周阳听,周阳每次都是笑过就算。 因为他真的是没有一个可以传绯闻的对象。 偶尔,脑袋里也会突然闪过陆歇的样子,一点都没有模糊,也没有褪色。 不过周阳很快就强迫自己把那人甩开。他和陆歇已经失去联系很久了。 两年,他们好像从对方的生活里完全的退出。 他得不到对方任何消息,也没想过要去打听。   ☆、第七十一章 在制作第二张专辑《旧城》的时候,周阳有试过自己写一首歌,但他改了很久,怎么都不满意。陈时杰帮他看过之后,觉得很奇怪:明明是很不错的歌词,再完善一下绝对能用。为什么要纠结这么久? 本想说服周阳加到专辑里做主打歌,但周始终没答应,只是把写有歌词的白纸收藏在了抽屉里,闲着没事就唱两句。他还给那首歌取了个名字,叫做《未团圆》。 这个夏天,新专辑发行的首周,销量就登上了排行榜第一位。而这张专辑里,陈时杰为他写了好几首歌。 快毕业的陈同学化压力为动力,在一心创作的同时还不忘和周阳聊聊人生理想。 他和周阳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受过良好教育、有着优越的家庭条件,未来是一条康庄大道。 周阳还知道,陈时杰在毕业后有可能会去国外继续读书,和他的女朋友一起。 当然这也并不是陈时杰最理想的生活,但经过几年的成长,想法总是会成熟一点。不会像以前那样吵着嚷着要来当助理了,曾经说着要和乐队一起共存亡的天真也有了收敛。 周阳对陈时杰的决定并不反对,“读书总是没错,以后机会肯定越来越多,毕竟你现在写的歌就很受欢迎了。” 陈时杰嘿嘿的得意笑。 “如果还回国,就去华宸试试吧。”周阳说,“徐望川挺喜欢你的。” “我肯定会回来的啊,家人朋友都在北京,我一个人在外边待着干吗?”陈时杰一副理所当然的正经脸,只是没保持多久,又马上抱着周阳哭号,“呜呜,见不到你了大王。” 周阳难得温柔的拍拍他的背,“不是有电话吗,而且电脑上也可以聊天。” 陈时杰哀怨的说道,“不要忘记我哟。” “哟你个头!”周阳嫌弃,“少肉麻了你个二货。” 他们的相处模式依旧吵吵闹闹,直到陈时杰毕业去国外的那一天。 周阳是有点舍不得的,好朋友突然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见个面都难。本来现在一起出来玩就不容易了,以后更是难上加难。 不过没办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不管离了谁,日子还是得照过。 当七月落下尾声时,周阳也迎来了一个崭新的工作篇章——他接到了人生中的第一部电影。 透着明亮阳光的办公室里,周阳坐在徐望川的对面。剧本他也是刚刚才拿到手,然后就被大老板叫来交流交流感情了。 眼下,徐望川深感欣慰的说道,“当初我让你来华宸,真是明智之举。知道么,这部片子是导演亲自来问我要的人,他就看上你了。” “这位可不一般,听过他名字没?洪则安,两度获得奥斯卡最佳导演奖的华人导演。货真价实的国际范儿啊。”徐望川笑道,“周阳,你很不错。” 周阳嘴巴大的能吞苹果,“真的假的……” 并不是对自己没信心,而是洪则安实在太牛了。他的大名那简直就是如雷贯耳,周阳还看过几部他的片子,虽谈不上是脑残粉,好歹也算个忠实崇拜者。 现在……对方居然指名让自己去拍电影?怎么想都觉得不靠谱啊!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徐望川冲他扬扬下巴,“过两天就去试镜,好好表现,让他喜欢你。” 周阳晕晕乎乎的点头,又晕晕乎乎的应了一声。他现在兴奋的要冒泡泡了。 徐望川也很理解这人的心情。别说周阳了,就连他自己当时听到这消息都有点不太相信。他当然知道周阳是优秀的,只是……那可不是一般的导演。不管怎么说,能有这样一个机会就绝对不能错过。此外,他也不忘提醒周阳,“这段时间你太忙,要注意休息。如果光顾工作,把身体弄坏了,那也不行。” 周阳点头,“谢谢老板。” 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周阳还有些雀跃,不过他也很清楚,一走出这扇门,情绪就要收敛了。 低头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他的手刚要搭上门把,门突然就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 周阳和来人直接打了个照面。 只是这一眼,让他惊讶非常。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对面的人先开了口。 “周阳,”那人说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周阳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沈……先生。” 沈慕沉挂着礼貌的笑容,和周阳记忆中的样子没什么太大变化。 周阳也对他笑了一下,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开始奇怪,为什么沈慕沉会突然回国?这人不是一直待在国外的吗? 走出几步后,他顿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却恰好撞上沈慕沉转头。目光一相交,周阳略略睁大眼睛,接着弯了弯唇角,这才心事重重的离开。 沈慕沉若有所思的盯着周阳的方向看了片刻,然后关好门,冲徐望川打招呼。 刚才发生的事情,徐望川全部都看在了眼里。等到人一坐下,他就问道,“周阳怎么会认识你?” 如果说沈慕沉认识周阳,那么一点都不奇怪。但是周阳和沈慕沉相熟,这就值得发问了。 沈慕沉还企图蒙混过关,徐望川靠着皮椅,一脸唾弃,“他刚和你打招呼了吧。装什么傻?” 然而面前这人只是继续笑。 被对方不紧不慢的态度给气到,徐望川拿手边的文件扔他,“你丫真不够意思,这么个事儿还瞒着我。小歇是不是带他去见过你?” 沈慕沉耸耸肩,说道,“这不能怪我啊。主要是你知道了,想容肯定就会知道,那货要是得到这么个消息,还有的安宁么?” “……所以说他真把周阳带去美国了?到底什么时候的事情?陆叔叔也知道了?” “怎么可能。”沈慕沉摆手,“他们只是去布拉格而已,那时候我和迟末刚好在那边。都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好几年前?!”徐望川真是少有的想揍人:这混蛋……明明他们都在一起经常聊天,居然把消息封的那么死! “嗯,我想想啊……那个时候周阳也才十多岁吧……”沈慕沉颇为怀念的说道,“跟在小歇身边,有点怕生,逗他还会脸红。现在好像变了很多……你怎么了?” “没什么……”徐望川一只手撑着额头,满脸纠结,“我只是想不通当初自己干嘛那么多话……” “那个不能怪你。”沈慕沉安慰道,“主要是小歇脾气也差,猛地听到周阳来你这里,估计就晕了头。而且我后来问了,他说不是因为这个。” “我也问了。”徐望川说道,“我还问了周阳呢,他也说不是这个原因。那到底是什么原因,他俩都不说。还有啊,那位大爷打算在美国待到什么时候?” “我也就是为了这件事才回来的。”沈慕沉无奈,“小歇在美国待得太久了。陆叔叔又不想惹他生气,只能一个劲的问我,关键我也不知道啊!这两年,那家伙很少和我提他跟周阳的事情。但是,我说出来你别被吓到。他搜集了一屋子周阳的东西,照片、各种新闻,还有发行的唱片甚至是活动的行程表。我都不敢去他房间了,瘆的慌。” 徐望川听了,一时也没说话。良久,才深深叹气道,“我真觉得特对不起那两个人。本来好好的……我都做的什么破事儿啊。” “所以我想找周阳谈一下。”沈慕沉说,“只有弄清楚原因,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小歇那边我是没办法了,只能看看这边会不会有点突破。” 徐望川迟疑着,说道,“周阳这两年也过的辛苦,你别给人家添堵啊。” “我是那样的人么?”沈慕沉笑着反问了一句,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主意。   ☆、第七十二章 周阳没想过沈慕沉会提出要和自己见面。虽然有犹豫,但最后他还是选择去赴约。 坐落在一片碧湖之上的会所里,周阳看着正对面那幅色彩稠艳的花鸟图发起呆来。想起电话中沈慕沉说着:“我只是想以朋友的身份来和你叙叙旧,和别人没半点关系。咱们可以出来聊会儿吗?” 周阳一时间找不到拒绝的借口,他和沈慕沉还有迟末如果不是因为陆歇的关系,肯定不会有任何交集。但事实却是,他们有交集,在布拉格的那段日子,甚至相处的还不错。 既然自己都选择在华宸继续待下去,相对的,也就不存在对沈慕沉避而不见的理由。 没等多久,沈慕沉就来了,他笑着道歉,“不好意思,有点事情耽搁了。” “没关系,我也刚到。” “这里的风景很不错,而且清静。偶尔在国内的时候,我会常来。”沈慕沉的语气很随意,给人的感觉总是舒服的。 周阳以前就说过,这个人和陆歇在某些方面其实很相似,只要他们愿意,就可以让大家都喜欢。周阳并不太相信沈慕沉所说的“叙旧”,他想,可能对方是有什么话要说的。 喝着茶,他只等眼前的人先开口。 然而沈慕沉却像是真的找周阳来闲聊,东扯西扯,老半天也扯不到正题上。 他看着周阳时而点头,时而应和两句。中规中矩的姿态。 稍侧的脸勾出了清俊的轮廓,整个人多了些沉稳。正红色帽衫衬得皮肤很白,黑发柔软,密长的睫毛轻轻眨动,非常无辜的样子。 和几年前相比较,实在安静了不少。 沈慕沉目光动也不动的落在周阳身上,就这样直直的打量着。心里感叹:难怪了,陆大少爷为这人半死不活完全可以理解。 饶是周阳再淡定,也被看的有点不自在,没忍住说道,“怎么了?” “没什么。”沈慕沉笑道,“最近过得怎么样?我有看关于你的消息,新专辑又是大卖啊,恭喜。” “谢谢,”周阳谦虚着,“主要前后期的宣传也花了很多功夫。” “在华宸还适应吗?” “挺好的。周围的人都对我很照顾。” “我也是说你在华宸一定会发展的不错。偏偏小歇不太放心。”沈慕沉一下就扯远了,“他总把你当小孩。” 周阳心里重重一跳。 “这次我回来办点事,他还让我来看看你。他是不想让你知道,但我觉得没太大关系吧?” 面对这样的问题,除了笑一下,说“没关系”之外,周阳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是我在说,”沈慕沉微微歪着头看他,“难道你都没什么想和我说的?” “……你和迟末,最近还好吗?” “他工作比较忙,我就稍微轻松一点。总体来说还不错。”沈慕沉突然话锋一转道,“不过,小歇最近不太好。” 周阳终于头痛的打断,“我没问……”他想说:你这家伙到底有没有在好好听人讲话啊! “他回美国之后,抽烟非常厉害,咳得很凶。”沈慕沉径直说道,“身体也弄坏了,调养很久都不见好转。”片刻停顿,他对上了周阳的眼睛。 沈慕沉的目光很冷静,周阳觉得自己就像能被看穿似的。于是他低头,避开了对方的视线。放在桌上的手移到了膝盖上,十指交扣着握的死紧。 “本来不该和你谈这些,但是看到你我就想到以前你们俩的一些事。他啊,实在是……医生都说……”讲到这里,沈慕沉又像是自觉失言,“不好意思,不知不觉就说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不要放在心上。” 周阳脸色不太好的挤出了一个笑容,“……那医生怎么说?” ……哪来的医生啊?沈慕沉在心里摊手。 不过他继续演技爆发的骗着人,“算了,不提这个了,你们现在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他……”脸上露出一个半忧愁半勉强的表情,“应该会没事的。” 周阳哪里知道沈慕沉这个坑货这么爱演,所以他现在心情有点复杂。这两年是真的没怎么听过陆歇的消息,本来只以为是自己刻意回避,对方也不愿再出现。但其实是那人生病了?一直在美国吗? 沈慕沉观察着周阳,然后借着喝茶的机会,杯子一挡住脸就开始笑。 之后他还给徐望川汇报了一下事件进程,在对方详细询问时,胜券在握的说道,“放心吧,我觉得他们还是可以再抢救一下的。” 徐望川不置可否:但愿如此了。 ****** 入夜后的城市渐渐开始陷入沉睡。 周阳蜷在沙发里,只开了一盏小灯,剧本摊在双膝上,借着光看了起来。只是他有点心不在焉。 良久,他调整了一下姿势,仰躺着,举着那本东西边看边朗读似的念出了声,就好像这样的方式可以排除心里杂念、集中注意力。 这部即将开拍的电影有个很和谐的名字——《低俗往事》。 ……这一听就是要改名的节奏吧? 他默默吐槽了一下,接着往后翻开。然而手却在看到第二页的内容时顿住了,那里印着很小的一行字:以此纪念你曾经深爱并且经过的那个人。 目光看过去,下面用同样的字号字体写着:《低俗往事》(又名:未团圆) 说不清那一刻的心情,但周阳的确被这样惊人的巧合震慑住了。他想起了自己写的那首没收尾的歌。 未团圆,其实有好几种理解。它可以表示正在发生中,就像未完结或是待续一样,充满了未知和可能性。当然它也可以指代一种结果,但那就糟糕了,这十有八`九是个悲剧。 周阳认为,自己的歌是属于前者。而这部电影,则属于后者。 一部悲剧。 西南地区,四川小城。 青梅竹马的两个人慢慢长大,经历亲人的死亡,生活处处是困境,周围冷嘲热讽。自卑、嫉妒、贪慕虚荣和疯狂开始发酵,这是人性中的另一面,每个人都无法避免,只是看你将它们发挥的有多极致。 剧本中的主角,虽然相爱,但爱不能言,言又不由衷。于是到了最后开始崩盘失控。 小时候的坚持和喜欢,经过多年的打磨,也不知道是隐忍多一点还是爱情多一点。 两人在一起十六年,他从未对她说爱,也不准她去太远的地方。 没有甜言蜜语,没有温情时刻。 他们做过最多的事情就是争吵和做`爱。 有过一个未成形的孩子,这是他送给她的唯一礼物。 因为最后他死了,她的精神也到了极限。 “……”本来心情就不好的周阳看完后更想吐血了。 他放空脑袋,看着天花板一直发呆。感受到了一股深深地恶意。 为什么要演一个这样的角色?这跟自己有哪点相像? 还有,主角不是都自带不死光环吗?活!过!来!啊!然后和女主角生一堆小屁孩,这不才是正确的播放方式吗?! 周阳由最开始的心塞演变成了熊熊怒火。 他蹬蹬蹬的跑到房间,从抽屉里翻出了自己写的歌词,越看越气:凭什么处处不圆满? 抓起笔,他突然就有了写完的灵感。 许久,在大功告成,长出一口气之后,他满意的上上下下把词看了好几遍。想要重新放回去时,短暂犹豫,然后在歌名的那个“未”字上轻轻划了几笔,改成了“小”。 相爱本该就是一场来之不易的小团圆。 不论结局。 闹钟“滴滴答答”响着,开始准点报时。 周阳转头,看见远处天边已经泛白。 又是一夜的黑暗过去,黎明到来。 ****** 三个月后,《低俗往事》开拍了,剧组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奔往四川。 与此同时,凯盛大楼,空旷的休息室里,穿着黑色薄线衫的男人站在落地窗边看着外面的林立高楼。他一手握着玻璃杯,另一只手随意的插在口袋里,挺直的背部凸显出了蝴蝶骨漂亮的形状。 沙发上有人正在和他说着接下来的行程,“下午是杂志的封面拍摄,然后是明天……啊,抱歉,是下周的……” “啪”的一声脆响,玻璃杯被狠狠砸在了地上,这个动作把说话的人打断了,站在角落的年轻助理还吓得瑟缩了一下。 窗边的男人转身,一张雅丽的脸上全是怒火,“你还想要我等多久?!我不可能把时间都浪费在这种二流杂志和广告上!” “诗晚,”沙发上的男人说道,“稍微多忍……” “我没那个功夫。”诗晚坐下来,和那人对视,“这一行更新换代有多快,你不比我更清楚?看看最近的那些新人!还有!”他把茶几上的报纸拍在男人面前,上面的头条赫然就是周阳为电影做准备的新闻,“他比我还要晚出道,可你现在看看!我没有办法再等了。” “那你也该知道,”男人说,“华宸的老板很喜欢他。” 诗晚冷笑。 男人起身,拍拍诗晚的肩膀,说道,“既然我是你的经纪人,就会想方设法为你着想。再多一点耐心吧。”说完这句话,他就离开了。 诗晚目光晦暗的盯着门,片刻,才对角落里的助理开口道,“你说,他现在是不是要比我红很多。” 他?助理疑惑着,然后看到诗晚面前的报纸,恍然大悟:“他和您不是一个路线,他唱歌很好,所以粉丝可能……” 诗晚狠狠的瞪了过去。 助理惊得一跳,立刻补救道,“对不起。” “你这么崇拜他,那就滚去华宸啊。” 助理猛摇头。 诗晚看着眼前的人就来气,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露出一个报复似的恶意笑容,压低声音,“你知道为什么周阳现在能比我红吗?” “啊?” “如果我说,是因为他和我们的老板……”故意没有把话说完,诗晚看好戏一般的看着那个助理。 果然对方惊的嘴巴都合不拢了,“我……我们老板?!” “相信我说的话吗?” 助理保持张嘴的傻愣表情摇头。 “这就对了。”诗晚笑的冷硬,“本来就是骗你的。” “呼……我就说嘛!”助理大咧咧道,“华宸和凯盛根本就是竞争关系,他肯定不可能的。” 诗晚懒得理他,直接起身离开。 助理看人走远后,偷偷翻开自己钱包看了一眼,本该是放照片的地方夹了一张签名。他拿手指戳戳下巴,默默想着:其实我也是周大明星的歌迷啊,噗。不过这个坚决不能说出来,会被炒鱿鱼的吧?这年头工作可不好找…… 把钱包重新塞回口袋里的时候,傲娇的助理同学又甩头哼了一声:我家男神唱歌那么好听,怎么可能靠潜`规则上位!居然还扯到老板身上去了。你不如说是和华宸的那位,还更有说服力。 ****** 在周阳离开北京没多久,陆歇从美国回来了。 他是故意的。 因为只要想到和那个人待在一个城市,他就会忍不住想去找他。为了克制,所以只好离开的远一点。 办公室里,他一个人坐在那儿看着周阳的新闻。他反复看了很多遍,想把它们叠好时,沈慕沉走了进来。 那人满脸轻快的打着招呼,“舍得回来了啊?” 陆歇嗯了一声,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 沈慕沉看了一眼,开他玩笑,“这么想见,就早两天来呗。那时候周阳都还没走。”又故意说道,“对了,我有和他碰面,聊得倒是挺开心。” 陆歇抬头去看他。 知道这人在等着下文,沈慕沉偏要吊他胃口,“去吃饭吗?饿死了,带望川和想容一起。” 陆歇说道,“你和他聊了什么。” 继续吊胃口:“没什么,就随便聊了几句。” “……”陆歇问,“他最近过得好不好?” “嗯……不是太好。” 这话简直比灵丹妙药还要好用,陆歇一听,立刻就拽住了沈慕沉的手,也没法装淡定了。“怎么回事?告诉我。” 沈慕沉又开始了胡扯八扯,“他走的前一天,我在医院碰到他……” “他在医院做什么?” “喂喂喂,”沈慕沉不爽了,“你怎么不问我去医院做什么?”又看陆歇满脸认真的样子,良心很好的某人想着还是别逗对方了,于是老实交代,“去医院还能干吗?就是身体不舒服啊。” “到底出什么事了?” “……”沈慕沉考虑着:要用什么借口比较好?太严重的不现实,但是感冒之类的……几天时间都该好透了吧…… 直到陆歇又催了一遍,他只好随便掰个理由,“就是头痛,不像是感冒,也没外伤,不过看着好像很难受。”唯恐说的太轻,沈慕沉还补了一句,“我让他休息两天再去四川,可他对工作又认真的很,所以……不知道现在好点没啊,当时可是痛得不行。” 沈慕沉不知道,陆歇自己却知道:周阳的头部和耳朵都受过伤。 现在对方说周阳头疼,他不由自主的就联想到了之前的事情,担心是周阳耳朵出了什么问题,所以导致头也开始疼。 这些话对于他而言,无疑是严重的。 当下,陆歇脸色都有点变了。 沈慕沉哪里清楚这人的心思,更何况他也不知道周阳曾经受过那么重的伤。 陆歇再次确认道,“他真的是头疼的厉害么?” “呃……”沈慕沉一咬牙,说道,“对啊。” 周阳的脾气,陆歇是见识过的。他也完全可以想到那个人的固执,除非影响到了正常生活,否则对方很有可能坚持去工作。 他焦急,又有点无可奈何。在办公室里沉着脸走了两圈,还是下决心拿起了电话,直接说道,“给我订一张机票。” 沈慕沉看他那样,反省着自己的借口没那么恐怖吧?只不过是头疼而已…… 还真是搞不明白这两个人的事情。 ****** 周阳这次去四川,除了一直跟在身边的助理,纪河千又安排了一个,本来他是想亲自跟着去的,毕竟拍戏离得太远了,但又因为临时有点事,所以要在北京先待着。 周阳倒是无所谓,他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自己都能照顾自己。 剧组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小县城,归属于都江堰市。县城里没有大地方那么快节奏,每个人都是慢悠悠的。当然娱乐活动也少了很多。 除了拍戏,剩下的时间周阳就是看剧本、练声。这是每天的必备功课。 这里的住宿条件虽说不能和太好的相比,但也算不错。剧组的人包了宾馆最上面的两层。周阳自己住一间。 一行人来了没多久,女主角就生病了,上吐下泻的。不知道是不是吃坏了肚子,也有说法是水土不服。 没办法,导演只好先拍其他人的镜头。 这几日,小城里连下了两场大雨,天气冷得很。 尤其周阳今天还淋着雨拍完了一幕戏,回到宾馆后,冻得牙齿都在打颤。 赶紧冲完热水澡,他扑到床上,拿被子裹得紧紧的。 外面已经停雨了,不过窗户上还有着未干的水珠。 周阳翻看了一下明天要拍的几幕戏的台词,打算再背熟一点。 但估计是太累了,他背着背着就那么枕在剧本上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醒了一次,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被子让他卷的一团乱。 把剧本推到一边,周阳也没多在意,抱过枕头就想继续会周公。 然后,有人很煞风景的开始敲门。 先不说大晚上门口突然砰砰响有多惊悚,更郁闷的是,打扰人睡觉很不道德好吗!尤其是对于一个明天还要早起拍戏的人来说。 但周阳又不能当做没听到,万一是剧组有什么临时通知或是其他事情呢? 打着哈欠,他拖拖拉拉的去开门。 难得可以在一点之前睡觉,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这样的游魂状态持续到他看见门口站着的那个人后终止。周阳扶着门把,整个人都傻了。 因为太困导致想去揉眼睛的手也忘了收回来,脸上全是惊愕。 ……时隔两年多,再次看到这个熟悉的人,有点不太真切。 然而,他更想不通的是:为什么陆歇会这么晚突然跑到这里来? 出乎意料,他发现自己现在还能保持着平和。 没有心跳加速,也没有呼吸停止。 周阳的视线落在陆歇的脸上,大概有好几分钟,接着他又往下看去。陆歇气喘得很急,前额都是汗水,裤子沾满了泥土。周阳还从没见过对方这样……不加修饰的形象。 然后他发现面前的人其实精神状态什么的都还不错。 在周阳看着陆歇的同时,陆歇也在看周阳。 他们俩的关注点难得相交了,彼此都比想象中过的好一点。 短暂的沉默之后,确认眼前的人安然无恙,陆歇忍不住说道,“你能偶尔让我放心一次么?” 周阳一头雾水,“什么?” “你不舒服,就该晚两天再来这里。”陆歇此刻稍微放下心来,精神也没绷得那么紧了,“自己的身体为什么总是这样不在意?” 周阳莫名其妙被他噼里啪啦念了一顿,根本不知道怎么接话。他都不清楚这人到底在说什么。 就在这时,对面房间有人想要拉开门,不知是不是因为听到了走廊的动静。 陆歇当然不会让无关的人看到自己,他也怕给周阳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当机立断的推门一步跨了进来,然后利落的把门关上。 只是他有点失策,因为当时周阳就站在门后,所以他一用力,周阳直接和门来了个亲密接触。 这回是真的悲催了。 周阳痛得弯腰,捂着额头哼唧,“我……的……头……” 陆歇愣了一下,赶紧把人拉起来,直接搂到了怀里,“等等,我看一下,你别动。别动……都红了。” 他心疼的看着周阳脑门的红印子,用手轻轻揉了揉,道着歉,“我刚刚太急了,对不起,弄痛你了。” 手掌一圈圈的揉动,陆歇拨开周阳的刘海,他习惯性的想要亲一下对方撞到的地方。以前,这经常是自己安慰这人的一种方式。 然而嘴唇刚碰到周阳的额头,他瞬间反应过来了。他们现在的关系根本没理由让他做这种事,身体僵住,陆歇有点尴尬。 额前感受到对方呼出的浅浅气息,周阳也才慢半拍的发现目前的处境不太对劲,因为刚才真是把他撞的够呛。 两个人分别后退了一步。 周围安静无声。   ☆、第七十三章 这样的情况下,时间变得有点难捱,因为接下来就像既定的冷场,而更悲催的是没法力挽狂澜。 周阳之前就被陆歇的话给绕得有点晕,如今更是站在那儿不知下一步该做点什么。 反倒陆歇开口先打破了僵局,像是解释又像是询问,他说道,“慕沉告诉我,他前段时间去医院碰到你了。你现在怎么样?头还疼吗?” “医院?”什么时候在医院碰见过沈慕沉了?周阳脑袋的弯儿一时都转不过来。他的确和沈慕沉有过接触,但那个是…… 想到这里,他恍然大悟了:难怪陆歇今晚一直在说这种不着边际的话,原来都是某个恶作剧的人在那里搞鬼。 再不明白那真是蠢到没药救了,周阳问,“沈慕沉说我身体不好?” 陆歇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到别处,算是默认。 周阳还真是哭笑不得。 没发现沈慕沉是个演技派啊……这么好的状态不去当演员多损失? 他又想起那家伙说陆歇在美国休养、咳嗽厉害之类的,这么看来,绝对也是骗人了。 “我没考虑那么多。”见面前的人只是沉默,陆歇说道,“你太喜欢硬撑了,而且我们也分开太久。” 他放轻声音,“我怕你的听力会出现后遗症。” 周阳似乎在斟酌着什么,“我并没有……” “嗯?” “你就是因为他说的那些话,所以才大晚上的从北京跑来这里?” “我不想给你造成压力,”陆歇笑的有点无奈,“但我真的编不出其他理由。” “我很担心你,”他看着周阳的眼睛,慢慢说道,“虽然过了很久,可是一听到你的消息,就有点……”他有些挫败的叹气,“没办法。” “其实,”目光和对方相交,周阳坦白,“我一点事情都没有。沈慕沉骗了你,他逗你玩的。” “…………”陆歇还有点不太相信,他眼中的惊疑难得的毫无保留。 把周阳从上到下仔细看了好几遍,悲催的、被人忽悠了的陆先生终于确信自己犯傻了。 这回真是更囧了…… 两人都被同一个人给骗的团团转,智商简直负分啊…… 周阳必须得承认自己在这方面从来都是比较笨的,只不过陆歇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好骗了? 他们站在那里,目光到处乱晃,也不肯落到对方的身上。 明明已经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了,偏偏得继续佯装淡定。 周阳盯着地板,然后就看到陆歇沾上了泥浆的鞋和裤子,心里忽而就少了两分浮躁。他的手随意的背在身后,低声说,“今天太晚了,你就住这里吧。”手指握了握,又继续道,“我去隔壁睡。” 毕竟大半夜,天气也不好,眼前这人从那么老远的地方风尘仆仆赶来,只为看一下自己是否过得还好。 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周阳现在不会因为对方的出现而愤怒挣扎,也不会不知所措到无法自控。 虽然可能还是会受到一点影响,不过没有那么深刻了。 折回床边,周阳捡了几件要穿的衣服,想要去助理房间凑合一晚,结果手被人牢牢抓住。 “不要去其他人那里。”陆歇蹙眉,“我知道你不想和我单独待着,我会走。”说完,他真的转身欲走。 “……这个时间你要去哪里?”周阳揉揉额角,安静片刻后,说道,“过来。” 这一晚,他们俩个都没怎么睡着。 明明是躺在一张床上,却背对着背,睁着眼睛到天亮。 四五点钟的时候,窗外又下起了瓢泼大雨。 本来陆歇计划今天直接走的,如此一来,行程也被耽误了。 而周阳在这天也同样待在了宾馆,因为天气太差根本就没法拍摄。 整个天空灰蒙蒙的,雨雾像把这座小城都给困住了一般。 周阳和陆歇也被困在房间里很久。 他们依旧不怎么交流。周阳坐在床边看剧本,陆歇则是坐在窗边看雨景,半侧的脸映着被浇灌的模糊的窗子,像一幅被晕染的画。 周阳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为什么他们又会平心静气的坐在一起? 陆歇经常会让他陷入一种莫名其妙的境地。就好像之前根本不想这么做,或是根本没有这种想法,但是慢慢慢慢又自然而然的演变成了一种无法预料的场景。 他也明白,其实自己一直都在微弱的抗拒。 手里的剧本根本没看几页,周阳想着想着就走了神,直到陆歇的声音响起。 “在想什么?”那人问道,“我在这里会妨碍到你么?” 这句话突然提醒了周阳,他想着这会不会就是陆歇的小阴谋,故意杵在这里让自己不看也得看。 周阳不理他,转过身当做没听到。 他不认为他们能和好如初,但是他也不会因此就去刁难别人。 因为最困难的那段时间已经过去了。周阳并不是一个刻薄的人,所以他没心情去做那种互相折磨的事情。退一万步来说,报复这辈子毫不知情的人,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对方没什么反应,自己也得不到发泄。 他再也不会像当初那样冲动的去揍人,于事无补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做只是浪费体力和精神。 “周阳,”陆歇来到他身边,柔软的床垫微微下陷,“就难得一次,我们可以说一会儿话么?” “……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话题不会太轻松。”周阳并不是很想和陆歇聊天,因为他有一种预感,只要开一个头,那么自己有可能又会被渐渐带偏。 当然,他觉得他是比当初坚定了不少,但仍旧不愿和眼前的人接触太多。 周阳知道陆歇明天就会离开,这就够了。 之后一切又会如常。 周阳不是一个喜欢纠缠不清的人。只是对陆歇还是不够狠。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只想着一心一意和对方好好相处。分开的时候,他也不会拖泥带水。怎么都做不来委婉的那一套,说走就是一定要走。 很奇怪,他对人温顺的时候,能把人甜的找不着北。一旦他决绝起来,又会把人伤的体无完肤。 没人比陆歇更清楚周阳这一点。 他有时也不懂自己什么时候就变成了一个被感情左右思想的人。曾经他一度是瞧不起这种人的,觉得太窝囊。 人活一世,本就该恣意潇洒。即使游戏人生也不是多大的罪过。 但是真诡异,过去他轻视的东西此刻全部站在了他的面前,然后大声嘲笑他如今的下场。 周阳就像他平顺生活里的一道坎,专门来克他的。 ****** 晚上,周阳洗好澡出来,正好听到陆歇在打电话,是关于回北京的事情。明天早上就要从这里出发。 挂断电话,陆歇对周阳笑了一下。周阳问他,“都办妥了?” “只是一张机票而已,我这次来的匆忙,基本上都没带什么东西。” “……喔。”周阳应了一声后也无事可做,又不愿和陆歇面对面大眼瞪小眼,只好走到矮柜边去拿毛巾擦头发。 把滴着水的头发一裹,然后随便揉了两下,周阳就想把毛巾扔一边。 陆歇走过来挡住了他的动作。 “头发要擦干一点,像你这样去睡觉不难受吗?”接过周阳手里的东西,陆歇说道,“低头。” 周阳不动。 陆歇还想拉他,周阳却躲开了。他说,“不用了,谢谢。” 气氛有点僵。周阳不自在的动了动身体,打算直接去拿吹风机吹吹干。 在他刚迈出一步后,突然觉得有点站不稳,脚发麻,重心都开始偏,然后窗户发出了嗡动的响声。床也像在移动。 周阳有两秒的呆愣,紧接着隔壁传来惊惧的叫声。 他瞬间明白过来:地震了! 陆歇就站在他的身后,周阳几乎在反应过来的一刹那,身体已经比思想还要迅速的做出了动作。 他转身,本能的就要去拉陆歇往外跑。 但是地面颤动的更加厉害,眼看就要跌倒,更别说跑出去了。 周阳从没经历过地震,惊恐加上慌乱,这些都是无法避免的人之常情。 不过他还是在摔倒的前一刻抱住了陆歇,他把自己的身体挡在了那个人的面前,将对方保护在角落里。 而陆歇的反应和周阳一样,他想把周阳抱在怀里,为面前这人挡住未可知的危险。 危难关头,没有时间思考,也没有时间去权衡利弊,他们全凭本能,一双手把彼此牢牢抱紧,唯恐身边的人受伤。 天花板上有扑簌簌的粉尘往下落。小片的墙块砸在地上发出“嘭”的闷响,然后四溅飞散。 陆歇还要将周阳护到身下。 周阳吼道,“你别动!”他大喘着气,胸口剧烈的起伏。却还是紧紧抱着陆歇没有放手。背上也有被小块的墙体砸到,痛觉在这种情况下都被忽略了。 地震的时间前后加起来也不长,但对于周阳来说,却久到不能再久。 他甚至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止的。 直到陆歇把他扶起来,门外的人开始疯狂敲门。周阳才像是重新活过来一般。 从宾馆跑出来的时候,周阳还觉得有点天旋地转。 外面站了很多人,有的只穿了单薄的短袖,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受惊的样子。 此时,震颤早已消失,只是之前那种感觉太强烈,让人久久不能平复。 旁边的人不时高声喊着什么,然后是人影的跑动和扎堆的议论声。 周阳看着那栋宾馆,犹自还在急促的呼吸着。他拽着陆歇的手,一直没放开,只是他自己都没察觉。 他依稀好像看见前方有剧组的人的身影,然后隐隐约约的是助理在喊着自己的名字。他想应声,喉咙却有点痛。 脚步微微挪动,立刻被人狠狠拉了回去。 一股温暖又熟悉的味道围住了他。 陆歇说不出话,他唯有不停用力的感受着怀里这个人的真实。 顾不上这里是不是大街,也顾不上四周有多少人。 陆歇知道几年前的那场地震,那么短的时间,却有那么多的人丧生。曾经他只是远远的一个旁观者,感叹生命脆弱、世事无常。 然而,如今经历过一次,他才发现那有多恐怖。 生命有多长?谁都不知道。生命有多短暂?往往结束就是在一瞬间。 他不敢去想那些鲜血淋漓、无助绝望如果真的发生在身边会怎样。他抱着周阳,不肯放手。 刚才的一切都让他后怕。他真的不想再看这人受一点半点的伤,他更不能想象对方无知无觉、永远沉睡的样子。 “周阳……”陆歇说道,“还好你还在。” 还好你没事,还好你健健康康。还好,你仍旧在我身边。 周阳发现了陆歇微微发抖的身体。他迟疑着,手抬起来又放下,复又抬起。 终于,轻轻放在那人的背上,安抚的拍了拍。 穿梭涌动的人群无法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他们两个在一片吵杂中拥抱,然后定格。   ☆、第七十四章 陆歇坚持要带人去医院检查身体有没有哪里受伤。 周阳对他很无奈。因为自己好得很,那种小墙块根本造不成什么威胁,痛过也就没事了。 剧组其他人看到陆歇的时候,认出他身份的人都是一副震惊脸,陆歇倒是淡定的很,还和洪大导演打了个招呼,说是纪河千不放心周阳,恰好自己到成都出差,纪河千就托自己顺便看看人过得怎么样。 一堆工作人员表示好羡慕,周阳的助理也感动的不行,说着,“纪哥真是太好了,我也好想有人给我送爱心。” 周阳在旁边狂擦汗。 因为陆歇和徐望川还有纪河千都经常打交道,洪导演理所应当就想到周阳和陆歇肯定是关系还不错,甚至更好。否则凯盛的大老板即使顾着华宸的面子,那也不见得会亲自来。不过人家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又没落下什么把柄被记者拍到,不好瞎猜。娱乐圈的事,件件都没那么简单。在这一点上,洪大导演是个绝对知情识趣的人,除了把戏拍好,他也没那么八卦。 随便扯了个鬼都不信的理由后,陆歇也很把握尺度,对周阳礼貌客气的很。他本来想在周阳身边多待几天,可惜没有机会。沈慕沉一个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陆歇在这头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胆子挺大啊,把我骗得团团转,造反是不是?” 那边的人沉默半天,继而一个威严稳重的声音喝道,“我看是你要造反了!跑到四川去做什么?给我回来!” “…………爸?” ****** 陆宅。 客厅沙发上,有两人相对而坐,正在不时的交谈着什么。 陆歇走进来,一眼就见到自家老爷子带着笑意的样子。两人目光一撞上,对方立刻摆出张要教训人时的严肃脸。 “爸。”陆歇喊了一句,又冲着一旁的人得体的点点头,“林叔叔。” 这个林叔叔就是林锐的父亲,也就是林氏集团的董事长。在林锐把公司股份丢的差不多后,林董事长又开始重新接手。 “有段时间没见到小歇了,好像瘦了一些。”林董和陆歇客套着。 陆老爷子重重哼了一声,“给我好好坐着!和你林叔叔道歉。” 陆歇露出一脸困惑。 “你拿着林氏集团的那么多股权做什么?”陆老爷子继续黑着脸,“胡闹也要有个限度。” 林董马上笑呵呵的说道,“小辈嘛,有闯劲是好的。但……” 不等这人说完,陆歇直接打断道,“谢谢林叔叔夸奖。” “……”林董被他堵的一口气没上来。明明他完全没有要夸奖的意思!客气一下难道听不出来吗? 陆歇在心里冷笑。之前从林锐手里把股权拿到的时候,就清楚有这么一天。当然,他也承认,最近动作大了点。 他想收购林氏集团。不过,不会让这位不速之客知道。 这一次的三人会谈,显而易见不怎么成功。 林董事长就是厚着脸皮来要回股权的,陆歇除非脑子坏了才肯给,只是他把话说得很委婉,意思却足够明确了。 陆老爷子除了口头上呵斥两句,顾顾那位林董的面子,也不可能说真的去掐着自己儿子的脖子让人把股权还回去。 直到屋子里的外人离开,父子俩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继续冷着。 佣人走到茶几边,恭恭敬敬的说道,“董事长、少爷,林老板已经走了。” 陆歇看着自家老爷子,慢条斯理的拉长了音,“他走了。” 陆老爷子咳嗽了一声,端起杯子喝了口茶。 “你不和我说话,那我也走了?”陆歇作势起身。 这回陆老爷子绷不住了,登时换了张脸,“宝贝儿子~不要生气,你老爸我也是有苦难言。姓林的天天来我这里,不给他放个话,我连门都没法出了。”笑容那叫一个灿烂,声音那叫一个和蔼可亲,“来来,让我看看……哎呀真的瘦了瘦了……你跑去四川干什么啊?” 佣人习以为常的望天:儿子控的日常模式再次启动。 陆歇也见怪不怪的耸肩,“我过两天还要去四川。另外,林氏我一定不会放手的。爸,这么大的公司交到林锐那里也是浪费。” “行行,林氏集团我不管了,你反正能处理好。我就想问一下,”陆老爷子抓着陆歇的手,“你到底在四川干吗?绝对和工作没什么关系。” 陆歇扯了扯唇角,“沈慕沉那个家伙又说什么了。” “人家也是关心你,哎呀……其实,这个事情……” “他、说、什、么、了。” “他说你被我未来儿媳妇甩了然后去四川追我未来儿媳妇了估计追不回来了失恋妥妥的了!”陆老爷子马上安慰道,“我就觉得我宝贝儿子这么优秀,绝对不可能!” 陆歇目光不善的盯着眼前的茶杯,陆老爷子八卦道,“那具体怎么样?为什么你交女朋友都不和爸爸妈妈说了!儿媳妇漂亮吗?” “……很漂亮。” “比你老妈还漂亮?” 陆歇缓缓转头,“在你眼里,有谁是比妈漂亮的?” “……咳!那我未来儿媳妇是做什么的?” “唱歌的。” “艺术家啊,不错,有气质。多高啊?” “……比我稍微矮一点点。” “儿媳妇挺高啊……”陆老爷子吃惊了,很快却又释然,“也好也好,以后你俩生的孩子矮不到哪儿去。” “八字还没一撇呢,等我追到再说。” “哎,你说你怎么就不像我?”陆老爷子痛心疾首,“和你妈妈一样那么严肃是不行的。男孩子这样是不受欢迎的。” “……知道了,爸。快去休息吧,爸。去美国找我妈玩耍吧,爸。” 在陆歇被一堆问题整到头大的时候,周阳这些天也被自己饰演的角色给折腾的够呛。阴郁的主角和他的性格真是格格不入。 此刻,站在老旧的教学楼前,枯叶满地。周阳穿着一身高中校服,正在导演的指点下努力进入状态。 这一幕,是情景倒叙。电影中女主角和男主角相处多年,一次吵架后,女孩无依无靠站在下着大雨的十字路口,瑟瑟发抖,无处可去。然后回忆起了当初和男主角的点滴过往。其中一个镜头就是十六岁的男主角走在冷风入境的操场上,低头垂眸像有心事,一遍遍的重复绕圈,不得停歇。最后,在跑道的终点,他微微抬头望着远方片刻,不知是看到了什么,露出了很浅的笑容。 周阳这个镜头拍了不下十次,但都被否决了。洪大导演表示:感觉不对。 一开始还好,到后来,周阳也开始急躁了。毕竟一直ng实在太拖拍摄进度,更别提给所有人添麻烦。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是把握不准那个感情。周阳对自己有点失望,因为这次机会非常不容易,然而却搞得一团糟。 在休息调整状态的时候,他一个人坐在化妆间里,灌了好几口水,沮丧的用额头抵着水杯边缘,垂着脑袋动也不想动。 ……又不是初次演戏的菜鸟,为什么就是不得要领? ……要振作啊要振作…… 正嘀嘀咕咕自我鼓劲,有人“笃笃笃”的敲了几下门。 他撇过目光,就见门被推开,外面的几缕寒气也夹杂着卷了进来。 “……”疑惑的打量着面前的人,周阳发问道,“你不是回北京了吗?” “我和徐望川一起来的。” “……为什么他也会来这里?” 陆歇笑而不答,但周阳觉得自己大约可以猜到。 伸手拿过桌上的剧本,陆歇随意的看了几眼,说道,“为什么会这么挣扎?你刚才拍摄的时候,我看了很久。” “……”周阳深呼吸,不想搭理他。转身坐到了椅子里。 “其实我知道你的问题在哪儿。”陆歇就站在他的身边,“以旁观者的角度是入不了戏的,你太冷静也太客观了。我不清楚你是不是不敢投入太多感情。” “我为什么不敢?”周阳蹙眉,“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 “爱不敢言、求而不得,又受不了嫉妒心的作祟,由一开始的确定变得不确定,然后情绪失衡,变得偏激、自我怀疑。男主角的性格还真是够别扭,不过我很能理解他。”陆歇把剧本放回桌子上,“不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是否抱有同样的想法,即使对方喜欢自己,也总是不断的否定,于是慢慢就造成了无法挽回的结果。” 陆歇看着周阳说道,“消极、矛盾,又逃避现实。” “干吗和我讲这些?” “为什么那天晚上要拉着我跑?”陆歇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问出了自己想问的,“你如果自己走,说不定早就到安全的地方去了。何必回头找我?” 周阳面色不愉,“停止这个话题。” “我来告诉你好了,因为你有一点简直和电影里的那个人一模一样。周阳,”陆歇说,“你是我见过最口是心非的人。” 周阳终于恼怒起来,他很看不惯对方这样笃定的姿态,“我也告诉你,当时那个情况,身边哪怕只是个路人甲,我都会去救的。”所以你别这么自信,自信的我想揍人。 “我倒真想成为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陆歇叹息着俯下`身,他靠近周阳,在那人的唇边说道,“也许这样,我们在一起会更容易些。” 周阳吃惊的抬眼去看他,然后眼前的人开始占据瞳孔,直到嘴唇被轻轻吻了一下。 如果我不是我,那样也不错。 至少你不会再这么抵触我。   ☆、第七十五章 最终,周阳还是拍完了那个镜头。 在陆歇不打招呼的亲上来,然后徐望川好巧不巧的推门、紧接着赶紧挡住眼睛走开,周阳一胳膊肘的把身前那个人给呼开之后。他居然将那幕戏给一气呵成了。 不知道是不是受刺激太大的原因。 洪大导演眉开眼笑拍着周阳的肩膀,说着“就知道你没问题、非常好”之类的话,周阳有气无力的和他瞎客气。 晚上,在宾馆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周阳折腾了很久,郁闷的一把掀开被子、直挺挺坐在那儿,也不动。 半晌,他又揉揉头发,倒床上拿枕头蒙住脸。 ……徐望川和另外那人到底要在这里待几天?难道他们已经闲到这种地步了吗? 想到陆歇,周阳就觉得心烦意乱。 打算什么都不管的继续睡,结果肚子又开始叫了起来。之前因为陆歇的关系,的确是没吃多少东西。 看了一下手机,接近十点半。窗外风大的不得了,玻璃窗都被吹得哗哗响。 这样的天气完全不愿意出门,周阳试图忽略想吃东西的感觉,然而十多分钟后,他还是裹着厚厚的衣服冲到宾馆拐角处的店里坐了下来。 没办法。他就是特别想吃这一家的面。上次吃完之后一直没有机会再来。总是念念不忘,于是现在彻底爆发。 饥饿的人是无理智可言的。 店里除了周阳,就剩一对年老的夫妻。老式的广播里放着一首昆曲,店主是个五十多岁的大爷,听的摇头晃脑。 肆虐呼号的寒风,温暖安静的小店,清劲凄婉的调子伴着娓娓唱词,老人跟着哼道:料团圆今生已稀,要重逢他年怎期,浪打东西,似浮萍无蒂—— 带腔连撮腔转的跌宕曲折,韵调悲凉,在夜晚听来有说不出愁绪。 只是,很不合时宜的,周阳手边突然铃声大作的电话打破了这样的气氛。 在店里三个人对他齐齐行注目礼的时候,周阳赶紧捂着手机快速的接通。他低声说道,“喂?” “在哪?” “……”这简洁有力的两个字让周阳疑惑的瞅了一眼屏幕,才发现是徐望川打来的,“老板?我在外面吃东西。” “外面哪里?” “……”周阳静默几秒钟,说道,“你怎么会拿着徐望川的手机。” “怕你不接我电话。” “……” 在陆歇坐到周阳面前时,那碗面也被端了上来。周阳却没动筷子。 这种情况……能大大咧咧吃得下才奇了怪了。 相比另外那桌的老夫妻,他们这边的氛围就诡异的多。 “你现在又变得和以前一样。”周阳破天荒的先开了口,“本来两年都过下来了,你不应该再来找我。” 分开的时间久了,很多事情也就没那么让人纠结。结果对方不知道怎么想的,又开始频频出现。 “这几年我一直都在想,当初为什么会做那个决定,”陆歇缓慢说道,“大概是那时候你实在太累了。我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所以我动摇了。你不好过,我也并没有过得多好。” 周阳拿手撑着额头,他闭目沉默了一会,复又单手托着下巴,转头漫无目的地看向了一边,从始至终目光都是偏离陆歇的。 “我后悔了,周阳。” 隔壁桌的老人给自己老伴把面细心的挑出一小碗,然后吹凉。脸上满满都是温情。 周阳看的认真,却仍旧没有回应陆歇。 “有段时间我真的不明白你在想些什么,总觉得你对我感到厌恶,所以我也有点失了理智。”陆歇的声音在婉转的昆曲中显得有些低沉,“以前是希望给你一些我认为好的东西,后来看来,我想给的也都不是你想要的。” 店中,他们的交谈始终不温不火。确切来说,是一方一直在说话,而另一方只是听着。 陆歇一点也不介意,继续道,“两年,我和你的距离好像越来越大。可是地震的时候,我又发现其实你根本没有离开我身边太远。” 周阳的动作微微有了些变化。 “你连自己安危都不顾的来救我,或许你可以解释是善心大发、心血来潮,但我坚持自己的想法,所以这次,我不会再放手了。” “你怎么就这……”周阳拧着眉,“唰”的转过头就想呛陆歇两句,然而现实却是他被陆歇推过来的碗给噎住了声音。 碗里装的是自己刚才点的面。但是……有点不同:里面的花生米和辣椒都被人细心的拨了出来,放在了一张干净的餐巾纸上。 对上周阳愕然的目光,陆歇笑道,“我记得你不爱吃花生,另外辣椒也要少吃,喉咙负担会很重。”他催促着,“先吃吧。我不吵你,吃完再说。” 周阳抓着筷子,怎么都没那个心情。这么一来,连之前饿的感觉都不知跑哪儿去了。陆歇说的话,他并不是装作没听到,而是没法作回应。 该说点什么呢?周阳承认,他不是对谁都会那样不怕死的去救,但恰恰就是因为这一点,他更不可能告诉对方实话。 这辈子陆歇的确变了很多。这也是唯一安慰的。 但是,即使这样也没法掩盖他们之间存在的问题。仅仅就论这辈子,两人性格都是完全的南辕北辙。 “我和你始终不一样。”放下手里的筷子,周阳和陆歇对视,“你太随心所欲,而我很念旧。”习惯了一种模式、一个人,就不愿意去改变。 “我知道,因为我现在也有点被你传染了。”握住对面那人搭在桌上的手,陆歇牢牢抓紧。 “周阳,”他说,“不如我们重新试一次?”   ☆、第七十六章 小城这两天下雪了。 厚厚地一层,能把脚背都淹没。 街巷里到处是小孩堆得雪人,打雪仗砸的一塌糊涂。 这样的天气,剧组的人仍旧勤勤恳恳工作着。 周阳在拍雪中这幕戏的时候差点没被冻死。他本就穿的单薄,还要和女主角对台词。偏偏他们俩都像在游魂,相比之下,周阳还算好一点,女主演也不知是不是被冻得,一句台词能磕巴好几遍。 从下午三点一直到天黑,他们在不停的纠结。 等到拍完,周阳觉得腿都不是自己的了,他往前走了两步,整个人有点不受控制的往前栽。 助理赶紧上前把人扶稳,忙不迭的问道,“没事吧?要不要捂一捂活活血?” “……没事,别耽误大家时间了。”周阳呲牙咧嘴的吐槽:差一点点都冻成狗了……为毛女主角可以穿着棉袄,悲催的男一号只能穿这么点衣服?写剧本的大哥也真是……能不能不要让人大冬天的耍帅啊? 牙齿“咯咯”的打着颤,周阳勉强在别人的搀扶下慢慢拖着腿走。 洪大导演也关心的问了一句,“还能坚持么?” 周阳笑道,“没问题的,今天麻烦您了,大冷天还给我们一遍遍的拍,真的很不好意思。” 摆摆手,洪导演说道,“这些就别客气了,赶紧着让你小助理扶你回去,实在难受要去医院。” 正说着,徐望川和陆歇也走了过来。两人和洪导演聊了几句,陆歇的目光却是停留在周阳身上。 周阳被他看得不自在,转头对助理说,“走,我们先回去。” 结果还没等多走几步,就被徐望川笑眯眯的拦住了,“我带你先去看看你的腿,一会儿送你回宾馆。”又对小助理点点头,“你和剧组的人一起吧。” 小助理见自家大老板都这么发话,自然是当作圣旨一般。当下就抛弃周阳跑得飞快。周阳站在那里盯着影儿都不剩的人,只剩无语问苍天的份。 说实在话,周阳一点都不想和陆歇碰面,他觉得徐望川绝对又会找个借口拍拍屁股走人。 自上次某个人突然说出什么“重新试一次”之类的话,周阳就开始头疼。事实是,那天自己在之后一句话都没说。两人干坐着直到餐馆关门。 当时走在大街上,周阳疑惑为什么自己不当场拒绝?毕竟这么做才是绝对正确的。他也的确是打算开口说“不”。可陆歇转头看过来,一双黑眼睛带着微弱的希望和疲惫时,周阳就把话又咽下去了。 最终,他们也只是沉默相对,然后分开。 一旦开始犹豫,这就不是好事。 所以周阳这几天都过得很烦躁。 剧组的车很快就开走了,大雪天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陆歇拉着周阳,想要背他去车上。 周阳无声阻止了:拜托……徐望川还在一边刷存在感好不好? 不过陆歇也不勉强,只是牵着周阳的手慢慢走。 回宾馆的路上,一直是徐望川在和周阳说话,陆歇一直在旁边安静地听着。 因为下雪,导致车子没法停到宾馆门口。临下车,周阳和他们道别。没想到陆歇也跟着下来了。 “……做什么?”看着给自己把车门打开的人,周阳无奈,“前面拐个弯就到了,不用送。” “你腿还冻伤了,这段路也难走。”陆歇坚持,“我送你。” “……”周阳没办法,脚刚碰到地上,就觉得针扎一样,反射性的扶住了车身。 “很痛?” “一点点。”停了几秒,周阳打算继续走,陆歇却搂住了他的腰。 稍稍弯着身子,陆歇回头说道,“别逞强了,我背你进去。上楼再看看,实在不行就要去医院。” “……别人会看到。” 陆歇把自己围巾给周阳的脑袋裹了个严实,“这回没人会发现了。” 摸了摸像粽子一样的头,几条黑线慢慢滑下来,“明明这样就更可疑好吗……” 没给对方再废话的机会,陆歇把周阳拉靠到自己身上,一用劲就把人背上了。 雾深霜重,空茫的雪夜里,呼出的气息都变成了缠绵的白。 周阳能感觉到陆歇的体温,还能听到他的呼吸。 周围其他杂音好像都变得销声匿迹。 一进宾馆,就能感受到阵阵暖意,周阳被围巾裹得难受,于是趴在陆歇肩头,把围巾往下拉了拉,说道,“好了,我能自己走,直接坐电梯上去。” “就这样吧。”陆歇说,“我想这样和你多待一会儿。”他固执的选择爬楼梯,一层又一层。 到最后,周阳觉得对方的脚步也开始沉重起来。 其实爬楼是真的累,特别是还背着一个人,就见陆歇喘气略略急促、额边都有了汗水。 心里突的一跳,周阳说道,“我下来走,你扶我就行。不要再背了。” “快到了,别乱动。”陆歇哄他,“你乖。”他很久没这样和周阳说过话了,如今,也许是气氛使然,又或是其他原因,他又很自然的说了出来。 就像他们之间从未出过那么多事,也没分开那么多年一样。 周阳在这瞬间感到了沮丧,他真是对这辈子的陆歇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闻着久违的熟悉烟草香味,周阳搂紧了他的脖子。 陆歇问道,“周阳?” 周阳立刻掩饰道,“我要掉下去了。” “抱歉,”陆歇笑了一声,又把人往身上托了托。 房间里,陆歇把人放在床上,又蹲下`身给他脱掉鞋袜,看了看冻伤的脚。只见脚面都有些肿了起来,红了一片。 “今天在雪里站太久了。”陆歇说,“我给你用热水泡一下,然后再去买点……” 周阳哪好让他继续忙活,刚欲开口,陆歇却蹙起了眉,“我说了你别逞强。你想想到底是强撑一口气重要还是自己的腿重要。” 甩下周阳,陆歇去浴室接起了热水。 恰好这时有人敲门。 周阳看了眼浴室方向,和探头出来的陆歇说道,“我去看看,你别出来。” 他扯过床上的毯子,走到门边,挡住身体后将门把拉了开来。 原来是助理在外边。 “哎呀,我真是要叫你亲哥,你怎么才回来?”助理一脸谢天谢地的样子,“腿都冻那样了还在外面晃荡个啥?给你拿了冻伤膏,我来帮你擦。” “……我来就好!”周阳劈手夺过,然后呵呵笑道,“我正要去洗澡,顺便自己涂了就行,谢啦。”说完,把门“嘭”的利落关上。 末了,还擦了擦冷汗,想着:怎么可能让你进来,房间里还有个麻烦的大活人呢。不过这样也好……陆歇就不用大冬天跑来跑去买药了。 房里开了空调,比外面的温度高了不止一点点。 陆歇走出来问道,“人走了?”他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一颗,袖子也挽到了手肘。随意把头发往后理了理,又折回身把那盆热水端了出来。“去床上坐好。” 周阳默默站了一会,然后坐在了那人的面前。 冰冷的脚完全浸在水中,有种被温柔包裹的感觉。水也没有那么烫,是让人舒服的温度。 周阳动了动自己的腿,然后小小的水花溅在了地毯上,也溅到了陆歇身上,于是他不再乱动了。 陆歇却不以为意,只是单膝跪地,认真的埋着头给周阳揉动着冻僵的腿,还用自己的手给他捂了一会儿。等到腿开始渐渐有了温度后,陆歇这才拿了干净毛巾擦干,把周阳手里握着的冻伤膏拿了过来,耐心的涂着。 “我过两天可能要回北京一趟,公司有些事要处理。你一个人……真的不能再像现在这样……要顾一点身体。” 周阳没接话,只是低头看着陆歇的黑发,看到他弯曲的脊线,修长的手指沉溺在水里。周阳看了很久,像是陷入了什么难题之中。半晌,蹦出了一句毫无关系的话,“最近洪导演让我看了很多电影,要我学习。我对其中一部记得很深,关于杰奎琳杜普雷的。” “嗯。”陆歇抬眼看了看他,复又继续帮他涂药膏。“是个很出名的艺术家。” “有次她问她的丈夫‘如果某天我不能再拉奏大提琴了,你会对我一如既往么?’” 陆歇把周阳涂好药膏的脚放在自己膝盖上,他搂住周阳的腿,望向对方,“当时她的丈夫说‘不能拉琴,那就不会是你了。’最后,他离开了杜普雷。怎么?” 周阳静静的看着陆歇,“你以前一直想让我去凯盛,你说我声音不错。如果我不能唱歌,聋了或者哑了,又或是你晚了几年遇到我,”他带了点久违的笑容,“你还会正眼看我么?”可能我仍旧是一个可以被随意抹杀的路人甲。 陆歇从来不认为他们之间分开的原因是因为这个,但是他也没想到周阳会介意这件事。的确喜欢一个人,最初肯定是因为对方有什么让人留恋的闪光点。陆歇从不否认自己当初是被周阳的声音吸引了。但事到如今,已经这么久。自己喜欢的早就不仅仅是对方的声音。 何况,哪来的晚几年遇到?明明他们遇到的刚刚好。 想不明白这人为什么会纠结这种事。但陆歇转而又想笑:是了,以前周阳也总是喜欢自我怀疑。 他说道,“杜普雷之所以这么问是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她深爱她的丈夫。” “而你健健康康在我面前。”握住周阳的脚踝,陆歇仰头问,“还是说,你也是因为爱我?” 周阳脸色有点不太好看,阴晴不定,不知想到了些什么。脱口说道,“放屁。” 陆歇目光沉沉的看着面前的人,不肯移动视线分毫。他的眼睛非常漂亮,除去以往的冷漠和审视,就会显得温柔缱绻。 伸手摸上对方的侧脸,用手指蹭蹭他的脸颊,陆歇低声笑了,“如果你不爱我,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觉得自己被耍的周阳一下没憋住,二话不说,抬脚就想朝人踹过去。 陆歇牢牢抓住,不让他乱踢。然后倾身而上,把人压在了床铺里。 “不要生气,”亲吻着周阳的额头,他在那人耳边说道,“我也爱你。”   ☆、第七十七章 如果月光流动有声音,那也许是压抑地从高处涌向底端的寂寂闷响,短促又沉厚。 而床上两个人的境况却与这种氛围恰恰相反。 一线微光从窗帘缝隙投射到地板上,被房内壁灯彻底淹没。 周阳看着陆歇的脸,非常近。他们身体碰触在一起,心脏跳动的频率开始变快,然后震动着彼此的胸口。 他们没说话,像是在比谁能沉默更久。 陆歇低头,去亲周阳的嘴唇。 周阳默不作声去看他,两人都没闭上眼睛。对方拂面而来的气息让人觉得温度升高,堪称小心翼翼的吻也令周阳有些犹豫。 他已经很久没和陆歇上过床,几乎都快要忘了怎么做这件事。 身上那人的引导让他充满了不确定。 一时间,眼前这张脸和以前的某些事又开始重合,周阳皱眉。 陆歇吻过他的脸,吻过他的耳垂,然后是他的脖子。 隔着衣服,周阳可以感受到掌心贴在身体上的触感,轻缓的游移。足够耐心、足够温和。 陆歇真的一直都这么耐心温和?周阳知道并不是这样。上辈子的事情就像一个警钟,在静止中突然被人猛地击响,继而刺耳的嗡鸣声开始大作。一声一声提醒着:不要太迷失。 周阳绷紧了身体,他开始僵硬起来,手指握拳,是蓄势待发的姿态。他眉目间都是冷静,对陆歇的行为也没有任何回应。 陆歇感觉到了周阳的不对劲,于是他及时停了下来。他们以前并非没做过这种事,但现在周阳一点反应都没有。 当然,他也并不会勉强。可能他对周阳妥协已经成了习惯。 抱住身下那人,陆歇说道,“就这样吧。你只要不那么抗拒我,就很好了。” 周阳用手背拍了拍额头,心里装的事情多,也不是件好事。 ****** 在陆歇和徐望川回北京没多久,周阳的拍摄也差不多进入了尾声。纪河千还跑来四川看他,询问起了周阳过的是否顺利,电影拍的如何、有没有遇到搞不定的事情。 周阳倒是给一一应付过去了。本来都觉得自己对答如流,结果没想到纪河千突然冒出一句:“老板是不是还跑来这里住了一段日子?” ……咳,这要怎么说呢……估计徐望川之所以会来这里,都是因为陆歇把人家当挡箭牌使了。所以周阳只能装傻道,“我以为是老师你特别关照的。” 纪河千摆出一副“智商去哪了”的表情瞥着周阳,“你从哪看出我有这么大的面子?” 周阳:“……” 这部电影拍了好几个月,周阳也感到有点精疲力竭,不知道是不是陆歇这个因素的干扰,又或者是角色的代入,他发现这段时间格外艰辛。 等到剧组圆满收工返回北京后,他终于有了短暂的假期,除了在家宅着,基本上也没地方可去。撇去工作不提,其实他算是一个很宅的人。 纪河千和小助理一般都会和周阳保持规律的联系,而陆歇也会去找周阳,通常是电话,几乎很少见面,毕竟一帮记者天天在那里虎视眈眈。 之后周阳休假结束,他们俩接触的时间才慢慢又多了一些,要说彻底和好好像也并没有。他们就如同刚认识时一样,陆歇偶尔会来接他,但也不会进屋子,只是送到就告别。 周阳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他对这人在这方面的行为有时候总是无法理解。 只是,他也有点不太理解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安逸日子没过多久,周阳又忙碌起来,他也没时间去思考那些麻烦的问题,因为全国巡演即将开始,于是整个人都把心思扑到了这上面。 相比电影而言,他在唱歌这一块简直是游刃有余。 纪河千看周阳排练时,也会不禁感叹:天生唱歌的料。并不是指周阳其他方面不行,只是什么叫做天赋、什么叫做努力,这真是一目了然。 不知道是不是配合周阳的时间表,陆歇这段日子找他的次数也略微少了一些。 在舞蹈室坐着休息,慢慢喝着水。周阳略略蹙眉,他歪着脑袋看着镜子发闷:难道说凯盛最近有什么大事?自家老板好像也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过啊…… 片刻,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些什么的周阳撇嘴郁闷了:……这关自己毛线事情啊!有病。 又猛喝了几口水,他重新投入到了排练中。 晚上和纪河千回家,那人倒是说起一件和凯盛有关的事情:关于某个明星单方面解约惹怒了高层,近段时间,凯盛的人在考虑采取什么手段比较好。 纪河千又教导周阳,“永远都别恃宠而骄,也别太依靠别人,否则最后哭都不知去哪哭。” 周阳乖乖点头。 “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给你提个醒。”纪河千把车停好,转头看向周阳时,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凯盛这件事你别只当成件小事,因为你在这个圈子里混,这种概率是有可能出现的。” “……”周阳不太明白了,“老师,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望川真的对你太好了,以前我就说过。但我了解你,也知道你不会为了上位做这种事。周阳,有时候光做好自己的本分,是远远不够的。” 周阳半天没说话,良久,憋笑道,“那老师我该怎么办。” 纪河千又不知道周阳和陆歇之间的事情,他老人家还真的认真思考了对策,说道,“就先这样吧,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保持点适当距离。” “可是你都说了这么多,我怎么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纪河千瞪他,“就当我没说!照你这发展势头,再过不久,估计也不用这样如履薄冰了,希望能顺顺利利。” “你这次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感慨啊?”明星违约这种事又不是没有发生过,干嘛这么正经?周阳好奇,“是你很熟的人吗?” “那倒不是很熟,只是都和你年纪差不多,而且又闹的挺厉害,所以我才想到你了。”纪河千说道,“对了,他好像和你还熟一点,你俩见过的,在……几年前的一次庆功宴上吧。” “庆功宴?”周阳一下还没想起来,“谁啊?” “诗晚,认识吧?” “诗晚?!”周阳声音大了些,瞪圆了眼睛,“他怎么回事?” “这么熟?” “……不,但他也是青山镇的,和我一个地方。所以……” “啊,对。”纪河千点头,“其实诗晚这个人吧……要说聪明,你是远远不如人家的。不过说起运气,他好像又远远不如你。” “为什么他要离开凯盛?” “有什么为什么?心比天高,傲的不得了,觉得自己没有得到应有的发展而已。他原本有个很硬的后台,只是别人现在腻了。所以他得另寻一条路。” 周阳静静听着纪河千在旁边说,大概也就是诗晚想离开凯盛,但和凯盛的合同还有几年,然后找了一个暴发户老板来帮他付违约金。然而凯盛也不是善类,像诗晚这样的明星,他们遇到过很多。只是对方丝毫没有转圜余地的强硬态度无疑惹怒了凯盛的高层。 所以在诗晚提出解约没多久,凯盛内部已经爆出了一个新闻,说是某富商对诗晚很有意思,主动帮他付钱赎身。于是就扯出了诗晚被富商包养的同性恋负面新闻,凯盛还挖到了诗晚以前读书时在会所陪酒的事情。 只是这些消息现在凯盛还没放出来,只要诗晚解约一成功,第二天报纸网站的头条必然就会是这个。 而这种新闻一旦爆出,这个人的前途也可谓是毁的差不多了。 “虽然说现在对同性恋很宽容,但是网上和现实有点区别,特别是作为一个偶像,还是要顺应主流才行。若已经是天王巨星,也可能结局会好一点,坏就坏在他红的时间太短。”纪河千总结,“就看看那个暴发户能为他砸多少钱吧。” 周阳倒是知道诗晚过去那段事情:和女人纠缠不清,又跟贺想容有点暧昧。 诗晚……周阳有点出神:到底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俩个已经分开的这么远了? 窗外,气温开始回暖,但周阳却无端觉得有点冷意。他蓦地就想起了以前自己和诗晚在青山镇、在酒吧里的日子。 “他其实也不必走到这一步,”周阳听到纪河千说,“和凯盛解约的也不是没有,不过他还真是弄得最难看的一个。” “……为什么?” “因为他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 “陆……?” 纪河千摇头,“不姓陆,姓贺。” 周阳立刻就明白了。 在这之后周阳和陆歇见面,他并没有问起诗晚的事情。一来是觉得直接问陆歇不太好,毕竟那是贺想容的意思。二来是觉得此刻自己也没什么立场去问。 他和诗晚分道扬镳很多年,或许连关心的资格都没有了。 有时,周阳也会考虑是否该给诗晚打电话?可是打通之后要说什么,他又不知道。周阳明白对方有多骄傲,也清楚那人讨厌把伤疤摊开给人看。 朋友,他们可能早就不算是了。 ****** 《低俗往事》上映的时候,正好是12月24日的零点,平安夜。许多人都是冲着导演和男女主演去看的。而这部片子在火爆的同时也引来了很多不同的声音。许多所谓的专业影评人抨击片子题材太黑暗,给人的感觉太消极。而一些粉丝看过之后也表示难接受。 因为一部片子、一个角色而喜欢某个明星的大有人在,而因此讨厌一个明星的人却也不少。 其实电影并不可能总是好的、正面的反响,同理一个角色也是如此。周阳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毕竟这个角色实在是难演绎。不过当真正反对的声音压过来时,他还是有点没调整好状态。 上辈子,他一直是以唱歌为主,而且那时候才刚出名,争议远没有现在这么大。如今,电影是一个更大的平台,把自己的点滴都剥开给人看,所有的一切都会暴露无遗。 所以周阳感受到了压力,他真没想到自己的抗压能力居然这么差。有记者问,“为什么会接这样一个角色,不觉得太极端了吗?据了解,这是你第一部电影,请问是否会影响以后的定位?” 每个人都睁着一双眼睛,如同挖掘食物的野兽一样,执拗并且一副想要扒出你真实面目的嘴脸。 周阳在采访结束后,离开了所有人,独自坐在华宸属于自己的休息室里。 房间安静,他低头闭目像是在享受吵杂之后的短暂轻松。 其实无所谓的,以后还会经历更多。这些道理谁都会说,谁都明白。但是当它真正发生,你只能等待各方声音的认可和否定,那真是一种坐以待毙的无力感。 演戏不像唱歌那样,周阳仍旧无法给自己太多这方面的自信。 他也知道自己还有很多时间,所以他只会更坚定的前进。 有脚步声“嗒嗒”的响起,说不上突兀,但是分外明显。 周阳抬头,然后无奈的笑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当然是有我自己的办法,”陆歇在门口冲他笑着,然后轻掩上了门,“电影很好看,反响不错。” “……你这是在安慰我吗?”周阳说道,“采访才刚刚结束,我都被那群记者抨击的找不着北了。” “记者抓住一小点话题就会不停地炒作,我以为这么多年你早该习惯了。” 周阳没说话,他的确是早该习惯这种事情的,又不是刚来这个圈子的小孩。 陆歇蹲下身,他揉揉周阳的头发,说道,“今天是平安夜,开心一点。” 周阳习惯性的吐槽,“平安夜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为什么要开心,又不是过年。” “……”陆歇一下子还真是无言以对。片刻,又把手放在周阳的双膝上,“生气?” “不是生气。”周阳否认。 从口袋掏出一颗奶糖,陆歇说道,“华宸楼下还专门派了人来发这个,给我塞了一把。吃么?”拿糖在周阳眼前晃了晃,“甜的东西让人心情好。” 周阳明显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于是,陆歇剥开糖纸,圆圆的奶白色的糖球就出现在了面前。他递给周阳,周阳摇头。 接着下一秒,陆歇自己把那颗糖给吃了。周阳囧了,以前从来没发现这个人爱吃这种东西…… 他没惊讶多久,就见陆歇突然靠了过来。他不自觉的想往后挪开,却被一只手搂住了脖子。 然后,他们就接吻了。 奶香气充斥在口腔,舌尖将它顶入另一个人的口中,调`情的`舔`弄着齿列,然后又将糖卷走。也不知是怎么开始的,两人的唇舌渐渐纠`缠到了一块儿。 周阳仍旧是坐在沙发上,他垂目。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陆歇仰起脸,睫毛覆住了眼眸,眉目柔和。 于是周阳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们吻得不急不慢,非常耐心。过了很久,两人终于慢慢分开。 轻轻喘着气,彼此都有点呼吸不均,对视着,黏人的气息挥之不散。 “有没有觉得……”陆歇问道,“心情好点儿了?” “没有。”周阳虽是这么说着,但脸上的表情却比之前舒缓了一些。 “其实不用理会那群人。”陆歇两只手抱过周阳的肩膀,把人压向自己,他们额头抵着额头,“因为我觉得你已经很了不起了。” “我为你骄傲。”他这样说道。   ☆、第七十八章 周阳和陆歇的关系在不可见的时间推移中,好像有哪里在慢慢变化。 随着巡回演唱会的开始,他们又分开了一段不算太长、说短却也不短的日子。 演唱会在温暖的三月拉开序幕,第一站是上海,之后还将经过几十个大小城市,最后则是在北京作为终场。 而每场演唱会的之前或之后,他都会接到陆歇的电话。 纪河千还曾一脸怀疑的问周阳,“你是不是瞒着我谈恋爱了?” 周阳赶紧摆手,除了傻笑继续傻笑。 后台,所有人都是精神紧绷又忙碌的。今晚,就是演唱会的尾声了。 一切都在准备中,化妆师兢兢业业的给周阳化着妆,拿着演出服的工作人员不停穿梭走动着。 目光微转,瞥了一眼桌上的手机,周阳又摆正脑袋,不再多看。 演唱会的舞台很大,阵势也很隆重。 一进场扑面而来的就是闪烁的彩板和荧光棒,以及声声高涨的呼喊。 这么多场下来,其实都已经习惯了,但这次又有点不同。 这座城市承载了关于周阳的很多记忆。记录了他的喜怒哀乐,困苦低潮和无上荣誉。 他在这里被终止一切,却又踏上一段无法解释的旅程。 周阳站在所有灯光的中心、所有霓光闪烁的顶端,他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一片人,仿佛看不到人潮和夜色的分界点。 爆发的呐喊和尖叫震颤到他握着话筒的手都在发抖。 顺应而生的满足和激动像是要把他淹没。 他这辈子经历了很多,也不只是这辈子。但一切都过去了。 如今,当你站在这里,站在这个高高的舞台上,挺直脊梁保持微笑,唱着自己的歌,那么——你就会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受过的煎熬,有过的怀疑,不安的退缩全部成了泡沫,消失在宽阔的海面。而你从海中破水而出,重生成了令人喜欢也令自己自豪的样子。 周阳感激现在拥有的,荣誉、支持、信任,这些都激励着他更努力的走自己想走的道路。 透过话筒,他说道,“谢谢大家来听最后这场演唱会,这只是短暂的一次告别。”他深深呼吸着,复又开口,“在二十多年的时间里,有很多事物交替、变更、融合着,然后成就了现在的我。我感谢遇到的一切,不论好的还是糟糕的,它们都让我成长。我也感谢你们,你们让我坚定。我将会一直走下去,在这条路上,用我最初的方式,唱你们喜欢的歌。” 掌声、口哨声,还有欢呼声如奔涌的山洪,势如破竹的侵袭着这座场馆。 周阳朝他们弯腰致意,舞台的一旁,灯光倏的打亮,黑白钢琴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 “最后这首歌,叫做小团圆。”他坐在钢琴边,白皙手指放在琴键上,说道,“这是我送给你们的歌。” 优美的琴音如一幅在空白画布上流动的油彩。惊艳的,美妙的,被赋予了极致的艳丽。 沉沉暗色,唯一方暖光绽放千万人之中。 不被打扰的,他弹奏着这支曲子。歌声和今夜一样动人。 很久之前,他曾经一无所有,早早辍学,为生活庸庸碌碌。然而,又有谁能看到自己未来的路到底会是怎么一种模样? 歌曲终了,四周皆是沸腾。灯光“啪”的全灭。 下一秒,场馆内亮如白昼,烟火窜入空中,变成一朵永生的花。 很久之后,直到喧嚣远去。 周阳下了舞台,他走入后台,一步踏下台阶。他乐意享受这明暗交接的瞬间,黑暗让他更无畏。 还残存的绚烂光影在眼前盘旋。 有瞬间,他觉得就这样倒下也不错。 然而一双手牢牢接住了他。 斑驳重影中,周阳的目光定格在了眼前人近在咫尺的黑眸上。那人张开手臂,把他抱得很紧。 于是周阳也去抱他,鲜艳华服就像带着舞台上的余光,随着动作划下一闪而过的虚影。 “恭喜,”对方说道,又缠绵的感叹,“你今晚真的太好看。” 周阳的下巴抵在那人肩膀上,他低声说,“陆歇?” “我在这里。” 拉开两人的距离,周阳的表情在明灭灯影下严肃又认真,他要求着,“再重新回答我一次。” 不是作为过去,而是作为现在和将来。 周阳看向那人的眼睛,郑重的开口,说道,“陆歇。” “我在这里。”陆歇也对上了周阳的双眼,他说,“我一直都在。” 现在在,将来也会一直在。 ****** 他们回到家,都不知道一路上怎么能淡定的把车开回来。 关上门,陆歇直接把人按在门口,低头就吻了过去。激烈而粗`暴。 身上的衣服被扯得乱七八糟,平时的温柔都扔到了九霄云外。 周阳的外衣半挂在肩膀,陆歇搂住他。他们短暂的分开,急促的喘着气,复又重新吻在了一起。 陆歇亲着周阳的脖子,用牙齿轻轻的咬了一下。他的手探进对方的衣服里,在赤`裸的背上游移,然后又紧紧扣住周阳的腰。吻过那人的胸`口、平坦的腹`部,陆歇单膝跪在地上,近乎虔诚的亲吻着面前这具身体。 周阳紧贴着他,手指松松抓着陆歇的头发,他仰头呼吸着,没有任何遮蔽的背部靠着门,有些凉。但身体又仿佛在从内里散发着温热。 他们抱在一起,舌尖相互勾`缠,气息交换,是很深的一个吻。 稍稍分开时,陆歇的手从周阳的腰际缓慢下滑,停在对方身下那个部位后,就如他们以前做过的那样,开始套`弄。然而片刻,手中的动作微顿,陆歇有些不确定,他看着周阳,想要说话又忍住了。 大约半分钟,终于还是打破了这种沉默,说道,“……为什么?” 周阳身下半点反应都没有,虽然上次也是因为这样而作罢,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不知想到了什么,陆歇的脸上出现了几分吃惊和后悔,“周阳,我……” 周阳皱眉,他自己也不确定,是不是陆歇曾经带给他的影响太大,导致他现在变成这样。但他是想克服这道障碍的,然而身体反应却实在由不得自己,他有点烦躁。 调整了一下心情,周阳对陆歇说,“不要管了,直接做。” 陆歇却对他摇头,深深叹息后,抱住周阳说道,“如果不顾虑这么多,那我何必等到今天?我希望你喜欢,而且——”他轻咬住周阳的耳垂,吐息着,“享受它。” 周阳沉默了一会,接着就侧过头去吻他。 他们也无暇去顾及床了,直接就跌倒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陆歇想去拧开旁边的小灯,周阳按住他的手,说道,“不要开灯。” 外面月光摇晃,枝叶摩挲着玻璃窗。 他们亲`密又温`存,但周阳始终没办法起任何反应。 和陆歇分开的那两年,他天天忙着工作,唱片的制作、电视剧的拍摄让他没有时间去想自己是否有什么不妥,不过此刻他觉得可能真的出了点问题。 仰躺在沙发上,周阳拿手捂住眼睛,说道,“我好像……不……” 陆歇在对方额头上亲了一下,“交给我就好。”他解开自己的领带,问道,“是不是以前的事情让你不舒服?” 不等回答,又用领带围住周阳的眼睛,说着,“你什么都不要想,也不要想我。” 周阳要去拉陆歇的手,却被挡住了,按在了头顶。 “……你只要知道,”陆歇在他唇间喁喁低语,“有人愿意让你快乐,仅此而已。” (——构建文明你我他,和谐社`会靠大家——) 第二天一早,周阳在晨光中清醒过来。睁开眼睛,就看到面前那张带着笑意的脸。 揉了揉身边这人柔软的黑发,陆歇说道,“早安。” 周阳也笑了一下,说着,“早安。” “饿不饿?起来吃早餐?” 被陆歇拉着坐起来的时候,周阳还不忘关心一句,“那个……你身体……怎么样?难受么?” “没事的,不用在意。” 周阳默然,话是这么说,不过……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啊。因为真的一点经验都没有。 想到这里,他居然还有点脸红,抓抓头发道,“抱歉……” “有什么好道歉的?”陆歇哭笑不得,他搂过周阳的脖子,在对方嘴唇上亲了一下,“只是开始不太适应,其实这很正常。我记得之前遇到的个别人……” “个别人?”周阳问,“谁啊?” 光顾着安慰,一时嘴快的陆歇差点噎了一下,好在他反应一流,很快就淡定说道,“记错了,吃饭吧。” 周阳喔了一声,一只脚刚沾到地的时候不知怎么就突然回过味来了。然后脸瞬间黑了,他盯着陆歇,目光非常不善。接着直接掀开毯子扔在了对方头上,二话不说甩手就走。 陆歇把毯子扒拉下来,赶紧追过去,结果动作太大又牵动了腰。他扶着沙发暗骂一句:自作自受,有病么这是…… “周阳,你等一下,听我说两句。” “你别走那么快……” “慢点,你去楼上干吗?” “……周阳,你乖,不要锁门。” 站在房间外的陆先生得不到半点回应,他咳了一声,又尴尬的理了理自己衬衫的领子,靠着门叩了两下,说道,“宝贝我错了,先开门行不行……”   ☆、第七十九章 周阳本来是不愿搭理陆歇的,从对方家里出来后,他打算直接去华宸。 在车上的时候,自己又慢慢想明白了一点:陆歇以前过的有多荒唐,也不是不知道。现在去较真那么老远的事情,好像也没用。 只是任谁大早上起来就听到这么个糟心事,心情都好不起来。尤其前一晚还做了点奇怪的事情。 周阳托着下巴,默默转过了头。 还在尽职开车的陆歇问道,“怎么了,耳朵那么红?不舒服?” “……”开你的车吧。周阳装傻。 到了华宸,刚推开休息室的门,就看见纪河千坐在沙发上悠悠喝着茶,小助理抬头冲着周阳的方向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勉强。 周阳不明所以,对他露出一个询问的表情。 小助理战战兢兢地看了纪河千一眼,抖着声音说道,“纪哥……人……人回来了……” 纪河千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挥挥手。 小助理就差没磕头谢恩,如临大赦跑出去时还捏了一下周阳的手臂,留下了一个“自求多福”的同情眼神。 顿觉大事不妙的周阳立刻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摆出一张无辜又灿烂的笑脸,小心问道,“老师?你在等我?” 纪河千也笑,“你觉得呢?”一副要来算总账的姿态暴`露无遗,掰着手指数道,“演唱会一结束消失的无影无踪,晚上彻夜不归,电话一个不接。”他交叠着双腿,环着手臂,非常高冷的一字一顿道,“请问,你去哪里了?” 周阳猛咳了几声。 “巡回演出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问你是不是在谈恋爱,你说没有。现在能老实交代了么?” “……我……那个……”周阳磕巴的差点咬到舌头。 “我倒是猜错了一件事,原来不是徐望川。昨天你失踪之后,他就一直和我们在一起。他在给你打掩护?徐望川早就知道你的事?” 一连串的发问把周阳都要砸晕了,他发现纪河千的脑袋转的还真不是一般的快啊…… “能让他大晚上跑来的,那会是谁?他的朋友?至少身份是让他顾忌或者重视的。那就不会是华宸的人了。到底是谁?你要我一个一个猜吗?” “老师……等……” 纪河千脸一沉,“等什么?等记者拍到照片,等报纸头条?” 周阳垮着表情,“我怕说出来会吓到你……” 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纪河千十分利落的吐出一个字,“说。” 周阳低头说了点什么,纪河千却没有听清,他眉头一皱,手指叩了叩桌子,“大点声!” “……凯盛,陆……” 伸手制止了接下去的话,纪河千深呼吸了好几下,尽量保持冷静,“多久了?” “……你是说认识的时间还是在一起的时间?” 纪河千瞪他,“你这时间还对不上呢!?” 周阳欲哭无泪的解释,“因为认识的比较久啊……” “多久!” 伸着手指,周阳慢慢比划了一下。 “六个月?”纪河千瞬间淡定了不少,“半年而已,你还年轻,心血来潮我可以理解,不过陆家可不是……” “不是半年。”周阳小声道,“是六年。” “……”纪河千捂额头,血压瞬间就感觉飙升了不少。“……你还真是……我带过的人里胆子最大的!没有之一!” 周阳坐在旁边默不作声听训,其实说出来的时候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转眼就六年了啊……怎么和那个人就认识了这么久了?他甚至还记得他们第一次在青山镇见面时的样子,而且还记得挺清楚。 时间真是飞快。但奇怪,记忆却丁点儿没模糊。 纪河千不知道周阳在想什么,他只是快被气死了:周阳居然把这件事瞒的这么好,分毫风声都没透露。话说这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啊,不过也可以稍微理解,凯盛的那位想压下无关紧要的小新闻还是很容易的。 ……头好痛。 素来天塌下来都懒得皱眉的纪河千第一次有点无奈,但事到如今,他好像也没什么能做的了。华宸和凯盛如果想要护一个人,那想必是能护的无尽周全。“这几年一点绯闻都没有是因为这个原因么?” 娱乐圈就是个染缸,你再怎么行事端正,但是像周阳这样站在了如今的高度,媒体就会挖空心思来发掘有关你的一切。有绯闻要上,没有绯闻制造绯闻也要上。 而周阳除了工作宣传和一些其他的活动新闻,几乎都没见过什么负面消息或是和其他人暧昧不清的绯闻。 当然周阳自己也不会依靠这种东西来炒作。但这种事不是你不想炒作就不存在的。所以纪河千认为,应该是有人在背后做了点什么。把人给好好地保护起来了。 “我这些年的确是过得很顺利,不能否认。”周阳苦笑,“我和他分开过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在华宸的时候,我也一直没说过这件事。” “你为工作付出了多少,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但周阳,我们都不是小孩,这份工作光有付出是远远不够的,这点我们都很明白。你该知道,我并无任何针对,只是就事论事。”纪河千叹气,“我是为你好的。” “我懂。我也不想故意瞒着老师你,只是觉得过去了就没必要特地提起。其实想来好像也没什么。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还只是一个在酒吧唱歌的小歌手而已,他对我很好。”说到这里,周阳眼睛都弯了起来,“他很喜欢我的声音。” 纪河千对他没辄,“他只喜欢你的声音吗?” 周阳哈哈笑了两声。 “所以现在是又和好了,在一起了?” 周阳没点头也没摇头。 “不能被记者拍到,明不明白?” “知道啦。” “也不准让他去你家,那群记者闲着没事就爱瞎晃荡,小心点比较好。” “放心啦。” 纪河千没好气的继续唠叨,“你就是会装乖来应付我。我是不清楚为什么你俩分开又和好,但你得给自己随时提个醒,陆家不出善类,别傻乎乎的。” “林氏集团就在他手上给弄得破产了,陆董事长现在还没彻底放权。如果以后那位接手了,只怕会更不得了。林陆两家原本交情还不错,都搞成这样,所以说一切都是虚的,你自己多长个心眼。”说到这里,纪河千又扯着唇角撇清道,“我可不是破坏他形象啊。” 然而周阳的重点却关注到了另一个方面,“林氏破产了?” 纪河千应了一声,“破产也跟我们没关系。我是让你多给自己留点后路,你这又跑题跑哪儿去了?” 和对方毫不在意的态度比起来,周阳稍微多想了一点。但很快,他也把所有想法压了回去。 陆歇工作上的事情,周阳是不明白的。他纯粹觉得这个消息有些突然。不过不关自己的事,他也就不去瞎操心了。 半个月后,是年度音乐庆典的颁奖典礼,周阳已经拿过很多次这样类似的奖。 主持人笑问,“连续三次获得最受欢迎男歌手奖,厉害啊。都已经波澜不惊了吧?” 台下响起掌声和善意的笑声。 主持人继续道,“而且,这次有些特别。我们知道你主演的电影《低俗往事》主题曲《小团圆》也拿了金曲金奖。听说是周阳你自己填词作曲的,反响非常好。怎么样,有什么想对大家说的吗?” “谢谢大家。”周阳笑道,“这首歌我花了很久的时间,能得到这样的肯定,我很感激。” 有时,他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走在通往领奖台的红毯上,就会想起上辈子同样的经历。 虽然那只有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却承载了全部的希望。 当初没做完的事情,还有本该属于他的灿烂未来,现在都一点一点的汇聚到了眼前,唾手可得。 他拿着那座剔透的长形奖杯,带着微笑。“谢谢始终陪在我身边的朋友们,也谢谢给过我帮助的人们,还有支持我的粉丝。我所经过的每一步,都是你们给予的动力。” 深深鞠躬,致以谢意。礼貌又得体。 几年前的他,刚来到北京,什么都没有。除了唱歌之外再无所长,总是一副高中生的模样,和陆歇在一起就像个害羞的小孩子。 而如今,闪光灯下的青年耀眼且挺拔,那么年轻又那么好看,举止之间是滴水不漏的从容。他走过荣誉和掌声,一切都无懈可击。 奔跑,摔倒,可能伤了又伤。于是成长,换来希望,得到了回报。 任何人,任何事,都有可能成为你的机遇。要学会感恩,然后说一声谢谢。 颁奖结束后,周阳和纪河千打了个招呼,就要偷偷先溜走。 纪河千了然的鄙视道,“亲自来接啊?” “以后一定不这样,我保证。”周阳把奖杯塞给纪河千,笑眯眯的说道,“谢谢老师,麻烦老师了。” “……正经不过三秒。” 小助理从厕所出来,没看见周阳的人影,便问道,“纪哥,我家大明星去哪了?” 纪河千白了他一眼,“和男人约会去了。” “哈哈哈,”小助理甩手,“不好笑。” “…………” 这一边,周阳正好去找陆歇,结果还没来得及找到,倒先撞上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对方从车上下来时显然也有点惊讶,只消片刻,又似笑非笑道,“嗨,最近过得不错吧?” “……还行。”周阳看着面前的人,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了,诗晚。”   ☆、第八十章 诗晚看过去瘦了一些,不过精神倒不错,清爽利落的短发显得他整个人干练不少。 周阳和他面对面的站了会儿,好像也没什么可问的。笑了一下想要离开,结果那人倒是出声说道,“难得见一次,聊聊?” “……”这话从诗晚嘴里说出来还真是让人惊讶,毕竟他们当初闹得挺僵。之后再见面也总是带了点较劲的意味和无话可谈的尴尬。 抬腕看了眼手表,周阳不确定是否该和诗晚继续聊下去。 “你赶时间?”诗晚自然是注意到了他的这个动作,尔后暗下眸子道,“还和他在一起啊?” “不是。”以前遇到事情,他会习惯性的找诗晚商量。但现在,他却要开始防着这个人。想想也是讽刺。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周阳只给了一个模糊的回答,“是别人约好了来接我。” “重要的人?” 周阳没回应。 “如果无关紧要,那就先让他等等吧。”诗晚又说了一次,“我们的确很久没见。” “……你有话要和我说?” 诗晚把车门打开,“你也不想站在外面被人拍吧?” 车子里非常安静,没有开灯,原本低缓的钢琴曲也被诗晚关掉了。 窗户关上后,就像一个沉默的、被封闭的水箱。 看着诗晚单薄的侧脸线条,在夜色中几近融为一体。褪去了少年时候的稚气,突出的五官艳丽如一把锐刃,让人接近的同时又在无意间为其所伤。 诗晚的性格也是这样,尖锐又极端。只是他往往隐藏的很好。 彻底脱离凯盛后,那些负面新闻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冲击,但依旧没折损他的光彩分毫。 原本不打算提一些太多余的问题,怕引起对方的不快。但此刻,周阳突然就想笑,同时还伴着说不清的石头落地后的轻松感。他知道,诗晚并无太大变化,总是骄傲而自信。 于是,他主动问起,“你现在在那个公司还好吗?”这应该不是对方的避讳。 诗晚挑眉,斜眼看着周阳,不作声。 “以后你不要再折腾了,先在那里好好待着。” 诗晚“噗嗤”就笑了,“简直像穿越,我居然能这么心平气和的跟你在这儿说话。无法想象。” “很早之前,这是很平常的。不过……可能什么都没了,心态还会稍微正常点。”诗晚摇摇头,“你原先在故意避开我。” 周阳转头就呛了回去,“我不和你说话是因为无话可说,我们越走越远,只有等到你改变……” “什么叫我改变?”诗晚毫不客气的打断,“我并不认为我要改变什么。喔,或者你是指凯盛对我事业造成的影响?” “接下来你是要教育我,怪我当初不听你的话,走捷径走出这个结果?” 周阳没被他的话激怒,“如果你要这么认为,我也没什么可解释的。” “开玩笑。”诗晚毫不在意,双手随意搭着方向盘,说道,“这是我自己选的路,毫无后悔可言。当初总觉得要抓住任何机会,赶紧出名。这是我一直想要的,算是个……梦想?”他像是自嘲,“每个人都会有梦想,之所以称为梦想,就注定了它遥不可及,要拼命努力和付出。我的努力和付出可不比你少。” 周阳点头,“我知道。” “不过,我每一步都算到了,却还是和想象中有些出入。又或者说……我高估了自己。”诗晚用手指点点下巴,“当然我也没指望贺想容能帮我太久。出乎意料,他心眼还挺小。”说到这里,他笑了起来。 周阳也似有所感,低头露出了一个很浅的笑容。 “无所谓。不狠狠摔一次,我又怎么能更明确自己的目标呢?”诗晚目光中是沉淀下来的野心,“这些无法击垮我的,只会让我更强大。” “你要继续努把力啊,”他对周阳说,“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就会想方设法去拿到。到时候你别被我超过了,太丢脸。” 周阳也不客气的撂了句话,“那你速度可得快点,太慢的话我还嫌你丢人。” “挺来劲儿是吧,”诗晚转身冲着他说道,“有段时间我就特烦你这样,得了理还不饶人。所以后来看你越来越好,心里真的特别不平衡。想着被你那么说了,就非得争口气来证明不可,结果还不如你。” “好吧我承认,”诗晚摊手,“我的确有过小人心思作祟的时候,但也就是想想而已,可没真的付诸行动。” “……”周阳扯着唇角,“照这么说,我还得谢你了?” “不客气。” “……”脸皮这么厚,能和面了。 月光清透,四周黑寂。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了些许松动。 诗晚坐直身体,郑重对周阳伸出一只手,“下次见面,也许竞争对手的身份更合适?” “就你现在这样,”周阳也伸手,和诗晚交握,“做对手只怕你得跑着来追我了。” “……”诗晚笑的很灿烂。 “……”周阳也保持微笑,心里在怒吼:我擦,握那么紧做什么!故意报复!绝对是故意报复! 临走前,诗晚按下车窗,对周阳说道,“最后奉劝你一句,也许陆歇对你不一样,不过以我的经验来看,还是别太投入比较好。” 脚步顿了顿,周阳半侧着身子,并未马上开口。纪河千和诗晚都说了同样的话,只是这些话,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瞥了一眼身后的方向,周阳吐槽道,“你有什么经验?被甩的经验吗?” “…………&%¥#*”诗晚对他竖了根中指。 陆歇接到周阳的时候,并没有询问他怎么迟到这么久。只是说着“饿不饿”、“累不累”之类的话。 他们俩自那次之后,经常会在一起住。 周阳想看看,自己到底能在两人相处中做到什么程度。要说抛开所有顾忌,好像并没有。偶尔在午夜梦醒的时候,他会睁大眼睛看着身边人的侧脸,表情充满了困惑和不解。 一旦梦到过去的事情,他就会开始分不清上辈子和这辈子的界线。 接着,再也睡不着。 就如同今晚一样,也不知是不是最近听了太多告诫的话,周阳又一次失眠了。 他看着陆歇安睡的面容,非常熟悉,又无害。这人睡觉的时候总是习惯面对着自己,无防备的样子。 每当这时,周阳便有这样的矛盾:他想去抱一下这个人,却又畏手畏脚担心对方睁开眼睛会变成一个陌生的人。 越躺越煎熬,他则会选择下楼去缓解一下心情。最常做的就是在客厅的那扇落地窗前等天亮。窗外绿竹茂盛,青草芳芳,洁白的花在凌晨两点半发出沉静的绽放的声音。 他一个人抱膝而坐,一声也不吭。 忽然,细细雨水噼里啪啦的拍打在了玻璃窗上,一点一点。很快连成一线,又划下一道蜿蜒曲折的痕迹。 眼前景物被雨水浇灌的斑驳模糊。 “嘀嗒嘀嗒”声分外明显。 耳朵没有留下任何的后遗症,所有细小的动静都能听得明晰。 周阳挡住耳朵试了试,然后四周声音就变得朦胧。 手蓦地被人覆住,他仰头,就见陆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身后,弯腰捂住了自己放在耳朵上的手。   ☆、第八十一章 对方大半夜的突然出现,倒是让周阳有点惊讶。未等他说话,那人已经开口问道,“不舒服?” 知道陆歇误会了,周阳摇摇头,“没有。” “那怎么坐在这里发呆?” “我想喝水,就顺便坐一下。”这当然是瞎扯的借口。 陆歇并没急着否定,只是淡声说,“你每次都是起来喝水吗?” “……吵醒你了?” “我是偶然有一次发现你没在身边,所以下楼找你,就看到你在这里。”陆歇干脆也坐到了周阳对面,“当时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只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情,就没吵你。后来次数多了,我才觉得你是不是在华宸遇到什么麻烦了?” “什么麻烦都没有。”周阳说,“我在华宸挺好的。” 陆歇看着他,虽然没有多问什么,但目光里满满的都是静默的询问。 周阳知道他这个人,认定的事情就非得问出点结果不可。叹了口气,说道,“好吧,其实是我做了个噩梦而已,和工作真的没一点关系。” 这个回答让陆歇有些奇怪,“噩梦?”半晌,他失笑,“真的只是做噩梦?” 在得到肯定的点头之后,陆歇揉揉周阳的头发,亲了他一下,“小孩子。梦到什么?连觉都不敢睡了。” “估计你没兴趣。”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没兴趣?说说看,”他轻声道,“也许我能帮你摆脱困扰?” 周阳却笑了起来,他看着陆歇,摆明了不信也不打算说。 陆歇却坚持,“对我不要见外,想说什么就说。换做是我,我一定不会犹豫不决。” “干嘛这么坚持?”周阳对他莫名的执拗有点费解,“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总觉得……”陆歇表情变得认真起来,“你心里藏了事,是你不肯告诉我的。我们现在的确在一起,可是有哪里不太对,好像……总是差了点什么。所以我想多了解你的想法,是不能和我说的事情吗?” “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但我认为你不会相信。” “说说看。” “这段时间,我一直做一个梦。我梦见……”像是在思考该怎么开口,周阳蹙眉,片刻抬眼,慢慢说道,“你杀了我。” 陆歇有些怔愣,他重复道,“……我杀了你?” “……不可思议的梦啊?”周阳的神情在不开灯的客厅里有些捉摸不定。 “不,”陆歇迟疑着,“……之前你也这么说过。”他记起来了,大约几年前,对方喝醉后也讲过类似这样的话。当时自己并未放在心上,如今再次被提起,过往回忆突然涌了上来。 “原来我说过。”周阳露出些微恍然的样子,又平静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陆歇不作声。 “准确的说来,那都几乎算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周阳继续道,“感同身受。你有点陌生,和现在很不一样。” “……我没理由那么做。”陆歇试图打破周阳的这种困扰,缓解气氛般的玩笑道,“如果真有这样的事,那你怎么会在我面前?” 周阳也笑,“可能我是重生的鬼,专门来找你了。” 眸子里除了黑暗还映出了眼前人模糊的身影,陆歇靠近周阳,低叹道,“那我也认了,是鬼我也要。” “周阳,”陆歇说,“你要记住,现在陪着你的人是我。我是真实的,你能碰得到的,不是只存在你回忆或是想象中。而你也一样,我们既不活在过去,也不活在梦里,我们活在当下。” “我只知道,这辈子我会和你走很久。但下辈子呢,我不确定。即使依旧保持了这个模样,但也绝对不会是你现在认识的我了。”陆歇摸摸周阳的脸,“当然我可以骗你,说我下辈子还能找到你,和你在一起。可是周阳,我知道你不是爱听这种虚话的人。” “有时我也会这么想,”周阳说,“因为一辈子过完,记忆就没了。两辈子相同长相的人,也许只是空有一副样子,内里已经完全变掉了。” 陆歇告诉他,“因为每个人并不是只有一条路重复走。每过一辈子,他就会有一段崭新的人生。毕竟世界这么大,他不会总停留在某段回忆上不肯离开。” 周阳看着他,不说话。 不是不能明白,只是心里有道坎始终硌在那里。就如陆歇说的那样:尽管他和上辈子有着相同的样子,但是他没有了过去的记忆。他是属于这辈子拥有崭新人生的人。 不像自己,带着回忆重生。 其实谁都不存在对或者错,这不是每个人能选择的。 难道要在死前和虚无空气商量:喂,我要带着记忆再活一世,我也要让所有人带着记忆再来一次,这样我就能一个个报复回去了。 可冥冥之中的力量,怎么会是普通人能够左右的? 这辈子他们是白纸,没有任何人对不起你,他们爱你、护你、陪着你。 你当然也可以选择不接受,或视而不见。 但重生一次,周阳认为不该只有仇恨和痛苦。 能再次活着,是很高兴的事情,应该要过得更好才对。 陆歇去抱他,然后吻着他的嘴唇。每次对方走神或者乱想的时候,陆歇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办法,把人亲到没法去想别的事情。 于是,他们俩又慢慢靠近。 这件事之后,周阳也没任何其他的表示。只是陆歇却常常回想起那天他们的对话。 这天,本来和徐望川还有周阳约好要去吃饭,所以他此刻也就在百无聊赖的等着。 办公室里,忍不住又飘远了思绪。 周阳变了很多,比起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他们好像没办法回到过去那种亲密的状态。难道这些改变的起因都是源于那晚的话? 陆歇记起当时周阳的表情的确是奇怪而心事重重的。 梦境可信吗? 他不信两个人的感情还抵不过一个梦。 整层楼静悄悄的,这一层本来就是他的专属楼层,现在早已过了下班时间。唯有他一个人静静坐着。 突然,外面传来了几声喧杂的争执,空气中的平衡被打破。 陆歇皱眉,他拿起电话想要问问秘书是怎么回事。也就是这时,门被人猛地推开,居然是林锐急喘着气、双目怒瞪的站在那里,女秘书则是一脸为难。 故意忽略那个愤怒的人,陆歇开口道,“怎么回事?” “对不起少董,”女秘书纠结着,“我拦不住林先生……” 陆歇和林锐对视,林锐克制着不让自己吼出来,“我要和你单独谈谈。” 无所谓的笑了笑,陆歇阻止了还要说点什么的秘书,“我和林先生聊两句,你出去吧。”   ☆、第八十二章 等到门被人从外面关上后,陆歇靠在椅子里问道,“怎么,我们的林大少爷还有时间往这儿跑?不想想怎么力挽狂澜或者东山再起吗?” 这话无疑激起了林锐的情绪,他双手撑在桌上,整个人都充满了攻击性,“陆歇,”他说,“你这个王八蛋!你是故意整垮林氏的对不对!” “对啊,”陆歇非常坦然的摊手,“你说的完全正确。” “林氏哪里碍到你了?为什么这么整我?收购了股权你还不够吗?!” “我这个人本来就是个真小人。你得罪我一次,我就要你十倍奉还,很正常啊。”陆歇一副理所应当的语气,没把林锐的话当回事。 “我什么时候得罪……”林锐本来还咬牙切齿,突然像是醒悟过来一般,不可置信的说道,“你指周阳?” “你让他差点聋了,好在最后没事。否则林氏和你也不可能是现在这样。” 林锐愤恨的看着他。 陆歇起身走到他身边,说道,“我什么时候给了你这种可以去动他的错觉?我喜欢的人或者东西,从来就不会让别人来插手。你应该很明白的啊?” “……我一定会让他身败名裂。”林锐握紧拳头,“他是你的弱点。” “你别笑死我了。”陆歇是真的被他娱乐到了,“你自己都已经这个样子,还在想什么呢?有时间不如去考虑一下怎么保住林氏的这块招牌吧。哦,对了,劝现在的你别打周阳的主意,除非你想连华宸一起得罪了。” “徐望川这个人你是了解的,他整起人来的手段也不是没见过。一个圈子的,你给自己留条路吧。”笑着点了根烟,陆歇说道,“没其他事情的话,林少就回去吧,我很忙。” 可能是被陆歇给刺激的太深,林锐整个人很不对劲,他脸色煞白,手臂也在发抖。“我今天来……就没想过这么走!” 转身想要折回椅子边的陆歇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怎么?” 一把银质的水果刀在灯下有着阴冷的光,它被林锐紧握在手心,陆歇看到对方用力到手指指节都泛青。 嗤笑一声,陆歇像发现什么有趣东西似的盯着林锐,嘲讽道,“你还真是有出息啊,就凭这个?” “你要弄垮林氏,不过就是想逼死我。我也不会让你好过,更不会让他好过!”林锐的神志已经有些不太清醒,他心中就只有一个想法:绝对不会让对方高高在上的来嘲笑自己! 当那人拿着刀捅过来的时候,陆歇也没多惊慌,很轻松的控住林锐的手,他一脚踹到了对方的腹部,直接把人踹的跪倒在了地上。 陆歇笑道,“道歉就好了,不用下跪行这么大的礼。你本性难改,我知道。”说完,手上用力,狠狠捏着林锐的手腕,直到对方受不住疼痛的松了刀子。 “我现在只要报警,你还有什么办法。”陆歇仍旧抓着他的手,俯身恐吓,“你如果进了牢里,我会让你关、到、死。”又笑道,“这个结果你满意吗?” “……不”林锐的面容有点扭曲,也不知是疼痛还是恐惧。 “现在说不有点晚了。”陆歇甩开他,还欲开口,却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和伴着笑意的交谈。他想,可能是周阳还有徐望川过来了。 林锐显然也听到这个动静,他转头看向门口。 周阳和徐望川一进门看到的就是一副让人反应不能的景象。 “这是……怎么个意思?”徐望川不明状况的问着。 而也就是这个空当,林锐抓起地上的匕首再次朝前扑了过去。陆歇之前有点分神,所以也只是堪堪退后了一步。 周阳被林锐惊了一跳,他想过去拉陆歇,而陆歇恰好也往周阳这边看了一眼。 不清楚那秒钟到底是怎么回事,周阳就见陆歇突然有了短暂的停顿,再然后,尖锐的刀刃已经划伤了皮肤,鲜血瞬间涌了上来。 他脑袋都停止转动了,心脏也安静了,只看到了满目的一片红。 呼吸时胸口抽痛,四肢百骸仿佛在丧失知觉。周阳全凭本能,僵硬的跌撞着跑到陆歇身边,抱住他,紧紧按着他腹部的伤口。血很快就把手指给染红。 徐望川在惊呆之后,没多耽误的即刻把林锐给按住了,他吼道,“你神经病啊!巴不得去坐牢是不是?!” 陆歇看周阳紧张到嘴唇都没了血色,还安慰道,“没事,小伤。” 周阳却像听不到他说话,如同被魇住了似的,“医生……医生……” 回忆蓦地就被撕开了一个洞,那种浑身鲜血淋漓躺在巷子里的样子在冲击他的神经,也不知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还是被陆歇吓到了,周阳受不了这样止不住的红色,就像要把他给淹没,然后再次拽到黑暗里。 他惊恐着,声音到最后都有些失真,他也不懂自己在说什么了,只是语无伦次,“医生……报警,要救你……会死……” “我不会,我没事。这只是小伤……”陆歇扯住周阳的胳膊,让人看着自己,“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会没事。” 周阳喘气很急,他看着陆歇,涣散的瞳孔才慢慢聚焦,他终于回神,表情却十分痛苦。他把陆歇抱得很紧,后来有人来拉他,他也不肯放手。 就好似眼前这个人是最后的稻草,也是最后的希望,周阳怎么都不松开。 直到医生说,“不能这样,他真的会失血过多。” 周阳才微微停滞了动作,然后徐望川把他给拉开了。 在去往医院的路上,周阳和陆歇的手始终是交握在一起的。 陆歇问他,“你怕什么?” 周阳不回答,于是陆歇就拉拉他。 等到弯下腰附耳过去的时候,周阳听到那人说,“原来你还是会紧张我的。” 陆歇又笑,“也都值得了。” 也不知怎么,周阳在那一刻觉得非常难过,他话都说不出来了。 旁边有医生淡定道,“没事的,陆先生。应该是缝两针,要多休息。” 陆家素来就有专门的医生,同时在医院也有指定的医护人员。当初周阳住院,也是他们进行的治疗。 周阳听到这样的话,就像得到了什么保证,他转头急急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医生继续淡定,“恩,我以我十二年的行医经验来保证。” 陆歇忍不住想训两句:哪这么多话!砸场子是不是? 之后果然如医生所说,只是划伤而已,缝了几针也就躺回病床上天天休养去了。 在徐望川他们几个来看望顺带嘲笑后,周阳坐在病床边给陆歇削了个苹果。 他切成小块,又放到了瓷盘里,然后喂给对方吃。他依旧有些沉默,只是专注的盯着盘子里的水果。 陆歇就摸摸他的脸,问道,“我现在好得很,再过几天都能出院了。”又捏了捏周阳的下巴,让人抬头,“你当时在怕什么,怕我死吗?” “……”周阳知道那天简直失态到了家,他发誓不是故意的。因为想起了上辈子自己死前的样子。所以现在,他默默嘴硬道,“我晕血。” 陆歇不戳穿他,只是好整以暇道,“恩,你确实晕血。” 周阳瞪他,“以后你不要再这样了。”往对方嘴里塞了几块苹果堵住他的话,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低声道,“你也不要总是逼我。”明知道我在意,就不要故意惹人担心了。 “不会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吓你。你看,我好好的。” “……活着就好。” 陆歇伸手想去抱他,周阳不动。 于是陆先生也不在意,支起身子往前倾着就要去占人便宜。 周阳忍不住了,制止了他的动作,“伤口没好,动来动去做什么。”说着,又僵持了几秒,他凑过去,抱住了陆歇。 陆歇也笑着搂紧他。 “等过段日子,去一次我家吧,让你见见我家人。” “……不会直接把我扔出来吧?” “扔也扔我身上,我会接住你的。” “……”完全没被安慰到好吗?   ☆、第八十三章 在陆歇伤口拆线后,两人定了个日子,就去见陆老爷子了。 周阳为此还真不是一般的紧张,路上都不苟言笑,整个一苦大仇深状。 陆歇安慰道,“今天只有我爸在,他很好说话。” 动作机械的点头,周阳继续严肃脸。 陆宅离市区较远,所以时间耗费的长了些。 等真正站在大门口、看着里面的人慢慢走出来,周阳觉得自己和法庭上那些等着宣判结果的人没两样。 陆歇的父亲高高瘦瘦,看过去比较严肃,非常绅士。开口说话时,倒是出乎意料的和蔼。 父子俩先聊了两句,然后陆老爷子把目光转过来,落到周阳身上后略略疑惑道,“这是……小川他们公司那个?”电视上好像见过…… “陆叔叔您好。”周阳赶紧喊了一句,接着在心里擦汗:难道陆歇已经打过招呼了?否则对方怎么知道自己在华宸? 事实证明,周阳想错了。 陆歇把周阳拉到身边,表情异常平静,“我还没给你们介绍。周阳,这是我爸。” 周阳又冲着人家笑笑。 “爸,这是周阳,”陆歇用那种“今天天气真不错”的语气说道,“我的爱人。” “喔。”陆老爷子应了一声,还顺口夸着,“这孩子长得真不错。” 十秒沉默之后—— 名震商界的陆董事长吼道,“你个小混蛋胡说八道什么呢?!” 陆歇:“……” 周阳:“……” 房间里,陆歇和自己亲爹在一块儿坐着,陆老爷子手还在抖,“造反啊……你是要反了天!我平时不怎么管你,你还真给我找了个男人回来!还要不要过日子啦!你妈妈那边怎么交代啊?” 陆歇瞥他,“不是有你在吗?” 陆老爷子被他噎住了一口气,“我也没办法!” “有办法的,只要您撒撒娇……咳,是发挥一下您的魅力,我妈就什么反对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你你……你个臭小子怎么和自己亲爹说话的!一点都不学好!” “您又想到哪里去了?”陆歇拖长声音,“我就是想让您劝劝我妈。” “这次不一样,这能一样吗!”陆老爷子义愤填膺,“他是个男人!还什么儿媳妇呢,儿媳妇是个男人你不早说!” “我什么时候说过他是个女人了?” “…………”面对这样的狡辩,身为儿子控的陆董事长硬仗打不来,于是立刻改变战术,怀柔为主:“宝贝儿子,不是我说你,你都快三十的人了,如果是胡闹也就算了,我就当不知道……” “爸,我真的喜欢他。”陆歇一改之前的漫不经心,认真说,“你看我把谁往家里带过?他是第一个,也就只有这么一个。” 陆老爷子还想再劝,“你也不想想以后,以后怎么办?没孩子,就你们两个人,不孤单啊?老了谁照顾你们?” “我照顾他就行了,要孩子干吗?” “可我想抱孙子!” “……以后崇言的孩子让你抱。” “这哪里一样!他是我亲生的吗!” “你不是一直把他当半个亲生的吗?没差别。” “你就这么喜欢那个男人?”陆老爷子又开始生气,“是,他是长得好看,但那也不行!” “可我就喜欢他,你说怎么办。” 陆老爷子霸气侧漏的来了一句,“我让他消失!” 陆歇不说话了,幽幽的看着他爸。小时候他每次不高兴就会这样盯着人看,半个字也懒得给。 深知对方脾气的陆老爷子架不住这样的招数,立刻服软道,“宝贝儿子啊,你妈真的会把我骂死。以前她就说我太宠你,现在你还真是给我长脸,找个男人回来。这这……让我怎么和她说?” “你从小也不让我操心,现在还不如小时候,故意折腾我呢?” “爸,”陆歇也非常会看人脸色,见那人态度有松动,放轻声音道,“你了解我的,也清楚我不可能随便把人往你面前带。” 这话说得陆老爷子挺高兴,陆歇趁机表决心,“我喜欢他,就像你喜欢我妈那样喜欢。” “胡扯。” “真的,我发誓。” 陆老爷子不吱声了。 陆歇心里暗笑,说道,“爸?” “……我不能保证成功啊。以后你自己去美国和她解释一遍。” “谢谢爸,你一直最疼我,一定不会看我没路可走的。”陆歇笑着坐到陆老爷子身边,“周阳买了你最爱喝的茶叶,看你儿媳妇多好。” “再好也是个男人。” 陆歇直接忽略,“我下楼泡茶给你喝。” “……”陆老爷子:臭小子!看准了我舍不得揍你! 与此同时,周阳也有点别扭,因为陆老爷子从楼上下来后看自己的眼神那真叫一个哀怨,再加上一副欲言又止的纠结表情。周阳都替他憋得慌。 终于,趁着陆歇走开一小会儿的绝佳时机,陆老爷子缓慢扭过了头,“周阳啊,”他说,“你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吧?” “……我知道,陆叔叔。”被那道目光看的有点坐不住,周阳倒还比较豁的出去,“您可以直接和我说,没关系。” “我想抱孙子的。” 周阳呃了一声,陆老爷子目光在他身上来回看。周阳正襟危坐,“对不起,这个我没办法……” “所以啊……”陆老爷子不放弃的继续说道,“我想抱孙子。” 这状态和对方的外表还真是相差甚远,没想到陆歇的爸爸是这么……没距离感的人。饶是周阳此刻再努力装正经,也被这位逗得哭笑不得。 陆歇正好走过来,“又在这和人家说什么呢?” 陆老爷子摆手,还对周阳使了个眼色。 于是周阳也配合的摇头。 晚上,两人和陆老爷子告别,回到了自己家。 洗完澡后,周阳坐在床上发呆,直到陆歇擦着头发带着满身湿气靠近,他才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想什么?这么专注。” “……今天你和你爸说了什么?”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放心,”陆歇笑道,“他还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周阳挠挠头,半天也不知该怎么和对方开口。陆歇察觉出了他的为难,随意坐下来,他看了过去,“有话要和我说?” “……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陆歇静了片刻,了然道,“不管他讲了什么,都别放在心上。我爸并不是喜欢为难人的家长。” “我知道。”周阳踌躇着,“但我想了想,觉得好像也没法去反驳……他说他想抱孙子。” “那你怎么回应的?” 周阳沉默,然后自暴自弃道,“我说我生不出来。” 说完后,他们对视着,诡异的安静了一会。也不知道是谁先笑了起来,接着两个人都停不下来,趴在床上揉肚子。 陆歇侧躺着抱住身边的人。 距离近到鼻尖都快要碰到一起。 “周阳,”他问,“你会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吗?” “……我还没来得及想这些事情,就已经和你在一起了。”周阳吐槽他,“你根本没给我这种机会啊。” 陆歇笑着亲了亲他的脸,“那么,如果能给你一个属于你的孩子,你愿意吗?” “你给我生啊?” 某人也毫不在意,“那你要再多努力了。” 周阳就骂他,“耍流氓。” 十指交扣着,呼吸间气息平稳的传递,然后融合在一起。 小玩笑之后,他们又默契的额头相抵着阖目休息。 半晌,周阳重新开了口,语气不像刚才那般,而是带了几分认真。他仍旧没有睁开眼睛,只是低声说道,“其实……孩子对我而言并不是非要不可的。” 陆歇去看他。 “我和你情况不一样。如果我有一个孩子,他只会是我和我喜欢的人生出来的,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轻轻抚摸过周阳的眼尾,陆歇又顺着他的侧脸弧度滑到唇边,感受着那人说话时嘴唇的张合。 “小孩子……我也不太清楚,”周阳说,“但我觉得他们应该是很珍贵的,不该带着目的出生。”他从小失去父母,所以才更明白那种感受。睁开眸子,他的面容有着无法言说的坚定,“我永远都不会为了应付或是给自己一个交代,就去制造一个孩子。” “因为,我可能不会那么爱他。” “但是陆歇,你是绝对自由的。同样的,我也是。” 周阳从来不会逼迫别人做些什么,反之亦然,没有人能够逼他做任何事。即使是互相喜欢的人,也该有他们自己的独立人格。 不存在什么患得患失。他一向坦荡,只求在两人相处中,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陆歇了解周阳,有时他很欣慰对方这一点。他们在一起时,是舒适而彼此契合的,就像空气一样自然。 眼前的人是自己的爱人,但也会像家人一般照顾有加,甚至还会表现的如同个孩子。所以自己根本不需要太多可有可无的人。 陆歇的声音带着不加掩饰的温柔,“我只要你就够了。” 月色真缱绻。 日子好像又游走回了以前的岁月。 在清闲的时候,他们经常待在一起。 周阳躺在木质地板上,阳光从落地窗外斜斜照进来,他一只手枕在脑袋后,翘着腿悠哉的背剧本。 陆歇就坐在他的身边,靠着沙发,有时是看书,有时是公司里的文件。 他们不远处摆着装满清水的水杯,平静的溢满了下午温暖的光。 偶尔陆歇也会喂周阳一瓣橘子,或是拿着新鲜的樱桃放在他的唇边。于是周阳就微仰起头,瘦削的下巴连着修长的脖子画出笔直漂亮的线条。 忙碌的时刻也不是没有。遇到新片开拍,半个月见不到面是常有的事。 在最近的一次拍摄结束后,纪河千难得的给周阳放了十多天假,让他好好休息,顺便为下一张的专辑找找灵感。 在周阳想着终于可以做一个安静的宅男之后,陆歇却对他提了个建议。乍听这个建议时,周阳吐槽都不知道从哪开始比较好。因为对方说的是—— 去布拉格度、蜜、月、吧? ……到底是什么时候他俩就飞跃到蜜月期了?! 满脑袋黑线的周同学想不通了。 然而也没给他太多时间去想,两天后,陆歇就已经拿着机票放在了他手里。 这货的办事效率依旧是几年如一日的迅速。 边收拾着行李,周阳边考虑着要带多少衣服合适。 东西放进去了又拿出来,拿出来后又拎在手里有些犹豫。 陆歇看他纠结的样子就想笑。把床上的红色外套递过去,他说,“这个吧。我最喜欢看你穿这件衣服,颜色很衬你。” “穿这么红干吗?坐飞机又不是坐花轿。”说完,把衣服叠好放到了旁边。 “……”陆歇有些惋惜的看了一眼。 第二天—— 一切准备就绪的陆先生望着门口的周阳半天没说话。 “……这衣服穿的比较舒服。”周阳身上是昨天那件红色的外套。他环着胳膊,一脸“看什么看”的表情,哼哼着解释,“我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噗。” “……不准笑!” “……好。” 走了两步,周阳回头怒视,“我都听到你在笑了!” 陆歇从后面抱住他,带着忍不住的笑意,“你怎么这么逗啊?周阳,”他低声如同耳语,“我真是爱死你了。” 说完,又对着那人的脸颊亲了一口。   ☆、第84章 完结 故地重游。 这一次沈慕沉和迟末都不在,大大的房子里只有周阳和陆歇以及勤恳工作从不八卦的佣人们。 其实上次来布拉格玩的也挺久了。 只是两人都心照不宣,这座城市对他们有着不同的意义。 所以该逛就照旧逛。 市政厅旁边的天文钟下面依旧有等待着的人们。整点时,这边一如既往的热闹。 他们俩也在那儿停留了一阵子。 周阳记得,第一次到这里,正好是占卜师让他心神难安的时候。想来自己还有一半的灵魂留在了这座钟楼顶上。当初害怕会在未可知的终点消失,现在也早就没了那种担忧。 闭上眼睛,周阳虔诚的默念着:我已经痊愈了。所以,把剩下的那半灵魂也还给我吧。 陆歇看这人动也不动,分外认真。正想问问他在做什么,就被旁边带着孩子来问路的金发女人打断。 周阳也恰好睁开眼睛。 金发女人显然也是来旅游的,背了个大大的包,满脸疑惑的对着离她比较近的周阳蹦出了几句英文。 怕周阳应付不了,陆歇正要上前帮忙,然而对方却很流利的回答了金发女人提出的问题,还好心的把路线都仔细说了一遍。 最初的惊讶渐渐化为了唇边的一个笑容,陆歇略微感慨。 几年前,两人初来布拉格,周阳在飞机上还忧愁着语言不通该怎么办,那时自己吓他:让人不要离开太远。 一晃眼,对方已经能游刃有余的帮别人解决麻烦了。 从什么时候起,那个少年就变了这么多? 十多岁的年纪啊,一点一点的慢慢走到现在。这些年,陆歇知道他一路走来的不容易。 他参与了他生命中一段重要的过去。 他看到他曾经的小心翼翼、认真努力、迷糊天真,然后眼见他慢慢蜕变。 周阳和问路的人道别,转身侧过了头。 逆光中已经成长为青年的他纤瘦又挺拔,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闪耀。 陆歇为他高兴,却也有些莫名的惆怅,“你现在不再那么需要我了。” 周阳就笑,“因为你总会有不在我身边的时候啊。” 内心有无法言明的震动,陆歇轻叹。但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走近周阳,在人来人往中握住了他的手。 ——我都懂,也都明白,你向来独立惯了。只是我却有点舍不得。 ——你的孩子气,我是真的很喜欢。 ****** 晚上两个人回家,也不知怎么周阳今天心情尤其好。吃完饭后他还兴致勃勃的试着做了道当地常见的甜点,他让陆歇尝尝看,两人就坐在沙发上,你一口我一口的吃了起来。 临睡前,周阳还想把剩下的半块蛋糕全部消灭,偏偏陆歇不让他吃了。说是吃太多,晚上胃疼。 周阳被他念得没办法,就嗯嗯啊啊的答应了,盘算着待会儿趁着对方去洗澡,偷偷吃完。 结果等他自己先洗好澡出来后,那货居然把蛋糕给默默吃掉了。 周阳那个气啊,陆歇还挺像模像样的安慰着,“这是为你好,就怕你消化不良。好吃也不能一口气吃那么多。” “……是你自己想吃吧?” 陆歇去亲他,企图跳过这个不怎么有美感的话题。 周阳就不让他亲:蛋糕给我吐出来! 于是,两个人就在床上摆开拉锯战了。 不情不愿的接吻到了后来也就顺其自然的开始迎合。 陆歇干脆按着周阳的手,把人吻到说不出话。 情到浓时有短暂的分开,陆歇在周阳颈边低喘着暗示道,“要不要?” 周阳也就不和他瞎客气了,“你躺平,自己脱。” 陆歇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跨`坐在周阳身上,一只手撑在对方耳侧,另一只手慢而优雅的挪到自己衬衫的领口,脸上带了笑,手指像在调`情一般把扣子颗颗解开。 锁骨,胸口,接着是裸`露的肩膀,大片的皮肤半遮半掩的出现在眼前。 周阳被他这种近乎勾`引的举动弄得有点脸红,伸手按住陆歇,他咬牙道,“你故意的吧?” 不等回应,他直接去扯陆歇身上欲脱未脱的衣服,又让人趴在床上。 动作间虽然没什么温柔可言,但周阳还是耐心的做足了前戏。 他从后面进`入他。 就像兽类的做`爱姿势。这让下面那个人的身体负担不会太重。 陆歇的手指扣着床单,留下缠`绵的皱痕。他略略侧过身子,周阳就低头去吻他的脸和唇角。再扣着他的下巴和他接吻。 做完后,两个人躺床上不愿动。 片刻,陆先生语出惊人道,“要不要背你去洗澡?” 周阳吓的要命,“你为什么还有力气?!” “我又不怎么动,是你一直在动。”陆歇很淡定,“比我累也正常。” 周阳:“……你是在暗示我要多锻炼身体吗?” “不用那么辛苦。我可以陪你……”他在周阳耳边笑道,“锻炼。” “……不准调戏我。” 得了便宜也就见好立刻收,陆歇搂过周阳,说道,“乖,让我抱一会儿。”刚才还不觉得,现在停下来倒是真有点累了。如此想着,他眼睛也慢慢阖上。 周阳撇嘴,“老人家就别逞强了。” 待对方渐渐安睡后,他又亲了一下陆歇的鼻尖,这才轻手轻脚的起身去拿了条毛巾给这人简单做了清理,自己洗了个澡,终于爬上床睡觉去了。 临回北京前,两人最后去了次圣维特教堂。 周阳再来这个地方,已经释然不少。他站在中央宽阔的长廊上,心里轻松。 以往的不安全部沉淀,变成了对未来的坚定。 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他会摈弃过去,毫不马虎的过完这辈子。 缕缕微光从教堂四面穿透,汇聚到了周阳的身边。整齐排列的长椅一个人也无,显得寂静又肃穆。 陆歇在身后轻声喊着他的名字。 周阳回应了,他转身,想朝陆歇走过去。然而,当看清面前的状况后,他却惊讶的退后了一步。 陆歇单膝跪地,手里拿着一枚戒指,仰头对着周阳微笑。 这真是突然。直接导致周阳愣了老半天,还没说出一句话。 “只是想要你一个承诺。”手虚握成拳,放在唇边咳了一声,努力显得严肃而正经,陆歇端正了身体,“我有这个想法很久了,也决定了要在这里做这件事。”他说,“周阳,你愿意和我在一起生活吗?” 周阳的目光直直对上了陆歇的眸子,复又移开,转到了那枚戒指上。嘴唇动了动,他说道,“好……” “……好丑的戒指。” ……只有奶奶辈的人才会戴吧?金边镶宝石……陆先生你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选这枚戒指的? 周阳简直无语凝噎。 “其实我也觉得你不会喜欢。”陆歇倒一点都不在意,他反而还笑的眼睛都弯了,“我是故意的。” 把戒指慢慢套在周阳的手指上。 周阳说道,“有点儿重。” “我以前被你吓怕了,总是担心你会莫名其妙的招呼都不打就走。”曾经他对周阳受伤又不告而别的记忆太深刻,于是开始后怕,怕这人又忽然某天就不见。甚至对方有段日子做噩梦深夜在客厅徘徊,陆歇也会辗转难眠。他低声道,“所以我要用这种沉重的东西来抓紧你的手。” 空气中有些安静。 良久,周阳都没说话。他知道陆歇指的是什么事情。 半跪在对方的面前,周阳和那人对视着,“我不会再莫名其妙的走了,我哪都不想去。”他又举起自己的手,给陆歇看那枚戒指,笑道,“再说了,它这么丑,戴着走太远我都嫌丢人。” “对啊,这样你就能留在我身边了。” 周阳想吐槽他难得的幼稚,然而又还是作罢。只是伸手把人抱在了怀里。最后,他听到陆歇说,“等你在我身边待满一辈子,我就给你换一个好看的戒指。” 笑意有些止不住,周阳把脑袋埋到对方脖颈处,模模糊糊的嗯了一声。 其实他戴这枚戒指,是真的很合适。手指白皙又修长,指节匀称分明,细细的一圈金色绕成一个弧,深红的宝石小小一颗缀在上面。 就像奶油上的漂亮草莓。 夕阳余晖照进来时,彩绘玻璃窗剔透而斑斓。 他们依偎着,像被镀了一层柔软的暖光。 圣像在辉煌庄重的教堂里安静的俯视着众生,包容又慈悲。 泛黄书页里的时间低语着如诗如叹—— 你必坚固,无所惧怕。 你必忘记你的苦楚,即便想起也如行经而过的流水。 你在世的日子,要比正午更明,虽有黑暗,仍像晨光。 ****** 在第68届的电影节中,周阳主演的《低俗往事》受邀参加并作为了开场影片。 钢琴音拉开阴霾天空,也拉开了时间的序幕。 冷风吹动远处少年的头发。 他围着长长的黑色围巾,身影单薄。漫无目的游走于潮起潮落的海边。 冷色调的花开在了他的幻觉里, 周围破败,唯他岁月永恒。 电影得到了很多好评,拿了最佳导演、最佳编剧几项大奖。 而周阳却与最佳男主角擦肩而过。 除了提名, 他并无获得任何奖项。 ——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s.bookben.cn---书本网【实在是无语】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